3, 红VAN火速通过了狮子山隧道,来到沙田; 看着窗外的景色,脑海中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却又说不出到底是什么。 红VAN如疾风般穿过了隧道收费亭,沿着狮子山隧道公路一直往下驶去。 这一段下坡路,虽不是直路,却有如一条飞机升降的跑道,每次乘坐亡命小巴回家,小巴都必定会在此段路开始黎料。 「哔…」果然,车顶的车速显示器开始哔哔作响。 八十七,八十八,九十,九十二,九十三,九十四...... 红VAN车速似是无止境的递增着。 此时「健神」唱完了「极速」,耳机里安静了下来,我听到了邻座Yuki的讲话声; 不知什么时候起,她放弃了whatsapp,转为讲电话。 我很想听听她到底在说什么,所以偷偷按下了耳机上的stop按钮。 「喂啊,你去哪里啊,whatsapp又不回,打给你九万几次又不听,靠,又要我留下那些烂鬼 message......哦,你是不是去泡其他女的啊! BB啊,快点回电给我啦…」 如无意外,单凭字面猜测,Yuki应该正与自己男友讲话没错; 无论听多少遍,无论是出自朋友还是陌生人的口中,每当听见别人用「BB」一词来称呼自己的伴侣,我总是会不其然的「打冷震」。 想起我与阿怡,总是单纯的用对方本名来称呼大家,我始终觉得,这比用「BB」一词踏实得多。此时,我听到了车头司机的无线电通话声: 「喂,喂!喂听没听到,听没听到!大旧!大旧!炳强!高佬杰!喂!有没人听到!」 听起来,小巴司机似是突然联络不上其它行家: 「顶你个肺,又会莫名其妙的对讲机坏掉都有。去他妈的啊,一部机子要一千多两千块,真是想不到!」 我望向车窗外的境色,红VAN己经驶离了狮子山隧道公路,正要过桥横度城门河;从如此高处望去,城门河两岸的夜色宁谧怡人。 我心内的不安感觉愈滚愈大,犹如高山上滚下来的雪球一样; 隐约间,我感到某处十分不妥,却怎么也说不出那到底是什么。 此时,我听到坐在我背后的一男一女的讲话声: 「喂,你打没打给阿祖啊。」女声问。 「没人接啊,你打没打?」男声答。 「打鬼么,Send了十几个message,都没人回复。」女声抱怨。 「靠,不是这样吧,又说好一起去他家里看通宵球,现在骗我们到大埔又不听我们电话,神经病。」男声也抱怨。 「早他妈告诉你啦,那家伙一天到晚神神化化,都不知道在搞什么。」女声责骂。 「靠,别再说那么多啦,快点再多打几次啦。」男声总结。 听到这里,红VAN己走下桥,进入吐露港公路;看着外面不断后退的火炭夜境,我的不安感正以几何级陪增长着; 到底是什么呢….到底是那里令我感到不妥呢…. 蓦地,犹如雷击,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崩进了我脑海; 我没时间三思,一股寒意己沿着脊椎上升,走遍了我全身,手臂上全都是鸡皮疙瘩… 「妈的,不是吧…」我暗暗想道。 此时,我背后的一男一女也开始感到不妥,说出了我心底里的疑问; 「喂,你觉不觉得,今晚这条街好像车特别少的?」女声问。 「我之前都想说这个好久,你看下这条街,无论是这一边,还是对面那边,一辆车都没!!」男声答。 「究竟什么事?是不是有什么演习?难道警察在那面set了roadlock?」女声问;男的没答话。 红VAN经过了银禧花园,经过骏景园,打灯靠左,转出了吐路港公路。 曾坐过这红VAN路线的朋友或会知道,尽管这是一条由旺角道出发,以大埔中心为终点站的小巴路线; 可由火炭到大埔的这一段路,红VAN是不会走最直接的吐露港公路,而是会转上司机行家称之为「旧路」的,大埔公路大埔滘段。 对,后面的男女说得对,这个疑问我从红VAN走出狮子山隧道起,就己经感觉到; 初时我还没为意,只道是凌晨的车辆应该比较少吧。 可是,随着红VAN驶过更多地方,路面上还是一辆车子也没有,我不禁生奇; 回想起来,刚刚红VAN在城门河过桥的时候,城门河两面的路,好想也是一辆车子也没有… 我深深的倒抽了口气,尝试清晰思路; 也许,后面的女人讲的对,是警察封路,为的是修路,或是在做某个演习? 不,不可能,任凭警权有多大,也不可能封了如此大范围的路。 再者,如果是封路,怎么会有我们这台红VAN作漏网之鱼? 