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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17 05:32: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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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喑侍卿笑困鹿韭院 瞽优伶情死濯缨轩
话说入主蓬莱洲第二日,沈馥于排云殿见了众仆,却不想那掌事宫女正是当日联诗时端王携带的秋穗姑姑,沈馥喜不自胜,忙忙相问后事。然许久不见菀菊回来,便差了一个小太监去问。谁在那小太监还未出殿,便见子袁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喊道:“主子,大事不好了!菀菊哥哥他被扣在仁禧宫里了!”沈馥当下一惊,失声道:“怎么是仁禧宫,不是昭阳宫么?”子袁忙回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当时便觉得奇怪,这惠妃娘娘本就病着,怎么忽然传召了,又见那来传话的小太监眼生得很,便留心偷偷跟了去,却不想菀菊哥哥上了岸便被带去了仁禧宫!一路上还动了手!”沈馥心头一凛,肃然道:“只拣要紧的说!”子袁方禀道:“回主子的话,仿佛是菀菊哥哥身上带了不洁之物,才被押入仁禧宫,只是原本还好好的,却不知又说了什么,竟闹成了一团!奴才只觉事态严重,便忙过来给主子报信了。”沈馥听了,起身喝道:“摆驾仁禧宫!”
不过片刻,船便到了舞雩宫边上的石港。只见康安亲带了轿辇上来,请安道:“奴才康安参见珎侍卿,侍卿长乐无极。”沈馥道:“劳你费心了,舞雩宫中可好?”康安含笑道:“回主子的话,宫中一切都好。今早上奴才们将侍卿的物事都送过了去,又按照皇上的吩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奴才们团团的在宫里忙活了一早上呢。”沈馥淡淡一笑,道:“很好,本君会好好赏你了。”康安谢了恩,又问沈馥所来何事。沈馥道:“柔昭仪大喜,本君前日事忙,今日便亲备了贺礼前来恭喜娘娘。”又对子袁道:“摆驾撷芳殿。”康平恭请沈馥上辇,却提道:“柔昭仪娘娘现下在仁禧宫呢。”沈馥一笑,道:“那便去仁禧宫罢。”
一时到了仁禧宫仪门处,沈馥下了轿辇,还未来得及通报,便由子袁扶着走了进去。走到仁禧殿外,便听到舒妃道:“姐妹们切勿争论,侍卿是皇上钦点的,如今又正得皇上宠爱,身旁的人按理是绝不会有什么差池。”叶贵嫔幽幽的道:“嫔妾听闻那芜苏一带清流教众多,又有传闻说沈侍卿一行人来自芜苏,莫不是以此侵害皇上龙体、谋朝篡位……”话未完,只听庄贵嫔截言道:“贵嫔多话了。嫔妾认为此事还是请沈侍卿前来一问为妥。或许是有人栽赃嫁祸也未可知,至于身怀武艺并不能算什么,身边有个得力的奴才,想来也是大有裨益的。”柔昭仪辨道:“娘娘此言差矣。敢问这宫中可找得出武功如此高强的太监?嫔妾长于将门,虽足不出户,却也见识过不少,这个奴才必是大有来历。况且……难怪皇上久不来见各位姐姐……这、这些东西莫不是他用来迷惑皇上的……”
叶贵嫔拨了拨护甲上的鸽子眼大的红宝,懒懒的道:“先不说是什么来历呢?听说这个奴才可是随沈侍卿入宫的,也不曾去敬事院登名入册。怕只怕这奴才不是个太监之身,又带着这些物什,况且五石散为后宫禁物,如此说来,这沈馥岂非有淫乱宫闱之嫌?”柔昭仪忙对上座的舒妃道:“舒妃娘娘,这主仆淫乱可是大事!眼下皇上不在,慎夫人与德妃离宫修行多年,不问世事,惠妃抱病在床,如今后宫之中可是以您为尊。再者,这事儿若是传到了皇上耳朵里,岂不是您监察不周、管理不严之故!”舒妃听了,不觉一急,道:“罢了!快去请太医过来,当场给他验明正身!小夏子,去蓬莱洲请沈侍卿!”
