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绾离（Episode 1　初稿　一转眼６个月没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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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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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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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22 12:35: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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绾离
Episode 1
　　　多年以后，当我再次站到它面前，一股莫名的感觉像地底的喷泉一样止不住地涌出，恍若我走进了上世纪的某部法国电影里，泛黄的胶片上一切景物仿佛都变成了融化了的奶油，最后只留下那抹唯一的暗绿，在一片废墟中孤零零矗立着的，被斜阳拉出长长的影子的，我曾经的家。
　　　这是自那以后，我第一次回来。
　　　
　　　那是零八年的一月，我初中的第一个学期进入了尾巴阶段，那天上着数学课，当我依然在为周六多出来的半天课愤愤不已，盘算着是否要用绝食来做抗争的时候，班主任突然把我喊了出去。我以为是我心里的那点小算盘被他看了出来，因为他严肃的脸堪比我在电视上看过的南极冰山。在我忐忑着是否要打破我们之间冗长的沉默时，他叹了口气，像是对待大人一样拍了拍我的肩，用一种当时的我无法理解的语气跟我说，“你去医院一趟吧，你爷爷，他要走了。”
　　　当时的我并没有足够的阅历来理解大人的这种对待死亡的委婉态度，在我看来，死亡就是死亡，而去了，却带有某种慈悲的色彩，似乎这个人并不是就此从我们的生命中消失，只是现在迫不得已地离开，但却在某个地方等待我们前去，至于之后去做些什么我并未思考过，在我看来想到这里便足够了——去了就是去了，而死了就是死了。
　　　当我来到校门口的时候我发现齐绾离已经在那里等我了，她是我大姐，跟我读同一所中学，今年初三。
　　　
　　　我们家这一代只有三个女孩，按照爷爷定下的规矩，女孩们在姓后面必须加上一个绾字，齐绾离是老大，我是老二齐绾修，还有一个在上小学的老三齐绾儒。我们三个的名字都是爷爷起的，我未曾想过它们代表着什么，但当我日渐成熟后发现，原来每一个名字都对应着我们各自的命运，可惜那时爷爷已经去世了，我无法问他这究竟是巧合还是他真有看破命运的力量，不过，若是一个人能看破命运的话，他就不会死了吧。
　　　
　　　风。大风。
　　　东城的整个冬天都充斥着这样的凛冽气流，从西北不知名的某个地方南下，裹挟着埋葬了整个季节的寒冷。现在的齐绾离就站在这样的风中，半边脸被散乱的长发掩盖。
　　　她低着头，用一种比东城的风还要冰冷的声音问我：“你知道了。”疑问句的内容却是不容我质疑的肯定语气。
　　　“恩。”我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应该再说些什么。但幸好齐绾离从来不是需要别人告诉她应该做些什么的人，我一直相信即使天塌了在其他人惊慌失措的时候齐绾离也能立刻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她听到我的肯定回答后直接说：“那走吧，让你的班主任送我们去。”
　　　说完她抬起头，用左手把散乱的头发整理到脑后，随手扎了起来。
　　　我听到身旁那个年轻男人骤然加重的呼吸声，或者说，是喘息声。(伏笔)
　　　我知道那是因为什么，因为我同样有种无法喘息的感觉，即使，已经看了太多太多遍。
　　　
　　　或许有必要解释一下原因，不过这个原因想必已经被猜到了，没错，齐绾离这个女人简直就是个祸水。真要认真的说起来，她的五官也算不得完美，最多算的上是精致的标准，身材也因为年龄的缘故比不得成年女性傲人，但成为祸水最重要的因素不是这些，太完美只会造成一种生硬的距离感，女人最吸引男人的地方是那种独属的媚态。我一直觉得齐绾离如果丢到古代绝对是苏妲己一样的妖孽，她的媚似乎与生俱来，一举一动都带有一种难明的荷尔蒙气息，尤其是她的眼睛，即使是无心的一瞥，也常常让我全身燥热。所谓女人味大概说的就是这种媚感吧。
　　　自打齐绾离身子长开后，原本的青涩逐渐被这种象征情欲的媚所代替，无时无刻不在撩拨着“校园里那些春情躁动的野兽”——这是齐绾离的原话——于是总有些男孩在她面前高谈阔论，总有些男孩在路上与她“碰巧相遇”，总有些男孩借着找朋友的或是找朋友的朋友的名义来到她们班门口向里张望，可遗憾的是，他们只能看到一个漠不关己的身影。（伏笔）我一直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我和齐绾离的五官那么相似却永远无法做到她那样勾人心魄，大概这就是爷爷说的，每个人都是有命的。
