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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拉然图书馆] 狼族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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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族之心
原著            Richard A. Knaak
译者            枫无行
原文链接     http://bbs.ngacn.cc/read.php?tid=4587976




序章 诺森德



两列绿色皮肤的战士奋力拖拽着绷得紧紧的粗绳,将一个装有滚轮的巨大牢笼缓缓拉上宽阔的斜坡,运往港口舰队中的最后一艘航船。尽管诺森德的严冬亘古不变,这些肌肉虬结的兽人们却个个汗流浃背。每当用力拖拽绳索的时候,他们有着宽大下颚的脸庞上便是一阵紧绷。

卫兵们戍立在坡道两侧,他们一手拿着火把,另一手握着兵器。冷峻的棕色双目所注视的不是那些拖车的劳工,而是包裹严实的牢笼。这个巨大的立方体外面罩着一层用山羊皮缝制的防水布,上面看不到一点缝隙,让人完全猜不透里面装着什么。

然而线索还是有的,只要看看兽人们在自己亲手搬运货物就知道了。尽管这是个荒凉的港口,却不乏能够替代那些兽人苦力的强健牲畜,比如那些头上长角形如蜥蜴的科多兽。这里甚至还有一辆平时用来运送大量人员的三套猛犸大车。然而,这些驮兽不仅没有被派上用场,它们还被刻意驱赶到了远离码头的地方。尽管如此,科多兽们张大鼻孔,猛犸象则挥动着长鼻。所有的动物们都骚动不安地眺望着船队的方向。

北风厉声呼啸着,猛然间变得愈发狂暴。诺森德的天气永远都是一种状况……那就是暴风雨。然而暴风雨也有三六九等之分。此刻,冰冷的海水突然翻起巨浪,震得码头不住摇晃。所有的船舰都被狠命摇晃着,船身在重压下发出吱嘎呻吟。

一些船只的舱室深处传来令人生畏的吼叫和撞击声。于是甲板上的船员迅速冲向通往底舱的舱门。就连那些身经百战的水兵和战士们也不由面带忧色。

最后一艘航船也同样在摇晃着……通往岸边的踏板也随之扭曲,继而往一边斜了过去。几名卫兵猝不及防被摔倒在地,劳工们则被抛来甩去乱成一团。

巨大的铁笼晃动起来。千钧一发之际,兽人们拼命阻止才没让牢笼在摇摆的坡道上倒下。但它却已经从内部震动起来。一声怒吼回响在阴冷的海港上空,这吼声和那些船舱中传来的声音相同,却更加低沉得多。与此同时,笼中有什么东西开始在撕扯罩布。

港口的卫兵迅速冲了上来。而踏板上的人们还在拼命地保持着平衡。其中一人不幸失足,翻滚着摔进码头与航船之间的冰冷海水当中。

船长布里宁是一个独眼的老水兵,身上刺着各式各样记录他一生经历的纹身。此刻他从海岸边朝着踏板冲了过来,一面高声喊道:“把笼子扶正!别让它倒下来!准备好武器!药粉在哪?要是笼子破了口——”

羊皮罩布下,牢笼开始吱嘎作响。尽管狂风中火炬黯淡的光辉让人难以看清里面的动静,但那些让人汗毛发直的金属扭曲声已经向布里宁发出了充分的警告。

“举矛向前!快点,你们这帮废柴!到笼子的右边去!”

有两名卫兵要么就是过于莽撞,要么就是过于愚蠢。总之他们比别人走得更靠近了一些。从布里宁所站的角度看去,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免有所遗漏,但也足够看个清楚了。

最前面的那个兽人用长矛戳了戳笼子。然而转眼之间,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武器,连矛带人一起从罩布的裂口处拖了进去。

这时,第二个兽人本能地冲上援救他的同伴。

破布下猛地伸出一个粗大的巨物。

等那兽人意识到危险之时已经太晚了。他被从踏板上一把抓起来,好像根本没什么重量似的。战友们还没来得及伸手拉他,那巨手便已捏碎了卫兵的躯体——连骨带肉,乃至一身板甲。飞洒的鲜血溅了后边的人们一身。

巨手丢开兽人瘫软的残躯,又缩回了盖着罩布的笼子里去。里面随即传来第一个战士的惨叫声,显而易见,他暂时还没丧命。

拿着粗长矛枪的兽人迅速冲了过来,布里宁也上前加入他们的行列。两个卫兵挤上前去,但是船长知道已经太迟了。

尖叫声在北地港口中回响,几乎让他一下子停住了脚步。这叫喊声中带着极度的恐惧,令人听上去不由魂飞魄散。能够让兽人意志动摇的事物并不多见,更不用说在他们心中引发恐怖。但是为了抓这个俘虏已经付出了如此惨重代价,不由不让他们心生忌惮。

一记可怕的挤压声使得尖叫戛然而止。一些黏湿的液体飞溅出来,令靠近裂口处的兽人们不由倒退几步。紧接着,一股难闻的恶臭从里面弥漫出来,充斥着他们的鼻孔。

“长矛!长矛!”布里宁边吼边往前走去。船长抬头看了看,在火炬的光照中他看到了罩布上的裂口和弯曲的铁栏。这些栏杆被铸造得相当牢靠,那头巨大的怪兽使尽全力也只能将它略微拉开少许。然而对那两名卫兵来说,这已经足够不幸了。

“药粉在哪里?”布里宁问道。这话却不是专门对着谁说的。

终于,又一个兽人匆匆跑上前来,手里拿着一个拳头大小的麻布口袋。他的口鼻上蒙了一张粗布,又把同样一张递给布里宁。船长用系在布上的两根绳索将它拴在自己脸上,这个面罩只不过是预防措施。布袋里的东西应该不会进到布里宁的鼻子或者嘴里,但无谓的冒险毫无价值。

船长本想让另一个兽人来完成任务,可他还是亲手拿起了布袋。而近旁的牢笼当中,那令人作呕的撕扯声还在继续。

“掩护我!”船长站定位置,接着仔细打量罩布上的裂口。尽管多年以前,他在卡利姆多与普劳德摩尔元帅率领的联盟军队作战时失去了一只眼睛,布里宁仍然对他的精准引以为傲。

这个面带伤疤的兽人在布口罩下深深吸了口气,接着瞄准裂口把布袋扔了过去。

此时狂风大作,布里宁一时间担心布袋会彻底打偏。然而,它只是在裂缝边上擦了一下,然后掉进了昏暗的牢笼。

片刻之后,船长听到一声轻柔的砰响。笼中的巨兽疑惑地哼了哼,然后便传来咀嚼的声音。少许粉雾从裂缝中飘散出来,然而这对兽人们来说不足为虑。它们会被凛风卷走,消散无踪。

盖着罩布的牢笼之中,有什么沉重而潮湿的东西掉落在地。布里宁知道那很可能是先前卫兵的残骸。尽管如此,这声音让船长更添希望,觉得他的计划已经成功。

罩布之下,那头怪兽发出一阵困惑的咕哝声。突然间,整个牢笼剧烈地震动起来。一个巨大的身影猛地撞向弯曲的栏杆。罩布的裂口出响起沉重的呼吸声,但透过裂缝却什么也看不分明。

那呼吸声开始变得缓慢而疲惫。兽人们偏偏倒倒,侧耳聆听。

接着是一声落地巨响。牢笼猛地一震,差点又滑动起来。全靠将近两打兽人拼命使劲才勉强稳住。

布里宁等人又紧张地等了一小会,却再没有什么新的动静。船长小心地朝笼子走了过去,他的胆子大了起来,伸手戳了戳笼子外的罩布。

平安无事。布里宁松了口气,然后转向其他人说道。“把这东西弄上船去,把栏杆弄直,再找点什么东西把洞补起来!把那萨满给的草药合剂给我备好了,最好随时都能洒一包在那东西的食物上头!要是到了海上再这么来一出我们可折腾不起!”

兽人们各自依令行事。船长则打量着其他船只的轮廓。每艘船上都有这么一个牢笼。新任大酋长加尔鲁什已经下令,这个危险的任务必须完成,无论为之付出多少代价。而布里宁等人也不会计较代价,因为他们所有人都时刻准备好为战歌先锋军名扬四海的伟大督军而献身。加尔鲁什史诗般的壮举早已在部落中广为传颂。不仅如此,他还是已故格罗姆•地狱咆哮的儿子、将族人们从囚牢中解放的兽人领袖萨尔的顾问。

是的,不管已经牺牲了多少生命,不管舰队到达目的地之前还要牺牲多少生命,对布里宁等人来说这都是值得的。部落终于将它的命运置于掌握。它充满活力、咄咄逼人,而这正是灾变后的艾泽拉斯所需要的。那些长久以来统治这个世界的人们已经颓废衰败……过于软弱。而部落——尤其是兽人——将最终实现它对那些更为富庶的领地的占据,不仅是为了艰难求生,更是为了最终发展壮大。事情,早该如此。

加尔鲁什已经令他的人民坚信,近来所发生的这场灾变是一个伟大的信号,预示着他们的时代即将到来。这个世界已经四分五裂,要想生存下去就必须适应剧变后的新世界。

船员们终于把最后一个牢笼装载完毕。布里宁目睹着他们封上船舱。他们储备了充足的昏睡药粉,并且还有别的手段来胁迫这些生物,但这位老兽人还是渴盼航程早日结束。

他登上甲板,大副向他敬了一礼。“一切就绪,船长!您一声令下,我们随时可以起航!”

“那就走吧,”布里宁低声道。“我们越早把货带给加尔鲁什,它就越早变成联盟的麻烦事……”

那个兽人赞同地哼了一声,转身去传达布里宁的命令。很快,这艘航船起锚驶离港口。

狂风旋舞,烈雷咆哮。一场暴风雨正在孕育,这对舰队来说再糟糕不过了。然而在船长看来,和部落的敌人们即将面对的恐怖相比这风暴不值一提。布里宁凝视着翻涌的幽暗海水,憧憬着舰队的目的地,想象着在加尔鲁什的掌控下他的货物将会做些什么。

一时间,布里宁几乎有些怜悯起那些灰谷的保卫者们,几乎怜悯起那些暗夜精灵。

可说到底……他们只不过是暗夜精灵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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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狼



泰兰德•语风知道,这个世界再也无法得以康复。强大的黑龙死亡之翼已经永久地改变了整个艾泽拉斯的面貌,从某种程度上讲,这比当年的天崩地裂更为可怕——当时这个世界唯一一块大陆被野蛮地撕裂了。高阶女祭司曾在大约一万年前亲历了那次惊人的事件,却从没想过自己还会再次经历这样可怕的灾难。

对于那些不了解她的种族暗夜精灵的人们,泰兰德那幽蓝如夜垂落过肩的长发看上去不过二十光景。然而她闪耀的银眸间饱含着万年阅历带来的睿智。这对优美的双眸旁隐约可见极细的皱纹,但那更多是出于一万年来多少忧愁烦恼的缘故,而非年龄增长带来的结果。

泰兰德漫步在草木繁茂的神殿花园当中。这个位于达纳苏斯的中央区域——尽管从地理位置上讲应该是中央偏西——的地方由几个大小不一的小岛组成,上面长满了最为美丽的奇花异草。满月的光辉洒落在花园之上,像是特地为她而降的神恩。但无论是泰兰德本人,又或者是碰巧遇上高阶女祭司的其他人来说,这根本毫无违和之处。毕竟,对见识过高阶女祭司庄严法相的人来说,这不过是为人熟知的寻常景观而已。

她原本希望在这里能够更好地思考,为肩头的重担找寻答案。身为高阶女祭司,泰兰德通常会在南边的神殿中默默冥想,从女神艾露恩(她也被称为月之圣母)那里寻求指引和宁静。然而,就算是艾露恩姐妹会那永被月光照耀的宁静圣堂——有人把那里称之为艾露恩之心——现在也起不了作用。于是,她寄希望于这个静谧的花园能够替代神殿派上用场。

可是,尽管身处花园能够比在神殿中更好地沐浴在月之圣母的精神光辉之下,高阶女祭司今晚却仍然难以静下心来。泰兰德忍不住为即将到来的峰会忧心忡忡。集会的时刻转眼便至,而她和大德鲁伊玛法里奥•怒风——他们既为伴侣也共治国家——已经开始怀疑这个峰会是否根本毫无价值。

联盟正在面对一个重整旗鼓的部落。那个似乎左右为难的萨尔或许愿意为了双方的福祉维系和平,但他已不再是部落的领袖。新任大酋长加尔鲁什更加野心勃勃,他垂涎着灰谷的广袤森林,却并不想与之和睦共处,而是为了让战士们将其砍伐一空。

尽管身为大德鲁伊应该更关心艾泽拉斯的野外世界而绝非投身政治,玛尔法里奥却竭尽所能来维持联盟的团结一心。但泰兰德和玛法里奥都知道,联盟的未来不会,也绝不能依赖于他。而是应该交给一个更加专注于这一目标的人。这也正是泰兰德和玛法里奥推动这次峰会的目的之一,想通过谈话发现是否能有人挺身而出,领导大家在这个新的世界中奋勇前进。

显然,若非所有联盟成员全体出席的话,这次集会就毫无意义。可是一些重要人物却还没有表示参与之意。要是他们不参加峰会的话,就不可能达成任何真正的共识。

泰兰德在散步时经过一些女祭司身边,她们全都躬身向她致敬。所有女祭司都身穿银白色的无袖长袍,和她的装束别无二致。泰兰德并没有佩戴什么饰物,也用不着饰物来标识自己高阶女祭司的身份。人人都认识她。她以微笑和点头来表示回礼,但依旧全神贯注于自己的黯然沉思之中。实际上,她转眼便将所遇之人忘在脑后。

她的思绪中充斥着灭世者死亡之翼和他所作所为的秽恶景象,几乎让自己难以承受。当她想到死亡之翼的可怕行径带来的一系列可怕后果时,忍不住心跳加速血脉贲张。这次峰会必须有所裨益,泰兰德焦虑地想到,要想避免我们的世界土崩瓦解,这是唯一的机会。要是一无所成的话,就再没有希望召开下次集会。到时候谁都来不及了……

但他们还没有收到三个联盟重要成员的回复,包括暴风城……要只是暴风城不来参会的话——

在她身边,艾露恩之光突然变得令人眩目。

神殿花园消失不见了。

泰兰德•语风脚下一绊,她稳住身子,然后瞪大了眼睛。四周新的景象映入眼帘,这根本不是暗夜精灵首都达纳苏斯中的任何一处地方。此刻,她站在一个显然位于卡利姆多大陆的遥远之地。转眼的工夫,泰兰德竟被传送出数百里之遥。

更为震撼的是,她显然置身于战场之上。泰兰德熟悉这种大规模杀戮之后的恶臭,还有那些遍地都是的黑色凸起,从大小和形状上看都是尸体——残缺不全的尸体。

原生的荒野显然已经罹于先前的战火——唯有几桩残缺的树干标明这里曾是一座森林。女祭司努力想让自己沉着下来,她很快发现自己对此地此时有所印象。却说不清是出于自己的记忆还是艾露恩的神术。

她正身处艾泽拉斯与燃烧军团的第一次炽烈对抗之中……一万年前那场上古之战。在那场战争达到高潮之时,整个世界天崩地裂,暗夜精灵的首都辛-艾萨里沉入了她族人的力量源泉——永恒之井的湖水之下。燃烧军团想要毁灭艾泽拉斯的所有生灵,而他们离这极恶的目标只差咫尺之遥。讽刺的是,他们竟然得到了暗夜精灵自己的女王的协助。

恶魔战士们蜂拥向前,一马当先的是凶狠的地狱火。这些巨大的构造体生物后面跟着恶魔卫士和恶魔犬,前者是披坚执锐的魁梧战士,后者则是有着尖牙利爪的骇人怪兽。而他们巨大的数量当中还掺杂着别的恶魔。这支邪恶大军横扫大地,却和暗夜精灵记忆中的历史全然不同。恶魔们所及之处,一切事物都被魔怪们身上环绕的绿色魔焰燃烧殆尽。

泰兰德寻找着记忆中那些本该在此出现的抵抗者,她的族人和集结在一起阻止恶魔毁灭艾泽拉斯的众多奇怪盟友们。可是哪也看不到他们的踪迹。谁也无法阻挡这支毁灭大军。这片土地、这个世界,已经末日来临……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怒嗥惊天动地。高阶女祭司感觉自己一下子又有了希望。泰兰德觉得自己认识这个声音,因为它令自己的灵魂为之一动。

恶魔们不由为之一颤,尽管不过是片刻而已。他们万众如一,发出一声巨大的怒吼,接着继续冲上前去。

一道巨影从对面的地平线上激射而出。泰兰德随之望向那身影的主人。

狼之半神体型巨大威武雄壮,浑身上下纯白一片,几乎像要放出光来,站在阵前如鹤立鸡群一般。这头巨兽又是一声狂嗥,而这一次,无数其他吼声在他身后应和而起。

“戈德林……”泰兰德轻声念道。

自从被神秘的泰坦重塑之日开始,艾泽拉斯就由一些与世界有着超常联系的生物们保卫着。巨龙们得到了泰坦的赐福,而艾泽拉斯自身也诞生出精魂和半神,他们天生不朽但并非不死不灭。但在上古之战以前,这些保卫者从未面对过燃烧军团这等的威胁。无数巨龙为之丧生,而许多精魂和半神们也在最后一战中倒下。

戈德林就是其中之一。

然而,她眼前这血腥的一幕却并非真实的历史。泰兰德终于明白过来,尽管天性使然,她不仅为自己的世界,也同样为这头想要再度保卫它的巨狼而担忧。艾露恩选择眼前这紧要一幕是要对她有所启示,然而高阶女祭司却完全不明所以。是要她眼看着戈德林再牺牲一次吗?

几个恶魔向巨狼靠近,而他挑衅地朝他们发出嗥叫。可正当攻击者们向他冲去的时候,又是一阵吼叫响起,一大群凡间野狼从戈德林身后的空地中跳了出来。狼群如潮水般席卷而来,这些有着光鲜皮毛的猎手们早已选定了各自的目标。尽管它们的体型并不如多数恶魔高大,却带着无比的凶狠和决意冲向敌人。

两军砰然相交。恶魔们装备着刀剑斧钺和尖牙利爪等等一应武器,更加精通运用之道。初看上去,狼群们有的只是爪牙而已,但它们的灵敏和速度却无与伦比。它们在恶敌当中左冲右突,一有空隙便扑上去撕咬抓扯。

戈德林站在队伍的最前面。巨狼用嘴衔住一个恶魔卫士然后猛地咬了下去,绿色魔焰喷薄而出,残肢碎片纷扬落下。与此同时,戈德林的利爪将另一个敌人撕得粉碎。

一个恶魔刚挥斧把一头野狼砍成两截,便被两头野狼扑倒在地。它们撕扯下恶魔的手臂,然后一口咬开了他的喉咙。然而更多的恶魔冲了上去,将这两头野狼彻底淹没。

泰兰德极力想要加入战斗却根本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更多的野狼死于非命,尽管它们似乎消灭了更多的敌人,但这丝毫也未能宽慰她心中对狼群的的担忧和惋惜。

越来越多的恶魔注意到了戈德林,显然意识到正是他在指挥着狼群。恶魔们想要剁砍他的腿脚,将他拽倒在地然后割开他的喉咙。然而戈德林挥爪摔开旁近的恶魔,将他们猛拍出去与自己的同伴撞成一团。巨狼的血盆大口将恶魔们挨个咬起。有的恶魔被他像第一个那样咬得粉碎;另一些则被猛甩出去肢体横飞。戈德林飞驰着穿过燃烧军团的队列,而他狂热的狼群始终伴随左右。

狼群的尸体和恶魔的残躯已经铺遍战场,而双方的数量似乎丝毫未尝减少。又有一头野狼砍成肉泥,而更多的恶魔杀向戈德林。然而巨狼根本无所畏惧,继续挨个抓咬着敌人,恶魔的尸体在很多地方足足垒了三四层高。

月之圣母啊,您为何要将这一幕展现给我?!?高阶女祭司极力想要冲过去帮助戈德林,但还是除了旁观之外什么也做不了。要么允许我加入战斗,要么请告诉我这场无尽杀戮的用意吧!

然而战斗依旧,真相并未揭示。更糟糕的是,事态突然向不利于戈德林的方向发展。

四面受敌的巨狼难以同时抵御所有敌人的攻击。戈德林一再被恶魔们击中,越来越多的伤口终于开始在这位远古半神身上产生效果。

一名地狱卫士爬上白狼的后背。这个凶残的战士双眼闪耀着敏锐的绿光,高举武器猛刺进白狼的脊梁正中。

“不!”泰兰德尖叫起来,意识到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她熟知这个可怖的事件,只是从不清楚细节而已。

戈德林发出一声痛苦的嗥叫,身下四足跪倒在地。而更多的恶魔朝他冲杀过去。

突然间,一头深棕色的野狼从上古半神右边的混战中猛地跃起。尽管这个高度本该超出它能力的极限,那头小狼却不仅跳上了戈德林的后背,还直扑向那个重创了他的恶魔。

当那头野狼冲近的时候,恶魔卫士转过身来,一斧砍向这个新的对手。然而健壮的野狼从利斧下猛地窜了过去,一下子撕开恶魔卫士的双腿将高大的敌人掀倒。

恶魔摔倒在戈德林的背上,武器也飞到了一边。恶魔卫士想要站起身来,但野狼已经扑在了他的身上。

那头野狼只凶猛地一咬便撕开了恶魔的喉咙。

恶魔的尸体滑落在地,而那头小狼厉声怒嗥。它往下俯瞰一眼,然后跳了下来。这一跃并非漫无目的,它扑在另一个攻击戈德林的恶魔身上,猛地撕开他的胸膛。

在这头小狼的带领下,狼群的其他成员也开始撕咬那些想要消灭戈德林的恶魔。燃烧军团最终被迫放弃对狼之半神的攻击,甚至开始往后退却。

但对戈德林来说为时已晚。上古半神艰难地站起身来,嘴里还叼着一个恶魔。他咬碎了敌人的铠甲和筋肉,把碎肢残躯吐了出来。可是那些伤口再次发作。上古半神轰然倒下,压死几个敌人之后再也一动不动。

就如一万年前所发生的那样,戈德林再次牺牲了。

然而那头深棕色的野狼似乎对这可怕的损失毫不畏惧,他一马当先越过戈德林的尸体往前冲去。越来越多的狼群加入他的行列,开始为他们的守护神复仇。

恶魔战士们一个接一个丧生在深棕色野狼的爪牙之下。他在敌群中放声嗥叫,声音便如戈德林一般响亮。他的体型看上去也在变大,足足超过其他野狼的两倍以上。

于是燃烧军团开始把矛头都对准了他,却只是让这头棕狼倍受鼓舞。他勇猛地迎战来袭的恶魔,所过之处碎尸遍野。由于多数恶魔都比他高出许多,棕狼干脆跳起身来后腿直立着去撕咬他们的手臂乃至俯下的头颅。他的前爪如利刃般挥舞,撕开敌人的铠甲与血肉。

在旁观看的泰兰德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她越是看着那头英勇的棕狼,便越发觉得他更像是长了两条腿而不是原本的四条。他前掌上的爪子紧紧并在一起,如同天生合一,并且随着每一次挥砍不断变长。

这就和高阶女祭司所听闻在当年那场战斗中所发生的事大相迳庭了,泰兰德立刻意识到幻境已经从历史悄悄转变成了别的东西。这才是艾露恩真正想让她看到的……尽管内中涵义对暗夜精灵来说仍是个谜。

突然间,狼爪变成了一把真正的巨剑,而棕狼已经完全化作人形……那是一个身披重甲的战士,他的面孔从高阶女祭司所在的位置看去不甚分明。狼群紧随在他的身后,而战士继续冲向燃烧军团的恶魔,他的宝剑不住地刺杀着。

新的异象接踵而至,但这一次,令人震惊的变化却出现在恶魔当中。他们的形体发生了改变,幻化成了对泰兰德来说同样熟悉却更为现实的敌人:兽人。

这个变化来得甚快,交战双方也似乎毫无察觉。狼群们继续撕咬着兽人,好像他们原本就是仇敌一般。

在击倒了又一个敌人之后,那个影影绰绰的武士举起手中巨剑发出一阵胜利的高喊,声音中依旧带着些许狼嚎的特征。狼群再度蜂拥向前,可现在他们都用后腿站立起来,前爪变成了握着利斧、战锤和其他兵器的双手。他们和自己的领袖一样化为了人类的形态,尽管看上去比领袖本人更加阴森。

兽人们陷入一团混乱。他们的数量逐渐减少。领头的人类战士再次发出一声满怀信心的高喊。而从战线后方,一声狼嚎应声而和,而高阶女祭司知道那是上古狼半神倒下的方向。泰兰德扭头看去……却看到了两头戈德林。一则是那头死去动物的尸体;二则是一个光辉四射的半透明灵体,正再度发出胜利的嗥叫。

然而尽管那狼魂如雾气般飘渺,内中却还似有一物,看上去更像是实体,也颇为眼熟——

高阶女祭司吃了一惊,意识到她正注视着那个阴影中的领袖……尽管他本该身处战场前线。泰兰德眨了眨眼睛,然后发现自己所看的正是战场前线。这两处地方突然重合在了一起。戈德林鬼影般的面容悬浮在狼神勇士的上方,而那勇士看上去变得更为高大了。

一个兽人挥舞着两把战斧向狼神的勇士砍去。那勇士格开当头第一把斧子,又迅速挡下了第二把。接着,他手中宝剑运转如风,从两把战斧的空隙间一剑深深刺入兽人的胸口。

当狼神勇士拔出武器的时候,鲜血从裂开的创口中喷射而出。兽人瞪大失神的双眼蹒跚后退,战斧从抽搐的指间砰然落下。

那魁梧的兽人浑身颤抖着跪倒在地,鲜血从口中涌出,沿着下巴和獠牙滴淌下来。

勇士往后退了一步。

兽人脸朝下地往前扑倒在地,在杀死他的人脚边断了气。而他残存的同胞们也是同样下场。

战斗结束了。

戈德林的幽魂又是一声嗥叫,与那战士完全融为了一体。此刻,那站在阴影之中的狼神勇士转头望向泰兰德。他的面孔终于清晰可辨……

就在这时,高阶女祭司回到了神殿花园当中。

泰兰德略一踉跄,然后迅速镇定下来。四周空无一人,这也许是巧合,也可能是艾露恩的刻意安排。泰兰德甚至怀疑在现实世界中时间根本未曾流逝。

高阶女祭司对于被突然抛入幻象毫无怨言。艾露恩显然是有什么紧要事情要向她传达,一刻也不容等待。在明白究竟何事之后,泰兰德对此心存感激,但仍有些迷惑。

高阶女祭司发现有人正朝她走了过来,于是整了整身上的银色长袍,正好与珊蒂斯•羽月将军的一名副官目光相对。但见她脸色略显绯红,好像刚刚跑过好一阵子。

这位女性哨兵的身躯、前臂和腿上都被着轻甲,佩着一把暗夜精灵们喜爱使用的武器——三刃月剑。她极为恭敬地跪在泰兰德面前,这不仅因为高阶女祭司是她们的领袖,也同样出于羽月将军是泰兰德养女的缘故。

暗夜精灵垂头禀报,“将军吩咐,这是您期待的消息,高阶女祭司。”

哨兵递来一小张羊皮纸,上面盖着珊蒂斯的私人印鉴。泰兰德接信遣开副官,拆破封蜡开始读了起来。信息简短概要,一如将军的风格。

据信暴风城国王将出席峰会。

往下就只有珊蒂斯的签名了。这条信息意义重大,因为要是暴风城也参加此次集会的话,那些还在观望的人们就会很快送来参会通知的。高阶女祭司和玛法里奥一直希望暴风城同意出席,尽管此后他们担心它的统治者会认为要是没有了这些麻烦的邻居们,王国的未来会更加光明。

但对高阶女祭司来说,意义更为重大的是这条信息传来的时间。她知道珊蒂斯自己也不过在几分钟之前刚得到通知,羽月将军总是会尽快与她挚爱的主人和养母互通消息。显然,艾露恩的幻象正是刻意和这封信的到来保持同步。

“这么说,瓦里安会来……”泰兰德低声说道。“这就说得通了。我本该想到的。”

之前的幻象在脑海中愈发清晰。暗夜精灵不过是在一瞥间瞄见那张面孔,但她确信那个阴影中的狼神勇士样子正像暴风城国王瓦里安•乌瑞恩。自然,月之圣母是全知全能的,但她给高阶女祭司降下神启,一定是因为这个幻象能够真正派上用场。

“瓦里安•乌瑞恩,”她重复着这个名字,回想起更多有关于这位国王的坎坷往事。他曾经沦为奴隶、角斗士、一个想不起自己真实身份的人。他失去了自己的王国,却又奋力将其夺回,而他的对头竟然是化作人形的死亡之翼的女儿。

在那段可怕的时期,瓦里安几乎每天都被迫在竞技场里为取悦观众而拼死战斗。失去了本名的他,被观众们给予了另一个名字,一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名字。

他曾被——现在仍被很多人叫做——拉喀什。

拉喀什……幽魂巨狼戈德林的别名。




两位披着斗篷的旅客从小舟中登上岸来。他们的面孔隐藏在阴影当中,但从身形和露在兜帽外的长耳来看,他们和鲁瑟兰村的大多数居民一样都是暗夜精灵。

这座港口小镇以暗夜精灵的标准而言相当简陋,但看上去却显得格外兴盛,因为所有的建筑都是全新的。实际上,这是第二个叫这名字的城镇了,先前一个在大灾变中被海啸摧毁。除了三座码头之外,此地的又一特别之处就是角鹰兽养殖区。暗夜精灵们把这种善飞的异兽用作空中坐骑,并在这里精细照看它们的蛋并饲喂幼兽。

而这对旅客所久久注视的,是这个岛屿上最令人瞩目的标志。实际上,他们尚且在数里之外的大陆上时就已经看到它了……这一地区人人都是如此。

这个岛屿被称之为泰达希尔,但这不过是。这座岛屿只是泰达希尔本体的延伸……这棵巨树高耸入云,占据了岛上绝大部分空间。它的枝干硕大无朋,甚至让一些王国都相形见绌。浓密的树冠上足以容纳一整个社会——实际上也确实如此。

是的,泰达希尔就是第二棵世界之树。尽管第一棵世界之树,古老的诺达希尔依然存活,却尚未从几年前的第三次大战——又是一次对抗燃烧军团的战争——的破坏中恢复过来。诺达希尔为暗夜精灵们提供了永生、健康、对滥用永恒之井能量的防护以及同翡翠梦境的连接通道,可这第二棵世界之树却只不过是个新的家园而已。即便如此,泰达希尔已经遇到了麻烦。邪恶的梦魇之王利用大德鲁伊范达尔•鹿盔做为傀儡,腐化了这棵世界之树。这一腐化也影响到了泰达希尔上的植被和动物,直到不久之前巨树才得以净化。

但是尽管这棵巨树让人叹为观止,这对新来的旅客却好像根本没注意到它的存在。其中较高的一位——在兜帽下显露出银色长发的男性精灵——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看着那些成年角鹰兽。而另一人身形更为纤细,显然是位女子。她剧烈地咳着嗽,摇晃着靠在旅伴的身上。男子立刻把注意力从那些禽类生物身上转了过来,一把将她紧紧搂住。

“传送门,”他低声说道。“就在不远,而且更为快捷。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快到了。千万再……坚持一下!”

女子的兜帽急速起伏着。“我会……尽力的……夫君……”

她的回答极为虚弱,男子僵硬的姿态显露出他对伴侣的忧心忡忡。他牵着她小心前进,一面寻找着那尽管从未眼前却无疑能一下子认出的东西。

一名哨兵军官注意到了这对旅客。她打量着两人裹在身上的斗篷,不由皱起眉头,手执月刃向他们走去。

“欢迎二位来客,”她开口说道。“请问你们从何方而来?”

男子朝她看了过去,一时间露出了兜帽下的面孔。

哨兵的声音一下子变小了,她吃惊地涨红了脸。“你……”

男子一言不发,领着女伴从惊呆了的军官身边走过。这时,他一直在寻找的事物显现在建筑物与人群当中。

“传送门……”他嘀咕道。

一条石砌小径沿着和缓的坡道朝泰达希尔而去。在巨树的根部有一座高大的传送门,从旁边放射出一个用达纳苏斯语书写的巨大闪光标志。然而和泰达希尔弯垂的巨大树根相比,这个魔法通道的高度显得相形见绌。

这个传送门直接通向远在高处的城市。表面上看只有两名哨兵在此守卫,但那男子知道还有更多士兵隐蔽在附近。此外,传送门及其附近还有更多的安全措施。

但他毫不退缩地走向传送门。哨兵们狐疑地打量着他。

先前那个军官的声音从这对旅客身后传来。“放他们过去。”

卫兵们并未质疑这个命令。男子也没有浪费时间去转身感谢那军官。他所关心的只是将女伴带到达纳苏斯……去寻求帮助。

“小心脚下,”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她点了点头。他们已经成功到达传送门前。他的希望再度燃起。就快到了!

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以至于挣脱了他的手臂。她跪倒在地,兜帽下的脸孔几乎触到了地面。

那处地面被一小滩鲜血染红。

“别啊……”

她握住他的手突然猛地一紧,力量大得令人恐惧。“夫君——”

她倒在他的怀中。

卫兵们想要过来帮忙,但他却等不及了。她们可能还会建议他等在这里,以便检查她的身体状况。但对满心焦虑的他来说,每多一秒钟都意味着灾难……损失……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去找高阶女祭司。

男子一把抱起倒地的伴侣,猛地冲进了传送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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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来袭



邻近树木的粗长枝条迎着林间轻风低垂下来,就像满是枝叶的手臂一般朝着树林中那个面带髭须的身影极力伸了过去。而他眼看着树枝挥来却一动不动……只是面露微笑。

玛法里奥•怒风静立在那里,任凭那些枝桠上的树叶轻抚着他的脸颊。就算在同行当中,他也是绝无仅有。乍眼看去,他身上装饰着着动物的标志,代表了德鲁伊最擅长召唤的那些野兽形态。只有更近一步观察才能发现,其中一些特征原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而这是他与艾泽拉斯的紧密联系,以及多年来潜心于翡翠梦境的缘故。随着他的梦境形态与那个位面愈发协调,他沉睡中的躯体——依然保持着与灵魂的联系——也开始具备那些强大生物的特征。因此,他的手臂边缘生出了风暴乌鸦的灰色羽翼。一双像是猫科动物的脚爪代表了与玛法里奥的种族联系尤为密切的夜刃豹,而那实际上是大德鲁伊的脚而非靴子变成的。此外,他的短裙前面还装饰着夜刃豹弯曲的牙齿,而他的双手戴着装有熊爪的手套。

有一个标志却和野兽没什么联系,或许还是玛法里奥所独有的。那就是他身上从肩头斜拉到腰间的蓝色闪电标志。而从他手肘往下直到前臂,还有与之相衬的小型闪电图案。怒风不仅是这位大德鲁伊的姓氏,也暗示着他所能号令的巨大能量,他只有当别无他法之时才会使用的能量。

枝条的末端拨弄着他的绿色长发,却巧妙地避开这个外形出众的暗夜精灵最引人注目的标志。他的前额上伸出一对华美雄壮的鹿角,足足有两尺多长。它们象征着他和艾泽拉斯的紧密联系以及他的导师——他的恩师——半神塞纳留斯,也同样象征着雄鹿形态。

几条更粗的树枝在他的臂膀下移动着。然后,就像父母托起婴儿一样温柔地将玛法里奥举在树林当中。

大德鲁伊敞开心灵感受着泰达希尔之心。玛法里奥研究着它的健康状况,发现疯狂的大德鲁伊范达尔•鹿盔的邪恶仪式所留下的腐化痕迹已经所剩无几。玛法里奥对此甚为感激;他曾经反对创造这第二棵世界之树,但它现在已经成为暗夜精灵生存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然而,这和范达尔最初的打算全然不同。他趁玛法里奥不在之时提议种下泰达希尔只是为了达成邪恶的目标。幸而最终得以阻止。

尽管没有明显的腐化痕迹,玛法里奥决心时常检查这棵巨树。翡翠梦境中还有梦魇残存,只要黑暗尚未绝迹,堕落的危险始终悬于泰达希尔乃至暗夜精灵之上。

尽管如此,玛法里奥对世界之树的现状心满意足,于是略微花了些时间来眺望周围的环境。在离大德鲁伊不算太远之处有一口月亮井——这些圣泉中的井水有着种种神秘的特性。他之所以选择来到城市东北方的神谕林地,正是因为他感觉到这地方和它所坐落的巨树有着独特的联系。大德鲁伊在这里能够以最理想的状态进入冥想,让他的灵魂——或者说梦境形态——进入翡翠梦境。

德鲁伊们依旧使用梦境形态在那个位面旅行,但现在多了些预防措施。尽管曾被梦魇之王困在那里数年之久,玛法里奥没过多久便又重回故地。大德鲁伊并不认为自己这么做是出于勇敢,而是希望进一步研究翡翠梦境当中是否还有先前未曾留意的变化……同时也通过这次独特的旅行来清除头脑中的一些想法。

仿佛对他的嘲弄一般,玛法里奥突然感到一阵刺痛。这近来他并非第一次有此感受,相信这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永生已经离他而去。

大德鲁伊曾见证过来自其他种族的战友们走向衰老,但亲身体验则是另一回事了。尽管他的种族仍然远比人类或是矮人长寿。想到他自己本不会就此衰老,玛法里奥极力压住心中一闪而过的恼怒。

这阵刺痛扰乱了他的思绪。玛法里奥试图再度冷静下来,将注意力深入泰达希尔当中。他感觉到自己的内心平静下来。他早已证实,通过与泰达希尔的交流能够有助于自己达到梦境形态与肉体分离的境界。现在,他的肉体躺在树枝环抱当中,受到周遭树木的保护。而这些长在巨树之上的树木又好像泰达希尔的延伸一般。

玛法里奥的梦境形态从他一动不动的肉体上升起,如幽灵一般却又带着翠绿的光泽。它飘浮了片刻——

玛法里奥!