沈馥站在殿外,不觉笑道:“公公可不必了,本君已来了!”说着踏入殿中,望定众人,缓缓施了一礼。只见堂上正座上舒妃端然而坐,头上挽着如意高寰髻,正中一支凤凰衔珠翅展金步摇,身上穿着寿山福海广袖长衣,臂上挽着云雾白烟罗绡,端肃威仪,雍容沉稳。左下座上则是庄贵嫔,半翻髻上斜斜一支珍珠流苏簪,上着藕色缠枝宝相花纹对襟衫,下着了柏青暗花百褶裙,别是沉静雅致,温润宁和。右下座上的柔昭仪清柔娇怯,恬淡含羞,头上梳了惊鸿髻,饰以桃花数朵,珠花零碎,身上着了鹅黄白点梅枝纱衫,配以芙蓉闪珠长裙,小腹已高高隆起,身姿略显丰腴富态。柔昭仪边上则是叶贵嫔,却是富丽明媚,华贵逼人,一袭千叶攒金海棠香云纱长裙,肩上披一件蜀绣百花如意云肩,满头珠翠生辉,恍簪群星,只斜倚在椅上,如牡丹慵起,光艳夺目。诸位嫔妃或雅或艳,静动有致,环肥燕瘦,尽态极妍,可谓百花争艳,各有千秋。
又见堂下地上,菀菊被五花大绑在地,口中亦塞了布团,额角青紫,鼻梁渗血,衣衫损破,仿佛与人格斗过一般。沈馥见了,不觉胸中一窒。众人见了沈馥,皆是神色各异。无奈沈馥位高,又颇得圣心,品级低下的嫔妃只也起身施礼,其他妃子只是颔首示意。待礼毕落了座,不少胆子大的已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沈馥道:“昨日本君事忙,还不曾谢过柔昭仪、叶贵嫔二位娘娘,却不想在撷芳殿扑了个空,便赶来仁禧宫携礼拜见。”又命人将备好的礼品呈将上来。菀菊一见沈馥,便膝行数步,磕了一个头,沈馥忙忙扶了,含笑道:“俗语云:打狗也须看主人。须知本君的药还要他亲自看着,若是本君有个什么,岂不是各位娘娘的罪过。”
舒妃赐了座,又遣走了几个无关紧要的妃子,方道:“本宫亦有不周之处,还请侍卿海涵。只是如今有要事一桩,还请侍卿听本宫明说。”沈馥命子袁扶了菀菊,自个儿在椅上坐了,道:“娘娘请讲,本君自当恭听。”舒妃命人奉了茶,方道:“本宫如今身为六宫掌事之人,念及蓬莱洲地处湖心,又值春寒料峭之时,恐侍卿身子不适,故请了菀菊过来一问,却不想在他身上发现了……”言语一滞,竟是有些面红,又肃容道:“小夏子,将东西呈给侍卿一看。”庄贵嫔低声道:“侍卿可要看仔细了,这些物什是否出自你宫中,可要如实禀明。”柔昭仪忙道:“姐姐也别说了,教人……”难以启齿的瞥了沈馥一眼,只咬唇道:“这可是秽乱后宫的大罪!”叶贵嫔则捏着手绢倚在椅上,身姿娇慵,不发一语。
只见小夏子奉着一个黑漆鸳鸯如意葵花盒上来,沈馥启了,里头一个锦包,拨了一看,却是心内一惊。只见尽是些银托子,硫黄圈,相思套,悬玉环等各色的淫器,亦有满堂娇、春润水、五石散之类宫中禁药。庄贵嫔虚咳了一声,道:“却不知道这些东西,侍卿是作何解释。”沈馥将盒子合上,只笑道:“本君无话可说,只请娘娘定夺罢了。”柔昭仪面上火烫,不觉高声道:“果真是主仆淫乱,祸乱宫闱!我朝向来治宫严谨,却不想竟也出了这等事!”叶贵嫔笑道:“侍卿想来是见过世面之人,方如此淡定。妹妹也学着点侍卿的沉稳,否则如何帮着舒妃姐姐协理六宫呢?”沈馥吃了口茶,道:“这些不过是闺房助兴之物,想来各位娘娘宫中也有不少,只是娘娘说本君与菀菊有不可告人之事,那便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既然如此,本君百口莫辩,又有何言说?”柔昭仪满面羞红,道:“侍卿好不知耻,这可不止是秽乱宫闱,更是对皇上图谋不轨!”又对舒妃请示道:“嫔妾怀有身孕,只怕见不得这事,还请娘娘容许嫔妾先行告退。”舒妃允了,又嘱咐了几句便教她退了。
