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demoa 于 2016-4-22 17:40 编辑
《斜阳》——蛇、贵族与斜阳
by demoa
“牺牲者。道德过渡期的牺牲者。我和你一定都是如此。”--《斜阳》
1948年6月13日,那个想死的男人终于死了,为他的死亡美学划上一个句号。太宰治,“一个死的最多的日本作家”,一个备受争议的天才人物,无赖派文学当之无愧的领军者。有人说,那是“憔悴灵魂的破败之音”, 无论肯定他还是否定他,他的作品总拥有着一种不可思议的魔力,会直逼读者的灵魂,让人无法逃脱。因为,我们心中或明或暗,都存有懦弱的一块,被他无声地侵袭,无从回避。
我的胸中居住着恶意的毒蛇
《斜阳》这本书只写4个人,我(和子)、母亲、直治、上原先生。若是了解一下创作始末,便可知晓“我”脱胎于作者的情妇太田静子,上原先生便是作者自己。在我看来,任凭小说刻画千般人,揭开面具,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作为“边缘人”的作者自己。太宰治一生都活在“罪己”的困顿,无论是年轻时的阶级罪恶感,还是还是后期的情感困顿,都让他明白,自己生而为罪人。"我"是作者在本书中对自己的旁观,“直治”则纯乎作者年少的缩影,“母亲”或许是作者恋母情结的映射,“上原先生”该是作者自身的侧影。可以说,对于作者,这本书故事是他人,情感却是自己的。
“我的胸中居住着恶意的毒蛇”这是和子对于内心莫名情感的描述,也是作者的自白。这条蛇,是罪,是孽,是颓废与堕落的源头。蛇,也是本书中颇为有趣的一个意象。母亲讨厌蛇,因为会让她感觉“畏怖”;和子害怕蛇,因为“胸中居住着恶意的毒蛇”,而自己像是在“吸取“母亲的生气。蛇的出现,贯穿了母亲这一角色的始末。第一次发现蛇,母亲病了;最后一次发现蛇,母亲死了。蛇在某种角度上,化作了诡异的死亡意象。而在另一段描述里,和子在信中提及耶稣的话:”要驯良像鸽子,灵巧像蛇。“我宁愿相信这是作者内心的写照,一如《人间失格》中那只可悲的猴子。
或许,每个人心里都居住着一条恶意的毒蛇。有的人筑起了坚固的铁笼,时刻提放着;而有的人在困顿与迷惘中,任其啮噬、撕咬着。
我是贵族
直治的遗书可称得上是本书的一波高潮了。在读完这封遗书,我更加确认这是作者年少时的缩影。“贵族”的身份让直治与周围的世界格格不入,甚至“以往活过来,已是竭尽全力”。阶级的罪恶,压得直治无法喘息,只能让自己“变得下流”,好成为所谓的“民众之友”。但显然以颓废堕落的方式来惩罚自己罪的苦痛是不够的,于是死亡成了直治最后的解脱。
“你们一旦知道我死了,肯定会伤心流泪,但你们只要想想我活着的痛苦,想到我从这种痛苦生涯中完全解放出来的喜悦,你们的悲伤就会逐渐消失。”这似乎是作者的死亡宣告,也就是在次年的生日那天,他果然解脱了。 “我是贵族”这句话被直治郑重地放在了遗书末尾,颇为耐人寻味。有人说,这是贵族的尊严,如同“陛下”开不了“水果店”,贵族终究是无法苟活于平民的世界的。这一点,我不能完全苟同。作者在文章开篇就花了大段笔墨描述所谓的“贵族”,从那戏谑的语气中,我们不难体味出作者对于贵族身份的排斥。但这种排斥注定是无用的,就算抽干了血液也无法摆脱这深入骨髓的阶级标签。如同直治一般,作者厌恶并痛恨着出身,宁可用颓废与堕落去无声地抗争。“我是贵族”,是不甘,是骄傲,是认命,还是别的复杂心绪,贵族终究是无法苟活于平民的世界的!
斜阳下的殉道者
这本书关于“斜阳”二字,除了标题,一字未提。但我想看完本书,多少能够看到一抹斜阳。在作者短暂的一生中,文学、恋爱与革命始终贯彻其中。“人为恋爱与革命而生”作者在书中借和子之口如是说道,然而作者的革命与恋爱就像阳光下的泡沫,轰然幻灭。“我已经没有希望的地盘了,再见吧。”直治在绝望中选择了死亡,如同悲壮的殉道者。 就像我在开篇中提到的,“牺牲者。道德过渡期的牺牲者。我和你一定都是如此。”因为懦弱,所以选择逃避,以不抵抗在无尽的沉沦中滋生骄傲;因为骄傲,所以选择死亡,以拒斥粗鄙的苟活主义。这想来是一种殉道吧。 再说回斜阳,顾名思义,乃西斜的太阳,即夕阳。“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日本战后贵族的没落已成历史的必然,曾经无限辉煌的华族莫不是那一抹斜阳。这是一曲历史的挽歌,祭奠的不仅仅是倒下的庞然大物,还有在那昏黄中远去的孑然身影。 写于2016年4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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