大德鲁伊的梦境形态仿佛被狂风猛地一吹,又飞回了他的肉身之中。他知道是谁在呼唤他,因为她和他之间有着独特的联系。

泰兰德?大德鲁伊立刻回应道。在玛法里奥无声的请求之下,树枝们已经将他放回了地面。泰兰德!什么事?

一言难尽!快来!

她的腔调中流露出确定无疑的焦急。因此玛法里奥双脚刚一落地便匆匆而行。但几步之后他便发现速度太慢,于是大德鲁伊集中精神,往前倾身一跃。

他的骨骼发出咔咔的变形声,皮肤脉动着生出浓密毛发。大德鲁伊的脸孔开始伸长,鼻子和嘴变成了点缀着长须的兽口。他的牙齿变长,双目缩窄,变成一只黑色大猫的摸样,看上去和暗夜精灵们骑乘的剑齿类猫科动物有些类似。这样一来,玛法里奥的速度便增加了十倍以上。

这只健硕的大猫如离弦之箭冲出林地,转眼间便冲过了前往达纳苏斯的一小段距离。看到他冲来的哨兵们都明智让到一边,她们知道会以这种形态冲进城市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城市的守卫们都认得大德鲁伊变成猫科的样子,也见识过它在战斗中的威力。

城市的大半部分是按所谓“区”来划分,代表了暗夜精灵社会的不同分工。他已经冲过了战士区,而工匠区此刻位于他的右方。但玛法里奥对此并未多加留意,也顾不上达纳苏斯中央那些优美绝伦的花园和水池。他一心放在城南那座光彩闪亮的建筑——月神殿。

但他的注意力突然被一群乱哄哄围在一起的暗夜精灵扰乱了。玛法里奥从他们身上闻到了焦虑的气息,这激起了他猫科动物的本能反应。他呲出刀刃般的獠牙,利爪在地上猛地一刨,转身前去查探原因。

暗夜精灵们分散开来给大猫让出道路,而大德鲁伊在停住脚步之前便已经恢复原形。注意到玛法里奥威严形象的人们纷纷尊敬地向他弯腰行礼。

然而玛法里奥对他们毫不关注,因为他已经知道是什么吸引了人群的注意……以及他们为何发散出如此强烈的不安情绪。

那个戴着兜帽的身影朝着大德鲁伊原本要去的方向蹒跚前行,但怀中的重负明显拖慢了他的脚步。那个覆盖在旅行斗篷下的身形显然是一位女性暗夜精灵。

玛法里奥看不到那个男子的面孔,但女子的兜帽已经滑落下来。她松弛的嘴唇表明了可怕的征兆。

一名哨兵想要上前帮助那女子的同伴,却被男人一把甩开。哨兵便退了开去,她的表情和姿势都显露出不同寻常的敬重。

这时,那位哨兵从这个饱受打击的人身后一眼瞥见了玛法里奥。她略作宽慰地开口说道。“大德鲁伊!艾露恩在上——”

“‘大德鲁伊’?”那个戴着兜帽的男子深吸了口气,仿佛这个词对他至关重要。

玛法里奥为之一震。他没能认出这个声音,但却知道这是一个他所熟悉的人——尽管这声音因紧张乃至别的原因而有所改变。

那男子小心翼翼地挪了挪怀中的宝贝人儿,然后侧过头看着玛法里奥。痛苦在他的脸上产生了明显的变化。但大德鲁伊还是立刻认出了眼前这位暗夜精灵,尽管后者最近一次出现在同胞当中已是许多世纪之前的事了。玛法里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原本推断这个人早已在一场事故或者打斗中丧生了。

他疑惑地轻声说出那个名字。“加洛德•影歌……”




哈德里莎•塑木者早在哨兵部队创立后不久就已经是这支部队的一员了。尽管她比珊蒂斯将军还要早生个几百年,哈德里莎深知将军的能力,并且急切地向她学习。因此她在军中步步高升,一直爬到了指挥官的位置。

哈德里莎脸庞狭长,时时皱着眉头——好像总在沉思一般。就在大灾变之前不久,她被提拔为暗夜精灵在灰谷的军队总指挥。灰谷位于卡利姆多的北半部分,横跨了这块大陆的大半宽度。尽管远离泰达希尔和达纳苏斯,它对暗夜精灵而言不仅是神圣之地,还有着维系文明的重要意义。暗夜精灵和他们的盟友只在广袤森林中有限的区域采摘收获,以免过多地影响自然环境。

哈德里莎站在队伍前方,眯起眼睛朝林中望去。和其他哨兵一样,她骑在一头健壮的大猫背上。这种动物因其又长又弯的利齿而得名夜刃豹。暗夜精灵和夜刃豹,正如名字中暗示的一样,他们都是夜行性动物。可是现在的形势越来越需要他们在白日里也出来活动。与他们打交道的大多数种族都是昼行生物,他们通常在白天活动,但这并不表明他们就不会在夜间出没……这就使得她需要面对最为复杂和危机四伏的局面。

这里看不到部落在附近活动的迹象,但是哈德里莎绝不会相信兽人及其盟友能够老实待在东边的区域。让他们在灰谷里有个立足之地就已经是够糟糕的事了。

“你看到什么了,夏侬?”她朝左边一名暗夜精灵男子问道。夏侬并不是她麾下级别最高的军官,但即使在哨兵当中他也以一双锐眼而著称。“有什么不对劲吗?”

夏侬往前探身看了看,然后回答道,“一切安全,指挥官。”

谁也没有异议。哈德里莎示意队伍继续前进。指挥官正带着一队大约五十名暗夜精灵前往一处重要的前哨视察。哈德里莎坚持定期出去巡视,让前哨队长们保持干劲的最佳方法就是让他们知道她会前来检查工作。

骑夜刃豹到那个哨站不过一个小时的路程。他们停下来的原因是觉得哨所的部署有所纰漏。哈德里莎坚持不仅应该在部落可能进攻的方向布置警哨,还同样要在不可能的方向。敌人可能从哨所边偷偷溜过去,从后方突施袭击或者深入暗夜精灵的领土进行破坏。如果哈德里莎能够想得到,部落的新任大酋长一定也能。

又走了一小段路之后,哈德里莎转头向她的副官戴妮说道,“派两名斥侯去哨站,然后回来报告……别让人发现了。”

戴妮唤来两名骑手,将他们派了出去。哈德里莎眼看着两人的背影逐渐模糊,然后消失在远方。她一时有些沮丧,却尽量掩饰着。她的视力已经不如几个月前的时候了。实际上,这几天情况好像变得更加糟糕了。

“准备好武器。”她向其他人命令道。戴妮已经拿出长弓,此刻又把她的命令重复了一遍。

他们继续前进,一路上什么都没发现,却也因此更加心生怀疑。哈德里莎估计了一下斥侯们来回所需的时间,知道还得再等上好一会儿。

一只夜刃豹突然咆哮着向他们冲来,这正是不久前派出的斥候的坐骑。哈德里莎和她的战士们警觉起来,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战斗。

这头野兽身受重伤体插箭矢,显然全凭耐力才坚持跑了这么远。它的爪牙上沾满鲜血,表明在脱离战斗之前也给敌人带去了痛苦。

两名斥候之一骑在它的背上,早已气绝。

夏侬骂了声粗话,然后驱动战豹冲上前去。而这么做的不止他一个人。但哈德里莎向急切的人群挥了挥手,阻止他们追赶过去。戴妮已经来到那头垂死的夜刃豹身边,检查过它背上的骑手之后生气地皱起了眉头。

“我们只能暂时把她留在这里,等回程的时候再把她带回去体面安葬。”哈德里莎向她的副官点点头。戴妮和另一名哨兵迅速跳下坐骑,把尸体从痛苦的大猫背上挪了下来。她们将战友小心地安置在最近的一棵树下,然后又回到夜刃豹身边。

这头大猫沉重地喘息着。人们越是靠近,就越能看清它身上的可怕伤口。鲜血到处都是,夜刃豹凝视着戴妮,眼中满是痛苦。它的一只剑齿已经折断,随着猛烈的咳嗽喷出更多血来。这头猛兽显然已经无可救助了。戴妮拔出匕首,俯身过去对它低声说着话。夜刃豹轻柔地舔了舔她拿刀的手,然后镇定地闭上满怀期待的双眼。戴妮咬紧牙关,熟练地往它喉头一抹。夜刃豹立刻断了气。

“散开队形!”等副官上了坐骑之后,哈德里莎下令道,“夏侬……你和这些人朝那边去。戴妮,你带队去南边。其他人跟我来。”

不久之后,暗夜精灵们警惕地进入了上述地区。哈德里莎的夜刃豹朝空气中嗅了嗅,然后低声咆哮起来。指挥官用手轻抚坐骑的脑袋让它安静下来,接着将手慢慢伸向弓箭。

一支利箭射中了她身边的战士。这一击完美地正中咽喉。

是从上方来的。

哈德里莎迅速张弓搭箭想要还击。然而在此之前,已经有两把月刃飞旋着朝箭矢射来的方向激射而去。这种有着三道弧形利刃的致命武器在枝叶间一刈而过。

树顶上发出一声痛苦的咕哝。其中一把月刃从树冠中射出,回到了主人的手中。

片刻之后,另一把也出现了——却是插在一个兽人的胸口上。敌人的弓箭手如石头般重重摔落下来,受创的躯体横摊在地。

然而在这兽人断气之前,又有将近一打敌人从前方的树林里冲了出来。兽人们多数骑着黑色战狼,手中高举战斧、长矛或是刀剑杀向哈德里莎的小队。

暗夜精灵们并没有坐等敌人冲到跟前。哈德里莎朝着冲过来的头一个兽人射了一箭,然而本该正中目标的箭矢却射到了肩膀上。这点伤甚至不足以让那个凶顽的兽人减慢速度,他举着武器,想要一斧砍向她坐骑的脑袋。

就在这时,近旁一头夜刃豹被居高临下的一箭射中了脖子。这头动物脚下一个踉跄,把背上的骑手往前甩了出去。一个兽人趁机跳下战狼,挥动武器砍向摔倒在地的暗夜精灵。那哨兵翻身试图招架,但却为时已晚。兽人的战斧砍中了她的胸口,正中锁骨附近。

受伤的夜刃豹想要攻击那个兽人,却被战士的战狼拦住。两头巨兽用尖牙利爪彼此厮杀,寻找着对方的空隙。尽管夜刃豹有着体型上的优势,那伤口却减慢了它的速度。

哈德里莎绕过这对凶狠的野兽,朝着兽人又射了一箭。距离已近,她不可能再次射偏。箭矢深入兽人的胸膛,力量之大使得那垂死的战士倒飞出数步之远。

又是一箭从指挥官耳边尖啸而过。哈德里莎咒骂了一声,估摸着来箭的方向射了回去。她这一箭显然没有射中目标,却逼得那树上的兽人移到了更加开阔的地方,于是被从南边射来的一箭了结了性命。

戴妮挥动长弓,发出一声胜利的呼喊,接着率众杀向兽人。与此同时,夏侬的小队也从北边冲了过来。他们刀兵相击,夜刃豹与战狼捉对厮杀。

戴妮已经把弓箭换成了月刃。一头流涎的恶狼扑住她的大腿,被她一剑割开咽喉。她左右环顾,寻找着下一个敌人,脑后绑成马尾的乌亮长发挥甩如鞭。

兽人们凶残地战斗着……甚至比哈德里莎原想的更为凶残。他们不时露出破绽,似乎不惜一切风险只为冲到敌人身边。他们全靠纯粹的蛮力才能抵挡占据数量优势的暗夜精灵。显然和他们交战大有胜算。

是这样吗——?指挥官刚有此念头,一个骑狼的兽人便朝她扑了过来,迫使她停止继续思考。哈德里莎丢下长弓拿起月刃,就势用刀锋架住兽人的战斧。两把武器相击之时,她的手臂猛地一震。

敌人的战狼窜到她夜刃豹的侧面,以给它的骑手制造更好的机会。指挥官的坐骑猛转过身来保护哈德里莎,但兽人已经挥起了武器。

重击之下月刃的锋口应声而断。上边的一截飞向哈德里莎的脸颊。她只觉左眼一阵刺痛,接着就看不见了。湿漉漉的液体沿着左边的脸颊淌了下来,让她差点痛的晕了过去。

她的意识当中响起一声尖啸,兽人!当心那个兽人!

哈德里莎一手捂住瞎眼,试图专心应付敌人。透过朦朦泪眼,她只能依稀辨出兽人的轮廓。尽管夜刃豹极力抵挡着战狼,他却仍然逼上前来。

哈德里莎扭转月刃,以残余两片锋刃之一对向她所猜想的战斧的方向。她头疼欲裂,再也看不清兽人的轮廓。

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

然而致命的一击却没有来临。相反,夜刃豹不再猛烈地晃动,似乎它和战狼间的打斗突然结束了。

“指挥官!”有人在她的耳边叫道。她认出了戴妮的声音。

“那个兽人——”

“兽人已经死了!”一只小手拉住她拿着武器的手臂。哈德里莎眨去剩下那只眼睛中的泪水,戴妮的面貌逐渐在眼前清晰起来。“别动,指挥官!你需要救治,快!”

“战斗——”

“结束了!兽人们被杀得精光,他们的战狼也一起死了!”

哈德里莎知道最好是能抓个俘虏,但在激战当中不是次次都能拿住活口。戴妮走到她瞎眼的一边,开始为她处理伤口。哈德里莎终于能够更好地集中精力思考当前的局势。她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哨站……我们必须赶去哨站……”

她被迫等着他们包扎好她的眼睛,然后夏侬还建议他们掉头回去。哈德里莎开始觉得自己像个老祖母而不是指挥官,于是生起气来。暗夜精灵们默默地接受了她的命令,整队人马朝着哨站快速前进,心中已经做好了最糟糕的打算。

没想到的是,当队伍接近那座木制建筑的时候,两名值哨的士兵从树林中走了出来。看到这大队人马的出现,他们显得有些吃惊,特别是看到指挥官脸蒙布条的样子。

没等他们开口,哈德里莎便飞快地问道,“哨站——一切正常吗?”

他们迷惑地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答道,“是的,指挥官!一切非常安静!”

“我们后边的树林里还安排了别的警哨吗?”

“两个……”

一路上都没看那两个警哨或是哈德里莎派出的另一名斥侯的踪迹。她毫不怀疑他们的命运。

“一支侦察部队,”戴妮向她断言道。“他们成功地悄悄绕过了哨站,但一定被那两个失踪的警哨发现了。”她的脸上露出阴森的笑容。“嘛,现在他们可没法再刺探我们的机密去向他们的大酋长汇报了。我们解决了这个麻烦,也为失去的战友们报了仇!”

夏侬等人似乎同意她的看法,但哈德里莎仍然保持沉默。她思考着兽人们在战斗中的表现。尽管寡不敌众,还是视死如归。这对兽人来说倒并不异常:他们时常狂热地愿意牺牲性命。

“但他们是在为什么牺牲性命呢?”她自言自语地说道。

“您说什么,指挥官?”戴妮问道。

哈德里莎的伤口传来一阵剧痛,迫使她抬起一只手捂住头部。然而想要探寻究竟的念头却更为炽烈。“带话给哨站。让他们仔细搜索这个地区——”

“您认为还有更多兽人?”

“不。”她希望自己是错的。这么做或许有用,但也是亡羊补牢。袭击者已经完成了任务,为部落献出了生命。“不……现在他们已经溜回去了……”

以前也有过兽人突袭的事件,但这一次哈德里莎觉得有些不大对劲。部落从未派兵如此深入这一地区,也从未有过如此规模。

她应当立刻把消息传给将军。几个月以来,珊蒂斯和高阶女祭司都在等着部落作出一些打破两大阵营间脆弱平衡的举动。而现在哈德里莎相信她刚见证了这样的行为。

但这次入侵究竟预示着什么呢?受伤的指挥官急切想要知道。

她不知道答案。但无论如何,哈德里莎所知道的是,还会有比今天更多的鲜血洒向大地。远远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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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加洛德·影歌



“她快死了……我的莎拉希尔快死了!”那暗夜精灵男子朝着大德鲁伊脱口叫道。玛法里奥从没见哪个暗夜精灵的脸像加洛德•影歌这么沧桑。尽管其中一些皱纹可能是加洛德远离族人生活的结果,但另一些则显然是新近增添的,也可能与他小心抱在怀中的这位不再动弹的女子有关。

加洛德须发皆白,和玛法里奥记忆中的他相比起来,这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变化。当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加洛德比玛法里奥更显年轻——实际上要年轻一千多岁——但如今这些银丝和皱纹令他看上去比大德鲁伊苍老许多。玛法里奥不由在想,自从上次见面以来,眼前这位暗夜精灵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生活。

“加洛德……”念出这个名字让玛法里奥感觉有些怪异,毕竟两人已经将近一万年不曾相见了。

“上次见面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昔日上古之战的联军指挥官、至今仍声名远扬的战争英雄两眼空洞地低声说道。“请原谅我如此冒昧前来……”

玛法里奥挥手止住了加洛德的道歉。他对莎拉希尔略作检查,发现她的状况极为严重。“我可以尝试治疗她,但我觉得最好还是我们直接带她去找泰兰德,这样就能用上更多手段了!快,现在就去!”

加洛德看上有些犹豫,紧抱怀中的伴侣不肯松手。但最终他还是接受了大德鲁伊的帮助。在人群了无声息的注视下,两人抬着莎拉希尔朝神殿走去。

神殿入口的两名哨兵在大德鲁伊面前满怀敬意地让到一边。其中一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加洛德的样子。尽管他剪了胡子,留着蓬松的长发——现在全都是银白一片了——这张饱经风霜的面孔仍能让那些过去见过他的人一望便知。

“她会治好你的,”玛法里奥听到昔日的卫兵队长对那一动不动的女子轻声说道。“泰兰德会治好你的……她会向艾露恩祈愿……”

玛法里奥掩饰着自己皱起的眉头。他感觉到莎拉希尔的身体已经完全瘫软了,而以他抬着她的姿势,大德鲁伊难以判断她是否还有呼吸。他的力量对她已经无能为力,现在只能指望艾露恩了。然而,就算月之女神又能对如此糟糕的情况做些什么呢?

他们快步走过用石块和活生生的木料建成的走廊。他们所遇见的一些女祭司迅速上来提供帮助,但大德鲁伊知道此刻只有他的爱人能够救助加洛德的伴侣了。

当玛法里奥一行走近高阶女祭司所在的圣堂时,她的贴身侍卫注意到了他们。一名侍卫沉默地为他拉开房门。玛法里奥注意到每一双眼睛在注目莎拉希尔之前都先朝加洛德看去。所有人都早以为加洛德•影歌在数千年前已经死去,否则为何在他们最为绝望的关头他也没有回到族人身边?

他们还没走进房间,泰兰德便迎了上来。加洛德张口欲言,高阶女祭司却摇了摇头。她领着他们将莎拉希尔放在她身边的一张倾斜的长榻上,并吩咐随从们退下但不要关闭房门。

高阶女祭司表情严肃地在那女子身边单膝跪地,压低声音念动祷言,双手在莎拉希尔身体上方不住舞动。

一道光辉从高阶女祭司传到了莎拉希尔身上。加洛德满怀希望地吸了口气。两个男人急切地注视着那柔和的银光降在莎拉希尔病痛的身躯上。

光辉突然消散了。

泰兰德收回手来。她不由轻呼一声,玛法里奥记得他以前时常听到这样的声音。

“加洛德,”泰兰德站起身来,扭头朝他低声说道。“加洛德……我很遗憾……”

“不!”他猛地从大德鲁伊身边挤了过来。“我跟她说过,她能在这得到帮助!我跟她说过你或是玛法里奥能够治好她的!你们为什么救不了她?”

泰兰德将手按在加洛德肩头,阻止他扑向莎拉希尔。前苏拉玛城卫兵队长双眼空洞泪如泉涌,对视着高阶女祭司满怀同情的目光。

“她已经去了。我们也无能为力。”

他似乎惊呆了。“不……我已经尽快带她过来了!我拉着她拼命赶路——”他的目光突然转向莎拉希尔。“原来这都是我的过错!是我把她催得太紧了!她原本好好的,要不是我——”

泰兰德摇了摇头。“你心里知道,事情并不是这样。她的命运已经注定。她知道你已经尽够了任何人所能做到的努力。只不过说——”

“莎拉希尔!”加洛德扑倒在他女伴的身边,将她的脸颊紧紧靠在自己的肩头。

玛法里奥默默地来到自己的伴侣身边。他俩带着肃穆的敬意,看着加洛德搂着死去的妻子翻来覆去喃喃低语。

终于,加洛德看上去恢复了神智。尽管他的脸上仍然淌着泪水,一直滴落在胡须之上,但现在他的声音听起来更加坚强,更加接受现实。“我们都担心她来不了这里,但我们也都赞同这是最好的办法。然而……我还记得她的声音……现在回想起来……她全然心知肚明。她这么做不单是为了自己的生命,更是为了我。她想让我回到族人的身边,而不是当她……当她过世之后孤苦伶仃。”

“你叫她‘莎拉希尔’,”泰兰德温言回答,“我想我认识她。她以前是这里的见习修女。我们都以为她在老城外迷了路,遭遇了什么不幸的意外,尽管搜救队没能找到尸体。谁也没想到她和你在一起。尽管你悄然消失的时间说明了问题……可我们从没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我们是秘密相爱的……主要是因为我的缘故。那时我已经打算远离一切……早就想了。我们社会的两级分化让我幻想破灭。你们德鲁伊——请原谅我这么说,玛法里奥——你们德鲁伊变得越发冷漠,把大部分时间沉迷于翡翠梦境当中,而不是分担保护我们族人的责任……”

大德鲁伊无话可说。其他人也对他说过同样的话,包括泰兰德。他心中仍对那多少个世纪的离别怀有内疚。

加洛德吁了口气。“尽管我全心深爱着她,我却希望她能明白和我在一起多么愚蠢。我相信要是我选择离开的话,我不会让她被迫为此作出回答。”

“加洛德……”玛法里奥开口说道,但对方没听见似的继续说了下去。

“相反,她决心追随我的道路,不管那通往什么样的未来。她总想照我所希望的去做,哪怕我是要尽力让她过得快活……”加洛德吻了吻莎拉希尔的前额。“小傻瓜……她先是浪费自己的生命与我一同远涉荒野……接着又不惜耗费体力好让我回到这里,让我不至于……孤单……”

泰兰德将一只手轻轻放在他的肩头,说道,“我们永远欢迎你回来。她知道如此。而她也欢享与你共度的时光,否则也不会这么多年都和你待在一起。”

“我们确实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我承认,她喜欢在荒野中生活。某种程度上,甚至比我更喜欢。”

“我会去为她安排后事。她应当得到体面安葬。”

他抬头看了看她,然后又低头看着莎拉希尔。“她死了。”加洛德站起身来,他谢绝了其他人的帮助,温柔而小心地亲手调整着莎拉希尔在长榻上的姿势。从各个方面看去,她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病来如山倒。”

高阶女祭司和大德鲁伊面面相觑。暗夜精灵一族已经失去了不朽之身,他们开始经历以前只在其他种族身上见识过的种种苦痛。已经有人过世了,而莎拉希尔的死表明从今往后无从逃避的死亡还会越来越多。

“我听到过传言,”加洛德站直身子继续说道。“这么说都是真的了。我们不再永生了,是吗?”玛法里奥点了点头,而前卫兵队长咕哝了一声。“我无意冒犯,但我觉得这是件好事,即使带来了这样的后果。”他看向莎拉希尔,双手紧攥成拳。“我们自以为高高在上,因为这没完没了的生命而变得骄矜自大。这就是军团差点能够把我们斩尽杀绝的原因。”

他沧桑的面孔上流露出一丝异样的阴霾,让泰兰德和她的伴侣回想起遥远的过去。玛法里奥快步走到加洛德身边,巧妙地将他从莎拉希尔身边拉开。“你已经筋疲力尽了。你需要食物和饮水,还有——”

“我怎么吃得下、睡得着?”

“莎拉希尔会希望看到你照顾好自己。”泰兰德从加洛德的另一侧补充道。“我向你保证,我会尽力为她去做。”

“我要留下来——”

大德鲁伊摇摇头。“不。让你自己放松一下,这样才是对她最好的怀念。我会带你去个地方,那有健康的饮食,或许还能让你平复一下心境。等你休息好了,可以再回来帮着安排她的葬礼。”

令他欣慰的是,加洛德默许了他的建议。不过,他最后朝自己的伴侣望了一眼。“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她再待一会……”

“当然。”

他们看着他再次跪在莎拉希尔身边。加洛德握住她的手,倾身向前喃喃低语。玛法里奥和泰兰德走出房间,这样他们有机会来简要谈谈其他事情。

“瓦里安要来参加峰会,”泰兰德轻声告诉丈夫。“珊蒂斯的眼线是这么说的。但我仍然担心,因为我们还没有得到暴风城的官方确认。”

“你我都知道,如果珊蒂斯相信她的情报,那么通常都是真的。好啊。不管怎么说,别的王国都会听到风声。如果暴风城要来参加会议,那些还在观望的国家也会来的。”他皱了皱眉头。“至于他是来促成峰会成功,又或是来抵制的……我们只能等着看了。”

“如果他来之前我们还没收到暴风城的官方答复,那多半是后者。”

“不幸的是,你说的太对了。”玛法里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过,这事你开始找我的时候直说就行了吧。”

“不止如此。”她描述了艾露恩让她看到的幻象,以及内中的启示。

他沉思了片刻,然后问道,“你确信没弄错?”

“月之圣母喻示得非常清楚。”

“大体上有道理,但也不尽如此。”他又想了想。“这事交给我吧。我会设法促成……如果瓦里安•乌瑞恩确实是联盟未来最需要的领袖。”

泰兰德点点头,同意让他来处理这件事情。接着她看了一眼加洛德,继续说道。“我们还有一个,个人问题……或许是两个。加洛德还有一些尘缘未了。”

“这事就算没我们插手也总能妥善解决。更要紧的事多着呢。我欢迎加洛德的归来……但长远来看,他的生活应当由他自己做主。”

他们又朝房间里瞟了一眼。这时候加洛德已经站起身来。玛法里奥和泰兰德听见他给了莎拉希尔最后一吻,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但愿珊蒂斯和他的姐姐也这么想,”当他们朝老朋友走去的时候,高阶女祭司苦笑着低声回答。“尽管我对此表示怀疑。”




大多数暗夜精灵军事人员都利用战士区的训练场来磨练自己的技能。在那里,他们能够使用靶场和竞技场。无论盟友还是敌人都对暗夜精灵敬佩不已,认为他们是强壮而训练有素的战士,尤其是珊蒂斯•羽月将军麾下的哨兵。

玛维•影歌并不是哨兵部队的成员,而她自认为比任何哨兵,包括她们的首领更具战斗技能和奉献精神。实际上,在她看来,哨兵部队根本不懂什么叫做奉献……什么叫做牺牲。

她的脸庞比多数暗夜精灵更加狭长,也更显沧桑。她的脸上伤痕累累——有战斗留下的,也有刑罚留下的。她曾是战士、典狱长、囚犯乃至刽子手。她的眼中带着一种听天由命的光芒。

她的铠甲比哨兵们用的更为繁复,有着厚实的胸甲,沉重的护肩,以及金属打造的长靴。整套甲胄都漆成黯淡的银灰色,外缘包着青铜质的金边。一对形制骇人的护手上装着利爪,就连垂落的森绿斗篷上也排着锋利的刀刃,而那可不仅仅是装饰而已。在她训练的场地边缘放着一个遮住面部的头盔,旁边则是她的武器暗影新月,一把满是锯齿的圆刃利器。

曾有那样一个称号被冠予她过去的身份——她仍把自己看作其中一员,尽管有些人不再认同。正是这些人,他们不明白暗夜精灵一族正面临着什么样的危险。要应对这样的危险,哨兵部队根本不具有武力或是心理上的准备。幸运的是,玛维已经找到了志同道合之人,并且开始征召和训练他们当中最出色的成员,重建当年被玛法里奥的弟弟消灭的那支精锐部队。

这支精锐部队被称为看守者。

大约一万年以来,玛维都是看守者的一员。确切地说,是她们的首领——守望者。看守者部队最初来自艾露恩姐妹会中的志愿者,后来也开始在神殿之外挑选人手。她们被委以一个令人生畏的职责,那就是担任叛徒伊利丹•怒风的狱卒。后来,她们看守的对象也包括其他罪大恶极之徒,不管他们原是暗夜精灵或者其他种族。身为首领,玛维把伊利丹当作她最为优先考虑……也最为关注的重心。

不,在玛维看来,就算哨兵也远远比不上看守者部队的奉献热忱。

玛维并不在战士区进行训练,而是到远处的森林当中。在那里,她可以尽情释放心中压抑的能量。今天她所练习的是,在场地中一面跳跃一面将匕首射向预先选定的目标。不管以何种角度出手,玛维投出的匕首一把接着一把深深刺入标靶的正中。

然而让她能够如此精准的并不仅仅是技能而已。还有她心中涌动的强烈渴望。在她心中,每个靶子都带有一个男性暗夜精灵的形象,他的双眼蒙着布条,似乎瞎了一样。有时这张脸上的细节会略作改变,但她总是能在脑海中辨认出来。她曾无数次注视着这张脸,因而比对自己的样子还要熟悉。实际上,她现在的练习也是在徒劳地尝试消除那些回忆。

但她还是尝试着,一次又一次将他杀死。尽管现实中她已经这么做过了,但这并不重要。不管身为地牢中狡猾的囚犯,还是满世界寻求力量的恶魔,伊利丹•怒风将被永远烙进玛维的灵魂。

玛维抽出最后一支匕首,从一根树枝下疾掠而过。她轻捷地落到一根稍矮的树枝上,将手往后举起准备投掷。突然间,她感觉到身后有人走来,于是猛地转过身来。与此同时,玛维把手中匕首往上一抛,并在落下来的时候握住刀柄。

而刀尖则点在了另一名女子的咽喉之上。值得赞许的是,来者只是微微一怔。玛维满意地点点头;妮瓦是她最优秀的弟子。

“请原谅我的打扰,”妮瓦镇定的说,眼睛看也不看自己颏下握住匕首的手臂。“要不是事情重要,我也不会违抗您的命令。”

玛维挪开了匕首。“我相信你的判断。你比任何人都更了解我。”

这句直截了当的评语令妮瓦脸上闪过一个奇怪的表情。

玛维眉头一挑。“你为何事而来。”

“当时我正路过神殿花园,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大德鲁伊玛法里奥•怒风也在那里。”

“是么?”玛维的记忆回溯到年轻的时候,当她还是一位资深的艾露恩女祭司。接着,她看到了年轻的伊利丹•怒风英俊而目中无人的样子,身边站着他的孪生兄弟,也就是后来的大德鲁伊。

“是的……大德鲁伊显然只比我先到一会。他就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注视着一个穿旅行斗篷的男人。那人还抱着一位女子,看上去快要死了……”

“说重点。”

妮瓦略一点头。“大德鲁伊认得那个男子。我刚好能听见他低声叫出那人的名字。”妮瓦犹豫了一下,接着说道。“那是您弟弟的名字。”

玛维面无表情,只是如雕像一般静立在那里。几秒钟后,她突然一个闪身,然后灵巧地转身朝着最后一个目标投出匕首。正中靶心。

“加洛德……”玛维喃喃说道。

“我没弄错,守望者大人。”

“我没说你错了。这么说我弟弟回来了。”

妮瓦躬下头道,“我还以为他早就死了。”

“看来我们都错了。”玛维拿起她的头盔。“他应该在神殿里边或者附近——多半在里边。”

“您要去见他?”

“现在不。我还得想想——”玛维突然止住声,两眼朝着右边树丛中看去。妮瓦追随着她的目光,却什么都没看见。

“算了,”玛维戴上头盔,朝她的同伴命令道。“我们走。我得去看看失散已久的亲爱弟弟。”

“可你说不去见他——”

加洛德的姐姐眯起眼睛看向她的同伴。“我说,我得去看看他。”

妮瓦点头表示领会。

玛维再也没说什么,朝着达纳苏斯的方向从树枝间一跃而下。年轻的暗夜精灵跟在她的身后。尽管她们在年纪上相差了几千岁,妮瓦发现她费尽全力才能跟上自己的导师。




他看着暗夜精灵们优雅地跳跃着消失在视野之外,她们天生的运动能力令别的种族难以企及,但只会让他嗤之以鼻。他没想到会与她们不期而遇,但这样或许再好不过。她们谈论的消息表面上看并不重要,但哪怕和大德鲁伊玛法里奥•怒风有一点点关系,他的主人也会感兴趣的。信息总有其价值,特别是在眼下时节。

他低吼一声,然后朝反方向跃去。他在枝叶间的动作和那些纤细而高挑的暗夜精灵同样熟练而优雅。或许更为甚之。

毕竟,她们没有长长的爪子来抓紧树枝……或者,在必要时撕碎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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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灰谷急信




哈德里莎结束了对哨所的巡查,回到了自己的指挥部。她感到沮丧,不只是因为失去了一只眼睛。所有的哨站都运转良好,但值哨军官们给她的敌情报告让哈德里莎感到不安。一些地区本该有少量兽人活动,报告上却说什么都没发现。而通常没有活动的地方却有种种蛛丝马迹——尽管没有哪一件比得上哈德里莎一行的遭遇那般激烈。这里找到了几个脚印,那里发现一支带有部落标志的断箭,或是某一处的猎物突然减少……这些事件分开来看不能说明问题,但全部加在一起就预示了不断增长的麻烦。

指挥官两腿交叉坐在自己房间里的草席上。在她的右边,一个翻倒的水杯和一小滩半干的水迹表明了之前一次失败的尝试。由于视力受损的缘故,哈德里莎有些感知上的障碍。尽管现在她已经熟练多了,但时不时仍要迟疑片刻,才能确定自己的手指拿到了正确的羊皮纸。

她审视着来自各个哨站的一系列报告,剩余那只独眼飞快地从一张扫向另外一张。然而,当哈德里莎朝最左边一份报告看去的时候,她突然惊觉到戴妮就站在那等候着。

一刹间哈德里莎注意到她的副官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这个表情转瞬即逝,只剩下一名哨兵中尉应有的坚定表情。

哈德里莎不知道戴妮到底在那等了多久。指挥官尽量不去想如果此刻是在打仗,而站在她视线盲区的不是戴妮而是一个兽人将会怎么样。当她起身看向戴妮的时候,哈德里莎没有流露出任何懊恼,无论是对自己的纰漏又或是对副官的不耐烦之意。

“什么事?”

