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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拉然图书馆] 最后的守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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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V.1]初来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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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 16:34:3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四章



  他们在狮鹫背上飞行了数英里,然后出了那么点差错。好吧,我们先从头说起。卡德加当时仅召来了一只狮鹫,而且它还明显对迦罗娜那幅怪异模样有抗拒心理。结果卡德加只好强迫它接受。等他们飞出环形山老远,还能听到麦迪文响亮的怪叫和咒骂声。他们驾着狮鹫飞往暴风城方向,卡德加用脚踵牢牢地夹住了狮鹫腰部。

  起初的一段路里,他们飞行速度相当理想,但现在狮鹫突然变得有些不停使唤,情绪似乎变得很激动,几乎将两人颠下来,还自作主张地倒转航向往回飞去。卡德加想尽办法纠正偏差,可那狮鹫反而越来越激动了。

  “出什么事了?”身后的迦罗娜把头伸过他的肩问道。

  “麦迪文正在把它拉回去,”卡德加道,“它想回卡拉赞。”

  卡德加死命扭过缰绳,甚至还试了那哨子,可最后不得不认输了。 他想办法让狮鹫降落在了一块突起的矮山岩上。先让迦罗娜爬下去,自己再跟着滑下。他刚一着地,那狮鹫就迫不及待地再次升空了,用那双巨翼扑击着已入夜的天空,爬升而上回应主人的召唤去了。

  “觉得他会跟来吗?”迦罗娜问。

  “不知道,”卡德加道,“不过万一的话,我可不想呆这儿等死。我们得找条路去暴风城。”

  跋涉了大半个晚上后,他们发现了一道泥泞的车辙,他们将其定为通往暴风城的大致路线,继续沿着它前行。路上没有任何被追击的迹象,天上也没有出现过什么怪异的光,破晓时分,两人挤在一株大雪松下休息了一小会。

  第二天他们没有遇见半个活人。有的只是被烧成白地的民居和无数新的乱葬堆。倾覆的辙重,粉碎的货车随处可见。还有一个超巨型的焚烧场,里面的东西已经全都烧成灰了。经过仔细辨认,卡德加才明白这就是兽人对待尸体的方式,在掠夺了他们身上的财物以后。

  一路上见到的一切动物也全是死的——一所被砸烂的农场里,遍布着内脏被挖空的家猪的尸体;一匹被活剐的马,只剩下一副恐怖扭曲的骨架。在凝重的气氛下,两人穿越了一所又一所被掠夺殆尽的农场。

  “你们的人干的可真彻底,”卡德加最后说。

  “他们以此为荣耀,”迦罗娜冷冷地说。

  “荣耀?”卡德加环视了一遍四周,“以毁灭为荣耀?以劫掠为荣耀?没有任何一支人类军队,没有任何一个人类国家会把他们征途上的一切都烧成平地,也没有人会毫无目的地屠戮生灵!”

  迦罗娜点点头:“这就是兽人的作派——不给敌人留下任何一丝将来可能用来反抗自己的东西。一旦遇到了自己一时利用不了的资源——不管是饲料、住所还是战利品,统统都要扔进火堆里烧得一干二净,兽人各氏族间的领土边界几乎都是废墟,因为双方都在想尽办法毁掉对方的资源。”

  卡德加摇了摇头。“可他们不是资源!”他激动地说,“他们是生命!这片土地本是绿意丛生,生机盎然的,遍布着森林和田野。而现在呢?成了一片废土。看看这个!人类和兽人之间怎可能有和平呢?”

  迦罗娜沉默了。接下去的一整个白天他们都无话可说,最后在一座酒馆的废墟里休整了下来。他们睡在不同的房间,他睡在一间勉强可称为卧室的地方,而她则绕到了厨房里。他和她都没有提议住一起。

  卡德加本想睡个懒觉,可是咕咕叫的肚子逼迫他起床了。除了几小包浆果和坚果,他们逃出卡拉赞的时候几乎什么都没带,他们已经一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青年法师费尽气力才从他那张受潮的干草堆成的床上解脱出来,他感到四肢发软。自从去卡拉赞求学以后,他从没再在野外宿营了。他感到自己变得很不像样。前几天一直伴随着他的恐惧心理已近完全散去了,但他仍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显然,暴风城是要去的,但有人会放迦罗娜那个样子的人进城吗?或许应该让他化装一下。但,话说回来,她自己是否真愿意进去还是个问题哪。既然她已经逃出了那座塔,那么回到暴掠氏族,回到古尔丹身边或许对她更好?

