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I * * * * * “打扰了！”文天略大喇喇地笑，提着的大袋小袋让开门的卓姬吃了一惊。旁边的梁小艾和狄空是一脸不好意思，很明显是被临时叫来的。倒是莉雅一如既往面无表情。 “你们干嘛？” “来烧烤。”他还自费买了材料呢。 “你怎么知道我家有炉子？” “上次来的时候看到的啊。”文天略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客气，“我们进去啰……” “等等！”卓姬一把按住门，“我们到楼顶去烧……” “可是今天太阳很猛欸。”文天略当然不知道卓姬家里坐了个黑面神，一推门就进去了。走进客厅，看到沙发上坐着的君王大人，他才一下子僵住了身体，说话都结巴了：“你……你好！我是……是文天略。” 卓姬慌忙进来，居然看到世君微微抿了抿唇，当做不大及格的微笑：“你好。我是卓姬的哥哥。” 世君的态度让文天略松了口气，倒是卓姬敛了脸，说：“哥哥，那个……同学来家里烧烤，会碍着你吗？” “不会。”世君淡淡地说，又继续低下头看书。 卓姬傻了眼。他今天心情是特别好吗？她回过头，看到莉雅站在身后。 * * * * * “搬到前阳台吧，地方比较大。” “那张桌子搬出来。” “你连炭都带来了啊。” …… 卓姬在一旁果断地指挥，不时愉快地笑，笑靥如花。世君久久地凝视着妹妹灿烂的笑脸。该是多久没见到过这样的笑了？他也微微笑了，俊美的脸恍若冬尽春来一样，冰冷的脸部轮廓柔和了。 前阳台一派热闹……或者说是一派混乱。 梁小艾点着打火机，莉雅夹着一块炭在上面烧。炭还没着，打火机就烫了少女白嫩的手，梁小艾忙松开，不停吹着气。卓姬没好气地看着两人：“这样子能点着吗？小艾到我房间拿点废纸来……文天略你在干什么？！” 文天略正在一根一根地摘韭菜的尾。“你这样要摘到什么时候？拿剪刀来剪啦！剪刀在客厅……狄空你拿的是什么？” “很明显，牛肉。”狄空捏了捏。嗯，还挺新鲜的。没想到文天略有眼光啊。但一看到别的袋子里蔫了水的茄子、耷拉着轮廓的鸡肾、瘦不拉叽的豆芽，就连五花肉都有——有人用五花肉来烧烤的吗？狄空就想，那牛肉该不会是文天略把家里午饭的牛肉拿来了吧？“厨房借一下。”狄空径直提了东西就进去了。经过沙发边看到世君的好心情，顿觉得没有了冰山，他的心情也很好。 “卓姬，我找不到废纸……”梁小艾苦丧着脸扯卓姬的衣服。 “我去看看……”卓姬正想离开，一转头又看到文天略拿着剪刀“卡擦卡擦”把韭菜剪了一半，“天略你剪掉那么多我们吃什么？！”敢情这群家伙是什么都没准备就来了是吧？ 卓姬真的从来没试过那么气急败坏！ 等到炉子好不容易点着了，卓姬赶着一脸炭黑的梁小艾和莉雅去洗脸，之后才能松一口气坐下来等吃的。 狄空边优哉游哉地烤食物，边调侃：“班长大人辛苦啊。” “知道就好。”卓姬不客气地白了跑到厨房躲风头的家伙一眼。 这时，梁小艾洗完脸回来了。卓姬抬起眼看向阳台门里面，才发现世君已经不坐在那里了；再往里面看，后阳台上，黑发男子的高大身影旁边站着金色长发的少女。 她想起小宅问过她，为什么世君对莉雅那么感兴趣。她当时回答，欣赏吧。真的是欣赏啊，因为旁边只有不成器的妹妹。她试过的，试图向珊姐靠拢，一言一行都以珊姐为榜样和标准。可是十多年的阅历差距又哪里是几天能补过来的？就连烧个烤都乱了心神。 只是不知道等到她追上珊姐的时候，他的标准会不会又更高了？现在的她还连被他承认进入图书馆的资格都还没有…… “卓姬？” “呃……什么？”卓姬忙回过神来。 梁小艾四处张望：“一来我就想问了，小狗呢？” “哦，因为哥哥回来了。他不喜欢狗，我都送到俊熙那里了……” * * * * * 后阳台。 “你当时在做什么？”世君冷冷地问。 “被虚无之子牵制住了。”莉雅很淡定，看着阳台外。 后阳台和前阳台不一样。前阳台看得到半个洛城的美，后阳台面对着的只有邻居的灰色墙壁和巷子里人家的鸡飞狗跳，除此之外就只有小小一方天空而已了。 “详细呢？” “查楼顶残留的痕迹，不是你们图书馆的工作吗？还是你想说图书馆没用，被雨冲掉了，只能来问当事人？”莉雅的语气淡然，话却锐利带刺。 “当时，小宅没有在那里检测到任何能量源。而你当时就在那里，却没有救里奥。”黑眸寒冷而危险，说的已经是肯定句了，“能毫不费力打败利维坦的你，有哪个罪之子能牵制住你？” “那我再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了。” “你到底是谁？”世君一个字一个字地问，声音低沉得可怕，仿佛压抑着愤怒的野兽，猎物一个稍不留神说错了一个字，一瞬间就会被吞噬掉。 莉雅淡然，灰眸静静地对上那双冷彻心扉的黑色眼睛，吐字清晰，声音清优。 “莉雅。” * * * * * “他们聊得还真愉快呢。”文天略看着后阳台的两人说，一脸不悦。他提出来烧烤，还自掏腰包买材料，不就是为了多跟莉雅说说话。结果被人捷足先登。 狄空倒不敢苟同。莉雅什么时候都是那样一张脸，看不出高兴不高兴。他倒觉得他们之间不会说什么好话题。 “呐，卓姬，之前都没怎么听你提起过你哥哥呢。他平时不跟你一起住吗？好烫！”梁小艾咬了一口香肠，一边呼气一边说。 卓姬收回了目光，笑笑：“我们很少见面。父母在我出生没多久就去世了，哥哥很早就到国外去了，我则留在了这里。平时一年都见不上几次的，这次是工作上的事，哥哥会待很久。” “我是独生的，都没有哥哥。”梁小艾一脸思春少女的模样，虽然思的是哥哥，“哥哥疼不疼你？” 卓姬微微笑着，眼里却有掩饰不住的苦涩，只说：“他很严厉。” 忽然客厅走进一名黑皮肤的窈窕女子，看到前阳台外的大家，礼貌地笑笑点点头，到了后阳台跟世君说了什么。世君就跟着她离开了家里。 “卓姬，我走了。” “再见。” 对，就是这样单个词没有感情的对话，才是她和世君之间的正常对话。就是这样的严厉。如果可以，她其实希望他叫她“小姬”，“小鸡”也没关系。那就不会给她杜安更像她哥哥的错觉了。 “大嫂？”梁小艾八卦，“很漂亮啊。” “不是。秘书吧，大概……”对于莫妮卡的身份，卓姬也不好定位。或许是情人也说不定。世君的事，她真的不清楚。 “好淡。”莉雅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咬下一块牛肉后说。 狄空没好气地看着她：“你能别吃那么咸吗？跟狄渊一个德性。” “狄渊是谁？”文天略问。 “我哥。”狄空一脸说起欢喜冤家的嫌弃。 卓姬把目光看向了阳台外面。世君的黑色车子驶过。她也只能认得车牌号码而已，对于是什么车子，什么时候购置的，性能怎么样，开起来顺不顺手，她一概不知，因为他什么都没有跟她说。 如果不是大家都姓“卓”，他们其实也就形同路人吧？ * * * * * 洛城图书馆二十楼。 莫格看着面前桌上堆成了山的文件，焦躁地发狂揉乱了头发：“那么多文件，阿珊之前怎么还能过得那么轻松？”因为阿珊还有里奥帮忙！想起里奥，莫格叹了一口气，但随即又打起了精神，“那边的别干坐着啊。我不是找你们来喝茶的！” 杜安笑眯眯地放下茶杯：“Twinings不错。但我喝惯了碧螺春。” 世君像没有听到一样，继续冷着脸看书。 倒是莫妮卡帮上了忙。如果没有莫妮卡，恐怕堆积下来的工作还有一大办公桌呢。 * * * * * “珊姐……”小宅看着越来越瘦的皇甫珊，心里很不好受。如果没有珊姐，当初离家出走又无处可去的她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可是当初笑容优雅动人的皇甫珊，此刻就连饭都越吃越少。