“是您叫我来的。”

哈德里莎确实叫过,但她却把这事给忘了。于是她点点头说道,“我已经看过了所有的报告。我相信得马上向达纳苏斯发出警报。那哨所附近的兽人袭击是最恼人的一起,但并不是目前唯一一起。”

“他们以前也曾到过那个地区。您觉得这次冲突就那么重要吗?”

“够重要到马上通知珊蒂斯•羽月将军的程度了。找个角鹰兽骑手,一刻钟内准备起飞。”

戴妮敬了个礼转身离去。哈德里莎最后一次看了看报告,然后拿起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写下了她所能想到的中肯建议和对各个事件之间关联的看法。当她写完的时候,戴妮已经回来了。

“骑手已经准备好了。我挑的是艾拉德里娅•云翔。”

指挥官赞许地点点头。艾拉德里娅是一名老练的骑手,或许是全灰谷最棒的一个。

哈德里莎把羊皮纸封进一个小口袋里,然后再次站起身来。她朝信使等候的地方走去,而戴妮跟在她身后一步远的距离。信使骑着一头苍绿色的大型动物,有着长有利爪的前腿和生着羽冠的猛禽头部——那头上同样长着一对长而可怕的鹿角——身躯则像是一头最为壮硕的雄鹿。他的双翼则是落日般鲜亮的橙色。角鹰兽的双眼射出凶猛而睿智的光辉。他们是暗夜精灵的盟友而非财产或者宠物。而骑手们所做的,更多是与他们沟通而非驭使。

当指挥官走近的时候,艾拉德里娅倾身表示致意。她甚至比戴妮更加瘦削。鞍桥的另一侧绑着她的月刃和满满一袋羽箭。她的长弓斜挎在肩头。

“除了将军之外不能交给任何人,”哈德里莎把口袋交给信使,向她吩咐道。

“谁也别想,”艾拉德里娅允诺道。她挺直身子向哈德里莎敬了一礼,然后把口袋塞进挂在她座下弧形鞍桥上的一个大袋子里。

“速速前去,”指挥官继续说道。“当心海上。”

“风暴是我们这最快的角鹰兽。”艾拉德里娅拍了拍坐骑的脖子。角鹰兽点点头,双眼期待地闪烁着。“谁也追不上他。”

说完,她便驱策着这头雄壮的坐骑起飞。旁人纷纷退去,风暴展开宽大的翅膀轻松地升向天空。

哈德里莎看着这对搭档,心中不由一阵羡慕。身为指挥官,她鲜有机会去乘坐这样一头坐骑。

“戴妮,我要你把巡逻的人手增加一倍。”等信使和角鹰兽变成一个模糊的小点之后,哈德里莎说道。“不分昼夜。尤其是夜间。”

“兽人们聪明的话就会把渗透的时机选在白天。”戴妮向她指出,因为那时多数暗夜精灵都在睡梦当中。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要在晚上特别注意。”

她的副官没有反驳她的判断。哈德里莎遣散了戴妮,然后返回了她的住处。房间里除了草席和一些必要的文案工具外没什么家具。她用来当床的也不过是一张更大更厚的草席。和某些军官不同,哈德里莎从不宽待自己,她和士兵们睡得一样。

用不了多长时间,这位资深指挥官心里想到。用不了多长时间艾拉德里娅就能到达达纳苏斯。飞过去用不了多久。她对此颇为高兴。珊蒂斯将军会得知她所担心的事情并着手解决的。

尽管如此,哈德里莎知道他们还需要增设更多的哨站。疲惫的指挥官躺倒在她的睡榻上,开始计算如何最好地安排手下可用的部队。这让她心中进一步镇定下来。等信送到将军手里,而她的计划也安排妥当,部落要是敢于策动新的进攻,他们就必定得到一个可怖的惊喜。只要打乱了他们预先的计划,兽人就根本不足为虑。

哈德里莎满意于自己的打算,又急于通过休息来缓解眼睛的痛苦,于是她终于安心地睡着了。

很快,灰谷又会变得安全起来的……




信使露出了一丝笑容。此刻,她和角鹰兽正在树林的上空翱翔。他们已经深入暗夜精灵的领地,而骑手和坐骑都知道掠树飞行能够节省时间。艾拉德里娅向哈德里莎保证过,他们会尽快把报告送到达纳苏斯。她和风暴都一心想要实现这个承诺。何况,他们可不能在别的搭档心中坏了名声。

角鹰兽有力的双翼使劲拍打着。好几英里的路程转眼被甩在后面,艾拉德里娅让她的伙伴自行决定休息的时间和地点;老练的骑手绝不会认为她们比角鹰兽自己更加清楚状况。

扑面的凉风让暗夜精灵感觉心旷神怡,而她知道风暴也是一样。艾拉德里娅凝视着下方的风景,决定改换一下飞行的方向,这样说不定还能进一步缩短飞行的时间。她在角鹰兽宽阔结实的脖颈左侧轻轻拍了拍,用一连串触碰来和坐骑传达她的想法。这办法比在风中使劲喊话强多了。

角鹰兽突然毫无征兆地猛烈摇晃起来,以一种令人吃惊的笨拙姿态扑扇着双翼,暗夜精灵紧紧抓住坐骑,扭头朝一边的翅膀看去。

两支粗大的弩箭射穿了角鹰兽的翅膀,正好扎在肌肉旁边。鲜血染红了他明亮的翅膀,喷洒向下方的树梢。

艾拉德里娅望向另一只翅膀,那里同样穿刺着第三支弩箭。更多的血淌过他的羽毛,在天空中留下一道血痕。

这几箭射得非常专业,伤口使得角鹰兽无法继续保持高度。风暴用前爪和后蹄撕扯着树木,拼命挣扎不往下掉落。断枝残叶不住抽打着信使,而她的坐骑的努力也越发无济于事。

“啊啊!”一根有她手臂那么粗的树枝猛地击中暗夜精灵的胸口,打得艾拉德里娅喘不过气来。接着,她失去平衡一下子往后仰去。

风暴在树木间左碰右撞。哨兵终于再也坚持不住,从骑鞍上摔了下去。

要不是因为森林中层层叠叠的茂密枝叶,艾拉德里娅必定死路一条。她接连摔落在一根又一根粗大的树枝上,撞落的枝叶越来越多,最后积在一起止住了她的下落之势。艾拉德里娅晕头转向地倒在那里,脑袋和左臂往下垂吊着。

前方不远处,受伤的角鹰兽被绞缠在了树丛当中。他背上的鞍子被几根树枝卡住,使他一时间难以动弹。然而狂怒之下,角鹰兽挣脱了束缚,而鞍桥掉落在了下方几码的位置。

艾拉德里娅听到角鹰兽气恼的声音,她努力让自己坐起身来,正好瞥见他努力挣扎的举动。她的长弓在坠落时损坏了,于是艾拉德里娅将它从肩头解下。她遍体鳞伤,血迹斑斑,还有根小指头弯成一个不可能的角度。然而暗夜精灵满脑子想的只有她的搭档和邮袋。她敏捷地爬向风暴,中间只是停下来接上指头以便更好地抓握树枝。

角鹰兽虽然挣脱了鞍鞯,却仍然笨拙地转动着身子。没等信使爬上几步,这头巨兽突然踩断了下方支撑着他的树丫。他发出一声尖叫,穿过一层层枝叶猛地摔了下去,最终消失在艾拉德里娅的视线之外。

她死盯着下方不远处的那副鞍鞯。尽管她仍想去帮助那头角鹰兽,艾拉德里娅知道她的职责是找回邮袋。暗夜精灵最后扫视一眼寻找风暴的踪迹,然后朝着鞍鞯跳了过去。

树枝勉强承受住了她的重量。尽管角鹰兽没有直接摔在这些树枝上面,但从上面掉下来的枝桠也带来了损害。艾拉德里娅迅速选出一根最为适合的枝桠,然后朝它跳了过去。

她落下的位置距离鞍鞯不过咫尺。然而这时她才发现那个大口袋里面空空如许。装有信件的小袋子一定掉在了下面的某个地方,甚至可能是在地上。

艾拉德里娅取下自己的月刃,把它套在自己的护手上。经过片刻的考虑过后,哨兵把箭袋也一起拿上了。

遥远的下方传来风暴愤怒的叫声。暗夜精灵开始沿着一根根树枝往下跳落。最终,她看到了一小块地面……以及邮袋。

“艾露恩在上!”艾拉德里娅喃喃地说。她不顾手指的疼痛,抓住树枝又往下跳去。

一支飞箭从她耳边擦过。

她没有看到弓箭手,但能从箭矢的轨迹判断出他的位置。艾拉德里娅解下月刃扔了出去。

它从残余的枝叶间飞刈而过,很快消失在视线之外。

一个粗哑的声音痛苦地吼叫起来。片刻之后,月刃又飞回了暗夜精灵的手中。锋口处沾上了新鲜的血液。

信使深深吸了口气,接着跳下最后一段距离。她仍能看到邮袋所在的位置,就靠着她刚才跳下的那颗树干上。艾拉德里娅伸出手去——

从树干后面突然冲出一个青面獠牙的兽人,手里高举着巨斧要把暗夜精灵劈成两段。他冲了过来,紧绑成辫的浓密毛发狂野地甩动着。兽人宽大的脸上咧开一道冷笑,露出嘴里满口牙齿。尽管他的獠牙尚且完好,但别的牙齿却在之前的战斗中打坏了一些。这使得他原本可怕的外表看上去更加令人生畏。

信使连忙举起月刃,刚好来得及挡开战斧的一击。那强壮的兽人的蛮力使得她整条手臂都震动起来。艾拉德里娅咬紧牙关,坚守在邮袋旁不肯后退一步。

那个咧嘴冷笑的兽人又是一斧砍来。原已受伤的暗夜精灵感觉身体里每一根骨头都在作响,但她仍然坚持不退。尽管如此,她知道这个僵局不会维持太久:肯定会有更多的兽人前来加入战斗。

当敌人再次举起战斧准备挥砍的时候,艾拉德里娅往后退了一步。兽人把整个动作当成了决斗形势有利对他的证据,于是把嘴咧得更宽了。

艾拉德里娅使尽全力投出月刃。这距离不算太远,但她决绝的一击给了这把三刃武器足够的力量。

一只弯曲的刀刃深陷进兽人的胸膛。

绿皮战士的脚步变得蹒跚起来。尽管尚未致命,这个伤口仍然相当严重。兽人抬起那只空闲的手,试图拔出月刃。

暗夜精灵猛地朝他冲了过去。对手踉跄后退,而她使劲把月刃插得更深。与此同时,她把手伸向箭袋,抓住其中一支箭杆。

艾拉德里娅把箭尖猛地刺进兽人的喉头。

兽人发出一阵咯咯的声音。尽管性命将绝,他紧紧抓住暗夜精灵。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信使挣扎着想要脱身。她听到不远之外传来移动的声音,听上去不像是林中生物。艾拉德里娅意识到来了更多的兽人,她终于猛地推开敌人的尸体。不幸的是,她却无法马上拔出月刃。

左边传来一阵沙沙的擦响,艾拉德里娅扭头望去,正好看见三个兽人从旁边的树后朝她冲来。艾拉德里娅拼命使劲,终于噗的一声将月刃拔了出来。她飞旋过身面对那三个兽人,心知自己战胜的机会相当渺茫。

接着……又有两个兽人从反方向走进战场,破灭了她带着邮袋逃走的最后希望。艾拉德里娅朝邮袋偷偷瞟了一眼。只要能给自己争取到片刻时间,她至少还有机会毁掉里面的密件。

暗夜精灵喃喃地念了声艾露恩的名号,然后朝最近的三个兽人冲了过去。她大胆的举动起到了效果:兽人们原以为她会朝两个人那边突围,此时不免为之一愣。艾拉德里娅趁机边冲边掷出月刃。

旋转的利刃迫使三个兽人彼此散开。月刃尖啸着从兽人们身边掠过,然后又转了回去,却不是朝着暗夜精灵之前所在的位置,而是飞向邮袋所在之处与她会合。

然而她低估了另外两个兽人,至少是其中一个的速度。就在艾拉德里娅接到月刃的时候,兽人已经拿到了邮袋。那个狂野的战士一手拿着战利品,转过身来与她对敌。

信使手中月刃一挥,接着突然飞起一脚。尽管兽人的重量远超过她,这一脚的力道也足以让他胸中一闷。艾拉德里娅趁胜进击,希望能将他打倒拿回邮袋。

令她吃惊的是,另一个兽人突然挡在他们中间。他的闯入使得战友有了喘息之机,现在两个兽人同时对战疲惫的暗夜精灵。

艾拉德里娅知道另外三个兽人已经逼近。她走投无路了。

突然间一阵低沉的尖啸让战士们为之一阵。一个巨大的身影从暗夜精灵身边掠过,用强而有力的爪子撕扯着一个兽人的躯体。

尽管浑身多处流血,又瘸了一条前腿,风暴仍然是个巨大的威胁。他用身体挡在艾拉德里娅跟前,尖利的鸟喙让兽人们无法通过。

他的出场恰是时候,暗夜精灵利用这个时机击退眼前的两名敌人。接着她朝角鹰兽飞快瞥了一眼,想要评估他的状态。风暴已经不能飞了——这从他一只严重耷拉着的翅膀可以明显看出来——但或许他还能带着她逃离战斗。

但是,她首先得拿到邮袋。

“风暴!”看到角鹰兽有了反应,艾拉德里娅便朝拿着偷来战利品的兽人打了个手势。

这巨兽或许不能再飞,但却还能再跳。他用爪子逼退身边的两个兽人,然后转身猛地一跃从艾拉德里娅头上扑了过去。

两个兽人在角鹰兽面前不住后退。风暴对另一个兽人不管不顾,只是扑咬着手拿邮袋的那个战士。可即便面对这样的威胁,那兽人也不肯丢下邮袋。与此同时艾拉德里娅也冲上前去,想要攻击那个被风暴干扰了注意力的兽人。

风暴张大鸟喙,将头往前伸了出去。

一支长矛从侧面刺中角鹰兽的胸口。风暴发出一声震惊的嘶叫,脚下一个踉跄和他的骑手撞在一起,把她撞得飞了出去。

艾拉德里娅在地上打着滚,眼前天旋地转。她感觉胸前一阵剧痛,几乎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痛苦中传来一阵短促却令人头皮发麻的尖啸。艾拉德里娅听到沉闷的重击声,然后是风暴的尖叫。片刻之后地面突然一震,有什么沉重而无生气的东西摔倒在她的身边。

痛苦吞噬了她……直到最后一切都从眼前消失了。




一个曾与艾拉德里娅战斗过的兽人俯身察看暗夜精灵一动不动的身体。鲜信使左肺附近有一道深深的伤口,鲜血从中汩汩流出,当她在地上翻滚的时候,月刃的一道弧形刀锋刺穿了她的身体。

“有啥好看的?”另一个兽人问道。“伤口那么深,她不可能还活着。”

“要是她还活着,”一个低沉的声音隆隆说道,“也配得上一个战士的死法。面对毫无胜算的战斗,仍然如此坚决无畏。”

一个阴影从第二个兽人身边走过,那是一个远比他更为健硕的战士,一只手——棕色而非绿色——握着一把战斗中更适合双手持用的战斧。巨大的斧刃看上去年生已久,染着难以洗净的陈年血渍。最为显著的特征是靠近斧柄出的许多小洞。

别的兽人也都聚了过来,他们的数量加起来至少在一打以上。其中三个身上带伤,表明了之前和角鹰兽的战斗。

拿到邮袋的战士将它呈给了首领。

“看不到呼吸。她已经死了。这是她拼命保护的东西,伟大的大酋长……”

首领把巨大的战斧挂回背后,然后接过邮袋。他是一个玛格汉兽人,因而皮肤呈现出棕色而不是绿色。他的下颏比大多数兽人更加宽厚,一对突出的粗大獠牙如匕首般锋利。和队伍里其他人不同,他脑袋精秃,双肩各装着一根巨大的弯曲长牙。这是为了纪念他的父亲,格罗姆。因为这对长牙的主人就是他先父所击杀的深渊领主玛诺洛斯。这个强大的恶魔把兽人变成了邪恶的燃烧军团的奴仆。而格罗姆杀死了玛诺洛斯,将他的族人从恶魔的血之诅咒中解放出来。

首领随手撕开邮袋读着里面的信息。他最初的反应只是一声满意的咕哝。

“灵魂指引着我们。让我们出现在正确的地方,这样才能抓住这只猎物。”他把羊皮纸塞进腰间的口袋。“命运与我们同在。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暗夜精灵的反应正和我所预料的一样。”

“加尔鲁什•地狱咆哮无所不知!”递给他邮袋的那个兽人大声宣布。“他将把敌人带向他们的末日,大声嘲笑他们无力的挣扎,谁也逃不过他那强大的战斧——血吼!”

“血吼很快将能饮到更多暗夜精灵的鲜血。伟大部落荣耀永在。”加尔鲁什以满怀期待的声音答道。“现在这是我们的土地了……”他环顾四周。“这么多木材。这么多未曾开采的矿藏。愚蠢的联盟不懂得利用他们的领地。我们——我们将在这建造一座伟大的城市,就算和奥格瑞玛相比也毫不逊色。”

别的兽人发出一声压低却依然有力的欢呼。尽管身处荒野,他们仍然担心会有别人听到他们的声音。兽人们不怕战斗,但这个任务是整个计划当中最重要的一环,否则大酋长本人也不会选择亲自带队。至于这信使不过是个例外:斥侯远远发现了她,从飞行的路线和速度上猜测她带了重要的东西,于是立刻上报了他的发现。而加尔鲁什毫不迟疑地命令手下的射手把角鹰兽击落。

“该看的我已经全都看过了。我们回去吧。船队就快到了。”他咧嘴一笑,已经想象到那些船中货物将要如何大开杀戒。“我送给联盟的礼物必须准备妥当……”

其余的战士们又发出一阵压低的欢呼。加尔鲁什解下血吼迅速一挥,令人不安的尖啸再次响起。大酋长放低战斧,声音随之戛然而止。他双手握着武器,领着随从们往东而去。

在他们身后,艾拉德里娅动了动身,发出一声短促的呻吟……接着再不动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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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苦涩的重逢




正如她所许诺的那样,泰兰德亲自替加洛德·影歌安排妻子的后事。莎拉希尔身穿姐妹会的服饰,静静地躺在神殿中一处专为这类悲伤场景所准备的区域。她被安放在一个两侧刻有多个象征女神的标志——如钩新月——的大理石台上,在艾露恩的光辉照耀之下,她的脸上显露出一副安详的神态。认识她的人们纷纷前来哀悼,她们单膝跪下,低声为她的灵魂向月之圣母祈祷。

神殿从不拒绝信徒的来访,尽管大多数人都在夜间前来哀悼莎拉希尔。但是时间对加洛德来说毫无意义,他一直俯身挨在爱人的身边,要么向艾露恩祈祷,要么无声地对妻子说着什么。那件旅行斗篷已经叠好放在一边,但加洛德还穿着来时那件棕绿相间的外套。他的须发略有些蓬乱;此刻他根本无心在意这些小节。

通常这里总会有两位女祭司在场,但前卫兵队长请求泰兰德将她们遣走。尽管他很感激她们为妻子所做的一切,加洛德希望在没有别的哀悼者在场时能有一些私人空间。

他把头靠在相握的双手上,再一次对莎拉希尔轻语着。这一次他对她说起他们一同建造起第一处住所的情景。那是一座简陋的房舍,原本就是打算在规划好更固定的寓所之前遮风避雨。他们在建造时所犯的每一个错误,都使得他们彼此更为亲密。

加洛德抬起头,敏锐的直觉提醒他还有别人在旁。于是他扭头往入口处看去。

“我对你的痛失表示哀悼。”珊蒂斯轻声说道。“愿月之圣母指引她的灵魂。”

哨兵将军如夜刃豹般轻捷地走了过来,在加洛德看来,自打上次相见以来她的身形相貌几乎没什么变化。她将头盔挟在臂弯里,因而他能够更清楚地观察她的脸孔。与平常一样,珊蒂斯隐藏起她的真实情绪,只在脸上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在加洛德看来那要么是气恼,要么是忐忑。

珊蒂斯是泰兰德的养女,但她俩的长相看上去就像亲母女一样。然而,加洛德却从没在珊蒂斯的脸上看到过高阶女祭司那样的温柔表情。将军的穿着打扮也与她的性格一致,光亮的紫罗兰色铠甲覆盖着大部分躯体。这套铠甲在设计上同时兼顾了灵活性与防御性,就连肩甲的形状也是为了让珊蒂斯立刻举弓挥剑而不受任何妨碍。她的头盔——仅仅盖住脸孔的上半部分——也是按这两条思路来打造的,能够迅速戴上或者脱下而不会碰到暗夜精灵又长又尖的耳朵,或者挂住珊蒂斯暗蓝色的长发。

“谢谢你。”珊蒂斯大步走了过来,而加洛德直起身来面对着她。两人的表情同样阴沉。

“我记得她,”将军看着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继续说道。“她表现出众。”

“她曾经活着。她曾经饱藏生机。无论走到哪里,整个世界都因她而生色。”

珊蒂斯转身朝向莎拉希尔的躯体,因而加洛德看不到她的表情。“你真的很爱她。”

“当然。”

“那么我羡慕她。”

他张口结舌。“珊蒂斯——”

暗夜精灵女子回头朝他看来。她两眼湿润,却显然不全是因为死者的缘故。“很抱歉,我太失礼了。你知道,我全然理解你的感受。在这么久的……之后失去了她。事情不该会是这样。”

“珊蒂斯……”

“我得走了。”她低声说道,看上去似乎比加洛德更为难过。

他想轻轻拉住她的手臂,但珊蒂斯毫不犹豫地躲了开去。但她却没法阻止他跟着身后,于是两人沉默无语地走出了房间。

加洛德左右看了看,见附近四下无人便低声说道。“一直以来我都欠你一句对不起——”

“你并不欠我。我俩之间并没实际发生过什么。”

他回头往房中看去,脸上露出内疚之情。接着他说道:“我承认曾为你的青睐而欢喜,尤其是当你长大成人之后。但我们走上了不同的生活道路。战后的那些年里我们全都举日维艰。我所想要的只是忘却那些杀戮和死亡。我从没想过要去做一个领袖……一位英雄……”加洛德颇为自嘲地说出后面那个词。“我感觉不在其位,而你却恰恰相反。你有自己的目标。你对月神殿和高阶女祭司负有责任。”

“她也——”

加洛德抬起一只手让她别再说下去。令他大为吃惊的是,珊蒂斯照做了。“泰兰德不仅救了你的命,也替代了你死去的母亲。你为她做事我无可厚非。但是她……以及在她身后,我们的族人……一直都是而且永远都会是你最为关心的重心。”

珊蒂斯张了张嘴,然后又闭上了,眼中看不出有要否认的意思。相反,她倾过身来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这个举动中没有半点诱惑之意,只是表明对他不幸境遇的理解。

“想说话尽管找我。”将军说道。

说完她便转身离去。珊蒂斯没有回头,加洛德也没有告别。他只是注目着她朝高阶女祭司的神堂方向走去。

这位昔日的军官开始往回走去,却注意到对面远远站着另一个披戴铠甲的身影。

“月之圣母!”加洛德轻声说道,他觉得自己认出了那个戴着头盔的人影,于是向她招了招手。然而与珊蒂斯不同,她在被发现之后并没有走上前来,而是立刻转身离去。

“玛维!”就算她听见了,也没有回答。他全然迷惑地站了片刻,然后朝他的姐姐快步追去。

等他追过一半路时,她已经转过一个拐角。加洛德知道若追不上她便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于是拔腿跑了起来。他抄道冲过拐角,却只见目标消失在神殿门外。

加洛德紧跟着追了出去,来到通往花园的长桥之上。这时玛维——如果真是她的话——已经过桥远去了。他跟在后面穿过花园,然后追着姐姐时隐时现的身影往东快速穿过城市,一直走出达纳苏斯的边界远入树林。

加洛德被甩得不算太远,可他自己并不这么认为。当冲进树林之时,他不由想这次追踪是否会徒劳无功。可他仍然决定继续跟上去。

加洛德冲过第一排树木,一面试图找到正确的道路。他瞥见右边的树干间有个像是手臂的东西一闪而过,于是立刻转身追去。尽管不熟悉这片森林,加洛德却选择听从自己天生直觉的指引。他迅速地判断着最容易通行的道路,并通过前方的景物推测玛维最可能所在的方向。

尽管看不到她,加洛德却相信至少他在越追越近。对此他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快慰之情,并与离开莎拉希尔身边的内疚感反复斗争着。他可决不能让玛维胜过——

一张长满锋利长牙的大口出现在他的面前。

接下来几秒钟加洛德眼前所见如同梦魇一般。他看到某种像狼一般……却大致有着人形的东西。它至少和他一样高,却几乎宽上两倍,而且远比他结实得多。致命的长爪子从他脸前一闪而过,却并没有碰到他。那双眼睛——

那并不是一双野兽的眼睛。

加洛德胸口上挨了重重的一拳,让他胸中一闷。暗夜精灵喘息着弯下腰,他在意识深处等待着夺命一击的到来,不管是爪抓还是撕咬。

然而这一击并没有到来,等加洛德能够抬起头看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再次孤身一人。唯有缓缓摇动的树枝表明曾有什么东西站在他的面前。

加洛德跟着那个从未见过的生物追了过去。他低着头从另一棵树下绕过——

——然后差点撞到了他姐姐玛维的身上。她突然在他面前现身,没戴头盔的脸上显露出深深的伤疤,而这两者都同样让加洛德大吃一惊。

“永远不要在陌生的土地上独自追踪。我记得这是我最早教你的几件事之一。”

加洛德低下头,看到暗影新月的刀锋正指着自己的胸口。他最初看到她时,就注意到这把武器挂在她的腰间,却从没想到会是用来对付自己的。

“我还以为在所有人当中,至少能相信自己的姐姐。”

“总比一厢情愿爱上人好,”她回敬道。“ 我看到那个败退回神殿的人就是珊蒂斯•羽月将军吧,对不对?”

“玛维……”

“多年前你消失的时候,她真是伤透了心——”

“够了,玛维!”他与姐姐相逢的喜悦迅速被她对珊蒂斯的评论冲淡了。然而,他还是试图恢复最初的热情。毕竟,已经这么久……“能再见到你太好了!我回这来的时候就在想能不能见到你。我一直希望与你相见。”

“为什么?”

她的反问让他差点跌了个跟头。“你是我姐姐!我唯一的血肉至亲!我们有好几千年没见了!”

“而那是谁的错?”她突然厉声问道。

“玛维——”突然间,加洛德面对着一个心中满是怒气和痛苦的人。这可不是他所希望的相见。

玛维对他的天真(译注:此处原为法语)摇了摇头。“你以为这么多年以后我就会忘记吗?你让我们蒙羞!你曾是我们族人的领袖之一!那时我曾为你倍感骄傲。我弟弟,是暗夜精灵大军的统帅!我看着你在战争中逐渐成长,在那个无能的贵族星眼死后接掌帅印,向所有人证明影歌这个姓氏值得所有人敬重!”

“你不明白——”

“我看是你从来都不明白。你显然从来就不明白什么叫做责任和忠诚——”

她突然一顿,朝他脸上看去。加洛德这时才感觉到左颊上湿漉漉的,眼角边传来一阵刺痛。他伸手在脸上摸了摸,然后朝手指上看去。

血。加洛德记不得这是何时发生的事,只能假定是在与那个神秘生物遭遇的时候。但他回想不起曾被那野兽在脸上抓挠过。

“险险的就在你眼睛边上,”他的姐姐评论道,声音中却带着一丝令人惊异的温柔。她朝刺痛的地方伸出一只手指。“你这路上是摔倒了还是踩滑了?我记得你以前打猎时比这强多了。”

加洛德这时才想起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那场惊人的遭遇。

“玛维!这树林里除了我们还有别的东西!以前我从没在别处见过。就在追上你之前我撞上了一个!它可能还在附近——”

她嘲弄的表情消失了,战士般左右环顾。“这是被它弄的?它长什么样子?”

“不……一定是撞到那个生物之后被树枝刮伤的。它没有攻击我!”加洛德回想着,“我没有看清楚。事情发生得太快了。我想……有点像狼!我看到了爪子和牙齿,体型也和我们不一样,要宽上许多……”

“哦。”玛维似乎对此失了兴趣。“是他们中的一个。没什么好怕的。他们不敢得罪高阶女祭司或是大德鲁伊玛法里奥。”

他简直不敢相信事情就这么轻描淡写地过去了。“‘他们’?还有更多这样的东西?在达纳苏斯周围游荡?”

“别管它了,弟弟。它跑掉了,是不是?这已经能说明一切问题了。他们是躲在暗处的懦夫,没牙的狗!讨人嫌的狼人们连自己的家园都保护不好。”

“什么是——”没等加洛德说完,玛维已经开始继续前进。她没有直接朝达纳苏斯的方向走去,而是选了一条能绕过都城东边的小径。加洛德要小跑着才能跟上她的脚步。

“照我说的,别去想他们了,”她重复道,“再说了,警卫首都显然不是你的责任。几千年前你就已经抛下所有的责任了。”

这犀利的话语让加洛德脸上扭曲起来,他想要为自己辩解几句。“玛维,我为族人们奉献了几个世纪的责任,致力于——”

“奉献了几个世纪?”她当面嘲笑道。“这算什么!加洛德,自从我当了艾露恩女祭司,后来又成为看守者,直到现在我都恪守职责保卫着暗夜精灵一族。我志愿监守伊利丹•怒风,即便这意味着我的命运要在千万年间都与他连在一起!当灾难降临他趁势脱逃,我仍对他穷追不舍!就算沦为他的囚犯,我还是忍辱偷生,直到最后终于有机会去完成本该一开始就做的事……杀掉大德鲁伊那可憎的孪生兄弟。”

“玛维!”

她一把推开他伸来的手。“我用不着你可怜!我选择了责任,而你没有。这意味着有些时候我必须做出一些决定,尽管可能要很久之后才能得到他人的认可,但我从没后悔过。”

“我明白。你总是坚决地去做对所有人最好的事,全然不顾别人会怎么看你。我一直钦佩你的决心。”

他姐姐脸上的肌肉微微放松,目光中带上一丝疲惫。“我做自己所必须做的事。”

这一次她没有挡开他的手。加洛德轻轻按住她的肩膀,希望隔着铠甲也能让她感受到。“我想你。在所有离别的人之中,我最想的就是你。”

“将军要是听到这话可是会不高兴的。”

“别再拿这开我的玩笑了。现在别。”

她拍拍他的手臂。“是我不好。你刚痛失所爱。我记得莎拉希尔。在姐妹会的武术训练中表现出众。她本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看守者。”

他感觉有些不安。“我得回去了。抱歉,玛维。以后——”

“是的。以后我们会再谈的。走吧。向你致悼。”

加洛德犹豫了片刻,然后转过身。就这么走掉带来的歉疚使他几乎立刻回头看去。

玛维已经不见了。

前卫兵队长几乎叫出声来,但他迟疑了。加洛德皱起眉头注视着他姐姐站过的地方,然后继续朝达纳苏斯和莎拉希尔走去。




在达纳苏斯附近的另一处林中,还有别的人聚在一起。他们比别的暗夜精灵穿着更为雅致,身上的长袍浮华炫目色彩艳丽,脸上满满的都是优越感。

尽管显然是暗夜精灵的一分子,他们却是上层精灵,远古暗夜精灵望族中最高贵的种姓。但是,由于继续使用奥术魔法,他们在上古之战后被自己的同胞所驱逐。他们原本数量更多,但一些人因侍奉他们高傲的邪恶女王艾萨拉而死,另一些则变成了被称之为纳迦的爬行类海生魔怪。

来自埃雷萨拉斯的难民——现今那地方有个更恰如其名也更广为人知的名称厄运之槌——这些暗夜精灵法师和追随他们的幸存者仍然受到达纳苏斯大多数人的排挤。尽管上层精灵直到现在仍摆出一副绝对独立的姿态,实际上他们却发现自己需要别人的帮助。但这绝不意味着他们会收敛自己的傲慢或是停止对奥术的研究,无论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次集会共有二十人参加,最厉害的二十人。瓦尔丁•觅天者是这二十人的领袖,而他心中还有更大的抱负:成为上层精灵议长大法师莫丹特•永夜的继任者。现在,瓦尔丁引导着二十人一起施展的法术,这是对他们力量的测试。能量的漩涡在施法者们站成的圆圈中汇聚。这队男女的脸上全都闪耀着光辉,不仅是因为法术能量的照耀,也因为他们心中深深的喜悦。

瓦尔丁挥一挥手,便凝聚起一个强大而紧实的能量球。他又一挥手,便有四道卷曲的能量线朝四方射出。

现在我们都准备好了,他通过法术创造的联系对其他人说道。

上层精灵们一起在空中划动咒符。能量线越发强烈,更多的能量喷射出来,球体迅速脉动着——

一阵可怕的狂风横扫而过,吹打得上层精灵们惊叫起来。人圈散乱了,但瓦尔丁仍然维持着法术的联系。他们已经努力到了这一步,他不想就此失败。

接下来如有雷声轰鸣,瓦尔丁抬头看去,空中却不见半朵乌云。他望向猛烈摇动的树梢……也就有风也不至如此猛烈。实际上,那些振聋发聩的吼声正是它们发出来的。

“坚持下去!”瓦尔丁朝几个手下厉声喝道。林中发生的事显然绝非自然,这让上层精灵们不免焦躁起来,因而法术也有失败的危险。他带头更加专注地引导法术,并要其他人也继续努力。

一阵巨大的咔咔声盖过了先前的吼声。邻近的一棵巨树弯下腰来,它的树枝如巨型海怪的无数触手般舞动着伸向下方的上层精灵。

更多的咔咔声从集会场周围响起。附近的巨树纷纷将它们的枝条转向施法者们。

法术的联系愈发变弱,瓦尔丁再也无法维持它的完整。汇聚的能量黯淡下来,法术射线也开始消散,球体发出一声尖啸——然后在悲哀的嘶鸣声中化为乌有。

筋疲力尽的上层精灵们纷纷瘫倒在地。瓦尔丁依旧站在那里,尽管私下也是颇费力气。他咬紧牙关,在树林中寻找这场灾难的肇事者。

“关于你们练习奥术技法的事,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一个声音同时从各个方向隆隆响起。“这彻底违反了我和大法师达成的共识。”

一名法师朝瓦尔丁的左边伸手一指。那里的树枝和灌木自动让开道来,现出一个孤独的身影,手里只拿着一根法杖。

“大德鲁伊……”瓦尔丁并没有向玛法里奥•怒风弯腰鞠躬,但还是尊敬地点了点头。“我已经一再提请对我们的协议进行一些细微的修订,但却并没有得到恰当的回复。我们的工作需要灵活余地;要是不能时时操习,我们的力量就无从进步——”

玛法里奥大步朝瓦尔丁走来,然后略略一举法杖。瓦尔丁明智地闭上了嘴。“我和莫丹特还在考虑你们的提案——这一点已经告诉过你不止一次了——至于还没有回复的原因也已经说过了!上层精灵的名声总会受到过去的牵连。身为大法师的高徒(译注:此处原为达纳苏斯语),你应该明白这一点。你们上层精灵选择待在埃雷萨拉斯,保卫和隐藏你们自己的城市,置外面的浴血战争于不顾。”

“我们是在保卫自己的家园!”

“当女王的参事哈维斯率众开启传送门,要把燃烧军团引入我们的世界之时,你们袖手旁观;当女王选择了恶魔而不是她自己的人民之时,你们沉默不语;即便奥术能量会引来燃烧军团,你们还是继续修行这种法术。对那些末日时刻的惨痛回忆,在我们族人心中千万年难以磨灭。甚至允许你们进入达纳苏斯就已经是个艰难的决定。”

“我们来这多亏你的应允,大德鲁伊!我们来这是一心要想重返暗夜精灵社会,但也想要保持自己的特色!然而,正如你自己急于指出的那样,我们依然受到排斥!我们必须要能够公开修习魔法;否则就表明你和高阶女祭司的承诺都是空话!”