说不通,这想法根本就说不通… 有件事令我更迷惑; 我依稀记得,刚才在狮子山隧道内,记忆中明明是有好几辆车子在旁边车道, 而在红VAN后面,我也清楚记得是有台通宵巴士一直在追着我们, 何解红VAN好象一出狮子山隧道,转了个弯,这些车子就突然全都消失了?! 「诶,难道…,?!」我只想到了个恐怖的解释… 「祟基下车啊,麻烦下。」此时,红VAN后方一男声喊道。 红VAN很快就停在了中大祟基书院的入口外,门打开,两男两女从车尾走上来,付钱后就下了车。毫无疑问,他们都是中大学生。 关门,司机再次狠狠的踏在油门上,车速显示器的「哗」声又起,红VAN又再起飞。 我一直观察着车窗外的大埔公路,奢望会至少有一辆倒头车经过,反定我那恐怖的想法。 可是,没有… 红VAN如一路来到广福邨也没有… 打从狮子山隧道出来,从沙田到大埔,我一辆车子也见不到。 大概小巴上的其它乘客也发觉有不妥,当红停在广福邨巴士站后, 小巴内所有人也沉默了; 没有人要说下车,司机也没有开门。 良久…终于…小巴后方一个独自坐在窗边的青年忍不住,开口问: 「司机大哥啊,为什么这条街今晚一辆车都没的?」 司机回过头来,看着整台车的乘客,口唇抖了一下,道: 「不只是车,撞鬼啦,就连一个人都没有啊…我…我无线电Call了他们一晚上,完全无人回应,全部无端端死完啊…!」 后面的男女随即附和:「对啊,我们都联络不到我们那个friend。」 小巴后方的一个女人也说:「是啊,我都打不到给我老公啊…」 坐在最后排的两个潮童也道:「操,我们都是啊,一班人都不见啦!神经病的!」 就连坐在我身旁的Yuki也微微点头;整轮小巴也陷入了恐慌… 如果这是一部像Lost—样的美剧,大概在这种场合,某人可以说出一句经典punchline:Guys,where is everyone? 可是,我们不是活在美剧的世界里,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突然说起英语; 我唯一想到是,刚才在新之城唱K时,我们最后都没唱完,被人cut掉的歌, 正是陈奕迅的,「无人之境」。 4, 在尝试拨给阿怡的第十五次,却仍是没人听的留言信箱后,我放弃了。 我清楚明白,无论是这辆红VAN的问题,或是我们这群人的问题,还是整个世界都出了问题,总之,什么可怕的事情,己经发生了。 红VAN沿着广宏街慢驶,在广福邨内绕了一圈又一圈。 己经是第三圈了,还是见不到一辆车,一个人,甚至是一条狗或是一只蚊的踪影。 整辆红VAN的乘客,包括我,包括司机,包括身边的Yuki,也都鸦雀无声; 因为,我们都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能够合适地形容到现在的感受。 第五个圈,还是一只会动的东西也没看见,司机似乎是放弃了,把红VAN驶离广福邨,在原本小巴路线的下一个站「广福道」停下。 「嘭喇…,」小巴司机把门打开。 外面的世界一遍宁静,除了红本身的「哒哒」引擎声,没有半点声响。 我看见路边的7-11,门还是开着的,灯火还是一贯通明,可是,就是没有半个人,一切都静止了下来。 看着空无一人的7-11,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从前在网络上看过的一些照片; 前苏联切尔诺贝尔核电厂爆炸,辐射泄出,令周围区域的城镇都要实时疏散,变成了「鬼城」;小镇的人在剎那间的全被疏散,离开了小镇, 以致一根铅笔,一只水杯,也都永恒的静止在那一剎那中, 一晃,就是几十年。 看着完全空荡荡的广福道,行人过路处那交通灯位还是照旧的运作着, 红绿灯的红色标志「人仔」在夜色中闪烁明亮, 「哒…哒…哒…哒…」 衬托着那规律的盲人指示声响,零个人的广福道显得格外诡异。 红泊在路边,司机没有回头,顾自望着窗外发呆; 整车乘客还是一遍的安静, 每人都安坐在自己座位里,头垂下,思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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