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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不走吗，狄空？”文天略并没有平时那样，下课前三分钟便把东西扫空，一得到下课的命令，冲出教室最快的就是他。今天他倒安安分分地看着化学老师这一瓶那一瓶的药剂慢慢放好，又被刘婷问了几个问题，但文天略还没走。

“你该不会是在等我吧？”狄空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文天略也不像之前那么反应激烈地回一句“我对男的没兴趣”，还是安安静静地有一下没一下补充着化学笔记。“那你等谁？小艾？莉雅？”

“都有。”梁小艾一放学就往教师办公室跑，临走前叫他等她回来；等莉雅则是收到命令，放学后在他家继续练习圣光的使用，顺便把作业给她抄。

文天略慢条斯理地放下了笔，慢条斯理地看向狄空，慢条斯理地说，声音不大不小恰好两个人听得到：“你和莉雅什么关系？”

就说你呢。狄空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为什么今天中午的午饭都是你帮她准备的？”

“你也可以准备啊。”狄空贼笑，“要不要告诉你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文天略一个激灵又抓起了笔，扯过一张白纸准备速记。

狄空凑在了文天略耳边：“喜欢你不喜欢我，行了吧？”

文天略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瞪着狄空，无奈莉雅在侧，不好发作。狄空笑得更欢，补上一个八卦：“你不用在意我，你应该在意修兰。上个星期看到他们接吻呢。”

可怜的文天略石化了。狄空却笑着走向讲台：“老师我帮你吧。”自告奋勇为化学老师分担了他正想找人帮忙的第二篮药剂。

教师办公室里，梁小艾正站在班主任的桌子旁，留意到了狄空，又继续听班主任讲解题目。

“还不明白？”班主任皱眉，夸张的声音整个办公室都听到了。他两指夹着一根香烟，在一个茶杯上磕磕烟灰，然后深深吸一口，呼出的烟灰蓝了梁小艾眼前的一切。

梁小艾手不自觉地扇了扇鼻子前的空气。家里人都是医生，没有人吸烟，她自然不大习惯烟味儿；但下一刻她又注意到了这好像有点不礼貌，马上放下了手。

狄空走出了办公室，站在门口不远处等梁小艾。他透过教室窗户看进去，文天略正坐在他的座位上跟莉雅聊天。他还是站这儿吹吹风好了，虽然这天气还有点冷。

等了一会儿梁小艾才抱着书出来：“抱歉，抱歉。卓姬打电话来要我告诉你，放学后跟莉雅一起到学校图书馆去。她哥哥想见你们。她还特别交代你们一定不能乱说话，有一句说一句就好了，不然场面不好收拾。”

“她哥哥是谁？”

“叫‘世君’的，‘世界的君王’……应该名字是‘卓世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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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要去。”莉雅难得地沉了脸。

“说得那么严重，世君到底是谁……好像在哪里听过……”狄空使劲搜索记忆，“对了，卓姬说，‘路西法陨落’的时候，那三个人是杜安和……”

“柯非跟世君。”莉雅不大有耐心看着狄空艰难地搜索记忆，“世君全名‘卓世君’，但在术士世界所有人只称他‘世君’，寓意‘世界的君王’。”

“好拉风！”而狄空，寓意什么？“天空”？真娘娘腔。“不过你用得着那么害怕他吗？”

莉雅竟少了平日的淡定和超然物外，稍显严肃地说：“术士世界‘十大术士’里，三十岁以下的就只有他一个。但他的实力排进前三。”

“喂喂，你能别那么没自信吗？那些称号什么的，你也夺一个回来啊。”昨天莫妮卡·菲沙维拉不是提出了只要莉雅加入图书馆，一个月之内就能成为什么术士什么的。“他跟两个人联手才杀了路西法，可前天晚上五个人其实相当于只有你一个在跟利维坦打；何况他那时十九岁，你十七岁，你比他厉害多了吧？”

“除了活了一千多年的萨麦尔，路西法是最强大的罪之源；而利维坦原身是普通人类，是连最年轻的贝利尔都及不上的最弱者。他们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十年了，他会变得更强。而且……”

正说着，两人已经站在了学校图书馆门前。上了这个长长的楼梯就是大门了。抬头看到楼梯顶端的卓姬双手交叠，抱在胸前，一个“好慢”的神情砸给了狄空。

但狄空更在意这个“而且”后面的内容：“而且什么？”