大德鲁伊走上前来,直到与瓦尔丁触手可及之处才停下脚步。玛法里奥金色的双眼发出锐利的光芒,上层精灵不由收敛起傲慢之意。

“我们完全愿意接纳上层精灵重新融入我们的社会,但这不可能在一夜之间实现。”玛法里奥声音不大但却坚决地回答。“事情的进展需要时间……或许多年之久。瓦尔丁,耐心是我们大家都需要培养的美德。如果我们做到了这一点,成功也指日可待。莫丹特也明白这一点。”

瓦尔丁看上去并不太相信,但还是点了点头。玛法里奥朝着聚在一起的其他上层精灵说道。“回去把我的话转告其他人。也对他们说,高阶女祭司泰兰德和我会信守承诺。”

别的法师们立刻开始离去。即便上层精灵们也敬重这位传奇大德鲁伊的力量。

只有瓦尔丁落在了后面。“我无意冒犯,大德鲁伊。我只是为了实现自己的追求。”

“莫丹特和我都知道你的追求是什么。”说完,玛法里奥转身往林中走去,再没朝瓦尔丁看上一眼或是说上一句。

法师目送大德鲁伊远去,心情却久久不能平静。瓦尔丁英俊的脸上现出怒容。

“我们会有耐心的……暂时,”他喃喃地说。“暂时而已。”

上层精灵依然面色不悦地跟在同伴们后面。愤怒使得他对身边的环境不理不顾。对他们来说,树木就是树木,森林也不过就是一片树木。他正在穿越的灌木丛也不过就是一堆过度生长的杂草而已。不要是为了东道主的缘故,他马上就能夷平它们清出路来。上层精灵为奥术而生;他们习惯于让自然屈服,而不是像达纳苏斯的建造者那样被自然环抱。和许多上层精灵一样,瓦尔丁只尊重力量。大德鲁伊和高阶女祭司有着强大的力量,因而瓦尔丁向他们俯首。然而,至于达纳苏斯的其他部分……

法师脚下一绊,好像踢到了什么东西。他熟知森林里事事杂乱无章,于是看也不看只是一脚踢开,接着继续在灌木丛中艰难跋涉。他率队来这只是因为地处僻远,除此之外对这个地方只有蔑视之意。而现在,他急于回到上层精灵们建立的更为文明开化的营地。

于是瓦尔丁所踢到的那只手便和它的主人——那个死去的上层精灵不久前还是瓦尔丁队伍里的一员——一起继续不为人知地留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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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海上的风暴




风暴突然袭来,猛烈地吹打着几天前从港口起航的十艘巨舰。很快,这演变成了兽人旗舰长记忆中最为强烈的一场暴风雨。天空中电闪雷鸣,大雨倾盆而下,海水剧烈地翻腾着。布里宁朝船员们大吼着下达命令,努力让旗舰不致失去控制。看来如果他不能在风暴中继续发号司令,其他船长们就会自行其事,整个舰队就有陷入混乱的危险。而对带着这些特殊货物的他们来说,这样的选择将会招致更大的灾难。

又一个巨浪打来,帆船被抛向空中。当船身坠下的时候,布里宁紧紧抓住栏杆。那些从未航过海的人决计想象不到,在这种时候海水也会像岩石一般坚硬。整艘巨舰震动着发出可怕的吱嘎声。

上方传来的一声尖叫使得旗舰长抬起头朝暴雨中望去,正好看到一个原本在缠结的帆缆上工作的水手失足掉落海中。布里宁咕哝了一声,但并没有叫人去救援。在这样的风暴当中,那个倒霉的水手无疑已经死了。兽人军官更感兴趣的是保证剩下的水手和他的船——所有的船——安然无恙。布里宁在大酋长面前发过誓一定会完成这个任务。

一个水手的叫喊声让旗舰长转过身来。那兽人朝着其中一艘巨舰疯狂地指戳着。布里宁擦了一把蒙在那只好眼睛上的雨水定睛看去。他所说的那艘船上腾起一道亮光。

火。

这火可能是被闪电引起的。但火势却蔓延太广,大部分火焰都扩散到了甲板之上。而通常容易被闪电击中的多是帆具、缆索和桅杆。

雷霆炸响。专注于远处那幅壮观景象的布里宁却充耳不闻……然而雷声尚未消退,却被一声近在咫尺的凶暴吼叫声盖了过去。

他转身跑向另一面的围栏,看到舰队中的第二艘船正从一个铺天盖地的巨浪当中冲过。那船狂野地摇摆着,方向却与风浪的吹打相反,倒像是被什么东西从船舱内部撼动着。

旗舰长拿起一个他航行时从不离身的望远镜,手握铜壳长筒对准那艘姐妹船看去。安置在桅杆和其他紧要地方的油灯提供了足够的照明,让他能够看清正在发生的事情。

第二艘船的船长是布里宁亲手提拔的一名粗犷水兵。他已经让手下船员用水兵矛武装起来。在靠近船尾的位置,还有三个兽人正在用油布点燃火把。尽管他们都是坚毅的战士,表情看上去却甚是紧张。

布里宁咒骂了一声。他朝第二艘船上的人们挥动着望远镜,然而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举动。这下他明白了,更远那艘船上蔓延的大火多半是因为船员们做了同样的尝试,却不慎让火势失去控制。

想到前一艘船,布里宁赶忙把望远镜转了过去。

令他震惊的是,视野中什么也看不到。那样的大火应当会明显可见……除非船已经沉入海底。

布里宁诅咒了一声,然后朝他的大副看去。“信号灯!快!”

正当他下令之时,旗舰突然猛地一震,好像触到了一块坚硬的礁石。布里宁摔在一边,大副则跪倒在地。又一名水手翻过护栏摔进了贪婪的大海。

又是一下重击,震得甲板吱嘎作响。布里宁挣扎着站起身来。“风暴把它们全都惊醒了!别管信号灯了!准备好昏睡药粉,洒在食物上面,还有四根长矛的尖上!让下面那东西安静下来,否则我们的状态也会变得和其它船一样糟糕!”

大副和别的水手依令而行。布里宁则把注意力转回那艘姐妹船上。那边的情况愈发恶化。它们为什么不让那头野兽安静下来?布里宁不由想到。

他迅速在甲板扫视了一遍,于是找到了答案。用来使野兽们昏睡不醒的草药粉都存放在船长室门檐下的木桶当中,可那里现在只剩下焦黑的碎片。雨水沾不湿那个覆盖在油布下的容器,但闪电却能打到——实际上已经打到了。整个地方都被炸毁,一同毁灭的还有他们所能控制那野蛮货物的唯一方法。

旗舰中的重击逐渐平息下来。布里宁心中突然有了个孤注一掷的念头。他冲向船舱门口,正遇上大副从里面走了出来。那个兽人看上去筋疲力尽却颇为欢欣鼓舞。

“他刚醒过来!我们及时把他——”

旗舰长打断了他的话。“谁是最棒的射手?”

大副咧嘴一笑。“是我啊,船长!你知道的!”

“我们的药粉还多得是!你能射两袋到它那边去吗?”布里宁指了指另一艘船。“他们损失了所有的储备!”

“是!”

又一声怒吼从那艘船的方向传来。布里宁连忙举起望远镜。

拿着火把的兽人正冲向货舱。而几名端着长矛的水手正准备往下走去。

他们身后的甲板突然爆裂开来。

布里宁不由倒抽一口冷气。他没有看到闪电的痕迹。这是怎么回事——?

等碎裂的木板落地之时,答案自然显露出来了。一只巨手的轮廓从破碎的甲板下升起,然后很快又缩了回去。与此同时,那艘船来回晃荡得更加猛烈了。

一些船员朝甲板的破洞跑去。这时布里宁的副手也回来了。

“两袋!”那个兽人在风暴中大喊道。“往哪射?”

“随便往甲板上射,他们看得见就行!快点!”

“是!”大副把一个小袋子绑在箭杆上,然后准备射击。即便在这样的暴风雨中,一名娴熟的兽人弓箭手也多半能命中目标。

可是没等布里宁的副手开弓放箭,那艘船更为狂野地摇晃起来。几名船员太过专注于甲板上的破洞,一下子踉跄摔向甲板的护栏。有两个人翻倒了下去,另一个在最后关头抓住了栏杆死里逃生。

大副微微变换着姿势,估计着瞄准的落点。对面船上的兽人被不住抛来甩去,不免多了个射中他们的风险。

第二艘船再度开始倾斜,偏偏遇上又一个大浪打来,让船身几乎倾翻过去。等船身复正的时候,兽人终于一箭射了过去。

布里宁不由大吼一声。这一箭射的颇准,正落在甲板破洞的一码之外。一名船员注意到了射来的箭矢,于是跑过来拿起药粉袋。显然他完全明白旗舰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快!另一袋!”旗舰长命令道。一袋药粉可能已经足够让那野兽安静下来,但第二袋能够确保一定成功。

大副举起弓来——

那艘船朝向旗舰一面的船体碎裂开来。一只长有蹄子的可怕巨腿猛踢出来,然后又抽了回去。

狂暴的大海翻转着损坏的船身,将那新开的破口没到了水面以下。海水灌进了破损的货舱。

“别管药粉的事了!”布里宁吼道。

用不着他再多说什么了。大副已经放弃了尝试,跑去指挥船员朝那艘将沉的破船颠簸驶去。

一个浪头打来扶正了船身,但舱中的货物显然愈发狂怒,再一次猛力摔打起来。

又是一蹄踢出,木板片片碎裂。那破洞几乎大了一倍。

那船到了如此地步,它即将来临的命运已经无需置疑。海水汹涌而入,部落巨舰迅速下沉。不一会的功夫,它的甲板已经与海面平齐。

兽人们纷纷跳进翻腾的海水,想要往旗舰游去。其中一些人立刻被波浪卷走,再也没见浮上来。

货舱里发出狂野的吼叫声。一对巨手撕扯着残碎的甲板。然而就算那生物使尽蛮力也来不及爬出洞来。

甲板已经沉到了水面以下。海浪推动着这艘船只远离舰队的其它成员。船上的灯笼挨个熄灭了,只剩下那艘不幸舰船的朦朦轮廓。

风暴中响起最后一声懊恼的大吼。似乎有什么东西从沉船的甲板中迸发出来,令航船的轮廓为之一变。

布里宁紧紧握住护栏上的把手,暂时清除掉脑海中想要去尝试救援的念头,他担心那会对他自己的旗舰造成新的威胁。他想象着那个巨大的生物逼上前来……

然而随着最后一个大气泡的升起,那艘船笔直向下沉去。这最后的沉没来得如此之快,令那头野兽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

旗舰驶近两个幸存者的身边。布里宁怀疑能有几个人死里逃生,哪怕只有区区几个人。他为他们英勇的死亡而哀悼……接着布里宁意识到今晚的事件意味着什么。他宝贵的货物已经损失了五分之一。

“八个也行,”旗舰长喃喃地说。“八个当然能行……”

但这取决于大酋长,取决于加尔鲁什。

布里宁希望再不要有什么损失了。要是没有新的损失,想必加尔鲁什会原谅他的这次失败。

但若是大酋长真的怪罪于他,布里宁只求那位伟大的兽人领袖能准许他目睹联盟军队在灰谷的覆灭。

这样旗舰长也就死得其所了……




我们正在发生改变,玛法里奥在达纳苏斯城中大步走过时注意到。而这并不是好事……

大德鲁伊完全清楚,暗夜精灵族人中这个不受欢迎的情绪变化何时发生、何事引起。莎拉希尔。他们忘不掉莎拉希尔……

暗夜精灵们能够接受在战争中或是在事故中死亡。但他们还不能接受衰老带来的病弱乃至死亡。泰兰德已经和加洛德谈过,并通过他了解到莎拉希尔的情况。

疾病并不是唯一的问题,只不过最后一根稻草而已。加洛德和他的伴侣早已受到一系列轻微但越发频繁的疼痛折磨。这样的症状在玛法里奥听来分外熟悉,甚至现在他的肩膀还感到刺痛不已。

他从花园中走过,注目着一路上离他最近的行人。一股阴郁的气氛弥漫在他们身上。玛法里奥猜得出他们在想些什么;人人都想知道这是否是他们即将面对的命运,以及这命运何时将会到来。

而他也比他们好不了多少。

命运无从逃避。但泰兰德已经试图通过姐妹会遏制不断增长的恐惧。她也留意了那些年轻的种族——尤其是人类——如何去应对衰老和病痛。确实,这两种现象也会令人类在心理上产生巨大的苦恼,但多数情况下他们都能适应下去。而此刻,大德鲁伊和他的伴侣都一致认为,他们的族人难以经受起同等的考验。

玛法里奥强迫自己把眼下形势放在一边。他必须集中精力应付即将到来的峰会。准备工作已经最终确定,与会代表也即将到来。玛法里奥对会议的成功寄予厚望,他现在必须操心起有关细节工作。

“大德鲁伊玛法里奥•怒风……”

要想接近大德鲁伊身边而不引起他的注意,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这个说话的人却做到了。幸运的是,玛法里奥并不是神经过敏的人。他只是转过身来,毫不惊奇地略低下头注视着眼前那个人类。

那人正值壮年,下巴宽厚双眼眯缝。他身穿宽大简朴的棕色外套,尽管两手空空,举手投足却如战士一般。

玛法里奥认识他。“伊德里克。”

伊德里克深躬下腰,棕黑色的长发往前垂落。“如果您今天有空的话,吾主吉恩•格雷迈恩希望和您会谈。”

大德鲁伊皱起了眉头。“实际上,伊德里克,我现在就得和他谈谈。他在哪?”

那人类站直了身子。“我让他在战士区附近等候,就在前往我们避难所的路上。”伊德里克露出一个奇怪的表情。“老实说,大德鲁伊,我想他也希望你能这么做。他知道时间苦短。”

“那就带我去吧。”

伊德里克遵命行事。而此时玛法里奥注意到这个人类的出现使得周围的暗夜精灵们心神不宁,几乎和他们对衰老的忧虑不相上下……尽管实际上达纳苏斯从一建立开始,就允许人类和其他联盟成员进入。显然他们认出伊德里克是吉恩的左右手之一,也同样认出了他的其他身份。尽管这个年青的人类目不斜视,好像除了脚下道路什么都不存在一样。玛法里奥知道事实恰恰相反;伊德里克就和达纳苏斯市民们一样不安,如果不是更为甚之的话。

伊德里克的动作就和任何暗夜精灵一样轻捷无声,这并不是普通人类所具有的能力。当他们离开城市的时候,伊德里克什么话也没说,但玛法里奥知道他在走进树林时终于松了口气。这真是有趣,一个人类居然会觉得待在荒野中会比城市里更为轻松。

和往常一样,树木们欢迎着暗夜精灵的到来。树枝轻柔地迎风摆动,树叶沙沙直响。伊德里克不可能没有注意到这一点。而玛法里奥高兴地向它们挥手致意,他知道这些树能够感觉得到。

接着欢迎时间结束了。玛法里奥听见它们用树木的语言说道。他在等你……他在三疙瘩后面等你……

所有的树木都有名字。其中多数就连大德鲁伊也难以理解。暗夜精灵所听到的只是对这些名字涵义的大致解释。树木的名字几乎都是对它们外形特征的描绘,据他所知没有哪两棵树的名字一样。

玛法里奥认得三疙瘩,它是这片森林中最早长出的树木之一……至少几周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棵树是这么自豪地告诉他的。于是玛法里奥转身朝它走去,正遇上吉恩•格雷迈恩走了出来。

“向您致敬,吉尔尼斯之王。”大德鲁伊庄重地说道。

“吉尔尼斯……”那个健壮而阴沉的人喃喃说道。吉恩•格雷迈恩的样子就像一头熊,尽管是头年老的大熊。他长得并不英俊,但却有着威严的外表和锐利的目光,以及对他这个年纪的人类来说的迅捷速度。和眼前这个暗夜精灵不同,吉恩留着精心修剪的络腮短须。他比伊德里克个子略高,因而在身材上与暗夜精灵更为接近。

“吉尔尼斯……”国王重复着这个名字。“只剩下个名字了,大德鲁伊。”

“暂时而已!”伊德里克突然高声说道。

“我们会走着瞧的。”吉恩瞥了他一眼,又补充道。“另外,为何大德鲁伊会在这里?我是让你去安排拜会他的事宜,不是把他拖到我这里来——”

玛法里奥及时插了进来,以免他俩间的误会加深。“是我让他带路来找你的,吉恩。你想找我,正好我也有话要跟你说。跟随伊德里克前来能节省宝贵的时间。”

“是关于峰会的事,大德鲁伊。”

“当然。吉尔尼斯是我发起这次峰会最突出的原因之一。我希望能实现你的人民加入联盟的要求——”

“你是说,重回联盟的要求,”国王苦涩地低声喝道。“我曾愚蠢地以为,吉尔尼斯自己的问题应该自己亲手解决。”

“吉恩!狼人诅咒并不是你所能控制的!你不能——”

“这不重要!”吉尔尼斯之王低吼一声,一时间听上去更像是动物而非人类。他朝着大德鲁伊倾过身去,尽管玛法里奥个头更高,但暗夜精灵觉得他们的目光几乎相平而对。吉恩看上去变得个头更大,也更为狂野。“这不重要!我们被诅咒了,而且永远都将生活在诅咒当中!”

玛法里奥努力想要夺回谈话的主导权。“我们本来是想彼此交谈关于峰会的事。第一个代表将在明天到达。”

吉恩显得有些丧气。“是的。峰会。他们现在有机会来审判我那愚蠢的错误了。”

“我已经和一些代表接触过了。他们明白时间的必要性。他们明白你已经为过去发生的事感到后悔。他们也对你和你的人民所能提供的表示赏识。”

“那么他们是否明白我们所提供的是一把双刃剑呢,大德鲁伊?”

暗夜精灵伸出手安慰地拍了拍那人类的肩膀。吉恩默默地接受了。

“你对它的控制远比自以为的更好。你所提供的东西有利无害,吉恩。至少在这个方面,他们不得不认真考虑。”

“即便是暴风城?”

“我还没收到他们的答复。”玛法里奥承认道。“但我抱有很大希望。”大德鲁伊朝他靠了过去。“他会来参加峰会。这就是我特别想要告诉你的消息。”

“暴风城要来参会?”伊德里克脱口叫道。“陛下!这意味着——”

“什么意味都没有,”吉尔尼斯之王先是回答道。然而,他的眼中闪耀着希望的光芒。“不……或许意义重大……如果他和我能够把争执放到一边的话。我知道我自己非常愿意这么做。”

“瓦里安•乌瑞恩是个聪明人,”大德鲁伊指出。“否则暴风城就不会是今天的样子。”

吉恩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的对。这消息让我心情轻松起来!毕竟我们有了机会。既然他来了,想必也会愿意让陈年旧事随风而去。”

玛法里奥退了一步。“我得回去料理峰会的事情了。我只不过想来告诉你,种种迹象表明吉尔尼斯能够得到联盟的接纳。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承诺,就像之前说的那样出席峰会,并愿意表现出你的谦恭和力量。”

“我会做好分内之事,请别怀疑这一点,大德鲁伊。”吉恩伸出手与玛法里奥握了握。“我再次向你保证履行我们达成的共识。唯有通过这次峰会,我们才有希望再次看到自己的家园。”

“而我向你保证,会让所有人都明白其重要性……即便是暴风城。”

吉恩•格雷迈恩向伊德里克略一示意,于是他闪身掠进林中。而吉尔尼斯之王最后朝玛法里奥感激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你会尽力去做的。事情也全靠你才到得了今天这一步,大德鲁伊。”吉恩咬紧了牙关,“但你也知道,从现在开始,事情全都系于一人之手了。”

“为我们大家的利益,他会作出必要考虑的。”

“我相信如此,但我们不妨也向你的艾露恩祈祷吧。任何可能的帮助我都不会放过……”说完,国王也飞身掠入林中。

大德鲁伊站在那里沉思了片刻。他的目光凝视着吉恩和伊德里克所消失的地方。

一个庞大的黑色身影从灌木丛中飞跃而去,又迅速消失在树林当中。从高度来像是个人形……但并非如此。

尽管不出所料,这副景象还是让暗夜精灵略感烦躁。他转过身,默默发誓将会竭尽全力帮助吉尔尼斯的难民,包括确保让整个联盟都欢迎他们的回归。

毕竟若不是因为玛法里奥的缘故,他们也不会身受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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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深入丛林




哈德里莎没指望这么快收到达纳苏斯的来信,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此时就会按兵不动。她相信兽人已经有所行动,于是第二天她又带着另一个小队前往一处唤作梅伊瑟娜岗哨的暗夜精灵营地东边的丘陵地区探察。她把夏侬带在身边,为的是他那双锐眼。戴妮则留在要塞里主持大局,这让哈德丽萨的副官有些闷闷不乐。

“身为最高指挥官,您更应该留在后方。”戴妮曾以她最为客气的方式谏言道。“万一在外边遇到麻烦怎么办。”

她的话言之有理,但当时哈德里莎却难以摆脱心中的一个念头,或许戴妮觉得她自己更能应对行程的艰难或是遭遇战的危险。于是哈德里莎毫不迟疑地回绝了下属的建议。然而在骑乘途中,哈德里莎不时感到周身酸痛,不免心想当初应该多听她几句。

但当带着两名哨兵前去侦察的夏侬回来之时,哈德里莎把所有念头都抛在了一边。部落不太可能对这么偏僻的地方有所企图,但哈德里莎刻意选择这里,正因为知道敌人可能利用这个惯性思维。从敌人的角度去思考让指挥官多次幸免于难,尽管这么做时时让她心生反感。可她必须竭尽所能去料敌先机。

当然,当她宣布要率队前往的地点之时,戴妮和夏侬看上去都半信半疑。

不过,此刻夏侬脸上已经没有了疑色。实际上,他那紧张的表情让等在后方的所有人——特别是哈德里莎——都紧张地坐直了身子。

“怎么回事?”他刚一靠近,哈德里莎便立刻问道。

“您最好亲眼看看,”他还没从刚才那阵疾驰中喘过气来,“这边走!”

这个奇怪的回答令指挥官眉头一挑,她挥手示意队伍跟在夏侬后面。训练有素的夜刃豹们轻捷无声地跃入林中,在树木间灵活地穿行,爬过崎岖不平的地面。数千年来,哈德里莎仍对它们的敏捷赞不绝口。这些大猫都正值壮年。指挥官第一次想起她过去的那些坐骑以及它们动荡一生的结局。尽管一些夜刃豹在战斗中牺牲了,很多却带着伤残度过晚年。这让她再次认识到自己日益严重的衰退。

暗夜精灵小心地保持警觉,尽管目前尚无任何迹象表明夏侬和另外两名哨兵都看到了什么。此刻夏侬伏低身子纵豹疾驰,表明了他急于将指挥官尽快带去目的地的决心。在她看来,这是个不祥的预兆。

接着他们深入密林,来到一处起伏的山丘上,夏侬突然示意全队放慢速度。哈德里莎驱豹来到他的身边,然后侧身靠了过去。

“什么……?”

“听。”

她知道夏侬的耳朵也比多数人灵敏。但即便考虑到这一点,指挥官也惊奇于他居然听到了什么。甚至连夜刃豹群也好像没注意到任何异常之处。

“我没——”哈德里莎开了口,却又停下了来。前方远远传来一个非常微弱的声音。一个怪异而令人不安的声音。甚至带着一种奇怪的节奏,反复再三不见停息。

“那是什么?”有人低声说道。“听起来有点熟悉……”

“我要再去看个明白。”她回头瞥了一眼,对手下们命令道。“现在我和夏侬前去查探。其他人留在后面!需要你们支援的时候,我们会打信号的。”

别的哨兵看上去并不高兴,但他们还是依令行事。夏侬驱策他的夜刃豹以更为缓慢小心的步伐继续前进。哈德里莎也让坐骑保持同样的速度。

当他们接近目的地时,夏侬将月刃拿在手中。哈德里莎也随之照办。

嗡嗡之声大作。这是一阵令人头痛的刺耳噪音,其间还伴着吱吱嘎嘎的声音。指挥官认得,这是树木折断的声音。

尽管细节尚未见分晓,她此刻已经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部落一直在寻求疯狂扩张,对木材的需求贪得无厌。他们要用来修筑房屋,烧火冶炼,以及建造不断扩大的舰队。

这就是他们对灰谷垂涎三尺的原因。

“我们最好从这走着过去。”夏侬在她耳边说道。

哈德里莎点点头,她下了坐骑,和夏侬一道将夜刃豹的缰绳虚拴在树上。这些夜刃豹极为聪明,它们会依令留在原地,除非得到骑手的召唤。如果事态紧急,战豹们能够迅速前来帮助,这对哈德里莎大为有利。

夏侬蹲低身子领头往前走去。风向一变朝他们吹来。这不止避免了兽人们闻到他们的气味,也解答了哈德里莎心中的疑问。

风中混杂着燃料和蒸汽的味道,这是地精机器的标志。从那令人窒息的浓烈气味来判断,是好几台机器。地精几乎可以说是暗夜精灵的对立面;他们信仰机器而不是自然的力量,并对后者鲜有(如果真有的话)敬意。

“看那!”夏侬用刺耳的声音说道,一手朝东北边指去。

起初哈德里莎以为是几个披着盔甲的巨人在森林中阔步行走。其中一个巨人正待大开杀戒,他一只手臂的末端装有一把疯狂旋转的弧形刀刃;另一只手臂的末端则装着巨大的四齿爪钩。此刻这巨人正一手抓着一棵粗大的橡树,另一手将旋转的刀锋伸向树干。

令哈德里莎恐惧的是,那锯刃轻而易举将木材切开。转眼间那棵巨大橡树就摇晃起来,它已经失去生命。

然而那个巨大的身影并不满足于此。它换了个姿势,又开始将树木刨成小截。

这时哈德里莎才看清那东西的头部有一个座位……有个矮小的身影坐在上面熟练地操纵控制杆。他绿皮长耳,脸上带着嗜虐的笑容。

“一台伐木机,”她对夏侬低声说道。“一台地精伐木机!”有报告说这种机器在遥远的东边出现过,但在如此近的地方发现一台却实在令人烦恼。

“等等,”夏侬耳语道。“继续听。”

没等她问个为什么,嗡嗡声又从另一个地方传来。两人看到又有一台伐木机缓缓走了出来。这台外壳有银色与红色涂装的机器停了下来,上身朝一旁转了过去,要是一个活物这么做的话想必定会扭断脊骨。那座位上另有一个被装甲半掩着的地精,他审视着附近的树林,在选定目标之后扳动一处手柄,旋转的锯刃便开始了它们残忍的工作。

哈德里莎无声地咒骂着这样的冒渎行径。她正要站起身——直觉却让她一下子蹲下身来,这时又有两台伐木机走进视野。

“他们正在这里大规模伐木,”夏侬告诉她道。“我先前还看到两台。他们正在破坏灰谷的这一区域,好像那些树根本没有感觉,根本毫不重要一样!”

“六台伐木机。”哈德里莎算了算。“我们能对付得了这么多——”

这时更为恐怖的梦魇出现在他们面前。另一台伐木机加了进来,后面跟着一台又一台……很快他们眼前的伐木机便超过二十台之多,而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艾露恩在上!”夏侬倒抽一口冷气。“这比我原想的更为糟糕!”

“我们得走了!”哈德里莎回答道,她开始往后退去。两名哨兵仍然眼看着那恐怖的场景,朝着他们留下坐骑的地方慢慢退去。

风向再次变了。燃料与蒸汽的浓重气味从他们的左侧往哈德里莎袭来。

“当心!”她猛一把将夏侬推开。

一台伐木机从树木和灌木丛间猛冲出来,金属巨爪撕开挡路的枝叶。尖厉的癫狂笑盖过了锯刃旋转的声音。那地精扳动着操纵杆,脸上露出恶鬼般的笑容。

锯刃朝着哈德里莎挥来。她被迫向左闪去,却因盲眼的缘故脚下一绊,锯刃险险地插着肩膀过去。而哈德里莎身穿板甲, 伐木机仍然切开金属,在她的皮肉上割开一道细小却疼痛的伤口。

伤口却浅,却让指挥官大吃一惊,令她成为一个理想的攻击目标。伐木机的上半身朝她转了过来。地精操纵着呼呼直转的锯刃,再次发出一阵狂野的大笑。

幸运的是,谁也没听到哨兵们在此的战斗,这一方面是因为地精比别人往前走得太远,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毁林伐木的噪声太大。但哈德里莎并不寄希望于一直如此。最起码她和夏侬必须逃之夭夭。

一把飞旋的月刃从她身边掠过,直飞到离那地精咫尺之遥,却被一支铁臂挡开。夏侬的武器猛地飞了出去,深深陷入附近一根树干当中。

但这一击至少给了哈德里莎喘息的机会。她趁势跳出圈外,伸手拔出自己的月刃。

那地精一拉手柄,伐木机便朝她冲了过来。它仍将一只手臂当做盾牌,而另一只手臂上锯刃旋转不已,直朝前方伸了过来。

哈德里莎估摸着伐木机的位置,又根据自己受损的视力略作调整,然后抛出月刃。初看上去她偏了老远,但那月刃飞过冷笑的地精之后却又转了回来。指挥官脸上不动声色,生怕让敌人警觉起来。

然而她低估了地精和他那台机器的厉害。那矮骡子一拉操纵杆,那只防御的手臂以活物绝不可能做到的方式从头顶上扭了过去。

只听铿的一声厉响,她的月刃打在那手臂上远远弹飞出去。哈德里莎咒骂起来。

“来咧,紫皮!”地精嘲弄道。“来给爷抱一个!”

伐木机的双臂从不同的方向朝她挥来,想要把她夹在中间然后再一刀解决。哈德里莎猛仆倒在地,勉强躲过身首异处的命运。

她原以为地精会立刻调整姿态再度进攻,然而那双手臂却开始疯狂地乱舞起来。指挥官撑起身来,看到夏侬正攀在伐木机的侧面,他没拿着月刃,但左手中攥着的匕首更利于对付伐木机的驾驶员——如果暗夜精灵能更接近一些的话。

可地精却决不允许此事发生。伐木机挥着双臂转着身子,一心想要将夏侬摔打下去。尽管他没能如愿以偿,却也让哨兵无法使用他手中的刀刃。

哈德里莎知道,她若是给其他人发信号的话,也可能惊动所有的地精以及其他的部落成员,让他们察觉有联盟在附近出没。于是她想找办法迅速料理掉这个孤单的敌人。她环顾四周。自己的月刃落得太远,但夏侬的武器还插在附近一棵树上。她冲过去拿那把武器,希望自己的同伴能把那个地精拖久一点——而且不要因此丧命。

然而,尽管她轻易来到那把月刃旁边,要拔它出来却是个更加艰难的任务。月刃深深埋入树干当中,尽管哈德里莎使尽全力——期间她一直咬紧牙关,伤口因使劲更加疼痛起来——它也不曾动得分毫。

耳边嗡嗡之声大作。她朝其他伐木机的方向瞥了一眼,但他们并没出现在视野当中……因而也不会是这愈发响亮的嗡嗡声的来源。

哈德里莎猛一蹲身。

这台伐木机的锯刃猛斫入树干当中。木片和锯末洒落在暗夜精灵的身上。

一阵尖利刺耳的声音撕扯着她的耳膜。哈德里莎滚身闪到一边,看到伐木机的锯刃砍到了月刃上面。这一下冲击使得伐木机和树木都剧烈震动起来。

那地精骂骂咧咧地扳动了几个操纵杆。另一支铁臂伸过来撑住树干。在惊人的力量作用下,伐木机利用杠杆原理挣脱开来。

哈德里莎没能看到夏侬的踪迹,她只能假设最糟糕的可能。夏侬的月刃已经被摧毁了,于是她四顾寻找着自己的武器。

那棵被锯了一半的大树发出不祥的吱嘎声。哈德里莎往后退了几步,这才发现危险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急迫。大树微微摇晃了几下,然后平静了下来。

地精调整着操纵手柄,然后再度向她冲来。这时哈德里莎终于瞥见了夏侬的身影,他趴倒在另一棵树下。尽管她没看到什么受伤的迹象,但那一动不动的身躯让她不抱多少希望。

然而,看到夏侬使她突然有了个孤注一掷的计划。指挥官希望她对那棵树的损伤判断正确,否则她就要将自己置于死地了。

“夏侬!”她大吼道。“攻他的左路!”

地精应声而动。他一拉操纵杆,使得伐木机转身朝向他认为威胁所在的位置。

要是哈德里莎朝地精冲过去的话,他一定能及时注意到她的行动,成功阻止她的攻击。然而,暗夜精灵却朝树后跑去。

地精看到那个男性暗夜精灵仍然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要么失去知觉,要么就是死了。他一拉手柄,伐木机开始朝她转回过来。

哈德里莎猛地撞向树后。这一下撞得她骨头都震动起来,但哈德里莎听到树木发出一声令她欣慰的断裂声。

巨树倾斜而倒。

哈德里莎向艾露恩默默祈祷着。

她对力度和角度的判断都非常准确。这棵巨树朝着伐木机倒了过去。

阴影笼在地精的头上,他不由抬头看去。他疯狂地调整着手柄,抬起两支铁臂想要挡住巨树的落势。然而当他意识到这显然是螳臂当车的时候,地精立刻想要跳出自己的座位。

他没能办到。

大树把伐木机和它的驾驶员压成了一堆挤扁的残骸。装满燃料的油箱破裂开来。

伐木机爆炸了,金属碎片和地精的残躯四下横飞。

没等那大树落地,哈德里莎已经朝夏侬跑了过去。只要他还有一线生机,哈德里莎就不愿抛弃自己属下的军官。

“夏侬!”指挥官压低声音喊道。“夏侬!”

他没有动弹,但哈德里莎发现这个男性暗夜精灵至少还在呼吸。他的头上有一处严重的擦伤,脸庞和手臂上满是鲜血。

哈德里莎别无选择,于是环起手臂搂住夏侬的上身,不顾胳膊上的疼痛拉着他往后退去。她回头望了一眼,瞥见另一台伐木机正朝着先前的残骸走去。哈德里莎伏身贴地,相信那个驾驶员看不到她和怀中的夏侬,尽管如此她还是尽快加快了速度。要是他俩被发现的话,就绝无逃脱的可能了。

眼前突然亮光一闪。哈德里莎扮了个鬼脸,放下夏侬去拿自己的月刃。虽说会耽搁宝贵的几秒钟时间,但若没有月刃他们也就毫无还手之力。

伐木机的声音越来越大,却并没传来有所发现的惊叫声。指挥官寄希望于地精们只关心自己眼前,认为那个驾驶员是在伐倒巨树时计算失误,而不是曾经施虐狂一般追杀着暗夜精灵。她只希望他们的错觉能够维持更久,让她有足够时间逃到坐骑身边。

哈德里莎一手拖着夏侬,终于爬到数码之外避开了敌人的视线。然后她停了下来,轻轻吹了声口哨。

她等在那里,心中砰砰直响。终于,她的坐骑快步出现在视野中。夜刃豹用嘴轻蹭着她的腰间。

第二头战豹也跟了过来。它嗅了嗅夏侬,然后低吼一声。哈德里莎朝它嘘了一声,把不再动弹的军官安放在这头猛兽的背上。做完此事之后,她骑上了自己的坐骑。

在她身后响起一阵骚动,地精们在检查伐木机的残骸,哈德里莎希望他们仍把那误认为是一场事故。指挥官深深吸了口气,接着驱动夜刃豹们往前冲去。

她丝毫不敢放松,直到把他们远远甩在后面。哈德里莎争分夺秒来到队伍其他成员身边,他们见她到来全都目露不安。

“照顾好他!”她朝两人下令道。当他们去看护夏侬的时候,哈德里莎朝向其他哨兵。“事情比我们原想的更为糟糕!那里的地精伐木机比我原想的还要多!他们已经破坏了此地的森林。我所遗憾的是,想必他们正在别的地方做着同样的勾当。”

“我们可以冲过去干掉这些害人精!”一名哨兵咆哮道。“我们对付得了这些渣滓!”

一些哨兵举起月刃表示赞同,但哈德里莎立刻打消了任何发起攻击的念头。“我们不会采取自杀式攻击!现在先回去!这个消息必须传递给达纳苏斯!”