  酒馆塌方的那一边出现了点响动。或许是迦罗娜。她一定也和卡德加一样饿了。尽管她从没讲过,但酒馆另一边的卡德加觉得,兽人一定需要大量食物以使自己始终保持在最佳战斗状态。

  卡德加站了起来,抖掉了头上缠的蜘蛛网,从那堵破墙上的窗眼探出头去。想问问她厨房里可还有剩下什么东西。

  ——然后看到一把双刃巨斧架在了他脖子上。

  巨斧的另一端是一张碧绿的兽人的脸。真的兽人。卡德加现在才明白,他已经多么习惯迦罗娜的脸。眼前这大得夸张的下巴和斜眉着实吓了他一跳。

  兽人咆哮道:“哈么任?”

  卡德加慢慢举起双手,同时集中精神汇集魔能。随便一个法术就能撂倒对方了,然后去找迦罗娜,和她一块离开。

  除非他们正是迦罗娜带来的,他突然意识到。

  他犹豫了一小会,这让对方有了可趁之机。他听到脑后有风声,但还没来得及转头,一个巨大的重物抵住了他的后颈。

  他现在后悔没早点离开这里,半打兽人涌进了屋子,并用他们的斧子清开了碎石障碍。他们带着绿色的臂章。血窟氏族,他的记忆这样说。他挣扎了下,头一个兽人,那个拿着双刃斧的兽人又开始盘问他了。

  “倪地行然在纳利?”兽人说,“倪霸它藏到纳利去了?”

  “你说什么?”卡德加问,他怀疑是这兽人口齿有问题还是自己耳朵有毛病。

  “你的行李,”兽人一字一句地说,“你的好东西。你两手空空,你把它藏到哪里去了?”

  卡德加没仔细想就脱口而出:“没有行李。弄丢了。没有行李。”

  兽人吸了吸鼻子。“那便死!”他咆哮着轮起斧头。

  “不!”迦罗娜出现在仅剩一半的门口。她昨晚似乎没睡好,不过腰际的皮带上挂着一圈野兔。原来她刚才出去觅食了。想到刚才对她的恶意揣测,卡德加有些羞愧。

  “滚荡,杂种,”兽人脸露凶相,“一边凉快去。”

  “你想毁掉我的财产,我怎么袖手旁观?”迦罗娜道。

  财产?卡德加大惑不解,但他管住了舌头。

  “拆拆拆……拆产?”这兽人似乎分不清翘舌音和平舌音,“你以为自己算什么东西,还配拥有拆—产?”

  “我是半兽人迦罗娜,”女士咆哮道,佯装大怒,“我为古尔丹服务。古尔丹晓得伐?他可是暴掠氏族的术士。你敢伤害我的财产,就等着向他交代吧。”

  兽人又吸了吸鼻子:“暴掠?我呸!听说那氏族弱得可以,全靠他们术士撑腰,否则早就灭了!”

  迦罗娜狠狠盯了他一眼:“哦?可我听说的却是,自称很强的血窟最近和暮光之锤氏族联合攻打暴风城,结果大败。两个氏族全被赶回来了。听说人类在公平对战的前提下把你们打得落花流水。对不对呀?”

  “那不栓数,”血窟兽人道,“他们有七马。”

  “我是不是可以……”卡德加准备站起来。

  “坐那别动,奴隶!”迦罗娜大喝,重重地将他按了回去。“让你说话的时候你才能说话,其他时候一律给我闭嘴!”

  领头的兽人借机向前跨了一步,可迦罗娜刚训完话就又转过身来了,一把长刃匕首顶在了兽人的上腹部。其他兽人见状都散开了。

  “你是在质疑我的所有权吗?”迦罗娜咆哮道,她眼里几乎喷出了怒火,半截匕首已经插进了兽人的皮甲。

  然后是一阵寂静。血窟兽人来回看了看四脚朝天的卡德加和咄咄逼人的迦罗娜,最后吸了吸鼻子说:“这种废物也值得袒护?杂种就是杂种!”

  然后他走出了废墟。他的部下也跟着一哄而散。

  他一个部下边走边问他:“可是她做什么要找歌人类来当奴隶啊?”

  卡德加没听清领头的兽人怎么回答的。但那部下却在外头惊得跳起来:“靠,变态!”