莉雅看着狄空，说：“我不是第一次找米迦勒圣器了。上一次我只拿到了圣光，就被迫放弃。只因为世君……”

莉雅走在前面，看不到表情。但她的步伐平稳，像往常一样安静没有声音。这样就好了，能面对也是好的。狄空浅笑。可是走着走着，不知何时莉雅却走到了他后面去。

害怕了？但看表情又不像。

“好慢。”卓姬看着慢悠悠的两人，埋怨，朝登记处奈姨、许老师和两兄弟点点头，带着他们径直穿过借书的同学们，又走上了图书馆内的楼梯。

图书馆里很安静，脚步声空悠悠地回荡。卓姬的声音小了，但听得清清楚楚：“小艾有没有告诉你们，不能乱说话？”

“我知道的。”莉雅先答了。

“好吧，起码还有一个明事理的。”卓姬站在一扇木门前，看着两人，“到了。”

门被卓姬打开了。

狄空先走进去。一瞬间，头“嗡嗡”地响，又像有一把剪子发酒疯把他脑里的东西全剪掉了，痛都痛得乱七八糟；眼前还什么都没有看清楚就星星闪闪——这是要晕过去的前奏！

但一瞬间狄空又恢复正常若无其事了——随后走进来的莉雅抓住了他的手。再紧接着走进来的卓姬异样地看了莉雅一眼。

莫妮卡站在沙发旁边。世君坐在沙发上，转过头看向两人，脸庞线条俊美而冰冷，黑色的眸子冷若深渊，任何被君王判刑的罪人都将被死死捆绑，推入深渊。

“初次见面，我是世君。”

狄空回过神来，忙回答：“我是……”

“我知道你是谁。”世君不疾不徐地打断了。

倒是窗边站着的杜安微笑着：“别站着，坐吧。小卓也是。”他率先坐在了世君旁边。

狄空觉得气氛不大对劲，硬着头皮和莉雅坐了下来。卓姬却动也没动，只远远站在门边，对杜安关切的目光只是摇摇头回应而已。

“我们开门见山。狄空，莉雅，图书馆希望你们的加入。”世君说话的语气跟昨天莫妮卡官方的恳切完全不一样，而是彻彻底底的冰冷和命令。

“我不加入。”莉雅说，语气无波澜，“理由昨天已经带给你们了。”

气氛更加僵硬了，连动一动都像是会碰到什么，然后冻结的空气“啪嗒啪嗒”往下掉，言行必须小心翼翼。

杜安忙缓和气氛：“狄空呢？昨天你的事还没确定下来，今天我们想听听你的想法。”

“我……”狄空看了看莉雅，莉雅没有表示；看了看杜安，杜安微笑；看了看世君，想多穿件棉袄……

“能不能先考虑一下？”他只能选了个折中的选项，有得前进也有得回头。

“当然。”杜安仍然微笑。世君的脸色也并没有变得更臭。

“不然今天你们先参观一下图书馆吧？虽然只是洛城支部而已。小姬，你带他们去吧。黑人应该快到了。”才讲了两句话，杜安就匆忙打发走了三个人。

他疲惫地跌坐回沙发上，伸手掰世君的脸，硬是把抿成一字型的唇弯出个弧度来：“你这张脸啊，小姬都受不了，别说其他人了。”

“放手。”世君冷淡地拍掉了杜安的手。世界上大概也就只有杜安敢这样和他闹了，因为柯非已经离开了……

杜安不再开玩笑了：“如果狄空最终不加入怎么办？”

“《图书馆宪章》延伸条例规定，不能强迫他人加入图书馆。”

“也就是没有办法了？那么，你的小姬呢？”

“不同意她的申请。”黑眸一道杀人的光。

“没有你的同意她敢申请吗？”杜安看着世君，无奈地摇头，“我是问你什么时候才能同意她加入图书馆了？她的能力你看得到的。”

“不可能。”

这块万年寒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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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了那扇诡异的木门，狄空感到手一凉，才发现从进门口开始，莉雅就一直握着他的手。

“你很害怕吗？”他终于问了。

“我看上去让你觉得我很害怕吗？”莉雅很迷惑，完全没有劫后余生的感觉。反倒是狄空觉得，得救了，从那种诡异气氛里。

莫妮卡毕恭毕敬站着，杜安一直笑一直笑，世君一直臭着脸臭着脸，平时张扬跋扈的女魔头卓姬一声不哼远远站着……哥哥在场所以收敛了？说来，还特别提醒他们不要多嘴……有这么防着哥哥的妹妹吗？