“然后我们就这么等着?”又一人脱口说道。

“当然不!问得够了!”她对照看夏侬的两名暗夜精灵下令道。“把他固定好!我们必须全速疾驰!”然而当哈德里莎看到他俩的表情时,她顿了下来。

“他死了。”最近的一名哨兵对她和其他人说道。“已经有一会儿了。他头上的伤太重了。”为了强调自己的观点,她偏过夏侬的脑袋,让整个队伍的人都能看到那道瘀黑的伤口和愈发汹涌的血流。哈德里莎在逃亡时也曾见过这番情景,可那时她却未曾放在心上。

指挥官恼怒地皱起眉头。又是一人死于部落之手。她浑身发痛,脉搏急骤。

“他们会付出代价的。他们会为所有的死难……包括这森林付出代价。”

哈德里莎驱动坐骑往前走去,其他人跟在她的后面。她回首望去。夏侬的尸体被固定在坐骑上,与他们一同驰骋——她知道,这死去的骑手很可能是一个不祥之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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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莅临




尽管峰会开始的时候会有一个正式的联盟成员出席仪式,但东道主也为代表们的提前莅临有所安排。暗夜精灵们倒是愿意在首都里招待所有的客人,但经过多数人表决最终同意让使者和一小队私人护卫留在达纳苏斯,剩下的人则待在他们自己的船上。在峰会开幕式上,所有人员列队入场,等仪式结束后再回到船上直到会议闭幕。

最终高阶女祭司意识到了这个决定的睿智,尽管和客人们提出的理由不尽相同。在这个敏感时期,各国在达纳苏斯城中的人数越多,发生口角和骚乱的可能也就越高,甚至可能葬送他们为之努力的目标。考虑到各国尚饱受大灾变之苦的缘故,发生这种事的风险已经够高的了。

塞拉摩是第一个遣使来到泰达希尔的联盟成员。当大使和他的随员从通到达纳苏斯的传送门中走出的时候,泰兰德与玛法里奥迎了上去。

“很高兴见到你,大法师特沃什,”高阶女祭司问候道。

那黑发法师朝两人鞠了一躬。“我以塞拉摩岛主吉安娜•普劳德摩尔女士的名义,感谢你们在这次最为重要的会议当中的盛情款待。”

“你能代她前来我们深表荣幸,尽管我们希望吉安娜女士能亲自出席。”

特沃什理了理他黑质紫章的长袍。作为吉安娜•普劳德摩尔的副手之一,他还穿着一件精美的金色背心,肩膀处有着漂亮的装饰。“鉴于我们周遭麻烦不断,她决定留下来继续整编联盟军队。请相信,她也非常愿意前来,高阶女祭司。”

“在这些黑暗的时日里,她的军事才能堪称无价之宝。”玛法里奥插口道。

“至少,这一点上她倒是像她的父亲。”特沃什没有继续说下去,海军上将戴林•普劳德摩尔是一个敏感的话题。戴林死于自己对兽人的顽固态度。当拥有食人魔血统的混血儿雷克萨率军攻打塞拉摩要塞时,他原本也不想杀死这位海军上将,可戴林使得他们别无选择。普罗德摩尔上将的女儿为他的死感到悲痛,尽管上将的行动迫使她支持部落而非自己的亲生父亲。

高阶女祭司犹豫了片刻,然后问道。“蓓恩还好吗?”

特沃什撇了撇嘴。“她一如既往地对吉安娜女士尽忠恪守。与黑暗法师作战给她留下的那道伤疤根本比不上那件事在她心中留下的伤痕。”他耸了耸肩。“但她从不接受任何帮助。她的倔强既造成危害,也是个可取的长处。”

“我会继续为她的痊愈而祈祷,不管是肉体还是内心。”泰兰德摇了摇头,然后再次笑了起来。“说到眼下,你们得好好休息一下才是。”她对一名助手指示道。“请带大法师和他的侍卫去他们的住处。”

特沃什又鞠了一躬。“我期待着峰会的来临。”

当塞拉摩的使者离开的时候,高阶女祭司喃喃地说道。“这可能是最好对付的一批人了。要是别的人都和塞拉摩一样直来直去就好了。”

“他们会明白事理的,泰兰德。他们必须如此。”

大法师刚走不久便有消息传来,矮人使者已经来到岛上。三个氏族都来了。

“这不可能是巧合。”泰兰德断言道,此时她正和她的伴侣,以及几位女祭司一起等在传送门前。“他们是一起来的吗?”

“鲁瑟兰村的码头空间有限,因此铜须和蛮锤同意一道前来。但我没听到黑铁氏族的消息。难以想象他们会一起坐船来此。要真这样的话,我猜三个氏族一定全程待在自己的舱室里,就算登陆的时候也是各自独立行动。”

“我可不想坐这样的船。”高阶女祭司摇头回答道。他们等待着三个使团从传送门中走出,但等了又等却不见有人出现。大德鲁伊和泰兰德焦虑地交换着眼神。

“或许我应该下去——”可没等玛法里奥继续说下去,传送门突然闪耀起来,第一个矮人踏进了暗夜精灵的首都。

“你好啊,萨尔加斯•安威玛尔!”泰兰德立刻认出这个灰发矮人是铜须氏族中的英雄之一。此前萨尔加斯就已经代表他的族人与暗夜精灵讨论过了。

“向你致敬,女士,”这个矮胖而结实的身影隆隆地说道。尽管他比任何一个暗夜精灵矮上许多,他却比玛法里奥要宽上两倍,而且身上全都是肌肉。“抱歉来迟了!为谁先上来起了点小争执……”

矮人一族正处于动荡之中,就连泰兰德和她的伴侣也对各氏族间的紧张情绪倍感不安。除了暴风城之外,最让人担心的就是矮人能否出席会议了。暗夜精灵们很高兴他们能够前来……但如果使团们来只是为了彼此打上一架,那一切都等于零。

“怎么解决的?”泰兰德希望用的不是斧头。

萨尔加斯笑了起来。“蛮锤氏族建议我们掷骰子!主意大好!我们就这么办了……当然,最后是铜须赢了!”

高阶女祭司和玛法里奥露出一丝微笑,相信矮人们用了如此简单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我们很高兴见到你,”大德鲁伊补充道。“感谢你的到来。”

“你们一直以来都是强大的盟友,铜须氏族不会置此于不顾的。不过,黑铁氏族,难说……”

泰兰德带着使者和他的随从往前走去。“你远道而来一定饿了吧。这两位会带你们去房间,那有为你们准备的饭菜。”

“也有喝的咯?”

“暗夜精灵甜酒和矮人麦酒都有。”

萨尔加斯笑得更欢了。他点点头,带着手下跟随两位女祭司而去。等矮人们走出视线之后,泰兰德这才略略放松下来。

“做得好,吾爱,”大德鲁伊悄声说道。“最好让他们赶快走,免得再生事端。特别是,如果下一个来的——”

传送门闪耀着,一小队脸色苍白近于死灰的黑衣矮人阴郁而警惕地走了进来。他们有的长着暗褐色的头发,有的则是晦黑色或者暗红色,除此之外在玛法里奥看来他们几乎一模一样。只有打头的那个矮人看上去有些个性,从他那双火红的眼睛中暗夜精灵们能看出几分狡黠之情。

尽管没有拔出武器,黑铁矮人们的手却悬在一旁以防万一。然而,当他们看到只有玛法里奥、泰兰德和几位女祭司等在那里引领宾客时,这支小队放松了……少许。

“你好啊,黑铁氏族的大使……”泰兰德说道。她并不熟悉队伍中的任何一个矮人,包括领头的在内。

“我是德鲁坎。我代表茉艾拉•索拉森,”站在最前边的阴沉身影哑声说道。他一双红眼睛观察着面前的两位要人,显然是在评估他们的潜在威胁。

“欢迎你,德鲁坎,以及你的随从。我们已经为你准备好了房间,还有饭菜和酒水。”

“我们自己带了。”德鲁坎指着他的随从们携带的几个沉重的包裹和酒桶。“我们什么都不需要。”

“如你所愿。我这就让人去撤掉。要是你改变主意的话,请告诉我一声。”

德鲁坎咕哝了一声,带着手下跟随泰兰德派的两位向导而去。

等到黑铁矮人们走到听力所及范围之外时,玛法里奥低声抱怨起来。“真容易相信人啊。”

“他们来了,这就够了。从你所告诉我的那点事来看,他们与我们达成的共识也不比铜须氏族少。”

“黑铁矮人现在承受不起被孤立的后果。他们需要保持和联盟的整体关系,或许他们的矮人同胞除外。”

传送门再次启动了。

“蛮锤氏族向东道主致敬!”队伍最前面那个粗短结实的人影身穿一副金红相间的铠甲,开心地朝暗夜精灵们喊道。他身后的矮人们也吵吵闹闹地打着招呼,有的还挥舞手中的战锤表示致意。

泰兰德走上前去向领队致意。“欢迎,库德兰。很高兴你能和我们在一起。”

矮人一脸浓密的长须色泽比铠甲更为鲜红,他笑了起来。“我可是等了够长时间才上来的。那些黑铁矮人闹什么事了吗?”

“除了拒绝我们的饭菜和酒水之外,他们非常礼貌。”大德鲁伊回答道。

“他们可能是怕被谁下了毒吧,这在他们氏族里不算啥稀奇事。那么,很高兴听到事情的发展都和我所计划的一样。”

“‘计划’?”

蛮锤矮人倾过身来,以阴谋家的口气解释道,“咱谁也不希望让其他人先到岛上,更不愿意落在最后一个。所以我们对着战锤起誓要一同到达。”库德兰哼了一声。“可没人跟我们说过这有个传送门。于是到这门口,大家又为谁第一个上去吵起来了!”

“于是这时候有人建议来赌一把?”

“呃……原话倒不是这么说的。不过,对,我是这么告诉他们的。”

高阶女祭司心照不宣地眯起了眼睛。“是你建议的……”

“对啊!效果很好嘛我看。”

泰兰德步步紧逼。“所以这个顺序完全是出于巧合了?排到第三位你好像很开心啊。而让黑铁矮人第二个走可能是最安稳的情况了。”

库德兰昂起头。总之,他笑的更欢了。“嘿,我像是会在骰子上动手脚的人吗?”

“远道而来你一定累了吧,”泰兰德朝他笑了回去,好像根本没有问过之前的问题似的说道。她向另外两名女祭司做了个手势。“她们会带你去房间,饭菜和酒水都准备好了。”

“我为大家向你道谢了!”

矮人和两位东道主热情地握了握手,然后带领随从们跟着向导走去。与库德兰的相遇只不过是短暂的停息而已。随着别的代表陆续到来,两位暗夜精灵再度意识到有多少事取决于这次会议的成功——又有多少事不止取决于瓦里安•乌瑞恩的来临,也取决于他对那些最为重要事务的支持。

暴风之王的莅临尚无官方声明,尽管两人都相信珊蒂斯的报告,他们却不由愈发焦虑起来。每当一个势力的代表到来,他们担心有事发生的念头就越发强烈。

显然一时间都不会再有船来,于是两人都很高兴能够结束工作。他们没有安排正式会面:泰兰德希望能让使者们先好好休息,以备接下来平心静气参与讨论。

“谁也没提他们自己国家的困难,”当他们走到神殿附近时,大德鲁伊注意到。“或许等会议开始之后就不会这样了。”

“你真这么认为?”

玛法里奥摇摇头。“不。不好说。”

他们的谈话就此结束,两人注意到神殿外有两个显眼的身影。尽管距离尚远,那鲜艳的装束表明他们是上层精灵。

“大法师莫丹特,”泰兰德礼貌地向他致意。这位上层精灵的领袖略比他的伙伴更为瘦削,脸庞也更为沧桑。“瓦尔丁。两位不期而至实乃荣幸,却不知是为何事?”

两位上层精灵都未质疑泰兰德话中或有讥诮之意。他们熟悉高阶女祭司的为人,知道她对他们一向尊敬。

“瓦尔丁坚持说我们必须来一趟。我知道你另有急事需要处理,但这似乎是能够打消他疑虑的方法。还有那些更年轻也更缺乏耐心的人们。”

“有什么东西丢了吗?”

那个年轻的上层精灵插嘴道。“问的正好,只不过不是什么东西,你应该问什么人!”

“注意你的身份!”莫丹特对他的门徒(译注:此处原为法语)坚决地说道。“塞拉布林的失踪有一百种可能与他们无关!”

玛法里奥接过了话头。“你们中有人失踪了,大法师?别人最后一次看到他是什么时候?”

“他是和我在一起的人之一。”瓦尔丁回答。“过了很久才有人注意到他没能回去。”

“没人受到那个法术的影响吗?”

“当然!我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那个年轻的上层精灵看上去对任何其他建议都颇为反感。

莫丹特失望地摇了摇头。“给我规矩点!你得尊敬地回答大德鲁伊和高阶女祭司的问题。”

瓦尔丁勉强地点了点头。“我很抱歉,大德鲁伊。请继续说。”

“有谁记得最后是在哪见到他的吗?”玛法里奥继续问道。

“施法过后谁也没见他回去。我全问过。”

大德鲁伊考虑了一会瓦尔丁的话,然后转向他的伴侣。“我最好现在就来处理此事。”

“我也这么想。千万当心。”

他苦笑一声。“我会的。”




瓦尔丁领着玛法里奥回到他们施法的场所。显然法师仍不相信任何上层精灵以外的人,但他还是回答了大德鲁伊的所有问题。

“完全没有人记得他当时站在哪吗?”

“没这必要。”

玛法里奥没有责难这个逻辑,但他觉得这个上层精灵对同胞并没有表面上那么关心。总该有人多少记得一点和那个失踪的施法者下落有关的事情吧。大德鲁伊在此前上层精灵站成一圈的地方跪下身去。他伸手抚过地面,朝着满地草叶喃喃低语道。

你们看到了吗?玛法里奥朝它们问道。你们看到了吗?

小草急于回答他的问题,平时少有人向它们请求帮助。可它只能说出有几队生物从上方走过。这是玛法里奥意料之中的答案,但尽管没什么有用的信息,他还是向小草表示感谢。

“我对这个地方施过法术,但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瓦尔丁主动说道。

“我离去之后,所有人都是朝同一个方向走的吗?”

“我们为何要去别的地方?再远就是你安置在那的那群人类了,你以为我们想去那边晃荡吗?”瓦尔丁毫不掩饰他的轻蔑之意。

玛法里奥装作没注意他的语气。“那么塞拉布林是一个人回去的?”

法师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了。“你之前已经问过了。”

“如果有必要我还会再问一遍。有时你会惊奇地发现,前后答案完全不同。”大德鲁伊慢慢站起身来,接着,他喘了口气,开始朝记忆中大多数上层精灵离开的方向走去。“你还记得自己回去的方向吗?”

“当然。”

“带路吧。”

瓦尔丁耸耸肩照他的话办。他在灌木丛中跋涉而过,玛法里奥则紧跟在后面。

他们一路走去,大德鲁伊继续将手伸向周遭的植物,和各种花草树木交谈……但正如预料一样没有结果。尽管大德鲁伊心有准备,他的技能仍在此派不上用场。

“我们好了没?”瓦尔丁最终问道。

“我觉得你没理由留下。我倒是想再多探察一下这个地方。”

“随你的便。”那上层精灵再没多说一句便转身离去。

玛法里奥叹息着审视这片土地。实际上,他也想不出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但他并不想在上层精灵的面前就此放弃。他怀疑瓦尔丁并没有完全告诉他上层精灵们走过的路径。但就算玛法里奥知道了,他也未必能从植物身上搜集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植物们确实注意到了上层精灵的施法,但法术一旦中断,它们对那些生物也就毫不关心了。

林中一棵最大的树木摆动着枝桠,它通过这种方式和大德鲁伊交谈。

有人在树林深处注视着他。

玛法里奥头也不回,立刻调动森林的力量对付那双窥视的眼睛。在那个方向上,树木纷纷弯下身来,用树枝在那个隐匿的观察者周围组成一道不可穿越的篱墙。与此同时,地上的灌木开始疯狂萌生,纠缠在他又或是她的脚下。树上的花朵也突然绽放,喷出一团团浓郁的花粉。

大德鲁伊毫不费力地朝那里走了过去。当他靠近的时候,玛法里奥听到徒劳的挣扎声和阵阵咳嗽声。

植物们给他让出路来,形成一条刚好能过的通道。玛法里奥将法杖拿在手中,尽管实际上他毫无畏惧。

巨树们直起了身子,灌木丛也动了起来,当中显出一个身影。他仍在咳嗽,一面想要擦干净眼睛。那些看上去没什么作用的花粉却有效地侵入了他的胸肺和眼睛。

玛法里奥做了个手势,一道轻风在那身影四周旋起。玛法里奥控制着风向,让它不仅吹掉了那人眼中的花粉,还送过去一阵能减轻咳嗽的新鲜空气。

伊德里克瞪着充血的眼睛望向暗夜精灵。

“大-大德鲁伊!”那个人类猛打了个喷嚏。“谢天谢地!我还以为被什么怪物抓住了!”

“这不过是以防万一。有人在监视我的时候,我也想弄清楚他们到底是谁。”

吉恩的手下目瞪口呆。“监视您?才不是呢!我只是在捕猎而已。我把猎物追了出来,却在附近跟丢了。我还以为它在那个方向”——他指了指玛法里奥来的方向——“突然间好像整片土地都朝我发起攻击!”

玛法里奥做了个手势,剩下的围篱也随之消失。他本不需要这么做,但却觉得有必要进一步提醒伊德里克他是在跟谁说话,聪明的话最好老实交待。当然,玛法里奥并不想真正伤害这个人,但让伊德里克心神不宁或许有助于暗夜精灵获得有用的信息。

“你已经远离自己的营地,伊德里克。能把你带这么远,这场捕猎一定了不得啊。那么……你愿意再解释一次吗?”

吉尔尼斯人目光游移,玛法里奥完全能明白他的心思。伊德里克绝不敢背叛他的主人,哪怕是在最微不足道的小事上面。

“你的忠诚值得赞赏,但如果你现在不告诉我的话,我会亲自向吉恩询问真相。峰会在即,要是我对吉尔尼斯重回联盟的申请产生任何疑问,都可能把事态引往他和我所不愿看到的方向。”

那人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最终点了点头。“其实没什么,大德鲁伊!我根本没想过要监视您!只不过您刚好在这里——刚好和他们中的一个在这里……”

“一个……上层精灵?你是在监视上层精灵?”

伊德里克又咽了一口,继续说道。“吾主从您和其他人那里听说了一些他们的历史。他不信任他们所带来的任何影响。”

玛法里奥之前也听说过这样的话。只不过之前这么说的都是暗夜精灵而已。

“这绝对不是针对您,”伊德里克迅速补充道。“吾主对您的能力和承诺都抱有最崇高的敬意。”

“那他可以得到我的承诺,吉尔尼斯根本用不着为上层精灵担心。这么一说应该能让他不再派遣你或是其他人来继续这种毫无必要的旅行了吧。”

伊德里克低下头来。“是的,大德鲁伊。”

玛法里奥用更为亲切的语气说道,“我知道峰会使你们全都如履刀锋。事情会顺利的。”

“我们明白。”

“请代我向吉恩问好。”

那个人类又鞠了一躬,然后快步走进森林。玛法里奥皱着眉头转身朝达纳苏斯走去。他确信伊德里克说了实话,吉恩•格雷迈恩不信任上层精灵。但大德鲁伊也确信吉尔尼斯和那个法师的失踪一点关系也没有。

但玛法里奥•怒风同样确信的是,这场事件与峰会有着某种联系……或许是为了让它失败。



WOLFHEART
Richard A. Kna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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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9 17:46:1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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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最后的诀别




尽管泰兰德希望加洛德的娘子能得到恰当的安葬,莎拉希尔的葬礼还是简短而朴素。这都是加洛德的选择:他认为莎拉希尔并不喜欢隆重的排场。她向来喜欢简约的生活,加洛德认为她最终的葬礼也不例外。当然,加洛德坚持要缩短仪式的时间也可能只是为了略减心中的痛苦。

只有与莎拉希尔最熟悉的人才受邀参与葬礼。高阶女祭司站在盛放莎拉希尔尸体的棺椁后。艾露恩之光从神殿穹顶投下,映照在加洛德的爱人与泰兰德身上。

“太初混沌,长夜沉沉;”她开口颂道,“天渊黑暗,我目昏昏。泣求上苍,引我脱困;皓月皎洁,照耀我身。光长夜兮,安我族人;明我目兮,定我心魂……”

高阶女祭司所述的既是她族人所传唱的灵歌,也是暗夜精灵们毫不怀疑的真实事件。谁也不能否认月之圣母对她的子民们格外关照,而他们也对她感恩戴德。

加洛德跪在队伍的最前面,目光始终不曾离开莎拉希尔美丽而近乎飘渺的脸庞。在他看来她就像一尊完美无暇的大理石雕像,安详的脸上带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现在,”泰兰德继续说道,“我们请求月之圣母引导我们的姐妹莎拉希尔踏上她神圣的归途,愿她的先祖和早逝的故人迎接她……”

后面的话加洛德一概没有听见。他心中只有自己与莎拉希尔共处的生活,以及在此期间他所犯过的大小错误。他很感激她容忍了他所有的缺点,尽管她若留下来的话本可成为一位受人尊敬的月神祭司。

泰兰德抬起双臂迎向月光。加洛德从自己的冥思中清醒了片刻,然后再次变得兴趣索然。

片刻之后莎拉希尔的身上放射出银色的光晕,加洛德抬起头来。

似乎再没旁人注意……至少没人有所反应。加洛德注目着那令人心怡的柔和光辉从他爱人身上升起。它呈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形,然后渐渐与那具静止不动的躯体分了开来。

“莎拉希尔……”加洛德喃喃地说。

他觉得那个人影停了下来,朝他所在的方向幽幽望了一眼。虽说不过瞬息而已,却让他突然回想起另一些与爱人共度的温馨时光。其中一些情景他原本已有数百年不曾回想,现在重历起来却恍如昨日般清晰。

莎拉希尔的灵魂开始蜷缩,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光球。它在空中飘浮了片刻,接着如同被月光牵动一般飞升起来。

当这个球体来到月光之下时,它便消失不见了……而加洛德感觉到莎拉希尔的存在也就此消失。

加洛德倒吸了一口气,但幸运的是谁也没注意到他。过了一会,泰兰德放下手臂,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仪式已经接近尾声。

实际上,接下来只需她与加洛德带领棺椁和一队哀悼者步出神殿,穿过花园前往城外的一处地点。而玛法里奥带着一小队德鲁伊就在那里迎接他们。

泰兰德对众人说道。“莎拉希尔的灵魂已经离开了她的皮囊,现在就让这皮囊归于世界……”

德鲁伊们抬起尸体,满怀敬意地将它安放在一片青草和灌木上。两名女性德鲁伊怜爱地为莎拉希尔调整姿势,令她看上去宛若梦中一般。

“泰达希尔欢迎这个孩子,”玛法里奥咏诵道。“世界欢迎这个孩子的归来。”

大德鲁伊举起法杖。一阵轻风卷过,树梢微微摇动。

莎拉希尔的尸体旁生长出根根新苗,接着绽放出雪白金灿的繁花。起初它们不过点缀在加洛德爱人的身边,但随着它们数量愈发增加,开始渐渐将她盖过。越来越多的花朵绽放开来,如水泼一般迅速涌过,最终形成一张美丽的花毯覆在暗夜精灵女子的身上。加洛德不禁想到这副情景与她甚为相配。

最后为枝叶所遮去的是她安详的面容。花卉继续抽枝发芽,形成一片色泽鲜艳的繁茂花丛。一股馥郁芬芳的气味扑鼻而来,让加洛德更为怀念莎拉希尔。

那些来访的人们向他致哀之后纷纷离去。很快只剩下几个人继续驻足观看,其中包括玛法里奥和泰兰德。

“仪式进行的非常顺利。”大德鲁伊说道。

“我们已经失去了永生,以后这样的葬礼会越来越多。”泰兰德正要开口,加洛德已经说出了她想说的话。“我很荣幸,莎拉希尔是最初的逝者之一。我得承认,这让她……她的逝去更容易接受。”他朝着高阶女祭司低下头去。“老实说,你的安排让我极为感动,看上去就像莎拉希尔的灵魂朝着月之圣母飞升而去……”

泰兰德看上去有些困惑。“我没安排过这样的事。我生怕这么说冒犯了你,加洛德。”她紧盯着他的眼睛。“你看到这样的事了?”

“是的,但是——”

“艾露恩宠眷着你!我真羡慕你,尽管我尊重女神的意思,她让这只在你和莎拉希尔之间发生。”

“这……不是你做的?”

“不是。”

加洛德瞪大了眼睛,但他很快恢复过来。他瞥了一眼尚未离开的观礼者们。“我本希望玛维会来。”

泰兰德清了清嗓子。“你可别往心里去。你姐姐经历了很多事,有段时间她和我都无法彼此面对——”

前卫兵队长皱起了眉头。“我知道这事,高阶女祭司。她之前跟我说过一些。其它的我也听别人说过,要么是与姐姐和我自小相熟的朋友,要么是事件的亲历者。”

“但只有玛法里奥和我,或者玛维自己能告诉你事情的真相……”

“我-我知道她是伊利丹的看守,后来又沦为他的阶下囚……并且饱受他的折辱。”

高阶女祭司面露悲哀。“对于玛维的遭遇我极为自责。我不该让她这么多年来一直负责看守伊利丹的工作。”

“我本该比你更为清楚的,吾爱,”大德鲁伊反驳道,“他是我的兄弟。我的孪生兄弟。”他又对加洛德解释道,“当伊利丹重获自由——在经历过这数千年之后——好像她的整个人生都变得毫无意义。将他抓回囚牢就成了她的最高目标。玛维彻底崩坏了。”

“是的,这正是我姐姐可能作出的反应。她对职责有着超越一切的热爱。”

泰兰德再次接过话头。“她决心对他追捕到底。职责变成了执念。不幸的是,周遭环境并不简单;事情接踵而至,终于演变成了一场灾难。我设法抵挡一个威胁,却几乎为之丧命。玛维却没有伸出援手,而是选择继续追击伊利丹——”

“倒不如说她选择牺牲掉你!”玛法里奥暴怒地喝道。

“老玛!注意你的言行!”泰兰德的目光从她的伴侣移向加洛德。

大德鲁伊朝玛维的弟弟低下头去。“请原谅,加洛德。我不该这么说你的姐姐,尤其是在现在……”

“我只关心真相……无论它多么可怕。”

“真相就是,”高阶女祭司同情地说,“她告诉别人,包括玛法里奥在内,说我已经死了——被一条汹涌的河流卷走——而罪魁祸首就是他的弟弟。对她来说,除了逮捕伊利丹并让他偿其罪孽之外,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加洛德知道她几乎成功了。但当玛法里奥看到伊利丹因听说泰兰德的遭遇而面露惶恐之时,这个计划破产了。通过法师凯尔萨斯的供述——后来沉迷魔瘾的血精灵之所以出现,也正是此人在背后的推动——他们得知了玛维的谎言。大德鲁伊将玛维定在了原处,却与伊利丹一起同去救援泰兰德。此后,玛法里奥自觉亏欠自己的孪生兄弟,便放任伊利丹逃亡到了唤作外域的异星世界。

加洛德感到一阵寒风卷过,令他略略颤抖起来。但奇怪的是,大德鲁伊和泰兰德似乎根本没感觉到寒意。接着,他意识到这股寒意实际上发自内心,因他愈发认识到姐姐是如何被自己的责任感无情地驱策着。

“后来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即便如此,我姐姐仍然没有放弃。”加洛德阴沉地评述道。“她穷追不舍,于是便发生了我所知道的事情。外域的追逐战中,她失手被捕饱受折磨,最终又和其他人一起杀掉了——抱歉,大德鲁伊——杀掉了你的弟弟。”

玛法里奥摇摇头。“你没必要道歉。这是你所应该知道的——就算我们不说,玛维也该告诉你。”

“有一段时间,我们都以为她死了……就像我们以为你死了一样,加洛德。”高阶女祭司垂目说道。“她手下的看守者部队因她的执念而全军覆没。当玛维回来之后,迎接她的是苦涩与质疑。她的内心受到严重创伤,但却最终坚持了下来。她的回复也是我们向她赔罪的原因之一,加洛德。你姐姐身上有很多值得钦佩的地方,尽管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们还是亏欠她许多。”泰兰德伸手安慰地抚住他的手臂。

“你的心地真是太好了。”加洛德不安地动了动。“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单独在此待上一会。”

“当然。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回去了。更多的宾客正要抵达。”

前联军指挥官点了点头。“愿峰会一切顺利。”

“我们也只能希望如此了。”

高阶女祭司和大德鲁伊各朝加洛德尊敬地鞠了一躬,接着将他独自留在了葬礼的地点。他眼看着他们离去,想知道他们是否对他隐瞒了什么。然而,现在这一切都并不重要了。他所关心的只是莎拉希尔最后长眠的这块土地。

加洛德在花丛边跪了下来。它们的芳香沁人心脾,令他立刻回想起与她共度的温馨时分。他想象着与她在一起的情景。

最后,他终于接受了眼前的事实,莎拉希尔已经永远安息,是得想些别的事情了。加洛德•影歌注视着花丛轻声问道。“那我又成了什么呢?”




玛法里奥沉默不语,直到他们走出老远。尽管如此,他仍是压低了声音。“你没说实话……至少,没说全。你没有告诉他玛维重新出现时你们俩之间发生的争执。”

“没这个必要。玛维和我彼此深知。她对职责的热诚难以动摇。她既已认错,此事便已了结。”

“我很高兴如此,但你为什么不告诉他更多呢?”

泰兰德温柔地笑了笑。“那应该由玛维自己来告诉他。”

这时,一名年轻的女祭司向他们走来。她焦急的表情引起了两人的注意。

“高阶女祭司,”她鞠躬以表致意。“下面又有人来了……好像是一艘潜水艇。”

“一艘潜水艇。这意味着侏儒们也来了。那么,现在人几乎都到齐了。”玛法里奥说。

泰兰德点头称是。“还没有看到从暴风城来的船吗?”

“没有,高阶女祭司。”

“知道了。”泰兰德吁了口气。“感谢你带来的消息。我们会直接去传送门。让侍从们准备好接待新来的客人。”

“遵命,高阶女祭司。”她领命匆匆而去。

“他会来的,”大德鲁伊开口说道。“他必须来。”

“珊蒂斯是这么说的……但就算瓦里安•乌瑞恩会来,他也要等到最后一刻。没有确切消息之前,我们也不能无限期拖延峰会。”

“不能……但也没有迹象表明他会不来。”

“老玛……”

他们不再谈论这个问题了。暗夜精灵们回到传送门前,准备迎接侏儒的到来。他们越等越久,玛法里奥和他的伴侣面面相觑,脸上却带着好奇而非焦急之情。

“会不会是他们的哪台机器在下面出故障了?”大德鲁伊终于开口问道。

“那样的话会有人上来报信的。”

“那得有人能来才行……”

传送门突然又是一闪。他们略带宽慰地看到侏儒的领队走了出来。

但是乍一眼看去,从传送门中走出的那个身影为大德鲁伊所闻所未闻。它有着两条如鸟类一般往后弯曲的长腿,一个矮墩墩的圆形座舱,以及两对手臂——其中上面一对手臂比下面一对小上许多。从它的大小和腰围来看,这东西有个颇为细小的脑袋。

接着,等到看清这个身影之后,玛法里奥尽管心中焦虑重重,还是忍不住朝着新来的客人低声笑了起来。

这个秃头侏儒和他的同族相比,有着个大鼻子和一张圆脸,看上去有几分像是个矮胖的人类,尽管这两个种族之间并无什么已知的关联。这个侏儒尽管年长,却像孩童一般活跃。他个子不高——实际上,他站直身子也要比库德兰矮上一英尺,而体型只有他的三分之一。玛法里奥这一推测是根据以前几次会面得出的,因为这侏儒的身体大部分都隐藏在奇形怪状的步行机当中。那东西初看上去还以为是他的躯体一般。

这位新来的人托起脸上一副古怪的护目镜,一双好奇的眼睛滴溜溜地看着暗夜精灵们。“高阶女祭司泰兰德•语风和大德鲁伊玛法里奥•怒风!”侏儒以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速度喋喋说道。“我很高兴能到这来!”

“大工匠吉尔宾•梅卡托克,您是我们最为欢迎的贵客,”泰兰德说道。

吉尔宾若有所思地扯了扯他那短短的白胡子,然后咧嘴笑了起来。那台机器载着他冲上前来,直到距离两位东道主不到一码的位置。

机器巨大的右臂突然朝玛法里奥伸了过来。尽管他没被吓住,大德鲁伊还是谨慎地退了一步。一只长着三个指头的“手”停在了距他胸口只有几英寸的位置。

“喔,实在抱歉!我一直在测试这些最新型机械陆行鸟的实验型手臂附件!动作控制还需要微调!我只是想和你握握手!”

玛法里奥定了定神,伸手握住那只机械手。侏儒扳动了一根控制杆,那只铁手便抓住了暗夜精灵的手。

泰兰德担忧地抽了口气,但玛法里奥只是按照大工匠的建议与步行机的铁手握了一握。接着,它的手指松开了暗夜精灵,那只手臂又收了回去。

吉尔宾•梅卡托克冷静而饶有兴趣地倾过身来问道,“压力感觉怎样?有伤筋断骨的地方吗?”

“没……完全没有。”

“啊,终于好了!”吉尔宾面露得色坐了回去。

在这台步行机的后面,其他侏儒也从传送门中走出。和大工匠不同,这些侏儒都是徒步走上来的,尽管他们全都穿戴着显然是自己制造的各色工程道具和装备。他们抬头注视着大工匠,然后又望向暗夜精灵们。

泰兰德朝别的侏儒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对吉尔宾说道,“我们已经准备好了饭菜和酒水……还准备了场地好让你们继续……努力工作。”

“太好了!我们还有些装备要带上来!我们能到你们哨兵部队练习箭术的靶场附近去测试吗?这位德文戴尔发明了一种新武器,或许能够在一分钟内射出五十支箭……要是它不会每次都往四周乱射就好了。”

德文戴尔是一个红头发的侏儒,显然比队伍中大多数成员年轻许多,他显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早已经安排好了,大工匠。要是您愿意跟着这些姐妹们……”

吉尔宾调节了几下操纵杆,照她吩咐而去。步行机就像一只不会飞行的巨鸟跟在女祭司们身后。吉尔宾的随从们——他们全都背着一个叮当作响的巨大包裹——极力想要跟上他的步伐。

泰兰德看着侏儒们喃喃说道,“除了暴风城,差不多全都来了。”

“是的。为了其他人着想,我们不能再作拖延了。”

高阶女祭司面露焦虑之色。“要是和峰会无关的话,艾露恩就不会让我看到那个幻象。瓦里安•乌瑞恩一定很快就来。”

“我们只能——”

一阵可怕的喧闹声突然从侏儒们前去的方向传来。两位暗夜精灵毫不迟疑,立刻冲过去察看发生了何事。

他们发现吉尔宾和他的随员正在与德鲁坎和几个黑铁矮人对峙。矮人们满脸怒气,手中拿着战斧和刀剑。吉尔宾用步行机的手臂指着黑铁氏族的大使,但显而易见大工匠并非是想要和德鲁坎握手。

在吉尔宾的身后,其他侏儒也纷纷拔出各种外形奇怪但不失凶险的机器。甚至吉尔宾也在坐骑上悄悄拿出一柄武器,暗夜精灵们认得那武器叫做霸王扳(译注:原文为Wrenchcalibur,取亚瑟王传说中的神剑Excalibur之典故)——叫这名字的部分原因是它外形像个扳手,上面装着一系列齿轮、活塞、符文和杠杆,因而也能当成一柄厉害的战锤使用。

其他武器却叫大德鲁伊和高阶女祭司难以辨认。有的像是喇叭口火枪,另一些则完全看不出是什么玩意。然而,在侏儒手中它们绝对危险无比……即便对使用者来说也是一样。

“——我要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做成三明治!”德鲁坎吼道,显然已经叫嚣过好几种不同的威胁了。“你坐的那台鬼机器倒正好用来当个酿造矮人烈酒的蒸馏釜!”

“我的这台机器还处于测试动力元件的初级阶段,”吉尔宾干巴巴地回答道。“要是能够检测出把你扯成两截所需的力度那就太有意思了。”

德鲁坎的随从叫喊起来,其中两人开始朝侏儒们走去。可德鲁坎愤怒地挥手示意他们退后。

“这是什么意思啊?”玛法里奥大喊一声,希望迅速转移双方的注意力。

看到他的到来,黑铁矮人似乎并不比面对侏儒高兴多少。德鲁坎两眼喷火地朝着吉尔宾挥舞战斧。“这个-这个侏儒想要用他那破烂玩具撞死我!”

“我说过了,这事完全是意外而已!”