恰逢此时,一名太医提着诊箱进了来。太医在地上裣衽跪了,道:“微臣给各位娘娘俊甫请安。”舒妃道:“杨太医,将这奴才带下去,验明正身。”沈馥执了茶盏,吹了浮沫,含笑道:“这位大人,可要看得真真的了。”又命子袁扶着菀菊去了。
约莫过了半炷香的时间,杨太医便回来了,身后跟着两个太监将菀菊往地上一丢。杨太医向舒妃道:“回禀娘娘,这菀菊是、是……”叶贵嫔执着手绢咯咯一笑,曼声道:“杨太医这样害怕,莫非这奴才是个妖怪?”舒妃只道:“如实禀告即可,一切有本宫做主。”杨太医竟扑通一声跪在地,颤声道:“回娘娘的话,这菀菊并未去势,还是男子之身啊!”舒妃听了,不觉怒然而起,喝道:“来人!快将这个秽乱宫闱之人给本宫拖出去!”话音一落,那两个太监便挟住菀菊往外拖去。
沈馥将茶盏重重一放,却含笑道:“且慢,秽乱宫闱之人是本君,舒妃娘娘拿他做什么?”说着,裣衽而跪。叶贵嫔听了,不禁掩口唏嘘道:“侍卿这话着实可笑!难怪方才缴获此物时,这奴才使出浑身解数要挥刀自戕,果真与侍卿是情深意重!只是想不到皇上竟会宠爱侍卿这样的人,可见狐媚祸水不限于妺喜、妲己之女流,董圣卿、周小史之辈更是过之而无不及……”舒妃听着,自然怒气愈盛,厉声道:“既然侍卿经已认罪,便即可打入冷宫,那个菀菊便拖出去立时杖毙,其余贴身奴才一概收监,待皇上回来定夺!”话音一落,沈馥只冷笑一记,齿间迸出二字:“谁敢!”
见状,舒妃自是怒不可遏,起身走到沈馥面前,扬手便是一巴掌,道:“目无尊上!”庄贵嫔起身行了一礼,道:“舒妃娘娘,此事疑点颇多,更何况所谓主仆私情不过是揣测,还请娘娘三思。”叶贵嫔拨了拨耳上的明月珠环,笑道:“证据确凿,又有侍卿亲口承认,何来疑点?庄姐姐莫不是随慎夫人、德妃待得久了,才变得如此心慈手软了罢。”又对舒妃道:“舒妃姐姐,眼下人证物证俱在,哪怕这主仆二人清清白白,这些脏东西也坐实了侍卿迷惑圣上之罪,娘娘若不发落,只怕皇上回来……”庄贵嫔截言道:“即便侍卿有罪,若是今日将这奴才杖毙,恐怕会有人说娘娘坏藏私心!况且冷宫幽僻,若是有人暗中谋害,待皇上回来,又将如何交代?”叶贵嫔穷追不舍,道:“看来,庄姐姐是要与这不忠不洁之人同流合污了!”舒妃忖了片刻,肃容道:“本宫奉皇上之命,暂领六宫之事,理因就地惩处。然念在你侍奉皇上已久,又身居正三品侍卿之位,暂不责罚。传本宫旨意,将沈侍卿与贴身仆从禁足鹿韭院中,舞雩宫、蓬莱洲上下禁足,由羽林卫把手以示公允,待皇上回来听候发落!”沈馥束手就擒,只淡然笑道:“娘娘圣明。”
不一时,小夏子携舒妃旨意至蓬莱洲,子薛、秋穗以沈馥体弱为由,自请同行。过了约莫两个时辰,一行人方迁入鹿韭院中。这鹿韭院乃是仁禧宫别院,因遍植牡丹而得名。只见庭院内外由羽林卫层层把守,固若金汤一般。子袁架着昏迷不醒的菀菊入了东厢,又取了伤药给他敷用。沈馥在西厢坐了,秋穗以帕子握了冰,敷着沈馥左颊。沈馥含泪道:“姑姑,若是我此次一蹶不振,岂不连累了你,又何苦来呢?”秋穗只含笑道:“做奴才最紧要是忠心,这可是主子说的,眼下奴婢来了,主子却念叨了。”子薛于院内探查了一番,回屋对沈馥道:“回禀主子,这院中并无古怪,还请主子放心。”说着,又传膳掌灯。