“怎么样？决定加入？”姜俊熙问狄空。

这些人原来什么都知道！“我说，考虑一下。”

“还考虑啊？能让你直接加入欸！”姜俊泰惊讶地大喊，安静的图书馆里引来众多借书者和阅读者投诉的目光。他只能朝他们不好意思地笑笑，露出一口白牙，与他黝黑的俊脸对比鲜明，瞬间射杀了在场的女生们。然后他又转过头瞪了一眼狄空，音量明显小了：“当初我可经过了层层选拔，差点还进不去呢！”

“谁叫你那时候偷懒不学文法。”卓姬拆穿了。

“哥不也是逃掉了武术课？”

“可人家武术满分过关，你的术文低空掠过。”卓姬又拆穿了。

狄空看着两人斗嘴，其乐无穷，觉得卓姬总算也恢复正常了。

忽然，旁边的同学开始议论纷纷，目光投向了图书馆大门。

“黑人！”卓姬招手。没办法，庞大的身躯和特别的肤色令人实在没法忽略。

“小卓，大家好！”一名光头的黑人走了进来，声音洪亮。狄空一米八左右的身高都得抬着头看的块头，皮肤是正宗的非洲黑色，这么一对比，倒是莫妮卡的肤色还稍白了点。

“你们就是狄空和莉雅吗？你们好，我是黑人！”黑人伸出熊掌一样宽厚的大手与莉雅握手，再和狄空握手。

手劲大得狄空不禁脱口而出：“好痛。”

“噢，对不起。”黑人的中文发音端正得就像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的主持人一样。他摸摸光秃秃的后脑勺，“没想到小哥儿身板不怎么结实。多吃点啊。”他咧嘴笑了，一口白牙闪亮得晃了眼。

“俊泰，这么一对比，你那黑人牙膏不够正宗了呢。”卓姬调侃。

“是吗？”姜俊泰也笑了，闪出一口白牙，与黑人并肩而立。两人免费为黑人牙膏打广告，“看看，看看，买大送小的黑人牙膏！”姜俊泰的话引得图书馆里的人全笑了。

“行了，看你美的。我们得走了，天都要黑了。”卓姬灿烂地笑着，分开两人，抱着黑人肌肉发达的手臂像抱着小柱子，扯着就往图书馆外走。

就这样哄哄闹闹才落幕了。

直到四个人都走远了，楼梯的阴影里站了许久的人才收回了黑眸里孤寂的眼神，世君走下楼梯，后面跟着杜安和莫妮卡。

一楼借书的学生都安静了，定定地看着三个人，肃静仿佛等待君王的巡视。杜安很无奈。看吧，跟世君在一起就是这样，没有一个人敢说话。拜托，他走的可是亲民路线，现在弄得包公审案算是怎样？乖乖等在洛城图书馆见狄空不也一样吗？还特地绕到洛城高中来，想看看小姬的学校还不承认！别扭的家伙啊……

三个人一出门，昔日寂静的图书馆一下子轰了开来，所有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姜俊熙微笑地看着奈姨，表示真的没有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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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怀念？”

图书馆后的空地上，一切都完好如初了。坑填了，倒下的树扶起了，烧焦的叶重新绿了。可这也不过是假象而已，死掉了的树和叶就是死掉了，假象不过是让它慢慢地重温一次死亡，熬不过半年。

万能的术也是有法则限制的啊。

“没什么可怀念的。”世君冷冷地扫过光秃秃的空地。

“阿珊说狄空很有当年柯非的感觉，一声招呼不打就出现了，还在与十年前同一个地方杀掉了一名罪之源。记得吗，这块空地就是柯非烧出来的，烧得连根都不剩。”琥珀色的眸子清澈透亮，杜安洋溢着温柔的笑意。

世君依然冷着脸，话有点僵硬：“不要提他。”

“你恨他？”

得不到回应。

“也就是还是喜欢的吧。不然为什么追了撒旦十年？”

“我是为了图书馆……”

“你是为了柯非！”杜安实在拿面前自欺欺人的家伙没辙，“因为柯非一句话都不说就追随着虚无之源撒旦走了，是吧？”

世君背对这杜安，身体绷紧了。

“……十年来，我再也没看到你跟谁有过跟当年柯非一样的亲密和真诚，包括我……”

“你知道些什么？”