“闭上你的臭嘴!”德鲁坎朝着侏儒上前一步。眼看双方间这场战斗就要不可避免。

然而一道炫目的银色光辉在他们当中亮起,矮人和侏儒们目瞪口呆,纷纷往后退去。

泰兰德放下双手,那光辉消失不见了。她大步走到德鲁坎与吉尔宾之间,镇定地说道,“现在,我确信这是一场误会。大工匠已经承认他的作品还需要进行一些调整,或许他在走进人群之前还要多加考虑这一点。同样,德鲁坎大师也许担心周遭的安全,但他应该明白自己是受到邀请而来,而这就意味着他和别的贵客一样得到我和我丈夫的安全保证。作为回报,我也请他尊重我们对其他客人的保证。”

“是……是的……我想我在调校好控制器之前应该更小心一点。”吉尔宾回答。他皱起了眉头,“尽管我已经开始怀疑这些手臂附件的实用价值……”

德鲁坎收起武器,哼了一声道。“即便是我们也深知高阶女祭司与大德鲁伊的公正。来一趟也不容易。事情就这么算了。”

泰兰德对侏儒们的向导说道,“姐妹们,我相信你们正要带大工匠吉尔宾和他的随员去他们住处吧?”

她们领会了她的暗示,不等两边再起敌意,赶忙带着侏儒们匆匆离去。与此同时,德鲁坎朝着高阶女祭司略一弯腰,便带着手下离去了。

“已经开始了,”大德鲁伊说道。“联盟各成员间和睦相处的假象逐渐揭开。就算黑铁矮人也应该明白吉尔宾是何等的人畜无害;而侏儒们也不该一下子就戒备起来。显然他们早在来此之前就绷紧了神经。”

“谁也不希望示弱啊,吾爱,就算在这个非常时期这么做也是合情合理的。我们已经知道在一些地区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件;他们所有人的到来都标志着,不管发生了什么,联盟仍然团结一心。”

玛法里奥摇摇头。“但在多大范围之内呢?”

她拉住他的手臂朝神殿走去。“至于这一点,”高阶女祭司安抚地回答道。“我们明天就能知晓了。在此之前,没必要太过担心。”

玛法里奥皱起眉头却不置一词。他和泰兰德走向远方,但却回头最后望了那传送门一眼。

但他所希望看到的那个身影却并没出现……而大德鲁伊想知道他究竟会不会真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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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9 17:46:2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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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夜宴




除了暴风城之外别的代表都已到齐,玛法里奥觉得理应让峰会开始了。为了让与会代表们能有个好心情,他和泰兰德一致同意举行一场宴会款待所有宾客。暗夜精灵们已经习惯和这些昼行种族打交道,因而把晚宴安排在日落时分,地点则在达纳苏斯近郊的一处空旷地方。面前是种类不尽其数的饮食酒水,身边是静谧安宁的郁郁森林,那些来访的国主、特使和他们的随员们逐渐放松下来。就连一向在自己船上取用饮食的德鲁坎也破例接受了东道主提供的食物……只不过先要让他指定的试食者检查是否有毒。

暗夜精灵的乐手们弹奏的不只是他们族人谱写的乐曲,也包括宾客们所代表的各族人民所喜爱的音乐。这些乐曲都有一条共同的主线:激励奋发,展望未来。

然而,私下里仍有烦恼的窃窃之语。玛法里奥已经和几位代表谈过,想要以此证实他对各国现状的疑惑。尽管他面露自信之色,但每次他的所闻都让他愈发沮丧。

在矮人王国境内,食物正变得逐渐紧缺。古老的仇敌威胁着整个种族的安全。而雪上加霜的是,许多在大灾变中坍塌的矮人地道仍需清理。虽说尚未到紧急关头,但所去亦不远矣。

人类诸王国也亟需重建,其中一些还为新的疆界划分产生了争执。食物和避难所是普遍存在的问题,而泰兰德和玛法里奥已经允诺暗夜精灵会尽力援助。艾露恩姐妹会和德鲁伊的成员们已经前往联盟各处领地,运用他们的能力来治愈人民和自然受到的创伤。

据玛法里奥所闻,这还远远不够。

但总的来说,这次宴会已经达到他想要的效果。就连矮人们也没有彼此争吵,侏儒们也没放出任何造成灾难性后果的新发明。

玛法里奥坐在泰兰德身边,不时看着他右边的几个空位。“吉恩表示他很快就来,”高阶女祭司提醒她的丈夫道。“伊德里克刚来传过话。”

“我就觉得好像看到伊德里克了,不过当时不太确定。那边就是——”他顿了顿,注意到一个身影正朝着宴席走来。“奇怪。现在过来的那人是谁?看上去像是——一位德莱尼人!”

泰兰德顺着他的目光眯起眼睛看了看——这个动作她最近做的越来越多了。“那可不是寻常德莱尼人!那是维纶!”

其他人也注意到这个极为高大的身影——他几乎比玛法里奥要高出一英尺之多——先知维纶身穿金色长袍,肤色如雪花石般白皙(译注:原文如此=。=),双腿的末端长着分叉的厚蹄。他一头过肩银发束成装饰华丽的辫穗,以及与之相衬的及腰长须。

维纶的明蓝色的双眼光芒闪耀。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悬在他头上的明亮符印,这象征着神秘纳鲁对他的赐福。这些纳鲁们来自于艾泽拉斯以外,甚至另一个世界外域以外的地方。他们是与圣光亲和的能量生物,而维纶正是德莱尼人的圣光首席先知。别的德莱尼人也得到了纳鲁的赐福之力,但谁也无法和此人相比。实际上,不仅那符印中有圣光流转,来者的威严身影周围还不时笼罩着一圈淡淡的光晕……尽管这也可能只是眼睛的错觉而已。

维纶看上去便如超越时间之外,只在那历经千古的双眼周围略有皱纹。然而凑近看时,他雪花石般的皮肤上仍有细小的龟裂,就像是一尊无数岁月前刻就的雕像。玛法里奥并不知道这位德莱尼人的真实年龄,但比任何在世的暗夜精灵更为年长却是事实。

当维纶入席之时,即便是德鲁坎也站起身来。众位宾客一同尊敬地颔首或是躬身向他致意。这位德莱尼身上显露出一种大多数人只能在梦中一企的安详和博学。这并不奇怪,维纶不仅是他族人的领袖,也同样是位牧师。

德莱尼人举起手中一根长长的紫色法杖,水晶杖首直指玛法里奥和泰兰德的方向。法杖底端的两枚大水晶和一枚略小的水晶短暂地明亮闪耀起来。“向你们致敬,大德鲁伊与高阶女祭司!请原谅我的打扰……”

“先知的莅临绝不会是打扰,”泰兰德庄重地回答,既是对新来的客人也是对其他人说道。“维纶大人是我们的朋友,永远受到达纳苏斯的欢迎。我们全都感激他和德莱尼人在近来与燃烧军团恶魔的交战中对我们的支持。”

牧师低下头来。“应当是由我们德莱尼人来感谢联盟的接纳,乃至对抗燃烧军团的邪恶。请千万不要视若等闲!还从来没有哪个世界能够抵挡恶魔的进攻,还是不止一次!”

泰兰德再次将此归功于在场众人,但仍然强调道,“要不是您和德莱尼一族的缘故,我们可能难以赢得最后的胜利,维纶。这是谁也无法否认的事实。”

“您这么想真是我的荣幸,但我们会永远对艾泽拉斯心怀感激。因此,我前来向您承诺,德莱尼人将竭尽所能,以我们最擅长的方式来帮助联盟治下的各处土地。”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暗夜精灵们也不例外。玛法里奥往前倾了倾身。“您的族人不是正在返回外域吗?为我们还以为……”

维纶笑了笑,好像早已料到会面对这个问题。“一部分人已经被送回去重建我们的文明,但我们剩下的人会留在艾泽拉斯以尽我们的职责。”

高阶女祭司环顾众人。“我想,我能代表所有人对这个高尚的行为表示感激之情。”

大多数其他联盟代表都低声表示赞同。只有黑铁矮人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全然满意。维纶看起来对此非常欣慰。

“请贵客入席,”泰兰德补充道,一面立刻示意侍者们在她和玛法里奥身边加了个位置。如此这位不期之客就不会挤占到其他代表的位置了。

“我很乐意与各位朋友在一起。给我点清水就行。”

尽管他这么说了,泰兰德还是让人端来一些食物和葡萄酒。尽管他的宣告让人略为吃惊,德莱尼人却是位受人欢迎的客人。

宴会安定下来,气氛变得越发活跃。泰兰德与玛法里奥交换了一个满怀希望的眼神。

在他们的右侧,坐在维纶身边的库德兰因德莱尼人的某句话发出一阵欢快的大笑,引起了暗夜精灵们的注意。看到他的话在矮人身上产生的效果,先知维纶也不由面露微笑。库德兰转过身,把刚从维纶那里听来的话传述给他的一名手下——可这时他突然停了下来,警惕地看着一队人走上前来。与此同时,乐手们显然也注意到了新来的宾客,于是停止了演奏。

吉恩•格雷迈恩终于来了。

吉尔尼斯国王身边带着四名手下,其中三男一女。伊德里克也是侍卫之一,此刻吉恩正低声向他吩咐着什么。

和此前所见一样,吉尔尼斯人看上去与其他人类一样,尽管吉恩的侍卫显然都是老练的战士。要不是因为他自信的步伐身姿,吉恩看上去也和其他人没多大分别;他并没有佩戴多少象征君王身份的饰品,只在衬衫的心口处缀饰着吉尔尼斯的纹章。当他走进集会场时,将手在那纹章处心不在焉地碰了碰。自从他的王国沦陷之后,这位一度傲慢的君王变得格外谦逊。

如果要说吉尔尼斯人和其他人类有什么分别的话,那就是当他们走进之时眼中露出的警觉。然而这却是因为不羁而非怀疑的缘故。但这不羁非是针对在场某人,而是对整个世界的挑战。

当他们来到宴会当中,吉恩将手抬至肩平。其他吉尔尼斯人都停下了脚步,而国王继续往前走了六步,最后停在了暗夜精灵们的面前。

“我很抱歉。有些不可避免的事情耽搁了一下。”他的目光望向维纶。“您一定就是先知维纶了。我听说过很多关于您的事,只是不知道今天您也会来。鄙人是吉恩•格雷迈恩。”

先知向他略一颔首。“您好,吉尔尼斯之王。我也熟知您的事迹。”

泰兰德与玛法里奥站起身来。高阶女祭司开口道,“欢迎您,吉恩•格雷迈恩!请来我们身边同坐!”

“在此之前,我有话必须对在场所有人说。”

他的话引来了其他领袖和特使好奇和紧张的目光。玛法里奥努力克制住皱起眉头的冲动。

“请说吧,吉恩,”大德鲁伊最后鼓励地说道。“我们乐意倾听。”

玛法里奥的话使得其他人安静下来,尽管其中一些人,尤其是黑铁矮人依然露出警惕而不安的目光。

国王点了点头。“我会长话短说的。多年以前,我做出了可怕的决定。我背弃了联盟,以为对我的人民来说是一条最好的道路。事实证明却是一个令人懊悔的错误。”他清了清嗓子。“我想要说的是,感谢你们所有人给了我第二次机会。”

说完之后,吉恩朝其他客人鞠了一躬,然后领着他的随从入席就坐。为了不再让这个人类继续感到尴尬,泰兰德立刻示意乐手们继续开始演奏。她也让侍者给吉尔尼斯人迅速端来食物,并给其他宾客添上更多的酒食。

宴会继续下去。代表们开始私下交谈起来,令这幕场景不知不觉间带上了几分严肃的意味。库德兰侧过身去和特沃什说了些什么,使得大法师虽皱起眉却不住点头。在他们对面,德鲁坎眯着眼睛注视着他们,然后继续吃起东西来。但片刻之后他又抬起头来,令人吃惊的是,他却和大工匠私下交谈起来。

“你觉得这些谈话预示着希望还是破灭?”玛法里奥悄声向他的伴侣问道,他安详的表情掩饰住了心中的忧虑。

“他们的领地都需要恢复,就连我们也是一样。他们无疑都希望能从其他人那里得到些什么援助。从这个意义上讲,这会使他们联合起来……但前提是他们不会觉得自己不得不为此牺牲太多。”

“这意思是,你认为这些谈话两者皆为有之了。”

泰兰德握住他的手。“是的,吾爱,不幸的是我确实这么想。”她微微一笑。“但至少他们正在交谈,这就可以再做工作——”

他注意到她的目光望向他的身后。“怎么了?”

“有两名哨兵想要引起我们注意。”

大德鲁伊装作若无其事地朝那边转过身去。想要引起他们的注意是个轻描淡写的说法。显然只是因为众多联盟官员齐聚一堂,那两名哨兵才没有直接冲向她们的领袖。两人故意呆在宴席上大多数人都看不到的地方。她俩都手执武器,不时回头看去,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似的。

“也许,是暴风城?”他问。

高阶女祭司站起身来。“若是如此,从他们的姿态来看绝不会是好事。”

他环顾席上宾客,然后低声说。“我和你一起过去。”

她没有拒绝。当高阶女祭司离席之时,维纶抬头看着她略一颔首,像是在表示如果他们需要他的支持——无论究竟何事——他一定会倾力相助。

另有一些宾客目送着他们离去,然而两位暗夜精灵权当不知。他们慢步走了过去,终于来到两名哨兵面前。

这时他们才发现两人的后面还站着至少六名哨兵,以及面色阴郁的玛维。

泰兰德看门见山道:“讲来。”

应话的却是玛维而不是哨兵领队。她走上前来回答道,“高阶女祭司……我们发现了一具尸体。”

大德鲁伊面色一寒。“带我们去看。”

泰兰德吩咐手下一位资历最高的女祭司前去看顾宾客。解决好这个问题之后,她和玛法里奥跟着其他人一同离开了宴会。

玛维和哨兵们直接朝着神殿走去。

“是我决定的,”看守者头领告诉他们,“我认为这样最妥当。”

“你做得对,”高阶女祭司承道。

他们终于来到一间平日里少有用处的内室,那里有两名哨兵守卫着一个罩着遮布的物事,从形状上看像是个暗夜精灵。

“是谁?”泰兰德等不及让人拉开那张临时权用的殓布,便抢先问道。

玛维取下头盔挟在臂下,她直视着玛法里奥。“一个上层精灵。我听说,就是报了失踪的那个人。”

一名哨兵揭起殓布露出尸体的脸庞。正如玛维所说,那是一个上层精灵。玛法里奥也立刻认出了他是谁。

“塞拉布林……”大德鲁伊惊呼一声。“是在哪发现他的?”

“离我和其他看守者们训练的地方不算太远,”玛维面带怒色地回答道。

泰兰德表情严肃。“他不是死于意外,对吗?”

玛维伸手把遮布进一步拉开。上层精灵颌下可怕的伤口便显露在了两位震惊的暗夜精灵面前。“除非他自己要把自己的喉咙撕开两次——我猜第二次只是为了找点乐子而已”——她直起身来——“而且还确保他摔倒在地的时候这张条子仍然插在身上。”

她语气冷漠,好像是在描述一块石头的形状而不是被谋害同胞的尸体。但玛法里奥和泰兰德听到她的话却毫不惊讶:玛维在履行职责时一贯精细缜密,一贯直接要害。

“条子上说什么?”大德鲁伊问道,感觉背上一阵发寒。

玛维早有准备。她递过去一张破烂的羊皮纸片,上面大半已被可怜的塞拉布林的鲜血染红。上面也用那法师的血潦草写下一行暗夜精灵文字,用的却是一种早已弃之不用的字体,让人不由想起往昔的记忆。那时辛-艾萨里尚为国都,而艾萨拉女王的邪恶也还不为人知。

绝不放过任何叛徒……

“就知道有人永远也没法原谅他们,”泰兰德说。

“但我们原以为他们都听得进道理,至少不会发展到这种邪恶行径的程度。”大德鲁伊把目光转向玛维。“是在你的训练场附近发现的?”

“是的。要么有人想把他当做一个礼物,要么就是想嫁祸于看守者部队。”

她的话不无道理。玛维和她的看守者部队对上层精灵们最终浪子回头的打算多有不满。

“我们会查明真相,”泰兰德说,“也必须如此。”

玛法里奥表示赞同。“更重要的是,我们必须在事态进一步恶化之前找出并解决凶手。这不可能是个巧合!这不仅是针对上层精灵而已;更是想要在峰会期间制造混乱。”

“你说的对,吾爱。我会让珊蒂斯——”

玛维突然跪在泰兰德面前,低下头说道,“请让我来找出元凶!我比任何人都清楚真相!我已经检查过尸体上的所有线索,还仔细考察过发现尸体的地区!没有人能做得更多了。把这件事交给我!我发誓会竭尽全力,让那些想要在我们族人中煽起动乱的人得到惩处!”

泰兰德望向玛法里奥,而他点了点头。高阶女祭司将一只手轻轻按在玛维的肩头。半跪在地的暗夜精灵抬起头,表情坚决地看着她。

“我想不出还有谁更为献身于我们族人的福祉了。你就负责这次调查吧,玛维,祝你成功。”

一些哨兵似乎对这个选择不甚满意,但她们保持了沉默。

玛维看着泰兰德,就像满足了她一生中最大的渴望一般。她起身向两人敬了一礼。“我会查个水落石出,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我还是希望你多加小心,玛维。”

加洛德的姐姐勉强地点了点头,但眼中并无赞同之意。泰兰德和玛法里奥都知道一旦玛维投身于任务,她会是何等的专心致志。因此两人都再没说什么劝阻守望者的话来。

“上层精灵们会希望我们送还塞拉布林的尸体。”玛法里奥评述道。“我想这事最好由我来做。他们已经觉得别的暗夜精灵都宁可看到他们被从艾泽拉斯表面彻底抹去;而这事可不会让他们有个好脾气。”

“就照你说的办。”高阶女祭司轻抚着他的脸颊。“可也得当心他们的人。”

“你知道我会的。”

玛维再次低下头来,“既蒙准许,我便立刻开始搜捕。”

泰兰德点了点头。于是玛维重新戴上头盔,默不作声地离去了。

“我会派四名哨兵陪你去见上层精灵。”泰兰德对她的丈夫说道。“让她们来抬尸体。”

“我还是找几个德鲁伊帮忙吧。眼下这关头,让上层精灵们见到全副武装的战士可不是好主意。”

她明白这是个睿智的选择。“你现在就动身吗?”

“暂且不急。 我希望听听维纶对此,以及对另一些事的看法。我本没想到他会来,但事有凑巧。一旦众人都知道了这场凶案,我们正需要他坚定的仪态来稳住场面。到时候各方势力间的猜疑可能会一下子浮出水面。”

他们决定让哨兵继续在此留守。泰兰德又招来两名精通养护之术的女祭司,让他们尽可能保持尸体的新鲜。

大德鲁伊和高阶女祭司快步返回宴会,他们知道不能在通知上层精灵这个发现之前耽搁太久。他们原本担心自己的缺席会让其他与会者萌生不安,但令他们宽慰的是,众人看上去都很自在。这其中多半与维纶有关,此刻他已经离开座位去和黑铁矮人交谈。两位暗夜精灵都不知道是什么话题能让德莱尼人和矮人们聊到一起。但维纶不知怎的,不仅转移了德鲁坎的注意力,还让他欢颜大笑起来。

“圣光的作用真是神奇啊,”玛法里奥对妻子低声说道。

“而维纶显然也精于外交之道。”泰兰德突然顿住了,她看见又一名哨兵走了过来。“又来消息了……”

那哨兵敬了一礼,接着立刻说道,“高阶女祭司,暴风城的人已经到了。”

这个消息对玛法里奥和他的伴侣来说喜忧参半。泰兰德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我前来传信的时候,他们才刚刚下船。可我在这没能找到您。”

高阶女祭司看向她的丈夫。“我已经吩咐过在传送门处值班的侍者,若使团一来就带他们前往住处。但我得去和瓦里安打声招呼……”

在他们对面,吉恩•格雷迈恩突然提高了音量,直盖过了周遭的喧闹。吉恩显然心情大为放松,这一方面是因为得到了他人的认可,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刚灌下去的矮人麦酒之故。于是他开始和几名库德兰的随员侃起了过去与部落交战的故事。

“关键在于保持战线的严整,”玛法里奥和泰兰德朝维纶走去的时候,国王正在说道。“要是被分割开来,乌鸦就会在我们的尸体上饕餮盛宴!每一个人都知道畏缩不前就可能让战友为他的错误牺牲,而谁也不愿如此!我们发出吉尔尼斯人的战吼——”

“那震天的求饶声会让兽人们厌恶地转头就走。”一个声音嘲讽地说道。

这话立刻在吉恩•格雷迈恩身上起了效果。他暴怒地跳起身来,一把掀开眼前的饮食酒水,全然不顾洒落到何处或是何人的身上。他浑身笼起一团黑影,一时间好像膨胀起来并开始变化。

“是谁胆敢如此恶意诋毁我和吉尔尼斯?是谁?”

他狂怒的目光迅速从每一个在座的人脸上扫过想要找出元凶。大多数人只是回望向吉恩,显然和他一样为这猖狂的发言而震惊。少数人则担心地左顾右盼。

而另有一些人,比如玛法里奥和泰兰德则把目光从吉恩•格雷迈恩移向那说话的人所站的方位。玛法里奥朝那个威严的人影迈了一步,但高阶女祭司伸手拉住了他。

吉尔尼斯国王注意到了他们的动作。他随着他们的目光望向那个谴责者。

“你……”

“而在大吹大擂羞走兽人之后,你无疑和所有勇敢的吉尔尼斯人一样做到了:远远躲起来等到战争结束……”

吉恩显然想要冲过去撕开对手的喉咙。他双手朝天紧攥,像是已经掐住敌人的气管一般。但他还是留在原处不动,只是恼怒地咆哮了几声。

可对于他的反应,新来那人只是报以轻蔑的一瞥,然后更为礼貌地转向宴会的东道主鞠了一躬。

“高阶女祭司泰兰德。大德鲁伊玛法里奥。很高兴再次见到你们。”瓦里安•乌瑞恩镇定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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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阴郁之心




“不会——我或是任何一位手下都不会行此卑贱之事!”吉恩大声宣布,显然在内心中作着斗争。“吉尔尼斯人的勇敢——”

“‘勇敢’?”瓦里安•乌瑞恩打断了他的话。他身形魁梧威严,相貌堂堂而又略显阴沉。对他的人民来说,暴风城国王早已是位超越传奇的英雄。实际上,他已经经历一场不同寻常的危险生涯,不仅数年间与深爱的人们天各一方,甚至有段时间还失去了记忆。他所遭受的磨难被吟游诗人们谱写成脍炙人口的故事,在淑女贵妇们面前屡屡传颂。他脸上有两道长长的疤痕,一道横过脸颊和鼻梁,另一道则从左前额直到脸颊——这都是他几次死里逃生留下的纪念——却让那些传奇故事更添风味……尽管瓦里安自己对这些故事都没什么兴趣。“吉尔尼斯人对勇敢的定义一定和其他地方不大一样……我得说,截然相反。”

把吉恩和他的人民称作十足的懦夫,这对老国王来说太过分了。他的表情阴沉下来,而几名随从则发出连连低吼,像是准备好要朝瓦里安猛扑过去。但吉恩怒目一瞪便阻止了他们的上前之势。

玛法里奥连忙上来干预。“瓦里安国王!我们不知道您和您的随从已经来了……”

“我却乐于此道,”这位过去的角斗士回答道,全然将吉恩当做不存在一般。瓦里安伸手把额前一缕不服贴的深棕色头发拂到一边,猎人般的目光依次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瓦里安•乌瑞恩总是会本能地评估周围的潜在威胁。

大德鲁伊故意站到两人的中间。“令郎呢?安度因和您一起来了吗?”

“那是自然。”瓦里安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道,这让玛法里奥觉得自己问了个傻问题,尽管许多君王都愿意把他们唯一的继承人安全地留在家中,而不是带在身边同行。

国王把头往后略作一偏,于是暗夜精灵朝瓦里安身后看去。那有四名国王的贴身侍卫簇拥着一个略为矮小的身影,蓝金相间的华丽服饰正是暴风城的象征。

安度因王子向大德鲁伊低头致意。他留着一头金色短发,高领衬衣外罩着一件锁链衫,上面缀饰着王国的金色狮头徽记。王子手无寸铁,只在腰带上别了一把匕首,但在暴风城使团中众多侍卫的保护下,他的安全几乎能在任何地方得以保证,更不用说是在达纳苏斯了。

尽管他父王是个彻头彻尾的战士,安度因却是一个文弱青年。此外,他身上显露出一种无私的气场,玛法里奥记得只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过。于是玛法里奥不假思索地扭头看向维纶。

令他吃惊的是,先知的双眼中同样显露出他对这个人类男孩饶有兴趣。维纶有着和玛法里奥同样的感觉……或许更多。

吉恩正做着长长的深呼吸,想要控制情绪让自己平静下来。而瓦里安看上去却完全不为所动。

大德鲁伊仍然尝试着去解除两人之间的紧张情绪。“瓦里安国王。请原谅我们没有在场迎接您的到来!我们欢迎您和令郎,以及手下随员加入宴会。如果你愿意的话,座位早已准备好了,餐点和酒水很快就会端上来——”

“我并不打算待在这里。”暴风城的国君直言说道。“我乘船来到达纳苏斯是为了联盟,而不是他。”他指着吉恩。“如果你觉得这是一回事的话,大德鲁伊,旅途漫漫舟车劳顿,我想我要退场休息了。”

吉恩再次向他的对头走去。他以低沉的声音说道。“瓦里安……让我们来谈谈吧。你得要理解;当时我所做的是我认为对我的人民最有利的事情!当我决定修筑格雷迈恩之墙的时候,我从没意识到我的傲慢是多么的愚蠢,更没意识到那究竟意味着什么,切断了吉尔尼斯与外界的联系……”

瓦里安的目光不离大德鲁伊左右。他根本没有搭理吉恩。

然而吉尔尼斯国王进一步作出示好的努力。“我立下誓言,我们将如兄弟般对待联盟的所有成员,我们将以一切方式提供自己的帮助!吉尔尼斯绝不会逃避他的责任!再不会有比我们更为忠诚的盟友了,尤其是对我们的人类同胞暴风城而言——”

“暴风城可不想要这种兄弟站在背后!”瓦里安脱口吼道。

“瓦里安……”玛法里奥低声道。

年轻的国王因愤怒而浑身颤抖起来。他放低目光,翻着眼睛满怀仇恨地盯着吉恩。“我从没有主动要求接过责任的衣钵,扛起人性的大旗!对我来说,能够治理好暴风城,保护好我的儿子就足够了!但我做了,因为我别无选择!还能有谁?不能指望吉尔尼斯!只有暴风城,在塞拉摩的支持下一同直面危险……而现在你想来寻求我们的庇护,装作这次就会和我们并肩抗敌吗?”

“我们会坚——”

“你用不着为自己担心,格雷迈恩!暴风城和我已经挺过来了,不靠你,不靠吉尔尼斯……当然更不靠什么狼人……而我们也将继续如此!你真正想要的,是对你那背叛行径的救赎,而我绝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吉尔尼斯是一个独立自主的国家。我们是在和平时期退出联盟的,而非战争当中,而且我们自有其理由。你是知道这一点的。至于接下来的投票——”

然而瓦里安已经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抱歉,大德鲁伊和高阶女祭司。我们以后再见……”

没等玛法里奥作出回答,瓦里安已经转身朝来时的方向大步走去。他的随员们则跟在身后。

玛法里奥看了看泰兰德,而她已经示意两位女祭司快步追向瓦里安国王。

当高阶女祭司看向玛法里奥的方向时,她不由瞪大了眼睛。

从吉恩所在的位置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沉咆哮声。大德鲁伊赶忙将注意力转回那个人类身上。

吉恩呲牙咧嘴,绝非寻常人类所能做到。他的身体膨胀起来……

然后再一次地,国王重新控制住了自己。

“抱-抱歉,大德鲁伊。”他满头大汗地低声说道。“我本该知道会是这样。我该知道的。”

“我建议你回到座位上去,然后——”

“不。不,我做不到。”吉恩向伊德里克和其他吉尔尼斯人打了个手势,领着他们默默离席朝森林中走去。

其他的客人们窃窃私语。泰兰德指示乐手们再次开始演奏,但显然这次宴会很快就会走向结束。这场冲突让与会者们心中的希望彻底破灭,玛法里奥不得不努力去弥补这一损失。

然而,当他转身准备与爱人商议的时候,玛法里奥注意到暴风城使团还有一位成员没有离去:安度因此刻正与维纶低声交谈着。

暗夜精灵们朝着两人走去,他们听到德莱尼人正在说道,“……你对圣光的理解委实正确,但那只不过是管中窥豹而已,年轻的安度因!要想完全领会圣光的奥妙,你必须透彻地看到它在宇宙当中的完整地位,以及它是如何成为我们所存在的一部分。这需要通过耐心和学习……”

“我能办到,但我想——”

“安度因王子!”

国王的两名侍卫又折了回来。显然他们的主公在发现儿子没有在使团当中之后严厉地叱责了他们一顿,这从他们涨红的面孔和匆忙的动作上可以清楚看出。这两名魁梧的士兵猛地从暗夜精灵们身边闯过,分从两边冲向他们的王子。

叫唤王子的那名侍卫——他是一名坚毅的老兵,鼻梁看上去似乎在战斗中折断过不止一次——伸手拉住安度因。而王子站起身来面对着侍卫们,毫不掩饰脸上的挫折之情。“安度因王子!您父王发现你没跟我们一起走之后极为恼火!国王命令您立刻回去!”

安度因看上去像是要对不幸的卫兵们——谁都知道他们不过是尽忠职守,以及可能担心被主子责罚而已——怒喝几声,但他还是忍住了。王子顺从地点点头,他转向暗夜精灵和其他人等,向每一个使团鞠躬致意。在此之后他才做了个沉默的手势,示意两名焦急不安的侍卫带他去见父王。

“年轻的安度因有一种沉静的力量,”等那男孩走后维纶评述道。“遗憾的是他想实现自我时候,他父王却把他当做笼中鸟。”

“瓦里安不止一次差点失去了他,”大德鲁伊说道。“他担心安度因失踪或是被人掳走并不是杞人忧天。”玛法里奥深深地皱起了眉头。“我不得不说,他对吉恩•格雷迈恩说的难听话也非空穴来风。”

“吉恩会为所做的一切作出补偿,”泰兰德插话道。“你我都同样知道这一点。我们也已经清楚,事情走到这一步他付出了多少牺牲。”

“但最终这值得吗?他们差点打起来了。吉恩差点就失去了控制,而他确有苦衷!”

“也许我们应该改天再讨论这个问题,”高阶女祭司说道。“维纶,你能否——”

但令两位暗夜精灵吃惊的是,先知不知何时悄悄离开了,就像他已经知道两人接下来的话题最好是私下谈论一般。

“好吧,我们可能信任维纶,这一点倒是可以确定。”玛法里奥咕哝了一声。然后他严肃地补充道,“泰兰德,在你开口之前,我不得不告诉你——”

“他就是那个人,老玛。”

“我知道艾露恩是这么告诉你,我也明白理当如此,但你也看到了!瓦里安或许是联盟所需要的领袖,但他也完全有可能将它引入灾难!”

“瓦里安心烦意乱,这我同意——”

“不只是心烦意乱,尽管事出有因。”大德鲁伊沉思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他对吉恩的无礼令我深受打击,这么做太过分,尤其是对吉尔尼斯国王而言。他的语气中更多地流露出自责之意……”

“我也听出来了。”高阶女祭司若无其事一般朝身旁瞥了一眼。“其他宾客正要开始离去。宴会完了。”

“这场宴会大败特败。其他人都看到瓦里安当众宣称狼人不适合加入联盟!我们不能让这个观念……”

“我去和其他人谈。也许你该去找找瓦里安。”

“也许。”玛法里奥难以掩饰他对这渺茫希望的担忧。

她握住他的手。“艾露恩引导着我们。要有信心。”

他咕哝了一声。“人人都该这样,不是吗?”

“去吧。和瓦里安谈谈。”

玛法里奥知道当她使用这种语气的时候最好不要与之争辩。他们相互一吻,然后大德鲁伊朝剩下的宾客鞠了一躬,便朝暴风城国王那里走去。




对一个做过奴隶也做过角斗士,睡过生满臭虫的铁笼也睡过到处是血迹的肮脏牢房的人来说,东道主们提供的林中小屋相比之下真是太过舒适了。就连瓦里安国中的寝宫也没有如此宁静,如此祥和。国王考虑过离开达纳苏斯,回到他更为习惯的船舱里去住,但还是决定尊重主人的安排以免冒犯他们……至少,在公开谴责吉恩•格雷迈恩之后不再进一步冒犯他们。

瓦里安并不为此后悔。实际上,他心中极为满足。他知道自己的举止并不得体,但他发现自己心中永不熄灭的怒火在吉恩身上得到释放。

有人在门上轻轻敲了敲。暗夜精灵们想方设法让他们的客人感觉宾至如归,因此这些为瓦里安及其随员准备的房间从布局到陈设都完全是依照人类风格。不幸的是,瓦里安仍能感觉大德鲁伊的族人们一如既往的的“自然”风格。而他更喜欢要塞里的厚重石墙。

一名侍卫警惕地拉开房门。即便在达纳苏斯也不能掉以轻心。瓦里安已经风闻出了什么岔子,而事情正好就发生在他到来之前。

安度因和派去找他的两名侍卫走了进来。瓦里安心中一喜,径直朝儿子走去。

“你让我担心死了!”他朝那两人吼道。“这种事绝不能再次发生!要是我的王儿受到任何伤害,我就要——”

“没事了,父王。”

安度因轻声说道,但他平静的话语立刻起到任何人都没法达到的效果:让国王安静下来。

瓦里安平静下来,继续说道,“安度因,你必须明白!你是暴风城的王子!没有任何地方,哪怕这里,能够让你安全地四下晃悠!你身边总得跟上至少一名侍卫。”

“是。我又不能保护好自己,”王子反驳道。“我不是一名像你那样强大的战士。你和麦格尼都已经见过我的剑术多么糟糕,即便是在训练当中。”

“我不是这个意——”

王子叹了口气。瓦里安时常听到这个声音,往往是在他出于对儿子的担心做了什么事的时候。“不,你没有。你从来就没有,父王。我回来了,平安无事。一如既往。”

“安度因——”面对任何强敌,国王都能保持坚决果断。可面对自己的儿子,他却总是无能为力。

“晚安,父王。”王子继续前进,跟在侍卫身后走向自己的房间。

这场谈话无疑让侍卫们大为不安,可安度因心中也是一样。实际上,安度因主动结束这场谈话是免得让事情变得更糟。瓦里安清楚这一点——他甚至对此有所感激——但这并无平息儿子显然是谴责的话语带来的刺痛。

现在这座安静的暗夜精灵小屋终于让他呆不下去了。“你们留在这。”他向侍卫们命令道,明白自己将他们置于一个尴尬的境地,类似于之前安度因没和使团待在一起时那样。而他们也同样清楚这一点。“我需要出去走走。”

他们没有抗辩。瓦里安不再注意他们,而是大步走出门去。然而,就和在房间里一样,这座宁谧的都城并没有让他的心情放松下来。相反,当看向远方森林的时候他不由加快了脚步。荒野召唤着他。

“瓦里安国王!我正要来拜访您。”

国王隐藏起他的失望之意,尽管他的眼睛满怀渴望地在城郊的树林中停留了片刻。

“大德鲁伊,”他应承了一声,终于找到机会向自己的东道主致谢。“感谢您提供的住处,房间非常不错。”

“好到您一有机会就往外走,”暗夜精灵微笑着回答。“我们不用这么客套。请叫我玛法里奥。”

“那就请叫我瓦里安。”

“如你所愿。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想和你谈谈。”

暴风城国主吁了口气。“搞砸了你的宴会,对此我真诚地表示道歉。”

“宴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峰会。你喜欢开门见山,瓦里安。那我就直说了,我对你和吉恩的冲突更加担心。”

光是提到格雷迈恩的名字就让他怒火中烧。瓦里安的脉搏加快了。“我不想谈论这个话题,玛法里奥。”

暗夜精灵并没有知难而退。“瓦里安,我必须请求你在考虑任何事情时都想一想大灾变对艾泽拉斯造成的影响,无论是在峰会之前、之中还是之后。我们所做的每一个选择都必须仔细衡量。”

“你指的是接纳他们入盟。”

“当然。我希望你能看到理由——”

国王已经不再渴望着走向森林了。就没个能让我自由自在的地方吗?