正说着,只见子袁从房里气冲冲的出了来,含着泪骂道:“这些畜生!下手竟这样狠毒!分明存心想弄死菀菊哥哥!定是嫉妒咱们主子受宠,才……”话未完,子薛轻骂道:“再这般口无遮拦,恐怕不待她们动手,咱们便都死在一处了!”子袁听了,忙跪了地,甩了自己一一巴掌,骂道:“都怪奴才这张贱嘴!奴才该死!”沈馥只幽幽道:“别打了,只记住四字,谨言慎行。”子袁应了,又磕了个头,方起身为沈馥布菜。
寂然饭毕,子薛便就地跪了,给沈馥捶膝揉腿。沈馥望着镂牡丹窗纱外遍布守卫,只蹙眉道:“菀菊昏迷不醒,也不知究竟发生何事。只是我入宫已有一年,今日方论及菀菊来历,如此处心积虑,只怕是筹谋已久。”秋穗道:“如今住在这儿,到也算妥帖,可见舒妃娘娘也非有失公允之人。”沈馥沉吟片刻,道:“只怕已中了一石二鸟之计。”秋穗低声道:“侍卿多虑了。在奴婢看来,这或许还是好事一桩。”沈馥兴味道:“此话怎讲?”秋穗道:“侍卿迁宫,自然令人眼热,只是如今柔昭仪娘娘怀有身孕,不日临盆便至少位及妃位,才是后宫真正瞩目之人。而瑶光宫上下正值禁足,若是昭仪娘娘有什么万一,侍卿恰巧避了嫌疑。再者,皇上二三日必回,门外是皇上的羽林卫,又有太医院监察吃食,若是有人想借此除去侍卿,嫁祸于舒妃,只怕亦是力不从心。”沈馥淡淡一笑,道:“也罢。我也不求什么,但求一地容身而已。”
子袁听了便笑说道:“主子圣恩稳固,福泽绵长,怎是旁人可比的。”沈馥笑道:“俗语云:三十年河东富贵荣华,三十年河西寄人篱下。更何况圣心难测,恩宠无常,又何来稳固之说。”秋穗只退步下跪,正色道:“无论盛衰荣辱,奴婢对沈侍卿忠心不二。”子薛、子袁亦跪了,齐齐磕了个响头,道:“奴才亦只对主子一人尽忠,绝无二心。”沈馥伸手将三人扶了,道:“我原是草芥之身,本无富贵之命。所谓圣恩殊荣,不过是南柯一梦。怕只怕一朝大厦倾颓,我一己之身万人践踏也罢,你们却是无辜受我牵连。”三人又说了几句,不过是筹谋对策之类。到了亥时时分,沈馥道了一声乏了,便更衣就寝,自此一夜无话。
又说自赵涵随赵漭出征之后,偌大的清凉台更为疏冷寂寞。秋冬之交,赵洌病了一回,只林晚泊衣不解带的守着。待他好全,碧霞岭已是大雪封山。不过几日,恰是林晚泊的生辰,赵洌便属意要好好一办。只是二人都不爱热闹,只预备生辰当日在濯缨轩中设宴,邀了几个要好的一同庆贺玩闹罢了。
这日一早,赵洌便先送了贺礼至濯缨轩。内院中也搭了家常的小巧戏台,唱些林晚泊素来喜爱的《游园》《琴挑》《寄扇》《刺虎》之类。待到申时三刻,秦氏兄弟携了阮涣纯方姗姗来迟。几人在大堂中见了,又赠了贺礼,然后在菊雾轩中坐了吃茶。阮涣纯擎了茶,笑道:“端王哥哥人清爽,连茶也比别处清爽,这是雪里梅花的香气。”赵洌道:“浣纯的舌头倒是灵,这是取旧年梅花瓣上的雪泡的。”阮涣纯作恍然大悟状,道:“难怪纯儿觉得这茶香好生熟悉,原来竟是像一个人!”秦瘦筠失笑道:“纯儿又说傻话了。”阮涣纯撅嘴道:“可不是像馥哥哥身上的味道!只是近日馥哥哥又病了,白白被药气熏着,就似好好的桃花迷在烟里似的,纯儿看着好心疼。”赵洌听了,不觉一愣,只问这人是谁。