“你问过我了。”杜安微笑，“我该告诉你一个真相吗，十年后的现在？”

世君蓦然转身，黑眸冰冷。

“如果我说，当年柯非正是因为撒旦才踏入术士世界的。你会怎么想？会因为撒旦恨他吗？”

“你耍我！”

“这是柯非亲口说的！”琥珀色的眸子面对世君盛气凌人的黑眸毫不怯场，“这就是真相。但你还是会追着撒旦对吧？你介意的不是撒旦带走了柯非，而是柯非追随着撒旦走了，而不是留下来，留在你这里。”杜安轻轻笑了，笑容有点苦涩：“世君，你什么时候才能对自己坦诚一点？”

然后杜安走了，留下世君一个人站在十年前与前晚相交集的空地上。

“让他一个人静一下吧。”他对站在图书馆正门楼梯下的莫妮卡说，一步步走进橘黄色的夕阳里。

他也需要一个人静一下。真正的真相太沉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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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城图书馆。

旧的洛城图书馆早几年前就废弃了，新馆买下了一座原计划做成全市最豪华的酒店、却因老板破产而转让的二十三层大楼下面十个楼层，十一层以上则不知被什么公司买下了。总之这栋大楼就这样挂上了洛城图书馆的名号，看起来足够气派。

黑人带着他们从洛城图书馆后面的门进，坐上的电梯只达十一楼。狄空才惊觉，所谓的“不知什么公司”原来就是财大气粗的术士政府图书馆。

电梯里，黑人介绍了图书馆洛城支部的状况：“图书馆一般每个重点城市才设一个支部，周围城市归该支部管理。但洛城比较特殊。六年前，‘普罗米修斯计划’的启动与否正式列入议题，并设立了规模设施不亚于任何其他省会城市的图书馆洛城支部……”

“为什么是洛城？”狄空不解。提出这个不解的狄空马上收到了黑人惊异的目光。

卓姬看不过眼，只好回答：“因为十年前‘路西法陨落’就是在洛城发生的，菜鸟。”她安抚黑人，“别被那个视频欺骗了，狄空只是菜鸟而已。还是我来解说好了。是不是还想问‘普罗米修斯计划’是什么？”

狄空点头如捣蒜。

“记得我跟你提过柯非吗？‘路西法陨落’前才出现的神秘少年，在和世君、杜安一起打败路西法之后又失踪了的。失踪的原因不知道，但据说是因为虚无之源撒旦。世君就是因为这样才孜孜不倦一直寻找撒旦的所在。那一次就是撒旦第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提到兄长，卓姬并没有像在世君面前一样称之为“哥哥”，而是礼貌客气地称他为“世君”，“世界的君王”，像在说着无关紧要的人。

卓姬继续解说：“罪之子分为七类，这在十三世纪《圣经》七宗罪在最后确定之时就已经被研究清楚了；后来因为米迦勒圣器的原因，罪之子社会的重整，罪之源出现，就分别以七罪宗的对应恶魔命名。可是虚无之子的发现却打破了千百年来的传统认知。

“1577年，科波默克在地中海附近、今天的希腊一带第一次发现了虚无之子的存在，虚无之源撒旦存在的预言就源源不绝了。十年前的‘路西法陨落’，撒旦的存在被感知。即使只有一小会儿，全世界的术士和罪之子都轰动了。从那个时候开始，罪之子就开始缓缓往中国东南部、尤其是洛城移动。

“六年前，‘普罗米修斯计划’的启动与否正式列为元老会议和议会的议题，以歼灭罪之源、回收米迦勒圣器为最终目标，计划前几天终于在苏黎世元老会议上正式通过并启动。洛城支部就是为此而存在的，作为最有可能的计划总司令部所在地，规模设备当然不能少。不过人员倒是还没有调配过来，所以利维坦那晚就只有就近的几个人而已。你可别说，学校图书馆那四个人可都不是吃素的呢。”

“小卓，你是文科生？”黑人问。

“理科生。”

“历史很好！”黑人竖起大拇指，露出闪亮白牙。

“当然！”不然她平时看的书不都白费了？

——“叮——”

三个人陆续走出了电梯。是的，只有三个人。狄空一回头，竟发现莉雅仍愣在电梯的角落里发呆！

“你干嘛？”狄空伸手挡回了正想合上的电梯门，一把抓过莉雅往外拖，“少见啊，你也会发呆。想什么？”