玛法里奥显然打算再三坚持他的主张。于是瓦里安知道只有一种办法能结束这次谈话。

“我向你保证,我会公正地考虑吉恩和狼人的情况。”

玛法里奥听出了他话中的含义,于是明智地接受了这个回答。“谢谢,瓦里安。我所要求的只是——”

另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并朝他们走来。事情仿佛没完没了,瓦里安压制住心中的不耐烦之意。他老练的目光捕捉到来人虽说是个暗夜精灵,却穿着一件色彩鲜艳的外袍。国王认为玛法里奥想必也会觉得这装束花哨俗气。

“大德鲁伊怒风,”那人严肃地致意道。

“瓦尔丁。”

瓦里安灵敏的耳朵注意到暗夜精灵强调中的轻微变化,似乎大德鲁伊不仅知道这人想要做什么……还出于某种理由心怀畏惧。

瓦里安终于想起那另一个精灵的确切身份。他记得在报告上看过。那么这就是一个上层精灵了。

上层精灵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眼前的人类。瓦里安记得报告上提到过瓦尔丁的同类那显而易见的傲慢。他还记得他们都是法师……鲁莽而轻率的法师。

大德鲁伊说道,“感谢你肯花费时间交谈并且作出答复,瓦里安。我期待着能与你再次相谈。”

国王趁势告别道,“当然。那么请原谅,我必须得走了。晚安。”

他甚至都没跟那个上层精灵告别,心里认为那个精灵根本不配于此。瓦里安很高兴能够离开他们,暗自希望自己压根就没从暴风城坐船来过。

近旁的树丛中有一阵细微的动作掠过他的眼角。瓦里安并没去注意,他知道只要自己一转身,对方就会立刻逃出视野之外。此外,国王完全确定是什么东西潜藏在森林的边缘。

他脸上怒容更甚。他压低声音说道,“该死的狼人。”




直到那个人类走远之后瓦尔丁这才开口说话。玛法里奥一直肃穆地等待着,他还没有机会把事情进展告诉上层精灵们。因此大德鲁伊想先听瓦尔丁说说,看他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我来是为了失踪案的事,”瓦尔丁开门见山地说。“你知道的。”

玛法里奥等着上层精灵继续说下去,但法师此刻想说的显然就这么多了。相反,瓦尔丁期待地看着大德鲁伊。

该来的总会来,拖下去也没用,玛法里奥想道。“这么说,玛维•影歌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上层精灵了——”

他没再说下去。瓦尔丁迷惑的表情已经告诉了他法师全然不知道任何与玛维——或是她的发现有关的事。

“我们该知道什么,大德鲁伊?”

“塞拉布林死了。被谋杀了。”

瓦尔丁的语气变得强硬起来。“告诉我。”

于是玛法里奥对他全盘托出。法师始终面无表情如石雕一般,只是紧攥成拳的双手显露出他内心逐渐增长的怒气。

“马上把尸体送还给我们,”玛法里奥说完之后,瓦尔丁宣布道。他的话音中不带任何表情,目光似乎穿过另一位暗夜精灵望向极远之处。“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对它再作亵渎。”

“我们正有此意。玛维——”

“是的……那个守望者。她可以继续调查此案,但我们并不和她交涉。要是我们知道了什么情况,会直接和你沟通。由你来告诉她需要知道的事。”

这并不是最合理的途径,但上层精灵们疑心甚重——而值此时刻,玛法里奥也不能全怪他们。

“我会立刻尽快转告她的,”他向瓦尔丁保证道。

法师并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再一次望向远方。他的嘴角微微颤动,玛法里奥开始不安起来。

“瓦尔丁,我发誓会对塞拉布林之死彻查到底,杀手会得到正义的审判!我只请求上层精灵们耐心一点——”

“我们没法保持耐心,大德鲁伊,”瓦尔丁突兀地说道。他终于再次直视着玛法里奥,而大德鲁伊看到这双眼睛中带着恐惧之色。“你看。我来不是为了和你说塞拉布林的事。又有一个我们的人失踪了。”



WOLFHEART
Richard A. Kna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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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9 17:46:3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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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部落来袭




达纳苏斯还没有回信,尽管哈德里莎希望它很快就会来。然而,她继续按照自己的计划,组织兵力应对部落最近的一次侵犯。这意味着必须为可怜的夏侬举行一场迅速而简陋的纪念仪式。

指挥官为她死去的军官致过悼词,然后把最后的工作交给了卡拉丁。作为高阶女祭司和大德鲁伊推动暗夜精灵种族内部团结的若干计划之一,两名德鲁伊被派到灰谷接受哈德里莎指挥。卡拉丁正是其中之一。而另一名德鲁伊帕尔西斯则待在他们身后的某处森林中,漫游于翡翠梦境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哈德里莎也不太确定。她和大多数暗夜精灵一样一心为族人而奉献,但许多德鲁伊却总是让她感到为难和沮丧。他们看上去总是半睡半醒——甚至更糟——还总说些对士兵毫无用处的东西。

葬礼结束之后,哈德里莎立刻往回走去。戴妮紧紧跟在后面。尽管她的副官遵从她的每一个命令并且从不置疑,但哈德里莎能感觉到她俩之间的距离日行渐远。她确信戴妮和另一些军官把夏侬的死和别的损失都归咎与她。当然,她手下的多数军官在战场上待过的时间都不如哈德里莎那么久,因此她原谅他们的天真(译注:此处亦为法式拼写,看来纳克除了装文艺范之外没什么特别的用意,后面的译文还是会对法语词汇加粗处理,但不再特别注释了。)。要是他们能活到她的一半那么久,他们就会明白的。

但他们有这个机会吗?她突然自问道。部落最近的一次侵袭看起来规模远大于以往。

“戴妮……”

“是,指挥官?”

“我要往东北方派出四名骑角鹰兽的斥侯。不用走上次那么远,他们从空中也能够看得清楚。”

“是,指挥官。”

“哦,骑兵何时能做好准备?”

“我们明天一早就能出发。”尽管戴妮努力想要保持平静,话音中却还是露出了一丝期盼。

哈德里莎确定她自己的声音仍然镇定而威严。“如果到时候斥侯们带回了报告,那我们就出发。否则就等他们回来。”

“您准许的话,我这就去调遣斥侯了。”

哈德里莎点点头。戴妮立刻快步离去,显然她决意要让哨兵们确能成行。

我记得当年也曾如此热切,指挥官心想……然后她立刻责备自己竟会产生如此感性的念头。她和戴妮唯一的不同就是哈德里莎有着数千年的经验,懂得如何用谨慎克制心中的急切。这是指挥官应有的品质。

一阵低沉的隆隆声引起她的注意。一小队装运补给的货车从西边滚滚而来,领头的是一支哨兵组成的武装护卫队。护卫队长焦急地四下看着,这全然不是一个好兆头。

哈德里莎立刻向她走去。

队长向她敬了一礼。“指挥官哈德里莎?”

“是的。发生什么事了吗?”她打量着车队,却没看出什么异常。

没什么异常,除了最后一辆大车后面装载着额外的货物。那是一个长着翅膀的巨大形体。没等哈德里莎走到车边,这位经验丰富的军官已经闻到了她所熟悉的腐臭气味。

“我们大约一天前发现了这只角鹰兽,”队长下了坐骑向指挥官汇报道。“死了有段时间了。”

哈德里莎无言地冲向那具巨大的尸体,想要排除心中的担忧。但当她走上前去,那些与众不同的花纹证实了最坏的可能。那无疑正是风暴。

对于艾拉德里娅和送往达纳苏斯的信件的下落,这是最糟糕的结果。

“他多处受伤,主要是中箭。但最后杀死他的是一把巨斧,”队长总结道。

哈德里莎朝大车中看去。风暴的尸体靠在几个木桶旁边,却没有艾拉德里娅•云翔的痕迹。“信使!她在哪里?”

“我们只找到了角鹰兽,没见到她。尽管别的地方也有血迹,可能是信使留下的。我们还发现了几个死掉的兽人——”

“别管那些兽人!信使怎么样了?”

那年轻军官被哈德里莎的狂怒吓到了,她脱口说道,“我说过了,哪都找不到她,但是——”

“‘哪都找不到’……”这句话让指挥官受到了鼓舞。她仿佛看到当时的场景在眼前浮现。风暴在空中受了重伤,与骑手一同掉到了地面。他牺牲自己去阻挡兽人斥侯,好让她带着邮袋徒步脱逃。

兽人穿插到如此后方令她深感不安,但艾拉德里娅的逃脱多少有所弥补。对于艾拉德里娅这样训练有素的信使,一路上有很多地方能够弄到另一头坐骑。

队长刚才说了些什么,但哈德里莎并没有注意到。“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还在那找到了这个。”

哈德里莎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却一定相当恐怖,因为那个队长突然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被撕破的邮袋证明了指挥官之前的希望是多么的愚蠢。艾拉德里娅没能脱身。她绝不会丢下信件。她的尸体要么是被兽人处理掉了,要么就是被野兽拖走了。

而达纳苏斯仍不知道灰谷正在发生什么。

戴妮。哈德里莎丢下困惑的护卫队长,朝她的副官冲了过去。戴妮已经让斥侯准备出发执行任务。但哈德里莎不会像原本计划那样派他们去侦察,而是让他们全都原地待命。直到她写好四份和之前一样的信息后,这些斥侯会一同飞往达纳苏斯。而戴妮只能按捺下她的热切,改天再去猎杀兽人了。至少哈德里莎相信,事情能够等上这么久。

“戴妮!”她大声喊道。她的副官站在四个斥侯身边,显然正要将她们派遣出去。“戴妮!”

可她的声音传得还不够远。年轻的军官急于率军出征,于是发出信号示意四名斥侯和他们的角鹰兽离去。这支侦察队迅速升入空中。

戴妮终于转过身来回应哈德里莎的叫喊。“指挥官?”

“发信号让他们回来!艾拉德里娅没把信送到!我要他们四个全都改去达纳苏斯!”她也考虑过用猫头鹰来送信,但角鹰兽不仅速度更快,骑手也能保护信件的安全。

戴妮立刻冲过去拿放在一旁用以召唤战士们采取行动的号角。要想及时召回角鹰兽骑手,这是她们唯一的希望。戴妮把那支弯曲的号角举到嘴边,然后使劲全力吹了起来。

宏亮的号声使得每一名哨兵都停下了他们手头的工作。哈德里莎这时才意识到,他们大多已经开始准备出征事宜,这下可能会以为行动时间比预期提前了。

但即便这号声扰乱了哨所的正常工作,至少哈德里莎看到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斥侯领队扭头瞥了一眼,看到戴妮拼命打着手势,于是领着队伍飞了回来。

“赞美艾露恩……”哈德里莎赶前去迎接将要落地的角鹰兽们。在赶去写下送给达纳苏斯的信息之前,她有几条指示要先告诉斥侯们。

上方的一声尖叫使得哈德里莎脚步一乱。在她身边,戴妮发出一声咒骂。

一名斥侯瘫软无力地从她的坐骑背上坠下,重重地摔落在地面。别的暗夜精灵们全都恐惧地看着这一幕。

当那斥侯落地后,两支箭矢的尾羽从她的背上突刺出来。哈德里莎经历过太多的战斗,毫不费力就能认出上面部落的标记。

突然间,天空中箭如飞蝗。起初指挥官认为弓箭手们计算错了距离,因为箭矢飞得太高,可能不会落到下面哨兵们的头上。

然而当另一名斥侯和她的坐骑身中数箭的时候,哈德里莎才明白这个可怕的逻辑:他们当前的目标并不是营地;而是空中的斥侯。

兽人已经对她的计划有所防备。

当第二个斥侯被乱箭射下之时,前方响起了其它的喊叫声。哈德里莎看到几名战士伸手朝东边指去。

烟柱从另外两处地方升起。她用不着去猜想它们的来源。有两座哨站正坐落在那些方向上。

“哨兵们,组成横列!”戴妮大声喊道。“准备迎战!”

哨兵们——包括身穿蓝色铠甲,手拿盾牌和月刃的女猎手——迅速依令行事。哈德里莎心中有些挫败。这本该是由她来下达的命令。她注目着前方的森林,想知道这等数量的部落如何能够潜到如此之近的地方。他们显然多次侵袭过这一地区,因而才会对周围的环境有着这么充分的了解。

但她也同样熟悉这块土地。“戴妮!二十个人去哨站东北角!他们只能从那个方向过来!再让一支装备盾牌和骑矛的女猎手骑兵做好准备!”过去数月以来部落在灰谷的活动与日俱增,于是珊蒂斯将军决定把骑矛——自从上古之战以后,暗夜精灵军队就很少使用这种武器——加入哨兵部队的常备武器。“让其他人——”

一阵角鹰兽的凄厉叫声打断了她的话。又是一只长着巨翅的生物掉落下来。她的骑手一支手臂上中了一箭,但还能在坐骑坠地之前及时跳开。

最后一名斥侯成功地降落到了地上,但就算地面也不安全。更多箭矢疾飞而至,这次的目标是营地当中,而哈德里莎看到,它们尤其是对准了饲养角鹰兽的区域。更糟糕的是,降落的斥侯们给了弓箭手极好的方位指示。

来袭者中有人策划得非常,非常缜密。

“把角鹰兽带到棚子里去!”哈德里莎下令道。她拔出月刃。入侵者们还没有现身,但情况想必很快就会改变。哈德里莎必须利用好留给她的有限时间。

她的目光落在了卡拉丁的身上,他在受伤的士兵之前来回奔走,使用德鲁伊法术来尽力治疗他们。指挥官决定仍由卡拉丁自行其是,因为她自己还有别的事情需要操心。

“弓箭手列队!”她看到一些士兵已经跑动起来,但总的来说不如哈德里莎所希望的那么迅速。“东北,正东,东南!距离大门二十步!”

这座主哨站的周围必然竖着高大的木墙,而人们如对待阵亡的战士们缅怀那些在建造过程中牺牲的树木。此刻,哈德里莎祈祷这些死去的树木仍然保持着生前的强大力量。此刻正是哨兵用得上它们的时候。

墙垣上的卫兵伏低身子审视着远方的森林。目前他们尚未见到敌人,尽管有几人动了动身子,好像刚刚看见了什么似的。

又是一阵箭雨,致命的尖啸声响彻哈德里莎耳畔。戴妮朝正在集结的女猎手高喊一声,警告她们迅速举起盾牌。

乱箭噼啪打在盾牌上。不幸的是,一些女猎手动作不够迅速。尖叫声中,至少有三名女猎手中箭倒地,另一些则身上带伤。哈德里莎用目光寻找着她自己的弓箭手,很高兴地看到她们已经准备还击。

弓箭手们张弓搭箭只待一声号令。指挥官毫不迟疑地下达了指示。

暗夜精灵的箭雨飞射出墙外,此刻的尖啸声反成了希望的象征。哈德里莎冲向墙垣,尽管她知道不能及时看到箭矢落下,却希望能观察到它们的效果。

她登上木垣的时候听到外面响起了尖叫声。那声音充耳不绝。或许兽人们当中有厉害的弓箭手,但他们不是哨兵。哈德里莎确信她的手下能造成远为更大的伤害。她只希望这足够阻挡他们。

像是对她的回答一样,指挥官刚到墙头一阵箭雨便射了回来。尽管哈德里莎及时蹲身闪避,但离她最近的一名哨兵却没能来得及举起盾牌。一根粗长的箭矢穿透了她的咽喉,死去的暗夜精灵往后踉跄摔下墙去。

哈德里莎朝林中望去。部落终于第一次从树林的掩蔽下走了出来。他们从不同的地方涌出森林的边缘,其中一些人手执弓箭,另一些人看上去则只是袖手旁观。

不……不是旁观。是在计算。计算还击的力度和墙垣上哨兵的数量。

哈德里莎再次伏低身子,转头朝着后方的士兵喊道。“停止射击!停止射击!”

木墙下边,戴妮的反应就像是以为她的长官疯了一样。在她犹豫之时,哨兵们已经朝部落回射出第二轮箭雨。当乱箭从头顶飞过之时,哈德里莎沉默地咒骂了一声。兽人们都是老练的战士;现在他们能从弓箭手的数量估计出哨兵的战斗力了。

果然,当再次往外看去的时候,她发现林地边缘的兽人们开始往回溜去。

与此同时,森林安静了下来。暗夜精灵们再没遭受新的攻击。

“他们撤退了,”一名年轻的哨兵天真地对一名战友说道。“他们走掉了。”

“不,”指挥官看着那两人以及周围的其他哨兵回答道。激动之余,她们已经忘记哈德里莎就在身边了。“不,他们只是暂退一时而已。我们仍然处于攻击之下。要是谁第一个忘掉这一点,可能等不到我施以惩罚,部落就已经先把她杀掉了。”

战士们的表情严肃起来,几名士兵握紧手中的武器。这正是哈德里莎所希望的,要是她们准备好应对最糟糕的局势,存活的机会也会大为增加。

她迅速走下城墙,来到戴妮的身边。“弓箭手们情况怎么样。”

“有几个人受了伤,三个死了。只要您一声令下,我们就可以再好好招待一下那群害人虫!”

“别管他们了。角鹰兽!他们把大部分角鹰兽安全转移了吗?”

“四头毫发无伤。两头受了伤但还能飞行。还有两头翅膀受了伤不能计算在内。一头受了重伤,恐怕活不成了。”

六头能用的角鹰兽。这比哈德里莎所希望的更好,尽管还不足以让她满意。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去看看卡拉丁能不能先对轻伤的角鹰兽做些什么。”哈德里莎下令道。她看到戴妮面色一沉,于是为之一顿。“怎么了?”

“我正要告诉你来着。德鲁伊死了。最后一阵箭雨中很多落向了他所在的位置。他正专心救治伤员,没能有效地保护自己。身中那么多箭,我相信他很快就断了气。”

哈德里莎咒骂起来。“他们找到了机会干掉这个德鲁伊。帕尔西斯在哪?”

“没见着。他可能已经死了。”

指挥官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了。没有德鲁伊法术的帮助哨兵也存活了几千年,而现在也将如此。“那我们继续说别的。让所有弓箭手做好准备。部落过不了多久就会全力进攻。我们不知道有多少哨站遭受攻击,也不知道有多少已经被攻陷。我们需要把消息送到达纳苏斯,但这一次我要为角鹰兽和他们的骑手做好有效掩护。”

“让他们每人带一份信件吗?”

“去他的什么信件!到了这关头,他们只需要告诉珊蒂斯将军灰谷遭受全面进攻。现在,去让他们做好准备!”

戴妮冲了出去,动作之迅速令哈德里莎这位经验丰富的战士突然羡慕起来。哈德里莎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打过一整场战斗,而不是刚开始的遭遇战而已。

弓箭手们重新集结在一起,尽管她们一开始就站成宽松的队形,这样当兽人们还击的时候就能够减少伤亡。成功的标准取决于将伤亡降低到最低程度,只是想到这一点也让哈德里莎心生烦恼,但这是战争。她只想尽可能挽救手下官兵的生命,即便这意味着不得不牺牲另一些人……也包括她自己在内。

几分钟后角鹰兽们已经准备就绪。在这段时间里兽人们再没有射过一箭或是吹过一号。这让哈德里莎感到有些担心。不管是谁在指挥这次进攻,哈德里莎相信他一定有什么阴险的计划。

戴妮向她发出信号。哈德里莎无声地示意弓箭手做好准备。当她们张弓瞄准之时,她向勇敢的斥侯和角鹰兽们点一点头,然后是她的副官。

戴妮向斥侯队挥挥手。长有双翼的巨兽们飞向空中,背上的骑手们则弯腰俯身。每一头坐骑飞行的方向都略有不同,但全都朝向西方而去。

“射击!”哈德里莎下令。

前几列弓箭手依令放箭。但后排的士兵们按照哈德里莎之前的指示继续待命。

箭雨朝着林中倾泻而去。就在这时,角鹰兽们更加猛烈地拍打着翅膀,朝着上空越升越高。

哈德里莎再次下达命令。后排弓箭手开始射击。此时第一轮射击的士兵则开始再次准备。

然而没有还击。哈德里莎屏住呼吸等待着,她以为部落会试图射下角鹰兽群。但他们什么也没做。

最终,角鹰兽和他们的骑手飞出了弓箭的射程。指挥官终于宽慰地出了口气。

“看那边!”有人叫喊起来。

哈德里莎寻找着她等待已久的部落箭雨,但迎来的却是更为震惊的一幕。东边的天空中出现将近一打模糊不清的斑点,它们高高在上迅速接近,看上去有着爬行类的身躯和蝙蝠一样的翅膀。红色的爬行类身躯。

“红龙……”哈德里莎先是倒抽一口冷气,然后辨认出那些生物的外观更显野蛮,身形也更为原始。“不……是红色始祖龙……”

她只听过它们在诺森德出没,但有传言说部落试图将它们带到别的地区。这些凶残的生物血盆大口中长着利齿,它们从空中疾掠而过,显然有着明确的目标。这些始祖龙的翅膀上带着锋利的尖端,当它们飞近的时候发出一阵带着可怕急切的吼叫声。

太迟了,哈德里莎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正中部落下怀。由于部落已经发动攻击,他们预料到她会往达纳苏斯送出新的警告。

哈德里莎刚把骑手和他们的坐骑送上了不归之路。

部落不可能拥有太多始祖龙。眼下这些若非全部也是大半。然而这已经足够满足他们的需要了。始祖龙的数量几乎是角鹰兽们的两倍,于是它们分成两头一组前去追袭那些尚无防备的骑手们。

戴妮吹响号角想要发出警告。尽管一些斥侯显然反应了过来,却还是为时已晚。始祖龙和它们背上的兽人骑士一直潜藏在附近等候着,因此他们没费多少时间便追上了自己的猎物。

角鹰兽并非没有自卫的能力,而哨兵们驯养的那些更为擅长战斗。既然不能和追逐者拉开足够的距离,大多数角鹰兽便转身来面对始祖龙群。斥侯们也准备好了手中的弓箭。

一名幸运的斥侯只一箭便干掉了一个骑始祖龙的兽人。那个死去的战士从坐骑背上侧翻下去,像一块石头般坠向灰谷的地面。

两头始祖龙把一头角鹰兽围在当中。角鹰兽挥动利爪撕扯着最近一头始祖龙的面部。那个兽人骑士想用他的弓瞄准对手,但坐骑的伤痛使得他一箭射偏。角鹰兽骑士则一箭射了回去,与先前那箭同样成功,于是坠向地面的部落尸体又多了一具。

不幸的是,由于注意力集中在一头始祖龙身上,那头角鹰兽难免忽视了另一个敌人。斥侯再次张弓搭箭准备射击,却令自己暴露在那个始祖龙骑士的战斧之下。

那兽人猛地一斧砍来,锋刃斩透铠甲斫入骨肉,斥侯惨叫一声捂住血流如注的断臂。战斧的第二次挥砍终结了这个暗夜精灵的痛苦。角鹰兽还在继续战斗,但他背上的骑士已经断了气。

那头勇敢的猛兽对准第二头始祖龙的下腹又是一阵猛攻。那怪物发出一阵痛苦的吼叫往旁翻滚起来。兽人想要抱紧坐骑,但在一手拿着战斧的情况下他无法做到这一点。

像是得到了无声的命令一般,第一头始祖龙突然出现拯救了坠落的兽人。他抓住扶手,翻身跨上了新的坐骑。

受了重伤的始祖龙和它的伙伴一同扑向那头角鹰兽。利齿啃咬着翅膀,尖爪撕扯着脖颈。

那头角鹰兽朝受伤最重的敌人发起了最后一击。他戳穿了始祖龙的咽喉,而始祖龙的爪子刺进角鹰兽的一边翅膀。

两头猛兽纠缠在一起,一同坠向自己的末日。

为了达成自己的任务,两头角鹰兽尝试往西边逃去。尽管背上的斥侯不断向追逐者们射出利箭,其中一头角鹰兽没飞出多远便被一头始祖龙截住。与先前的战斗不同的是,角鹰兽和暗夜精灵尚未作出有效的防御,便在尖牙利爪和战斧下被撕成了碎片。

随着被困的防御者逐个倒下,这场空战的规模迅速缩小。又有两头始祖龙被杀死——以及它们背上的兽人——但很快只剩下最后一名斥侯和他的角鹰兽。他们试图摆脱敌人的追击,但两头载着骑手的始祖龙却仍在缓缓接近。这是一个巧妙的陷阱,哈德里莎觉得自己对眼前的每一出死亡都负有个人责任。

更糟糕的是,除了坐观最后一名斥侯陷入困境之外她什么也做不了。那名斥侯和他的角鹰兽和战友们一样英勇地战斗,甚至干掉了一头始祖龙和它的骑士,但最终他们同样倒下了。整场战斗只持续大概四分钟之久,但哈德里莎感觉就像是一幕永无止境的恐怖。

在此期间,哨兵们并没有傻站在那里。骑着夜刃豹的矛骑兵已经准备好朝门外发起冲锋。徒步作战的哨兵们紧紧握住手中的月刃。弓箭手们张弓搭箭,只等听到部落最终全力进攻的的信号。

城墙上的守卫们警惕地从弧形缺口向外望去,等待着兽人的第一轮冲击。

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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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加洛德的搜寻




尽管维纶的到来出人意料,他仍和其他联盟代表一样,被当做贵客接待。但是先知对住宿没什么要求,坚持说他只要一个简朴的房间就够了。于是泰兰德把他安排到一个正对神殿的地方。

神殿花园的静谧吸引着维纶,因而此刻他便在当中坐地冥想。德莱尼人盘腿正对花园中央,专注于与圣光的联系。高阶女祭司指派给他两名荣誉卫士,但维纶让他们待在房间里。这地方无疑用不着他们在场。

他突然感觉到有人正朝他走来——那人对圣光也同样有着极其客观的亲和性。只有一个人会是这样。维纶看也不看便轻声说道,“欢迎你,安度因•乌瑞恩。”

那个人类并没有对维纶发现了他感到吃惊,这进一步表明了瓦里安国王的儿子与圣光的联系极为强烈。

“您好,先知。我-我很抱歉打扰了您。”

“这个头衔不过是别人给我的虚名而已。我更愿意被叫做维纶,”德莱尼人动作流畅地站起身来。“你父王不知道你在这吧。”

“是的……他以为我还在睡觉……”安度因面露愧色。

“我无从评判你是否应该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那应该由你来决定。”

这句话似乎让安度因放轻松了少许。“不管我父王怎么想,我已经到能自己做决定的年龄了。我爱他,但他太过于担心再次失去我——或者是永远失去我,就像他失去了母后那样——但这让我简直感到喘不过气来。就算我离开他视线几分钟都不行。”

“他的担心可以理解……而你的烦恼也是一样。”

“先——维纶,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你想更多地谈论圣光。我很乐意把知道的事告诉给你,但你也要明白我不会引导你远离你的父王。”

安度因点点头,这时他看向维纶的目光就像那国王一样。“我不会提出这种要求的。我只想学到更多的东西。”他把一只手放在心口。“我感觉到圣光存在于此。我感觉到它每天越发强烈,就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

“是的。它与你的联系极为强烈。”维纶往花园四周看了看,但附近一个人也没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以说上一阵子,但你得保证之后就会回自己的房间去。”

少年脸上的感激之情简直就像心中的圣光一样强烈。“我保证。”

他们在花园中漫步,维纶亲切地教导着这个男孩。是的,如有可能的话,我会对他倾囊相授。此人的命运与圣光相连……

但维纶也没有忘记身边同行之人的身份。安度因是暴风城的王储,而德莱尼人知道暴风城对如今这个苦难的世界是何等的重要。联盟需要暴风城,或许它的国王也没完全认识到这一点。任何对暴风城的稳定构成威胁的事件也同样对联盟的长期稳定构成了威胁,尤其是当他们面临一个复兴的部落之时。

然而,要是圣光对安度因•乌瑞恩另有安排……




你必须继续下去,加洛德听到妻子的声音对他轻语道。自从来这以后,他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一些人可能以为这是发疯的征兆,加洛德却安然接受,认为她只是如生前一般继续看顾着他。

他已经离开住处一段时间了,想要试着找点什么事做。尽管他愿意继续哀悼莎拉希尔——也许终其一生——加洛德知道她宁可自己去做点别的什么。尽管加洛德讨厌这个念头,但莎拉希尔宁可他重新融入暗夜精灵社会,找到新的生活目标。可实际上,他并不知道这个目标会是什么,也并不完全在意。但加洛德知道他必须试着去做。

重新加入军队不在考虑之列。一部分是因为要和珊蒂斯打上交道,而他还没准备好……至少现在还没。但这也与加洛德心中对暗夜精灵社会挥之不去的忧虑有关。事情已经有了转变的迹象,玛法里奥和泰兰德已经开始促成不同阶层的人民重新凝聚在一起……但他还需要看到更多的变化。战争在他身上留下的伤痕实在太多了。

我显然已经开始变老了。加洛德还记得他在大战结束后不久所见到的一些年长的暗夜精灵们,他不希望自己也变成跟他们一样。和燃烧军团的战争以及辛-艾萨里的毁灭使得他们的整个世界天翻地覆,他们无法适应难以预期的新未来。一些人沉迷进了由过去那些安稳记忆构成的虚幻世界当中,他们大多再也没能回到现实中来。

但单纯是为了莎拉希尔的缘故,加洛德决定要好好活下去。强迫自己走出房间来到同胞当中只是第一步而已。他还向自己强调散步时要处处留心,向每一个认识的人致意问好。这让一些人露出吃惊的表情,但加洛德觉得妻子一定会为他的努力感到骄傲。

然而,加洛德还是在最终往回走时倍感高兴。实际上,离住处越近,他便越是加快脚步,急于回到自己的庇身之所。

于是,加洛德差点摔倒了那具横在他面前的尸体之上。

幸好在最后关头,他一把抓住了身边的小树。即便如此,前卫兵队长还是单膝跪倒在了尸体的手臂上。

战后的岁月仿佛消散无踪,加洛德再次像士兵一般作出反应。他以手撑树,四下环顾杀手的踪影。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于是加洛德谨慎地弯下腰检查这个可怕的发现。

起初,他怀疑自己陷入了往昔的记忆当中。自从大战之后他便再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物。而加洛德之前竟然没有注意到那件色彩鲜艳的外套,这更说明了他是多么沉迷于自己的幻想当中。

“一个上层精灵……”许久之后,他才想起他们是来寻求回归暗夜精灵社会的。

除开之前不小心压到手臂以外,加洛德小心地不去触碰尸体。已经有证据表明了这个施法者可能的死因——他的咽喉处有两道参差不齐的裂口,肇事者可能是一把短剑和一只热切的手臂。在死去法师的胸膛上,还用一块石头压了些什么。

加洛德脑中充满了疑问,其中一些让他颇为不安。从一开始就最令他苦恼的问题之一就是,首先为什么这个上层精灵会出现在此。一个施法者来到离加洛德住处如此近的地方是要干什么呢?

他仔细研究了周围的地面,答案自然浮出水面。有人小心地清除了所有的足迹,而他知道这是为什么:上层精灵是在别的地方被杀,然后才拖到这里来的。尽管凶手试图掩盖真相,但仍有细小的污点显露出蛛丝马迹。而那些只可能是血迹的污点往东延伸了数步之远。从这些迹象来看,加洛德认为自己能够发现这个上层精灵,只是因为杀手不希望被害者在遇难地点附近被发现,或许是那里有什么线索能引导调查者们查明真相。

他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他的工作。按理说他必须把这事报告给哨兵或者,按他更愿意的做法,报告给大德鲁伊或是高阶女祭司。加洛德再次左右环顾,却还是谁也没看到。于是他决定冒险将尸体留在原处,自己去找个有权处理此事的人。

身为德鲁伊的玛法里奥可能在达纳苏斯城外的某个地方,因此加洛德朝着神殿走去。至少他相信泰兰德一定会在那里,要是大德鲁伊也在那里就更好了。

“加洛德?”

珊蒂斯的声音令他停下了脚步。她身边跟着四名哨兵,也正朝着神殿方向走去。

“珊——将军,”他答应道,一面努力想恢复自己的沉着。

在脱口喊出他的名字之后,她显然也打算抛开个人感情来交谈。“加洛德。你找高阶女祭司有事吗?”

他考虑了片刻后把真相告诉了她。“是的……有人被杀了。”

她的侍卫们立刻紧张起来。珊蒂斯示意她们冷静下来,尽管她自己眼中因此而燃烧着火焰。“在哪?是谁?”

“我在我的住处附近发现了尸体。”他告诉了她一个更准确的位置。“是一个上层精灵。我不认识他。他身上还有一些纸条之类的东西,但我没去碰它。”

“一个上层精灵……”珊蒂斯看向她左边最近一名侍卫。“去给玛维•影歌带个信”——她注意到了加洛德听到自己姐姐名字时的反应,于是略一迟疑——“把你所听到的细节全都告诉她。”她又朝着旁边另一名侍卫继续说道,“你和伊尔蒂莉一起,马上到他说的那个地方去。守卫那具尸体直到玛维或者她的手下到场。”

哨兵们迅速从命,现在只剩下珊蒂斯和一名侍卫了。将军吩咐加洛德与她同行,而那名哨兵跟在他们后面。

神殿的守卫毫不迟疑地准许珊蒂斯通过。她大步穿过神殿,径直无误地走到了泰兰德所在的地方。

高阶女祭司带着知晓一切的表情迎接他们的到来。“有人死了。”

珊蒂斯在她面前单膝跪下,加洛德和另一名哨兵也照此行事。“是另一个上层精灵。”

泰兰德吩咐他们站起身来。“是你发现尸体的,加洛德?”

他意识到她是从自己急迫的态度上看出来的。“是的。在离我的住处不远的地方。我判断尸体是在谋杀发生后从别处移过来的。我猜是为了掩饰真实地点的所在……”

“我看很有道理,”珊蒂斯补充道。“我已经派人去通知玛维,另有人去守卫尸体直到她或是上层精灵前去检视。”

“我们得做些什么……不只是对哈斯利姆的尸体,还有那些以为上层精灵会坐以待毙引颈受戮的野狗!”

玛法里奥和一个上层精灵从另一个方向走进了房间。加洛德明白此人一定是法师中的高层人物,尽管他怀疑那会是他们的领袖。

泰兰德的回答证实了他的猜想。“你现在代表大法师莫丹特说话吗,瓦尔丁?”

“我知道他想说什么,高阶女祭司!尽管他耐心十足,但大法师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这件事情的毫无进展已经在上层精灵中得以讨论。我们痛恨将这些罪行公诸于众,特别是现在各国代表云集于你的峰会之时。但必要的时候我们也会这么做的。或许到那个时候,你们才会对这些谋杀事件真正做点什么。”他怒视着在场众人,最后将炽热的目光对准了加洛德。“你!你就是那个自称发现了尸体的人,对不对?我很好奇你怎么刚好就在附——”

“我不是‘自称’发现了尸体。我确实发现了。”前哨兵队长心中涌起一股罕见的怒气。“要是你觉得我可能是杀手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

玛法里奥举起法杖横在两人当中。“我相信瓦尔丁并不是在做什么毫无根据的指控,加洛德。我们都在努力着手解决这一罪恶事件。我确信瓦尔丁会和我一起对你能立刻通知我们第二起谋杀案的发生表示称赞。”

法师略一迟疑,然后回答道。“是的。当然。谢谢你,加洛德•影歌。”

令加洛德吃惊的是,瓦尔丁竟然知道自己的身份,尤其是考虑到他刚才那副威胁的嘴脸就更奇怪了。他朝法师点了点头却什么也没说。

“我们已经采取一切措施去找出真凶,瓦尔丁。”高阶女祭司保证道。“玛维正在致力于查明真相,一切都无法阻止她。”

“她有点粗鲁,但我还是和这家伙的姐姐谈过了,发现她确实如你所说,”上层精灵承认道。“但是,她孤身一人,杀手却可能很多……达纳苏斯里显然布满了那些阴谋反对上层精灵回归的人,而我们绝不会继续坐等下去!”