秦瘦筠道:“那是年初皇上新纳的沈侍卿,因天赋奇香,皇上便赐名曰馥,眼下十分得宠;只是仿佛身子不大好,时常病着。”阮涣纯笑道:“馥哥哥身上好香,合该是这个名字。”赵洌心下一惊,心道:“竟真是他!”秦瘦筠又道:“这沈侍卿是个妙人,不仅性情高洁,且极通诗书音律,尤善琴笛。于事宜上,亦颇有见解;瞧他年纪不大,却存陶公怀抱,只可惜这般人物……”闻言,林晚泊心下一沉,忖度须臾,不觉黯然神伤。秦紫湘道:“自然,能得圣颜垂注,必有其过人之处。”
赵洌又命人取了戏本子来,道:“今日请了戏班子过来,晚泊只爱那些含悲忍痛的,浣纯不如点几出热闹的,也算添些喜气。”阮涣纯却道:“馥哥哥一人在宫中十分冷清,不如待他病好了,我们请他过来一同游玩罢。”秦瘦筠抚了抚阮涣纯的鬓角,道:“今日是晚泊的生辰,他诚心请我们一饮,纯儿嘴边只挂着他人,你瞧你的晚哥哥都不愿说话了。”阮涣纯听了,忙跳到林晚泊边上,牵了衣角央道:“晚哥哥比馥哥哥还美,定不会生纯儿的气,可是?”林晚泊拉了他的手坐了,取了一碟吃食给他,含笑道:“自然不生你的气,我们点《西游记》里的戏可好?”阮涣纯拍手笑道:“纯儿要《孙行者大闹天宫》,还要《关大王单刀赴会》!”秦紫湘笑道:“倒是两出好戏!”说着,又添了《昆仑奴》里那一折。林晚泊取了戏本子,点了一处《南柯记》。赵洌面露不虞之色,道:“此戏甚是凄凉,今日你大喜,不可作此悲音。”林晚泊笑道:“富贵如浮云,荣华似流烟,警人而已。”几人又说了一阵,便移身至濯缨轩中开宴。
到了濯缨轩堂中,桌上已摆了菜肴酒水来。五人依次坐定。林晚泊举杯对众人道:“前日一邀,诸位即棹雪而来,晚泊不甚荣幸。”秦紫湘只笑道:“多亏你的拜帖,司户院里一帮老头着实无趣。”秦瘦筠道:“哥哥还是这般贪玩,也不怕纯儿笑话。”阮涣纯只夹着一块东坡肉,笑得眉眼弯弯,囫囵吞下,道:“以之下饭,纯儿愿吃三大碗!”秦瘦筠只笑道:“只怕你回头吃的撑了,便要嚷着教孙姑姑给揉肚子了!”阮涣纯听了,面上羞红,似一只春桃一般,犹赌气道:“那纯儿自己揉就是了!筠哥哥休要取笑纯儿!”众人皆是大笑。林晚泊道:“出来玩一回,自当随性些。”又对阮涣纯道:“纯儿爱什么就添什么,我们不理他!”赵洌失笑道:“你怎么也耍起小性儿来了。”林晚泊笑道:“今日是我的生辰,自然要摆出寿星的款儿来!”见他眼尾飞红,口齿缠绵,竟是醉了的,赵洌不觉心下一动。这时候,阮涣纯站起身,执杯相贺,道:“晚哥哥,纯儿祝你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众人又起身同贺不提。
须臾饭毕,又见丫鬟端过茶来,大家吃了,便移步不系舟看戏。不系舟里已调开了几案,漆雕几上一乌银洋錾自斟壶并筷碟杯盏,又摆了一个攒盒,或是梅花形,或是海棠形,亦随几之式样。对岸戏台上正扮演《孙行者大闹天宫》,阮涣纯十分欢喜,忙拉了秦瘦筠坐了。林晚泊兴致颇高,也上台一展歌喉。【《嫦娥奔月》始于梅兰芳,望勿深究!】