“一点陈年往事。”灰色的眸子退却无焦点的迷茫，继续着平日里的淡定无波澜。

看着莉雅没有说下去的意愿，狄空也不再细问。反正该知道的总有一天她会告诉他。狄空看向四周，打量着这第十一楼。

大楼的第十一楼是图书馆洛城支部的第一层，大厅明亮宽敞，装潢简单不失精致，高高吊着水晶灯，颇有高级酒店迎宾大堂的味道。从落地玻璃往外看，洛城风光尽收眼底。

唯一让人对这里的性质一目了然的只有两面墙上的两幅巨大的画作——一边是天使米迦勒，左手执金色秤，右手握红色十字剑，踩在倒地的黑色巨龙身上，胜利的光芒洋溢天地；另一边则是黑袍恶魔，神情狰狞可怖，笑看世间熊熊烈火中人类的呐喊厮杀、无助绝望，眼角的恶意扭曲善光。狄空走过去细看，发现两幅画作右下角都有“Leo”的署名。

忽然，身着同一款式黑白套装的年轻女子列队出来，在四人面前微笑着排成两列在去路两侧。黑人和卓姬识趣地让开了。

“欢迎参观图书馆洛城支部，狄空先生，莉雅小姐。”齐刷刷的声音在大堂空荡荡地回响，迎接总统一样的架势吓得狄空一愣。

“怎么都认识我们？”狄空低声凑在了莉雅耳边。

“不是说了吗？图书馆的情报网一定把那晚都录下来了。”

狄空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皱了皱眉：“其实不用这么客气的，叫名字就可以了。”

嘹亮的齐刷刷：“好的，空先生，雅小姐，请允许我们带领两位参观。”

一群死脑筋啊……狄空想撞墙！

“各位回到自己的岗位上去吧。我们只需要卓姬就可以了。”莉雅的音量不大不小，每个人都刚好能听到，语气温和礼貌。她把询问的目光投向卓姬，“方便吗？”

一直看着莉雅发呆的目光像被点亮了，卓姬笑：“当然。”

看着“迎宾小姐们”各自散开了，狄空才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莉雅一眼。原来是见过夸张大架势的人啊，所以处理起来有条不紊。

“那我的任务就完成了。”黑人乐呵呵地走了，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披萨啊披萨……”

卓姬轻车熟路带着两人开始逛。

“你怎么知道我会带你们逛？”卓姬饶有兴致地问莉雅。

“杜安叫你带我们。那你一定有空、熟悉这里并且愿意，毕竟你都来到这里了。”

卓姬笑得更欢，不加约束的豪爽张扬：“那我们看看下面几层开放使用的好了。珊姐还没到，上面楼层都没使用过呢……这里是十二楼，都是些常务工作的工作人员。”

黑人恰好就在这层楼。他面前端端正正站着一名英俊的年轻人，大声汇报：“黑人好！我姓李，全名李想。明天开始到图书馆洛城支部工作！”

黑人又咧开了一口白牙，豪爽地笑：“好！好名字，理想！”大掌一拍上李想的肩膀，肩膀一歪，瘦削的年轻人脸都扭曲了，另一只手慌忙扶着肩膀，就像手臂脱臼一样严重。

黑人也苦了脸：“怎么最近的小伙子身子骨都那么弱呢？”他捧起旁边桌上热腾腾的披萨，“来，吃披萨，多吃点！”

不是小伙子身子骨弱，是大叔块头太大，有点超标。狄空暗暗想。他扫视一周，十二楼就像平时的写字楼一样，工作人员被分隔在一个个挡板之间，偶尔探过头讨论什么。传进狄空耳里最多的两个词是“杀人事件”和“娱乐场所”。

最近洛城的确报道了几单某KTV、酒吧等娱乐场所的杀人行为。对外公开是说都是凶手精神不稳定，酒后乱性所为，非蓄意谋杀。这件事还引起了大范围对通胀环境下职员压力增加的讨论。

“嘿小卓，到上面的藏书室看看吧。德里忒诺尔室有新的解读本到。”有人喊。

三个人又到了十四楼的藏书室。

“卓姬，就只有两层楼，这么点人，够吗？”狄空实在觉得作为一个据点，人有点少。好歹也得有个规规矩矩的列队吧？

“当然不只那么多人。洛城图书馆旧址还记得吗？”

“一年前被拆了，连带旁边的大块旧民宅，不知政府正在建什么……喂，该不会就是那里吧？”那么大一块地……

“图书馆武装部队很快就会进驻那里。”