于是,瓦尔丁朝着泰兰德和玛法里奥飞快地一躬身,接着后跟一转快步离去。加洛德不知道他是否满足于高阶女祭司的承诺,或者说他只是明白没有那个大法师莫丹特的允许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而已。

“会有人讨厌上层精灵还真是奇怪啊,”珊蒂斯低声评述道。“他们简直就是尊重和投缘的化身啊。”

加洛德没有回答,尽管他知道她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

玛法里奥和泰兰德不约而同朝他看了过来。加洛德突然感觉压力很大。他确信这两人想要他做些什么。

“加洛德,我想再一次向你对这邪恶发现的处理方式表达我们的感谢。”泰兰德说道。

“我只是做我该做的事。”

“并非每一个人都能做得同样好。这体现了你的训练和常识。”她向丈夫看了一眼,而他点了点头。“有件事情瓦尔丁倒是说对了。玛维需要协助。而这是我们所无法提供的,不仅是因为上层精灵的缘故,也因为我们正致力于峰会的成功。”

“我的姐姐非常能干也非常坚决。我想不到还有谁比她更适合这个任务。”

泰兰德笑了起来。“或许如此,但她的弟弟显然会对搜查有所帮助。”

尽管他预料到了这个提议,加洛德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高阶女祭司——如果你认为这是一个必尽的义务——”

“这是一个请求,加洛德。不是命令。你可以拒绝,而我们完全能够理解。”

他知道这是她的本意,但听她这么一说反倒促使他下了决定。“我会做好分内的事,但我会服从于玛维在这件事上的权威。”

“当然。”泰兰德看上去十分感激。

大德鲁伊也表露出他的高兴之情。“你的支持非常重要,加洛德。眼下我们需要所有人的帮助。”

“我会尽力而为……现在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到姐姐并向她解释此事。”

高阶女祭司摇摇头。“我会告诉她的。”

“我无意冒犯,但我希望能自己告诉她。这样的话会……更为合适一点。”

“那么如你所愿。”

加洛德向两人躬身行礼。珊蒂斯也同样行了礼,然后和加洛德一起起身离开。将军吩咐陪同他们的哨兵前去执行其它任务。

“我很高兴你能参与进来,”当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轻声说道。“你姐姐非常专注,但她关注的范围时常过于……狭隘。”

“我知道玛维有不足之处,但我的也不比她少。我们会竭尽全力阻止这些暗杀事件。”

“但愿如此。我并不赞赏那些上层精灵,但当他们的成员被杀害之后,上层精灵们会变得越发焦躁不安。而达纳苏斯——以及暗夜精灵全族——难以承受他们和其他人之间的冲突。”

他停下脚步。“你已经和我姐姐打过交道了。这时候我最可能在什么地方找到她呢?我发现尸体的地方?”

珊蒂斯立刻明白了他话中的告别之意。她向他指出。“不,这时候她和他的手下可能已经把它挪去仔细研究了。我得说你最好是到那去找她。”

“是在哪呢?”

“她和手下的看守者们训练的地方。据我所知,她就在那里组织和主导对第一次凶案的调查。”

“谢谢。”他不敢再多说下去了,尽管她流露出等待的眼神。

加洛德硬下心来,向她躬身告别,然后朝着她所说的地方走去。他一面走着,一面拔出悬在腰间的匕首。他或许用不着武器……但现在已经有两个人被杀死了。尽管死者都是上层精灵,但这并不表示凶手就不会干掉干预他们计划的人。

当他走近珊蒂斯所建议的地点之时,达纳苏斯城的喧嚣似乎突然间沉寂了下来。四周环境的黑暗氛围与他眼中的姐姐构成了完美的搭配。她一直以来都是那么奋发图强,而加洛德却总是浑噩度日,他的成功——据他自己看来——更多是因为机遇而不是能力。然而,加洛德还是希望玛维能觉得他对这个任务有所裨益。

他姐姐和手下们的训练场空荡荡的。一排木制训练靶上草草画就的脸孔像是在嘲笑他没能找到玛维的失败。它们手中高举木剑,有着缺口的盾牌时刻就绪。尽管曾被凶狠地劈砍过,这些假人此刻看上去比加洛德所想的更为强大。暗夜精灵左右四顾,考虑着要是玛维没有马上现身的话接下来该到哪去。他考虑过她可能去上层精灵的营地了,但很快又排除了这个想法。那实在是太过莽撞,即便以他姐姐的标准也是如此。

带着没能找到玛维的沮丧之情,加洛德转过身——

他正与一人四目相对。那一定是他姐姐手下的看守者之一。她身上的铠甲与玛维的形制相似,但色泽更为晦暗。她的头盔挂在左边的一根树枝上,好像刚被这位看守者摘下来一样。靠在那株树干上的则是她的暗影新月刀。

“你就是那个人,”那位年轻的暗夜精灵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就是她的弟弟。”她挑剔地打量着他。“我还以为你个子会更高一些,也更多一些战争留下的伤疤。”

她的评论令他不由好奇过去千万年中玛维是怎么评价他的。难道他就那么令她失望,以至于她要在心目中想象他本来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见加洛德没有回话,那看守者便补充说道。“我是妮瓦。”她开始走了过来,动作如夜刃豹一般流利。加洛德感觉她就像是在评估猎物一般。妮瓦围绕他转着圈,上下打量着玛维弟弟的方方面面。“不……你正该如此。就和她一样。”

他不知该如何回答,于是反问道。“玛维在哪里?我有话要和她说。”

“她不久之前还在这里。但她们刚把那个施法者的尸体搬过来,就来了几个上层精灵要把它带走。玛维对此不太高兴。她还没有检查完毕。”

妮瓦的口气像是在谈论一把椅子或是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加洛德叹了口气。“这么说她在他们的营地里?”

“很有可能。”妮瓦踱到他的身边。她凑过身来,近得让加洛德感到不安。“你可以和我一起在这等着。她很快就会回来;我确定——”

加洛德突然从妮瓦身边挤了过去,但却不是因为她的缘故。他发现远处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俩——在他看来不像是暗夜精灵。

他听到妮瓦在说些什么,但加洛德正猛冲向那个窥探的身影,因而没能听清她的话。不管那东西到底是谁,它显然在树木间飞快地移动着。他想起了之前所遇到的,那个被称之为狼人的生物。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在有麻烦的时候潜伏在附近了。

加洛德在林中穿行,机械地迈动着脚步。他确信自己紧跟在那个身影的后面,因此只要过了前面那棵树一直朝右就行了——

他突然感到一阵剧痛,好像被一百道闪电同时劈中一般。加洛德失声尖叫,但他并不感到羞耻。谁也无法忍受如此痛苦的折磨,谁也难免做出此等的反应。

他往前扑倒——或者说试图往前扑倒。某种程度上讲,倒地不起至少也算是稍稍减轻了痛苦。加洛德极力想要蜷成一团祈祷这持续不断电击能够停止下来,但某种力量阻碍了他。就像是一张网将他定在原地,继续承受这丝毫不曾缓解的痛苦一样。

加洛德想要挣脱自己的手臂。若是能够脱身的话,他此刻定会欣然舍弃双臂。哪怕任何代价都行。

他心中开始产生求死的念头,但莎拉希尔的面容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她一向热爱生活,即便是置身于最原始的环境之下。这样的态度也感染了始终不能忘记上古之战那可怕场面的加洛德。她以别人所无法做到的方式,将他重新带回现实世界中来。

而他知道她希望他能活下去,希望他能继续自己的生活,不到万不得已便不能随她而去。再度感受到她的爱意,这给了加洛德新的力量。折磨还在继续,但现在他有了救命稻草。有莎拉希尔在身边,他就总能看到希望……

持续的电击终于停了下来。

加洛德终于倒在了草地。他很乐意摔倒在那柔软的泥土之上,和刚才经历的痛苦相比,这简直不值一提。冰凉的地面贴着他的皮肤,感觉舒服极了。

一只手抓住他的左臂。刚碰到他的时候,那剧烈的疼痛似乎又恢复了少许。加洛德缩了缩身子,害怕会再次遭受同样的痛楚;但尽管手指紧握,痛意却再次消退,最终只剩下可怕的回忆而已。

“你听得到我在说话吗?”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问道。“你能听到吗?”

前卫兵队长沙哑地应了一声,在对方听来这显然是个肯定的回答。于是他将哈洛德搬到一边,最后让他靠在一棵树上。

“我很抱歉,”救他的那人在耳边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会是这样。我不知道那东西在那。”

加洛德又发出沙哑的一声。他的视野仍被泪水蒙蔽,因而怎么也看不清身旁那人。

远处传来一个难以辨认的声音,他感觉那人的双手为之一僵。接着,救下加洛德的那人突然松开了他。尽管暗夜精灵什么动静也没听见,但他不知为何确信那人已经离去。

加洛德的呼吸逐渐恢复正常。他眼中仍充满泪水,但逐渐能辨出形状。加洛德模模糊糊地认出自己踩中了一个暗藏的陷阱。不远处就是玛维和她的看守者们会面的地方,他认为这可能是杀手们布下的陷阱,想要抓住她们其中一人。毕竟,他姐姐在负责调查这个案子。

大约一分钟过后,细微的脚步声让他警觉到有人正在靠近。加洛德并不认为这会是救他的那个人,而当他听到那人倒吸一口冷气之时——看到他这样子显然令来者大吃一惊——他认出那是一个女性的声音。前卫兵队长只能猜想是妮瓦终于沿着他的足迹跟过来了。

“你还活着……”他听到那看守者说道。

“他当然还活着,”另一个更为强硬的女声回答道。加洛德闻言不禁抬头看去,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立在面前。“毕竟,他是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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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狼人




剩余的八艘部落航船终于抵达了锈水港,它们看上去风尘仆仆,倒像是被遗忘者们的幽灵舰队。锈水港坐落在灰谷东边的艾萨拉海岸线上。当运转这座港口的地精将一切安排就绪之后,布里宁舰队长立刻上了岸。他已经尽力把货物运到了目的地,现在很高兴能够摆脱它……即便这同时意味他必须向大酋长直承自己的失败。

自从他上次来访之后,这个港口已经得到了充分的扩建。城堡主楼鹤立鸡群般高矗在覆盖了整个小岛的建筑群中,熙攘的人群——他们大多数都是地精——步伐匆匆,不仅管理着停泊的船只,也处理和部落有关的各种大小事务。在另一个码头上,悬着巨大挂钩的吊车正将补给物资运上一艘战舰。

一个地精操纵着用于装卸货物的机器从远处碌碌驶来。当面对敌人的时候,这台气味难闻的机器有着伐木机一样致命的威力,但和布里宁的货物那天生的狂暴相比,它同样黯然失色。

第一个巨型货舱已经开启,船员们开始装卸覆盖着罩布的囚笼。这些经历了整段航程的兽人们看上去和以往大不一样。他们个个面容憔悴,神情紧张。

从码头边上传来几声窃笑,两名地精在那里袖手旁观。布里宁低吼一声,朝那两个又矮又瘦的身影走去,铁塔一般矗在他们面前。

“大酋长的宠物们远航而来早就饿了!它们得吃上一两个小点心……”看到地精们沉默了下来,他又说道,“现在,你们要么是去帮着同伙接管这些笼子,要么就做它们的盘中餐……”

两名地精使劲咽了口唾沫,突然变得礼貌起来。他们向舰队长敬了一礼,然后飞跑着前去执行命令。

布里宁发出一声轻笑,然后再次想起自己所面对的严峻形势。和那些地精相比,更有可能变成盘中餐的是他自己。

他突然注意到大陆方向传来的一阵动静。一支规模可观的队伍正乘船而来,上面至少有半打强壮的卫兵,他们一定是大酋长著名的库卡隆卫士。

“加尔鲁什,”他低声说道。布里宁从未想过如何避免这次遭遇。他的荣誉比生命更为重要,而他绝不能在这最后关头落下懦夫的污名。

船员和码头工人们已经六个囚笼安置在专门为它们准备的一片空旷场地上。布里宁为这些一同经历过这次史诗之旅的手下官兵感到骄傲。在他被处决之前要好好称赞他们一番。

加尔鲁什和他的随员们身上点缀着尘土和叶片,表明他们也是刚到艾萨拉不久。大酋长脸上带着期待的表情,但布里宁并不知道这对自己来说是凶是吉,因而他也没抱多大希望。

当部落的领袖从身边走过之时,兽人与地精们纷纷将右拳往左胸上一擂。加尔鲁什本人并没有要求用这种方式来表示忠诚,但指挥官们以此让属下表示他们的敬畏之心。

布里宁和其他人一样擂胸致敬,只不过始终低着头。只要加尔鲁什愿意的话,立刻就能拿下这颗项上人头。

“布里宁,”大酋长隆隆地说道。“你这是远道而来啊。”

“为部落和您效力,不辞艰远。”舰队长回答道,他挑起粗大的眉头往上瞟去。“而且和我的大酋长刚刚经历过的艰苦旅程相比,危险不值一提!”

“我们都是为了更为伟大的目标而努力。”加尔鲁什的目光从他移向囚笼。“八个。本该更多的。”

“遇到些……麻烦。”

“暴风雨?”

“是的,再加上货物的骚动。用来镇定野兽的混合药粉损失了很多,因此我们只能尽力而为。”布里宁边说边感到愈发羞耻。他的回答苍白无力,他简直在想加尔鲁什会不会割下他的舌头好让他住嘴。

“八个,”大酋长重复了一遍。“让我看看。”

布里宁现在确定自己命运了。加尔鲁什不会取他的首级;而是要让一头巨兽把他撕成碎片。布里宁并不怪大酋长。对于一个如此失败的人,这是合情合理的惩罚。

他把加尔鲁什和其他人带到了第一个笼子面前。里面的野兽被大量兽人接近的气味激怒,把囚笼摇得晃动起来。

“拉开罩布!”舰队长下令道。

四名船员用系好的绳子拉开盖在笼门外的罩布。这样一来,笼子的摇动变得更加剧烈,里面传来一阵低沉的咆哮。其他笼子里的野兽也附和起来。布里宁感到这场面有些似曾相识。几乎以外会有一两头野兽冲出笼来。手执长矛的卫兵迅速冲上前来,以备在出现意外时能够保护大酋长。

加尔鲁什身边几名侍卫流露出的敬畏之情并没有让舰队长感到欣慰。对于他们的领袖下令从诺森德运来的战利品,他们完全应该感到惊奇和分外小心。但这个任务并没有被指派给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他们可以安然无忧。布里宁却不一样。

加尔鲁什走近前去……在舰队长看来简直太近了。那头野兽显然也是这么认为的,它倾身向前想要把一只手臂从栏杆间挤出来。与先前那个怪物不同,它的尝试失败了。接下来它又使劲想把它们弄弯,栏杆发出了令人生畏的吱嘎声,但并没有屈服……暂时。

这恐怖的笼中怪物凶狠无比,但大酋长却根本不为所动。他看着库卡隆卫士说道,“必须得提醒一下他们此行的目的……以及如果他们不照做的话会有什么后果。”

几年来第一次有人提醒布里宁,不管怎么说,这些野兽几乎和捕捉他们的人一样聪明。当然,他们要原始得多,但几乎同样聪明。

一名加尔鲁什的侍卫向另一名库卡隆卫士打了个手势,那人站在北边的一座以金属建造的长屋门口。他们对于这样的场面显然早有安排,而舰队长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名表情严峻的卫兵走进了长屋。此间加尔鲁什面前的野兽一直狂怒不已,而另外七头野兽也加入这野蛮的热情中来。四处的兽人和地精们都紧张起来,等待着灾难的降临。只有大酋长和库卡隆卫士们保持着绝对的镇静,甚至是几分期待。

长屋里突然响起几声惊讶的哼哼声。布里宁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

不……这声音确是似曾相识。尽管音调更高,而且听上去更像是好奇而非害怕,它们却和那些货物发出的低沉吼声非常相近。

而这些笼中生物也同样知道这一点。八个囚笼几乎同时安静下来。

加尔鲁什朝面前那头野兽点了点头。大酋长看上去对刚才发生的事并不高兴,而是抱着听任的态度。“这下你们明白了。他们都还好好的,如我所许诺的那样。因此你们也要信守承诺。”

笼子里传来一声咕噜。加尔鲁什示意兽人们再次放下罩布。等到囚笼被完全遮罩严实之后,布里宁才感觉松了口气。

走进长屋的那名卫兵现在又走了出来,他面色紧张地过来向大酋长汇报。加尔鲁什指示众人——包括舰队长在内——站得离笼子远些。

“我照您的命令做了。”那位库卡隆卫士低声说道,以便只让加尔鲁什身边的人听见。“我给了那些幼兽喂了点他们喜欢吃的甜肉。于是他们着实闹了一阵。这样够了吗?”

加尔鲁什赞许地点点头。“成兽已经听到了。现在他们会顺从起来的。只是得提醒他们一下我们之间的协议。”

此刻布里宁并不羡慕加尔鲁什;在他寻求为部属的长远利益着想时,身为指挥官的复杂性时常撕扯着他的荣誉感。这位传奇战士的眉头皱了起来。“带这八头野兽回来的路上死了多少人?”

布里宁估算了一下人数,不只是坐船南下时的损失,也包括他们在诺森德把这些野兽运到港口途中的伤亡。最终告诉大酋长的数字让他惊愕不已,布里宁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么多人献出了生命,而他自己却活了下去。

加尔鲁什也同样吃惊,而他并未完全掩饰这一点。“这么多?代价惨重……但当灰谷落入我们手中的时候,这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非常值得!”部落的首领站直了身子,此刻他完全是位专注而自信的指挥官。“当我们击溃敌人的时候,那些牺牲在运送这些野兽途中的将士,他们的灵魂将与我们同在!当最后一座哨所陷落之时,胜利既属于我们,也属于他们!”

他的誓言激起了周围的人们欢呼连连,甚至包括布里宁在内。就算他马上要被处决,布里宁希望自己至少能够和这次任务中的其他死者一同被人们铭记。但他却问不出这个问题。

“布里宁舰队长。”

老海员咽了口唾沫。他立刻用拳头在胸前一擂,然后低下脑袋亮出脖子。“我的大酋长,我对自己的失败没有任何借口!您命令我们带回十个,而我只送到了八个!我指挥的舰队伤亡惨重!”布里宁等着血吼当头劈下,但既然那把传说中的战斧没有砍掉他的头颅,他便继续说了下去。“我的大酋长,对于这些失败我统统供认不讳!我的荣誉受到了玷污,我等待命运的制裁!”

一片沉默,之后他听到加尔鲁什开口道,“你的荣誉就是你的生命。”

“是的,我的大酋长。”

“而你把你的生命奉献予我。”

布里宁再次表示同意。与此同时,他暗自想到,我的失败太过丢人了!在容许我以死洗清耻辱之前,加尔鲁什无疑要用痛苦来惩罚我的失败!

“那么,如果你的生命属于我,那你的荣誉也属于我……既然事关我的荣誉, 我就要在战争得以挽回!”

舰队长忍不住瞠目结舌地抬头看去。“ 我不明白,大酋长……”

“你会和我们一同出征灰谷,亲眼看着你的成果横扫联盟!你将在前线战斗,如果你牺牲的话,你的名字会被我们的族人世代传颂!”

加尔鲁什亲自向布里宁伸出一只手来。舰队长瞪大眼睛看着他。

“你的大副会接任船长。你现在将指挥战场上的士兵,并且直接对我负责。”

布里宁自豪地挺起胸膛。“我在倒下之前会干掉一百个暗夜精灵!我会单枪匹马攻破银翼哨站!”

大酋长轻声笑了起来。“好好打。我就说这么多。”

“我会的!”

最近的笼子里传来一声试探而非威胁的低吼声。那些生物已经屈从了。

“我们明天日出时离开,”加尔鲁什自信地宣布,全然不顾他显然才刚到不久,而且一路上劳神费力。“我对灰谷暗夜精灵的第一步计划已经奏效!他们和达纳苏斯的联系被切断,只能根据过去的战争经验来推测和应对!”他指了指那些囚笼。“等到发现自己是多么愚蠢的时候,他们已经在劫难逃了……”

最近的野兽再次低吼起来,这次倒像是在应和大酋长欢欣鼓舞的腔调。布里宁咧嘴笑了起来。他将能活着看到自己的努力奖励到暗夜精灵的头上。他将能活着看到自己为部落作出巨大贡献。

而他将活着看到一个新世界的诞生——一个由部落而非联盟之手所造就的世界……




泰兰德和玛法里奥选择在室外召开峰会,那是一处经常被用于重要活动的地方。他们本来也可以选择神殿,那是他俩举行婚礼的地方。但作出最终选择的原因部分是为了吉尔尼斯人着想。两人一致同意把吉恩的人民介绍给联盟的仪式最好在室外进行,这样能避免那些对吉尔尼斯人出场感到不快的人感到自己陷入困境。

此刻,除了在东边留出入场处之外,峰会的席位安排成一个环形。地位最高的暗夜精灵们事先入座,然后等待宾客们依次入场。除了一个国家之外,所有联盟成员全都来了。只有统治达拉然的肯瑞托议会拒绝派出代表,他们希望继续作为敌对双方间的桥梁而存在。无论为部落还是联盟效力的法师在达拉然都同样受到欢迎。

泰兰德和玛法里奥的主座在入场处的对面。充当荣誉卫士的哨兵全装惯束站在高阶女祭司与大德鲁伊身边,另一些则在来访使团进场时分立两侧。

但这并不只是峰会的正式开幕式而已。入场式的高潮是一次加盟仪式,通过表决让新的成员加入联盟。如果一个成员得到接纳,它的代表就应该马上就座并参与接下来的议程。让他们等到会议接近尾声是荒唐可笑的。

而要是申请被否决的话……也应该让其使团尽快退场以免蒙受更多耻辱。

表面上看,达纳苏斯风平浪静。但两人已经得到消息——尽管并不清楚细节——玛维的弟弟在调查途中遭遇不测。玛法里奥和泰兰德只知道加洛德因伤卧床不起,但两位领袖希望在情形允许时尽快和玛维的弟弟谈谈。

大法师莫丹特也承诺上层精灵会在此期间对调查保持沉默,尽管瓦尔丁有过截然相反的声明。这些施法者们在峰会上并无席位,他们的情况严格来说是暗夜精灵的家务事,与联盟整体并不相干。

当东道主们就位之后,泰兰德向号手们发出信号。

号角长鸣,联盟成员的分列入场式开始了。

进场顺序是由抽签决定的,因此并没有产生争吵。而在乘坐机械陆行鸟的吉尔宾•梅卡托克带领下,侏儒们幸运地成为第一个入场的代表团。跟在他们后面的是塞拉摩的代表们。

每个代表团都想尽可能地展示他们所拥有的最强能力。侏儒们携带着令人惊奇的可怕机器同行。而矮人们则在行进中展示了他们使用战锤的高超技艺,以及与他们粗短身躯不相称的迅速和敏捷。

每当一个派系走进入场处的时候,他们的国歌也随之响起。暗夜精灵们在听到第一声之时便起立以表尊重,并在代表团们依次进场时保持如此。

在会场周围,各个代表团的旗帜猎猎飘扬,尽管与会者们却感觉不到半点微风。这场目标明确的风正是大德鲁伊的杰作。

每个队伍都在高阶女祭司和大德鲁伊面前略作停顿。而两位暗夜精灵则向阵营领袖或是首席代表点头致意。这也是两人答谢与会众人的另一种方式——他们还希望借此能让宾客们在会议开始前保持良好心情。

暴风城是最后出场的队伍之一,但也是令人印象最为深刻的之一。瓦里安率领着一支由他最优秀的士兵组成的精干队伍,而国王本人身穿一套精心抛光的铠甲,如太阳般闪耀夺目。他的胸甲上装饰着华丽的狮头徽记,腰间悬着他那把传奇神兵。走在他的身边的是安度因王子,身穿一套蓝色与金色相间的王室礼服而非盔甲。

在走到泰兰德和玛法里奥面前时,瓦里安朝他们一躬到底。这个戏剧性的夸张动作和他冷漠的态度并不搭调。但没等玛法里奥或是高阶女祭司想明白内中含义,暴风城国王已经离开了。

等到联盟所有成员全部落座,泰兰德环顾一周,见大家都在等待着下一项进程。于是她与大德鲁伊交换了一个满怀希望的目光,接着站起身来。

“联盟的兄弟姐妹们,同志们,朋友们,我请求表决大会开始!”

代表们按照入场顺序依次投票表决。这个提议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因此没有任何争议便得以通过。

“我的朋友们,”泰兰德继续说道。“我和大德鲁伊满怀感激地欢迎你们的到来!值此艰难时日,诸位一同前来参加这次峰会乃是一个希望的象征。”

一些代表团中传来赞同的低语声。

“我们有许多重大问题需要讨论,”高阶女祭司继续说道。“自从死亡之翼的疯狂撕裂了艾泽拉斯之后,许多国家遭受了惨重的损失,你们理所应当会对在土地恢复元气之前联盟是否会对你们的人民索取更多感到担忧。对此我不能给予保证。”

现在众人都投来警惕的目光。但他们敬重泰兰德和她的丈夫,因而谁也没有说出自己对这个话题的忧虑……至少现在尚不合适。

玛法里奥碰了碰她的手。泰兰德朝入场处看去。尽管她一无所见,但大德鲁伊显然看到了什么信号。

“但在我们开始正式讨论这些问题之前,我们必须确保每一位重要成员在场!而今天,有人想要成为我们当中的议员,有人想要与我们一道努力增强联盟的力量……”

号声响起……接着马上奏起了吉尔尼斯的国歌。

人们纷纷期待地将头转向入口处看去。泰兰德和玛法里奥瞟了瓦里安国王一样,但他仍然不动声色。

当看到第一个身影出现的时候,整个会场都安静下来。吉恩•格雷迈恩,他亲自举着吉尔尼斯的旗帜——这面旗帜灰底红章,一个弧形图案上有三根形似长矛的竖线和一条横贯弧形的细线——步入会场,那自豪和充满力量的样子看上去好像年轻了许多。与许多参会者华丽装束相比,吉恩穿着宴会时那件简朴宽大的外套。而当他的人民紧跟着走进会场时,人们看到他们的装束也同样简朴。

尽管他在出席宴会时没带多少随从,现在吉恩的手下在数量上却足以与暴风城的队伍相当。吉恩显然想要让其他人看到,他能够成为一位强而有力的盟友。

可是,尽管这些吉尔尼斯的男女们看上去体格健壮战意盎然,他们却显而易见没有携带武器。就连他们的旗杆顶上也没有枪尖,表示着它不能被作为任何武器使用。仿佛是吉尔尼斯想要向其他国家证明,他们根本不需要这种东西。

吉恩在暗夜精灵的领袖们面前停下脚步,和先前的代表一样向他们致敬。接着,和其他国家的入场式不同,他举起旗杆,猛地将它插入地面。

“吉尔尼斯站在你们的面前!”国王对四周众人以及他自己的随员喊道,“吉尔尼斯站在你们的面前,我们将清偿过去的罪孽,为联盟的任何一切需求提供自己的力量!对身陷困境的人来说,再找不到更为忠诚的兄弟之邦了!”

他退到伊德里克等人身边。吉尔尼斯人排成弧形面对着除了入场处以外的所有方向,这样一来,不管与会者坐在什么位置,他或是她都能多多少少看清吉恩队伍中的几名成员。

“为免有人觉得我们在战斗中没什么作用,保护不了我们身边的战友兄弟,现在我们希望驱除这个误解……”

说完,吉恩和他的人民变换了形态。

他们的身躯膨胀起来,高度和腰围都增加了三分之一。尽管吉尔尼斯人的外衣原本宽大,此刻却还是显得太紧,那些衬衫和背心都噼啪撕裂开来。吉尔尼斯人的手臂上,腿脚上,胸膛上乃至脸庞上都生出浓密的毛发。在他们的皮毛下面,移位的骨骼和拉伸的筋腱连连发出吱嘎噼啪的声音。随着他们的形体变化,四肢也扭曲变形,壮实的大腿就像是迅猛的掠食动物一般。他们全都弓起了身子,但看上去就像是健壮结实的猛兽。

在与会者们聚精会神的注目之下,吉尔尼斯人的双手伸长了,指甲变成了凶残的利爪。然而最令人震惊的变化还是他们的脸庞。不止是耳朵收窄拉长,还有他们的口鼻往前伸出,融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锋利的牙齿能够轻易撕开皮肉。

狼人们站在联盟的面前。

这些狼形生物站立在原地,尽管他们内心中显然渴望着去奔跑,去狩猎。他们并没有逃避人群的目光,而是自信地回视过去。

吉恩•格雷迈恩看着玛法里奥和泰兰德,他的胸膛兴奋地起伏着。他们也朝他点了点头。

对于这些难民来说,体现吉尔尼斯对联盟的价值的最好方式,就是展现他们的全部力量。

但是吉尔尼斯并非一直都生活着狼人,也并非所有的人民都受到了影响。尽管很多人都是……而这是玛法里奥的耻辱,他对此负有重要责任。

事情是从一些想要尝试狼群形态的德鲁伊开始的。他们召唤化身为巨狼的力量,可等到发现这形态会让他们失去自我控制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

玛法里奥也几乎失去了控制,全靠半神塞纳留斯挽救了他。在最终明白这一危险之后,玛法里奥禁止了这种形态的使用。但他所不知道的是,一群德鲁伊秘密聚在一起继续尝试。他们想通过使用神器月神镰刀来驯服巨狼形态……却被镰刀变成了最早的狼人。

当控制住这些凶残的生物之后,玛法里奥否决了其他人毁灭这些狼人的要求,而是将他们囚入翡翠梦境中的亚空间之中,让他们在神树达拉尼尔下长眠不醒。

这场悲剧本该就此告终——若不是因为人类法师阿鲁高的缘故。当吉恩绝望地下令寻求一切帮助,想要抵挡吉尔尼斯高墙外的天灾军队时,大法师将狼人召唤到了这个王国……而狼人诅咒一旦出现,便在人群中迅速蔓延。

不过,吉尔尼斯人已经发现了控制他们凶暴本能的方式,并将那邪恶天性转变成了一种力量——至少某种程度上——这不仅有利于联盟,也有利于他们最终解放自己的家园。

“我们是吉尔尼斯人,”吉恩•格雷迈恩低吼道,他的声音依然未变,尽管略带上几分刺耳。“我们是狼人……”

国王放声嗥叫。

这声音并非苦恼或是恐惧,只是为了再次显露他和旗下人民的力量。这个效果非常理想,甚至就连阴沉的黑铁矮人看上去也对狼人的力量产生了巨大的敬意和兴趣。

随着吉恩的嗥叫声越发增强,他身边的狼人也加入进来。然而,当峰会场外的丛林深处传来更多狼人应和的嗥叫声时,眼前的声音便显得黯然失色。

这嗥叫声不过持续了数秒之久,但足以让在场大多数人留下难以磨灭的记忆。当吉恩停止嗥叫之后——他的人民无论远近也立刻停了下来——这位吉尔尼斯国王总结道,“在众多兄弟之邦的面前,我们谦卑地请求加入联盟……”

一开始谁也没有回答,场面一时显得有些令人不安。玛法里奥站起身来,指着狼人们说道。“你们中的一些人已经听过说关于凶残狼人的古老传说!你们听说过关于他们邪恶本性的故事!不管你们是否熟悉这些故事,站在你们眼前的这些狼人和传说中的或者过去的那些大相迳庭!这些来自吉尔吉斯的斗士已经驯服了诅咒!昔日可怕的威胁如今已经永远成为善良的力量,属于联盟的力量!”

大德鲁伊的话响彻会场。吉恩和狼人们等待着使者们品味玛法里奥所说的话,更重要的是,他们刚亲眼见证的事。

各代表团响起了窃窃私语,并很快变得更加热烈起来。

库德兰突然站了起来。“蛮锤矮人欢迎狼人的力量……吉尔尼斯的力量!”

特沃什立刻跟着说道。“塞拉摩附议!”

这些声明赢得了满堂喝彩,为吉尔尼斯发出的喝彩。

一些大使和他们的随员纷纷以各种方式向吉恩的人民致意。

泰兰德碰了碰丈夫的手,然后再次出来主持会议。“你们都看到吉尔尼斯的力量,听到了它重返联盟的请求!”高阶女祭司说出了玛法里奥心中的话。“我认为在看过了这场演示之后,如果没有异议的话,我们应该立刻开始表决通过!”

高阶女祭司的目光环顾会场,并没有在暴风城的席位上多作停留。谁也没有异议,就连瓦里安看上去也一副通情达理的样子。

“我要求大家口头表决!”于是大德鲁伊按照他们会前商定的议程宣布道。“用声音来欢迎狼人们加入联盟!那些支持——”

人们异口同声高呼赞成,他们的热情不亚于狼人们之前的嗥叫。

玛法里奥和泰兰德低头看向吉恩,而他感激地回望着他们。

就在这时,坐在暴风城代表团中的瓦里安国王无声地站了起来。

效果立竿见影。欢呼声戛然而止。两位暗夜精灵和吉恩一起望向瓦里安,却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意图。

“联盟的成员们,暗夜精灵的东道主们,我有话要说。”

就连安度因王子好像也不清楚他父亲的计划,但他看上去并不担忧,只是面露好奇。

泰兰德向人们做了个注意的手势,然后说道,“暴风城要求发言。请说吧,瓦里安国王。”

这位昔日的角斗士和奴隶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你们都知道暴风城与吉尔尼斯义断恩绝。而你们都知道为什么。”

会场上一片寂静。吉恩的表情阴晴不定,他虑地放平了耳朵,等着瓦里安继续说下去。

一名哨兵突然站到了高阶女祭司的身后。泰兰德再次碰了碰玛法里奥的手,他点点头,表示会让峰会继续进行下去。大德鲁伊明白在这样微妙的时刻,有人前来打扰高阶女祭司一定是为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比如两个上层精灵的谋杀案。

第三起?他不由想到。大德鲁伊一边祈祷着千万别真是如此,一面往前倾了倾身,向瓦里安示意泰兰德的离席并非因为暴风城的缘故。

瓦里安偏了偏头,像是在说高阶女祭司的离去并没有冒犯到他。接着,暴风城国主继续说道。“吉尔尼斯作为盟友能够带来的好处是显而易见的。尽管我们的战斗技艺在兽人及其盟友之上,但部落长久以来所仰仗的那种渴望却是我们——因为过于文明——不再拥有的。狼人能够带给我们一种正当的渴望,去战胜那些战场上的敌人,能够避免联盟走向分裂,或是在部落不断攻城掠地之时袖手旁观……”

吉恩瞪大了眼睛,就连玛法里奥也因这场演说再次燃起希望。

“我向你们保证,我翻来覆去考虑了很久。”瓦里安对众人说道。“这样一位盟友能够帮助我们轻易遏制部落的野心,甚至令他们避退三舍!”国王指着吉恩和吉尔尼斯人说道。“具有如此荣誉和勇气的盟友,我非常乐意同他们并肩作战!”

他的话引起了一阵欢呼。就连狼人们也再也按捺不住,几个年轻的狼人发出短促的嗥叫声。

瓦里安转向玛法里奥说道。“大德鲁伊!你之前发起口头表决却被我打断了!我对此深表歉意!我是想尽早发言……”

玛法里奥笑着回答道,“我很乐意再发起一次表决,瓦里安国王——”

“没有这个必要。”人类国王的表情突然发生了令人震惊的变化。瓦里安面色阴沉地望向吉恩•格雷迈恩。

瓦里安朝吉尔尼斯的方向唾了一口。

“再次发起表决不过是浪费时间而已,”暴风城国主朝下方的对方咆哮道,“因为我绝不会允许这些野狗加入联盟!”

惊愕的呼声四下响起,尤其是在狼人们当中。伊德里克朝瓦里安的方向跨了一步,但吉恩抓住这位年轻战士的肩膀将他拉了回去。两位狼人呲牙相对,而伊德里克很快退了回去。

“荣誉和信任!那才是联盟所需要的,而不是这些野兽!就算他们化为人形,也不具备这两种品质!要是他们再次决定闭关锁国怎么办?他们想得到知会我们一声吗?就算那样我们还能相信他们吗?”瓦里安打了个响指,他的随员全都站了起来,安度因是其中最后起身也最为犹豫的一个。“我已经对很多人说过了,我在这群猎狗身上没有看到任何可敬之处,任何荣耀之处……因此我绝不会对重新接纳他们的要求投出赞成的一票!”

说完,瓦里安带着暴风城使团离开了会场。其他人群中则爆发出一阵骚乱,而玛法里奥•怒风眼看着自己的全部希望在眼前破灭。



WOLFHEART
Richard A. Knaa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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