　　　齐绾离这个女人的命，就是祸害男人。（1）
　　　
　　　当我和齐绾离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情了。挥手告别欲言又止的班主任，进入大厅的第一眼我就看到来回走动的三叔。
　　　三叔看到我和齐绾离，小步跑了过来，一手抓住一个就把我们往里拉，一边拉一边说：“就差你们了，快走。”
　　　我刚张开嘴想问点什么，齐绾离猛地给了我一拳，我愤怒地扭头看向她，却发现她在给我打眼色。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发现三叔的眼角的皱纹里堆积着尚未干涸的泪水。
　　　我的心脏立刻重重地跳动了一下。
　　　爷爷的身体已经不好很多年了，据说是年轻时候留下的暗疾。那时候他还年轻，听从毛主席的号召去了新疆，在戈壁滩上风吹日晒一呆就是四十多年，也不懂得爱惜身子，就落下了心脏病的病根。这些年被三叔接了回来后身体每况愈下，其实我们都知道爷爷的日子已经无多，但真当死神来临的时候多少还是不愿意面对现实。毕竟死亡是最容易感同身受的话题。
　　　消毒水的味道。走廊上压抑的哭声。纸张被攥在手里变形的声音。安全出口的幽绿光芒。带着口罩面无表情的医生。这一切迎着我的身体冲了过来又迅速地远离了我，最后耳畔只能听到我粗重的，略带颤抖的，亢奋的呼吸声。
　　　然后我看见了爷爷。
　　　
　　　爷爷安详地躺在床上，身上原本插满的管子已经被拔了出来。大妈和我妈妈，也就是齐绾离的二婶，围在床边在给他穿寿衣。奶奶坐在椅子上抱着头歇斯底里的哭着，不断地从嘴里破碎地吐出一些我无法理解的词汇。三婶站在她一旁，弯着腰抚摸着她的背，温和地说着安慰的话语。
　　　我进去的时候就是这样的景象。
　　　貌似是死人以后正常的画面，但我知道这其实只是爆发前的压抑，我已经闻到了不断变浓的火药味，只等着一点微不足道的火苗把它点爆。我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身体不由自主地凑到爷爷面前，轻轻地抚摸着他的手背。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个样子，嘴角如石雕一样僵硬，记忆中的爷爷总是带着我一直向往的温和笑容。我在心里悄悄地对他说；“爷爷，您看，又要开始了，又要吵着您，可是这次您不用再操心了。”
　　　猛的身后传来一记闷响。我回过头，发现齐绾离僵硬地绷紧着身体，一不小心撞到了门上。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眼带哀求地望向每一个人，可是每一个被她注视到的人都躲闪了她的询问，最后她满眼绝望的，踉跄着走上前，一把把我推开，直勾勾地盯着爷爷的脸。
　　　还是三叔不忍心，走过去默默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齐绾离没有歇斯底里，只是把手凑到嘴边，然后低下头一声不吭了。她动作定格的瞬间，我仿佛感觉到爷爷的尸体和齐绾离同样不带生气的身体连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抽走了所有的温度和空气。我从背后涌出一股寒意，寿衣摩擦身体的声音仿佛是某种隐秘的怪物的咀嚼，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诡异的事情。
　　　然后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每个人都在做自己貌似应该做的事情。
　　　在一片压抑中给爷爷穿好寿衣后，护士进来把爷爷推走，示意我们跟着她去太平间。大妈、三婶和我妈妈都没有动，奶奶依旧坐在那里哭。齐绾离谁都没有看，低着头默默地跟上护士，我注意到她放下的手上洇红了一片。三叔犹豫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一眼齐绾离，最后跟着走了。
　　　当三叔关上门的瞬间，我兴奋的想放声大叫，我知道接下来将要上演一出大戏，一出在我们家发生了许多年的，宛如噩梦一般在开始让我恐惧最后却渐渐痴迷的，互相厮杀的大戏。
　　　
　　　几秒钟的沉默，奶奶逐渐变成小声啜泣。突然大婶嗤笑了一声：“现在老爷子的遗体不在了，也没什么避讳的了，让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三婶偷偷地看了一眼奶奶，手不自然地在腿上画圈圈：“大嫂你这是说什么呢，都是一家人，老爷子又刚去——”我妈冷笑着打断她：“弟妹，别说嫂子心冷，屋子里这些还在的人有几个是真心实意的来这里的，无非是面子上过不去，另一方面还不是图老爷子留下的那栋三室两厅的房子。”
　　　大妈在一旁帮着腔说：“是啊，你还不是怕我们要说的话脏了你家绾儒的耳朵才不让她来，要我说，最贪图老爷子房子的还是你吧。毕竟我们这些人中，也就你还算有个正常些的家。”
　　　“大嫂，二嫂”三婶有些支吾地说，“毕竟我们家人多，住进去加上咱妈正好，还方便照顾她，若是给你们住就有些浪费了不是。”