好不容易吃下几口，又吐了出来，然后她又坐在了床边，看着那套婚纱出神。 “珊珊，你这像什么话？！” “秦老先生……”小宅看着拄着拐杖进来的老人。老人的神情有心疼，也有恨铁不成钢。 皇甫珊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秦老先生苍眉倒竖：“不过死了个人，你可是计划执行长。如此紧急的时候，你非但没有挑起大任，一鼓作气反攻，歼灭罪之子，夺回米迦勒圣器，你竟然还敢终日消沉，无所事事。你……你……秦家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秦老先生气结了，拄着拐杖在地板上“咚咚”地敲。 “我不姓秦，我是皇甫珊。”皇甫珊终于说话了，声音因为多日不曾好好进食而变得虚弱喑哑，撑不起往日叱咤风云的场面，但话的分量却不曾消减，那是骨子里的气节和灵魂的颜色，“我加入图书馆也不是因为秦家，而是为了里奥和皇甫珊；我接任执行长一位，不是为了歼灭罪之子夺回米迦勒圣器，而是想看看走到现在的图书馆到底还有没有退路。” “珊珊，连你也被昴塞学说蛊惑了吗？牛顿那小子到底跟你说了什么？！” “里奥说，令图书馆转折的是米迦勒圣器，战争持续到现在愈演愈烈，但世界的方向早已经以和平为主流……” 可为什么术士和罪之子的战争却仍徘徊不前？罪之子死守着的，术士拼了命争夺的，不就是米迦勒圣器吗？如果说远古时代的认知水平不够，没办法认识到罪之子和术士的共存关系，那现在呢？人类智慧空前绝后发展了的现在呢？即使是现在也仍然持续着从远古至今的观念——歼灭罪之子！唯一改变的，就多了一句“夺回米迦勒圣器”而已……“为什么图书馆却倒退了呢？……” 消瘦的身体瘫软在了床上，昏了过去。 “珊姐！” * * * * * 吃一顿烧烤，从中午就一直忙到了下午。 “好无聊……”烧烤吃完了，文天略就只能百无聊赖地躺倒在了沙发上了，因为莉雅一直对他爱理不理的。 “嘿，看看我的新包包！”忙完了，梁小艾才有空秀一秀她的新包包。 尼龙材质的邮差包，粉红色很梁小艾，上面两个大扣子和拉开了拉链的软塌下来的开口组成了一个笑脸也很梁小艾。 “所以，我们去逛街吧！”语义这么大一个弯梁小艾都高速拐了过来，倒不怕晕车了。 “不要！”文天略跳了起来，第一个反对，“最怕就是逛街。倒不如回家睡觉！” “那就回家睡觉吧。” 卓姬的提议被少数服从多数地通过了。梁小艾气鼓鼓地挎上她的新包包，赌气第一个走了，说要自己去逛街。文天略和狄空也出了门。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莉雅忽然转过头看着卓姬：“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卓姬脑袋一阵充血，心脏悬了起来，但她装作想了想，微微蹙眉：“我没什么话要跟你说啊。” “是吗？我会错意吧。”莉雅不再起疑，转身走出了门。 “等等我，我跟你们一起走。” 沿着河堤，前方的天空开始染上了黄昏的红晕。文天略往相反的方向回家。往西边方向，莉雅走在前面，头一直偏向左边看着什么。狄空和卓姬并肩走在后面说话。 “我到学校附近过新桥，去城北图书馆。”说完，卓姬顿了顿，才又问，“狄空，你……觉得莉雅怎么样？” “总体上……挺好的。”只能说总体上。狄空看着前面的背影，他好像老是在看着她的背影，“虽然她看上去很冷淡，可是相处起来其实很舒服……” “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莉雅的真实身份……你有想过吗？”卓姬试探地说。 莉雅的真实身份，她现在还没跟任何人说过，这太重大了，其中一个便是初代的米迦勒之血。