  卡德加想要站起身来,但迦罗娜向他摇了摇手,卡德加见状猛地一缩,还以为什么呢。

  迦罗娜走到窗边,仔细向外观察了一会。两腿发软的卡德加用墙做支撑,好不容易站起来。

  “我想他们真的走了,”她最后转过身来说,“我就怕他们半途折返来拆穿我们的谎言。那个头目今晚只怕要被他手下挑战了。”

  卡德加摸了摸脸上的瘀青:“我没事,多谢关照。”

  迦罗娜摇摇头:“正蠢材!我当时若不把你敲倒,那兽人头目就有合理的借口杀你了,说我没法管住你。”

  卡德加深深地叹了口气:“抱歉。你是对的。”

  “没错,我当然是对的,”迦罗娜道,“他们能让你活到我回来,纯粹是以为你在酒馆里藏了什么东西。他们觉得你总不会蠢到不带任何装备就在战区中心游荡。”

  “但有必要下这么重手吗?”卡德加问。

  “如果你想问,我这样是不是为了增加可信度,那么回答是Yes.而如果你的意思是我是不是有虐待癖,那么回答是No.”她把那串野兔扔给了他,“拿去,剥皮烧水。厨房里还有些瓶罐和几个马铃薯。”

  “喂,不管你对那帮兽人是怎么说的,”卡德加道,“我可不是你奴隶。”

  迦罗娜轻笑:“开个玩笑。不过材料是我抓来的。做饭的事怎么也轮到你了吧。”

  早饭是一餐丰盛的——马铃薯炖兔肉——由经验丰富的卡德加掌厨。配料是卡德加在厨房的菜园挖到的几株药草和迦罗娜在野外采的蘑菇。卡德加不放心地用魔法检查了下这些蘑菇的毒性,结果证明都可食。

  “兽人的方式是用小孩来试毒,”迦罗娜道,“如果吃了没死,那就证明大家都可以吃。”

  他们再度出发,目标暴风城。前方的森林依然寂静得可怕,沿路看到的一切仍只有战争的创伤。

  正午时分,他们又撞见了上午那帮 血窟老朋友。他们散落在旷野中一座哨塔废墟外,统统脸朝地面躺着晒太阳。甲胄上有某种重型锐器造成的伤口,某几个家伙的脑袋也神秘失踪了。

  迦罗娜开始迅速搜索这些尸体,收集他们身上的急救包。却看到卡德加看着地平线发呆。

  迦罗娜向他喊:“你不来帮我下?”

  “稍等下,”卡德加道,“我想确认下,干掉我们这些老朋友的人是否还在附近。”

  迦罗娜扫视了一遍旷野,再看了看天上。除了碎散的云层什么都没看到。

  “你真这么想?”她说,“可我什么也没听到。”

  “这些兽人也一样,等他们听到时已经迟了,”他走到那兽人头目的尸体边,“致命伤在背部,是他们逃跑时中的,攻击者比他们还要高。”他指着地上有点模糊的蹄印,那些蹄印是重装铁蹄战马留下的,“骑兵。人类骑兵。”

  迦罗娜点点头:“也就是说我们接近目的地了。从他们身上尽量拿些东西走吧。我们可以用他们的补给——模样有点恶心,但却是很有营养。再带把武器,至少拿个匕首。”

  卡德加看着迦罗娜:“我在想……”

  迦罗娜笑话他:“放心吧,吃不死你。”

  “我们已经处于暴风城警戒范围内了,”卡德加道,“就目前情况我推测麦迪文没有在跟踪我们,至少没有直接在跟踪。所以我们或许应该分头行动。”

  “我想过了,”迦罗娜边倒腾一个兽人的背包边说,她翻出一条斗篷和一个小布包。她打开了那个包,发现里面有一块燧石铁片,还有一瓶火油。“生火工具,”她解释道,“兽人酷爱火,这是一种简易生火工具。”

  “你也觉得我们应该分头行动。”卡德加道。

  “不,”迦罗娜道,“我说我想过了。问题是这片区域不在兽人和人类任何一方的控制下,你从这里走出五十码没准就又撞见一支血窟巡逻队,而我呢则可能被你的骑兵朋友突袭。所以如果我们一块行动,生存几率更大些。一个当另一个的奴隶。”

  “俘虏,”卡德加纠正道,“人类可不蓄奴。”

  “叫法不同而已,”迦罗娜道,“总之我们应该一起走。”

