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醒不来的梦

旧世界的光线一日一日，变得不再明亮。我们只能躲在这个仅能容身的地方，走投无路。那仅剩的一桶水也被喝得一滴都不剩了。我瘫坐在地上，口干舌燥，脑子里一片空白。我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口，似乎开始溃烂了，但是我仍然没有想吃人的冲动，甚至一点暴躁的情绪的没有。大家都闭上眼在休息，只有杰西卡对着墙，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我记得最后一杯水是她喝掉的。

“杰西卡，你在干什么？”我轻声问道。

“没……没有什么！”说着，她慌忙擦去了墙上的字。

“好吧，好好休息。”我说。

她点了点头，然后靠在了她刚刚写字的墙上。她，是拿口红写的字。

我想了想，今天已经是被困在这里的第四天了。我能看到夕阳快要落下的红晕在天边晕开，但就是看不到太阳，甚至连一点太阳的裙边都不能见到。

我们商量过，出去找水，但是外面的僵尸依旧这么多，门口围满了僵尸。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出去找水，因为出去似乎就意味着死亡。

“喂！我找到绳子了！”糙妹子从一个房间里走出来说道。

“那又能做些什么？”方城说道。

“我们可以从窗户那边爬下去，我看过，那里没有僵尸。”她挥舞着绳子说道。

“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方城说着又闭上了眼睛。

“我去！”杰西卡突然说道。

“我也去！”周铭鑫也这么说。

“那个新娘就算了，小帅哥跟我来！”糙妹子说。

杰西卡并没有说什么，就坐在那里，而周铭鑫站起来看了她一眼然后就跟着糙妹子去了。

“方城！我们不应该去嘛？”我看着方城说。

“你还有伤，就别去了，我去！”方城站起身来说道。

我没有吭声，因为我知道我去了可能也会成为累赘，我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看着方城走远了，我才想起来连一句让方城小心的话都没有说。我张嘴想说些什么，但声音到了咽喉却好像卡住了一样，是怕一去不能再见？于是我就闭上眼睡下了。

我听到有人在叫我，很清晰的声音，叫着“褚晔！褚晔！”我睁开眼睛，看到方城站在我的面前，穿着洗得干干净净的校服，在我印象里他很少穿校服，即使穿着也从来不把拉链拉上。

“方城？”我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说道。

“快点来！早锻炼了！”方城说着走出寝室。

我才发现我躺在寝室的床上，是梦？

大家都没有死，除了方城，他们都还在睡觉。我穿上衣服和鞋，然后走出去。

方城走在我前面，旁边的人只是走着。我看了一眼我身后的女生，她在朝我笑。我跟着人群一起走到了操场上，方城站在我前面。

突然，他转过头来朝我微笑，嘴角的弧度急转直下，不知是抽搐还是如何，然后又转了过去。我的左眼皮开始跳动起来，左眼跳财？

早锻炼完之后，我感觉没有胃口，就从操场南边的门走了出去，走在满是樟树香味的林荫道上，没有了窒息的感觉。我不再想起对秋叶落下的时候的抱怨，也不再抱怨叶子满地无法扫尽的困惑，更不会想起，在小路上和一个女生牵手的事情。

我走着，走出了林荫，清晨太阳贴着体育馆屋顶的光滑下来，洋洋洒洒地滴在一片片叶子上，叶子都沙沙地微笑。

走过转角，我看到了一个其实不是陌生人却如同陌生人的人。

她走过来对我说道：“我不想了。”

我说：“我知道。”但是我的心里想的却一直是“当我看到你的时候你知道我是多么的不知所措吗？”

她撞着我走开，头也不回。

看着深蓝色的天空，其实我觉得它倒转反而会更漂亮，尤其是暗红色。结果呢，整个天空都扭曲了，变成透明，可以看到宇宙，还有不再闪烁的星星。我看到一颗颗流星划过天边，我知道，这是我在哭泣。

我走到教学楼的过道里，趴在地上，感受从楼梯自下而上的气息，走过的学弟学妹诧异地绕过我走开。我没有一丝因被当做怪人而产生的羞耻感，反而呼吸更加均匀，更加享受。眼泪浸湿了我的面孔，也浸湿了地板，地板上的尘土污渍混着眼泪，在我的脸上留下一个个的坑。我感觉这个时候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突然，我感觉到有一双手托起我，然后紧紧地抱住我。

我看到那是方城。

然后他松开了手朝我笑，哈哈地笑。

我又把他的手拉过来，绕过去抱住他，让他紧紧地抱住我，最好无法呼吸。走过的一个个学弟学妹都惊叫着走过，我毫不在意。我想把脸擦干净，但是突如其来的灼痛感直冲头顶，方城扇了我一巴掌。

他对我说：“以后不可以这样。”

我捂着脸发笑，笑着说：“骗子。”

臆想着，把所有的空气全部吞进自己的胃里，如果不能消化，那么全部爆裂开来吧！我冲开围在一旁拍照说笑的人群，跑了出去。就在过道里，我看到的仍然是过道，仍然是过道里的过道，哪怕一点高度也好，可是不能跳下去，是一楼。我往下面看了一眼，透过地面看到的是一颗即将融化的巨大的心，谁的？

我瘫坐在地上，她向我伸手，并说：“救我！！！”

“好呀！我来救你了！”我马上伸出手去。

“你被骗了，我不用你了！”她说着走开去。

我点头，微笑着说再见。一再见面，不说你我，只说上天。

我看到了自由女神。

她说：“燃不尽的大地，我无能为力。”

我说：“一切都会好！”

缄默不语。

我的目光又投向了那颗巨大的正在融化的心脏，我打算亲手了结她了。

“是吗？”她说，“你又被我骗了？”

永不再见，我说。

发出了“噗噗”的声音，感觉像是岩浆在炉心里的低吟。我打算抓住什么，然后去浇灭她，最后抓住的却是她的发丝，一吹即断。我抓住的救命稻草永远都是这么脆弱？我是不想放手，最好永远不放，可它却断掉。我想想看一直以来都是放着自己在绳子的中间，剪断了，便宜了上边，亏了下边，弄死了自己。

再三思量，不如死掉，然后我就踮了一下脚，轻声说再见，就飞向了熔炉。

“一直这样都好，别死！”方城在楼顶呐喊着。

与其说时间慢了下来，不如说是空气凝结，时空扭曲了。我能透过湿漉漉的空气看到方城的脸庞，似乎是欲泪又止，只是用他那欲泪的眼神凝视。

我的瞳孔收缩了，为的只是看清他的脸。

只听见低吟变为了低吼，愈演愈烈。红色的液体越发稀烂起来，气泡凸起又破裂，如此反复。我看到了一排排整齐的东西露了出来，似乎参差不齐地有些尖锐的东西。我又看到一条长长的类似红地毯的带有毛刺的东西上下蠕动着。一下子吐出热气来，那分明就是一张血盆大口。我尖叫着想要获得一些升力，似乎一切都是无用功。

“噗啦！”一股红色的滚烫的液体喷涌而上，翻滚的热浪迎面而来，一下子把我掀飞。我捂住脸，避免着头部被灼伤，却发现手臂疼痛不堪。

我的手，我的手，成了骷髅。

方城抓住了我的手，疼痛在我的脑海里消失，我只听到他对我说，她不爱我……

然后一下子把我甩上了天际，我看到了流星穿透大气时燃烧蒸发要撞上我，我大叫。

我睁开眼，尖锐的刀锋正对着我，我下意识地挡开刀子站起身来。

要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