　　　大婶“呵呵”地笑着：“老爷子想把房子给谁就给谁，又不是你觉得好的就是好的，老太婆我和我家绾离两个人也照顾的来。”
　　　奶奶听见话题扯到了自己身上，一点声音也没有了，静静的坐在那里，身体小幅度的颤抖着。她们看了一眼她后目光又移开了。我走过去抱住奶奶的肩膀，她反手死死地抓住我的胳膊，五根鸡爪一样的手指嵌进我的肉里，像是要抓住救命的稻草。
　　　可惜她找错了人。
　　　我妈妈焦躁地在房间里来回走动，恶狠狠地盯着空出来的床，从嘴里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咬着：“当年出了那档子事，”我听到这句话身体狠狠地痉挛了一下，“这么多年过去了，三家里属我过的最累，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齐绾修拉扯大，我找你们要过什么。老爷子也是看着绾修长大的，怎么就偏偏只疼齐绾离。”说完她恨恨地踢了我一脚：“你怎么不说话。”
　　　我能说什么。自从长大些后我对“当年那档子事”有了一定了解（伏笔）后，我总是受着它的折磨。别误会，并不是这件事本身的影响，而是每次只要我妈妈跟其他人一有争执，总是要拿它说事，撒娇耍泼无所不用，还非要扯上我陪她一起说。我最怕的就是出门遇见小区里的人，听他们在背后指指点点：“你看，那就是齐老二家的闺女，从小没了爹，她娘还是个泼妇，真是苦命哟。”人类这种生物，总喜欢对别人的不幸做出某种似乎是悲天悯人的论断，好像若不是这样做就无法传达出他们的兔死狐悲或是幸灾乐祸。
　　　我厌恶地把头扭了过去。
　　　我妈刚想跳脚，大妈抢先一步说：“这是做什么，大人说大人的事情，往孩子身上扯干嘛。你们家苦，说的好像我不苦一样，不也还是我一个女人苦苦撑着。”
　　　“哎呦，你男人虽然不在，但好歹还有个男人，哪像我，孤苦伶仃还养了个白眼狼。”这个女人是就算死了也要扯上我的。
　　　三婶忍不住又站了出来说：“都是一家人，咱们不能好好说吗？扯这些陈年旧事有什么意思。”
　　　没想到三婶这句话惹来了大妈和我妈的围攻。大妈抱着手臂，斜着眼看着三婶说：“我们是没有男人，但也不代表你能好到哪里去。”我妈一屁股坐在了爷爷躺过的床上：“就是啊，你们家那个，虽然是个男人，但也算不得是正常男人吧。”
　　　突然门“哐当”一声被狠狠地推开，三叔红着眼，脸上带着还未干的泪痕冲了进来，大声吼道：“够了，你们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在家丢人还不够，非要让全世界都知道吗！”不等她们回答，三叔挨个指了她们一遍：“不就是套房子，有什么好争的，老二家的住的地方最烂，房子给老二，我来照顾妈。”
　　　三婶皱了皱眉，什么都没说。大妈冷眼看着三叔，刚张开口，奶奶“哇”一声哭了出来：“老头子啊，你怎么这么早就死了啊，你睁眼看看你儿子找的这些婆娘啊，生生地要逼死我啊！”
　　　我哆嗦了一下，赶紧放开了她。
　　　齐绾离从门外走了进来，顺手关上门挡住了外面探头探脑的目光。我注意到她的脸色跟死人一样苍白。
　　　然后她走到奶奶旁边，一手把她拉了起来，训斥道：“哭什么哭，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装的，收起来一边呆着，该是你的绝对少不了。”
　　　奶奶恐惧地望着齐绾离，使劲抽噎了一声，然后就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再也发不出声音，而我们其他人都被齐绾离的表现吓傻了。
　　　她回过头，用满是阴郁的眼睛看着我们：“人刚死还没下葬呢就开始争，是不是连骨灰盒的钱都要清算了？出门别说认识我，我嫌丢人。”她走到大妈面前，抬头盯着大妈的眼睛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非要我把你的秘密都出来么。一切就按三叔说的办，这个家男人还没死光呢你们操什么心。”说完她意味深长地扫了三婶一眼。
　　　于是这出闹剧就在齐绾离的意外举动下荒唐的结束了。
　　　
　　　你说，让人成长最快的是什么，是爱，还是恨。很多年后当我回想起这一天，我突然意识到，原来能瞬间让人面目全非的，是绝望。那是冉冉从脚下升起，一口把我们吞噬的粘稠。很多年前我们的上一代被绝望摧毁，而在那一天被摧毁的是齐绾离，我一直以为我是那个房间中唯一侥幸逃脱的幸运儿，可是后来才明白，原来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一切早已被注定，在最开始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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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矜说

嘤~~木有看到三刀发过糖了【所以这是多有缘啊~~ 发表于 2013-6-22 13: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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