“你们真的……”

“‘普罗米修斯计划’启动了，狄空同学。”卓姬严肃地说，“知道普罗米修斯是谁吗？”

“为人间送来火种的人。”这个还是知道的。

“可是后来宙斯大怒，把他钉在了高加索山上。”一直不说话的莉雅开口了，“每一天都有一只鹰来啄食他的肝。”

卓姬的惊讶转为了笑，转身继续往前带路：“‘普罗米修斯计划’一定是有牺牲有痛苦的。计划雏形被提出来时，是叫‘诸神之黄昏’的。只是这个更惨烈，打击士气，所以改为了‘普罗米修斯’。这样的计划，没有像样的部队行吗？”

狄空一边听一边四处看着。经过了的几间房间上面都挂了牌子，金色字迹分术文和中英文分别写了“罗西·科波默克”、“李奇·维·基亚”等在术士历史上有为的研究者。倒数第二间挂牌子的钉子掉了，暂时在门上潦草地写了两个方块字“昴塞”。

卓姬在最后一扇木门前站定，牌子上看不懂的术文下面是“Dritainal”和“德里忒诺尔”。她回过头歉意地笑笑：“我想看看新书。你们还有哪里想去看的吗？往上还是藏书室，再往上的就没有启用了。”

“没关系，你去吧。我们走走就回去了。”狄空说。

“抱歉，我对关于德里忒诺尔的书都很着迷。”卓姬解释，“术式入门有很多书可以选来看，可是要研究更久以前的术式术文，就只能看昴塞和德里忒诺尔了。真的很抱歉！”

“没事，看吧看吧。”狄空笑着说。

“抱歉！”卓姬都鞠躬了！

“你去吧。我们真的没关系。”等到莉雅开了金口，卓姬才欢快地转身进入了德里忒诺尔室。

“你是神吗？大家都听你的。”狄空打量着瘦小的少女。他在外型上应该比莉雅有气势才对，最起码他有身高的本钱居高临下。

“不是，只是你在反衬而已。”

毒舌女！

沿着楼梯往下走，回到十二楼跟黑人打声招呼离开的时候，狄空又听到了关于娱乐场所杀人的议论，顺带还讨论了最近几单小孩子失踪的案件。

“你怎么想？”狄空问莉雅。

“最近出现得最多的是妒忌之子。妒忌之子因为利维坦死亡而方寸大乱的。还有饕餮之子。”

“所以是饕餮之源别西卜？”

“不能这么断定。罪之子一般归同属的罪之源管辖，相当于罪之源的军队。可是不排除仍保留自我意识的罪之子投靠其他阵营的可能。所以……”

狄空认真地听着莉雅的分析，并等着结论。

“……我饿了。”这就是莉雅的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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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起来吗？”电话里的姜俊熙问。

“嗯……”这边的卓姬有气无力地应，“与那把剑相似的描述我一定在哪里看到过。可是真的想不起来。小宅有说什么吗？”

“她只说莉雅术阵分析的结果出来了。术阵上的术文是德里忒诺尔时期古老的文法，跟利维坦投过来的术阵结合重组后能看得出来，但又不完全参照古籍，恐怕是参照环境的变式。”

“临时变式？跟利维坦术阵的结合？”卓姬惊呆了。这种变式的方法她还在练习中，仍未有足够的速度投入实战，而莉雅却……用的还是古老的文法……

“不要想太多了。”姜俊熙猜到了此时卓姬的情绪，“你已经很优秀了。”

“还不够。”她沉声说。世君还是用那样居高临下的眼神看她。得不到哪怕平视的力量都还不够，远远不够。“算了，不讲这个。莉雅的剑，你查到了什么？”

“没有。你现在是在洛城图书馆吗？看看维·基亚室那里有没有。”

“马上去。”卓姬小跑着出了德里忒诺尔室，“对了，小可爱有没有烦到你们？”

“没有！奈姨喜欢着呢。陈叔心不甘情不愿的，说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养那么多小狗。俊泰一看到它们就跑，说浑身不舒服。”姜俊熙笑着说。

卓姬欣慰地笑了：“也就是相安无事。谢了，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呢，世君讨厌狗。”拜托，连她小时候被狗咬过都那么喜欢小狗，他凭什么讨厌？

“客气什么呢……”

“俊熙，真的有一本这样的书！”卓姬欣喜地在维·基亚室找到了书，“我翻翻看，待会儿再打给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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