只见一人冰肌玉骨,霜魂雪魄,履云袖舞,悸恸哀惶。待他唱到“' c. T' J1 P$ |' p9 R- w) @, m) J9 O6 T4 b: b' n, {( v行来觉得星辰近,) E; h- O( P$ e' Z0 o' O* r也不知何处可安身?”一句,赵洌心中甚是酸楚,不忍再听,只坐了一会儿,便拉了秦紫湘回了菊雾轩。命人奉了茶,二人在书斋坐了。秦紫湘道:“敢问王爷,舍弟说的可正是他?”赵洌道:“的确是沈白。”秦紫湘道:“下官听闻这沈侍卿入宫之前,乃是芜苏烟雨楼之人,确与杞王、光王过从甚密,莫非是他们请了芹阮先生出关相助……”赵洌截言道:“不,其中另有缘由。”秦紫湘笑道:“若非有意献入宫中,以皇上的性子怎会如此?”赵洌低低一叹,道:“父皇从不专宠,这回却是入了魔障了。”秦紫湘道:“自然是个非常人物了。”赵洌道:“秦兄有所不知,这沈白并非狐媚之人,只怕是这沈白极像父皇的那位故人,故此……”秦紫湘心下一惊,道:“如此,莫不是坏了大计!”赵洌道:“人算不如天算,父皇竟寻见了……”秦紫湘道:“无妨,再如何相像,也不过是形似罢了,曾及林官神似?”顿了顿,又道:“说来王爷今日也过于抬举他了,不过是个伶人戏子。”
赵洌只觉声犹盈耳,丝丝连连,一时情思萦逗,缠绵固结,竟说不出话来。秦紫湘见他如此情状,不由得心中一惊,只低问道:“王爷莫不是对林官动了情?”赵洌如梦初醒,只失笑道:“正如你所言,林晚泊不过一枚棋子。本王纵然动情,对他亦不过如掌中笔、手中剑一般。”话音一落,却听窗外异响。秦紫湘一壁按剑而出,一壁喝道:“是谁!”只见墙角一袭白影闪过,地上一个漆雕小托盘,白玉盅碎了一地。秦紫湘快步而去,赵洌飞身一挡,低声道:“莫追了,是晚泊。”二人回了屋中,又筹谋了几句便各自散了。
到了夜里,丝竹消散,万籁俱寂,但闻雪霰之声,赵洌只觉眼目空涩,又想方才林晚泊仓皇而去,不由神思绵缠,竟起身往濯缨轩去了。月光晦暗,一路飘雪,又听折竹断枝之声,颇有凄凄之色。行了几步,便见一处别致轩馆,翠竹丛生,别为幽静;馆内灯火如豆,一人对窗而坐,形态支离。走至门前,只听林晚泊吟道:“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吟罢,只低低笑起来,又仿佛哽住了咽喉,搜肠抖肺一般咳嗽起来。赵洌于心不忍,直想破门而入,却生生忍了,良久,方举手敲了门,问道:“晚泊,你可睡了么?”林晚泊道:“晚泊已睡下了,四爷有何吩咐?”赵洌喉间一滞,道:“本想过来寻你一叙,既你已睡了,那我便走了。”林晚泊柔声道:“更深露重,雪滑难行,四爷回去小心。”赵洌听了,心下涩然,道:“方才听你咳了一声,如此天气,可要好好保养才是。”林晚泊笑道:“四爷今日竟婆妈起来了。”二人又静了片刻,各自心中皆是油煎一般。过了良久,赵洌道:“那我便走了。”林晚泊道:“四爷走好。”说着,便熄了灯。又听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是睡下了。赵洌伫立良久,刚要转身,又听林晚泊咳了一声,幽幽唱道:“暗忆欢期真似梦,梦也须留。世间何物似情浓?整一片断魂心痛。”赵洌听了,只觉万箭穿心一般,眼见着飞雪茫茫,满地皑皑,胸膛里的这颗心仿佛也似这数九寒天一般,渐渐冷了,硬了。
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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