也就是说，米迦勒之血是人不是物；而且说“第一代”，就是说米迦勒之血的人选很有可能以某个周期轮换一次。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莉雅千方百计要狄空“帮”她，正是因为狄空就是这一次的米迦勒之血。莉雅的目的是毁掉米迦勒圣器，那么狄空就很有可能会死！ 所以莉雅的真实身份和真正目的，狄空比任何人都应该最先知道。 “真实身份？不重要了吧。” “不重要？”她幻听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橘色的霞光，狄空的脸显得很温柔：“相处久了，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十七岁绝对不是她的真实年龄。她的一些行为和想法都太老成了。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跟我说，我理解成她不愿意说吧。不愿意说就算了，反正该知道的总得知道。”他又不是非得知道一切，未雨绸缪。 “那如果说我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你要听吗？”他真的中莉雅的毒太深了。 狄空惊讶地看着卓姬，看着卓姬严肃的黑眸。但他微笑：“不要。”既然那次在森林公园套了她大半天话，都只套出那么点模模糊糊的东西，莉雅是真的不想他知道，那他就不知道好了。 轮到卓姬惊讶地看着狄空了。他真的疯了！ “卓姬，那边那个像不像小艾的包？”一直走在前面的莉雅回过头问，指着往城南闹市区方向的路口。 卓姬看过去，拐角处跌落了一个粉红色的包，两颗大纽扣和耷拉下来的开口没拉上的拉链，让整个包看上去就像梁小艾大大的笑脸。包包的跨带断了，像是被扯断一样的痕迹。看看四周，除了他们一个行人都没有。 三个人跑过去。卓姬打着梁小艾的手机，欢快的铃声从包里传了出来。 “被绑架了？”卓姬皱眉。可是四周一个人都没有，哪来目击者？ 脚下却忽然张开了淡蓝色的术阵，莉雅就在大街上不顾不管使用了术。术阵上仍然是卓姬看不懂的繁杂文法。术阵覆盖的地面上，有几斑深蓝色的痕迹，像是脚印。 “还很新鲜，几分钟前的。”莉雅说。 地面上深蓝色的脚印聚拢了，腾然飞出一只光蓝的蝴蝶，在橘红的夕阳下不自然地诡异。蝴蝶扑动着写了术文的翅膀，飞往的方向是南边，却又还只是在徘徊着，像在等待着他们。 “跟着它走能找到那个人。应该是罪之子没错。” 蝴蝶开始往南边飞。卓姬和狄空开始向南边跑去。跑了两步，狄空发现后面没有人跟上来，转过身发现莉雅还站在原地。“怎么了？” 莉雅却指着着西边的方向：“我往这边走。你们自己小心。南边，很奇怪。”说完，她就往西边方向继续走了。 夕阳的霞光越来越红艳，西边一整块天空都像被血染成的触目惊心。莉雅却头也不回地往西边走，走进一片血色中，决绝的姿态即使是赴死也毫不犹豫。 “我们也走吧。”狄空继续往西边跑，对莉雅的单独行动没有异议。莉雅的事情他也提不出任何异议。 * * * * * 西边的方向，修兰正在某个夕阳如血的地方等着莉雅。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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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1-9 18:11: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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