  “就这样啊?”卡德加问。

  “这只是大部分原因,”迦罗娜道,“另一部分原因是我已经好一阵没和古尔丹联络了。假设我们有一天不得不投奔他,我会骗他说我一直被扣押在卡拉赞里,再向他抱怨几句他不该将他的手下扔进这么明显的陷阱里。”

  “你觉得他会信?”卡德加问。

  “我不大确定,”迦罗娜道,“所以这就是我和你呆一块的另一原因了。”

  “你被你学到的知识改变了。”卡德加道,“你已经接受这事实了。”

  迦罗娜点头赞同,“对。但是如果一把斧子对我脑袋砍下来,我没准还是会说出那些秘密的。还是不要的好,所以眼下我还是赌你这正蠢材的一边。现在,我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呢?”

  “我们得把尸体放到一块,在他们身上洒些易燃物。他们身上不要的东西藏起来就好,不过我们必须火化了他们。这是我们能做的最起码的事情。”

  卡德加皱起了眉头:“如果重骑兵在附近,烟柱会立刻将他们招来的。”

  “我知道,”迦罗娜看着这支兽人巡逻队,“但这是必要的。而且你如果看到人类士兵被兽人伏击而死,你不会火化他们吗?”

  卡德加抿紧了嘴唇,什么都没有说。他走向死的最远的那个兽人,把尸体拖到哨塔下。一小时后,他们已经准备停当,然后将所有的尸体点着了。

  “现在我们得走了,”卡德加向对着烟柱发呆的迦罗娜说。

  “这会把骑兵招来吗?”迦罗娜道。

  “是的,”卡德加道,“这也会传达一个信息——这儿有兽人。而且那些兽人觉得此地非常安全,可以毫无顾忌地火化自己的同伴。我宁愿和人近距离自我介绍,也不想面对一队冲锋中的骑兵,快走吧,谢谢。”

  迦罗娜点点头,他们穿上了翻来的斗篷,离开了浓烟滚滚的哨塔。

  迦罗娜说的是真的,兽人版的野外配给纯粹是一堆恶心的混合物,由硬化果酱、果仁和另一种什么东西(卡德加发誓那是煮熟的老鼠)调成。但这足够让他们活着继续前进,两人相处得也相当融洽。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废墟逐渐变成了连绵不绝的田野和尚未成熟的、起伏有致的麦浪。然而废弃度却没有什么变化。兽栏空荡荡的,民居塌陷。他们发现了更多兽人弄的火葬堆,不段增多的土丘标记着一个个人类农家和巡逻队的逝去。

  尽管他们仍然坚持走隐蔽路线。越来越开阔的地形令他们更容易发现其他人,但也使得他们更为暴露。有一天一支兽人军队开过山脊,两人钻进一座看上去最完整的农舍躲了进去。

  卡德加观察了一下这支气势汹汹的部队。有兽人步兵,骑着巨狼的骑兵,装饰着人骨雕着龙的投石车。而他身边的迦罗娜却冒出一句:“一帮白痴。”

  卡德加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他们不该这么明目张胆的行军,”她解释道,“我们能看到他们,白皮肤的人类当然也能看到。这支杂牌军根本是漫无目地在乡村里来回串,只想和人干一架。想在战斗中荣耀地死去。”她摇摇头。

  “看来你不怎么关心你的同胞嘛。”卡德加道。

  “眼下我想不关心任何人,”迦罗娜道,“兽人不认同我,人类则无疑会要我的命。而这世上我唯一真正信赖的人竟是个恶魔。”

  “别那么想,至少还有我呢。”卡德加语气有点酸。

  迦罗娜有些萎靡:“没错,还有你,你是人类,而我也信任你。但我一直以为。我真的一直以为麦迪文一定是与众不同的。他拥有着无上的力量和地位,却仍愿意毫无成见地和别人倾谈。可是我原来只是在骗自己。他不过是又一个疯子。也许这就是我的宿命吧——永远为疯子工作。也许我只是这场游戏里的一个棋子。麦迪文是怎么形容它的?宇宙间无情的命运齿轮?”

  “你扮演的角色,”卡德加道,“应该由你自己选择。麦迪文也一直希望自己可以这样。”

  “你觉得他说出那句话的时候心智还是正常的?”半兽人问。

  卡德加耸耸肩:“至少和他平时一样‘正常’。我相信这一点。而且你似乎也这么觉得。”

  “哎,”迦罗娜有气无力地说,“一切都还是那么相似,自从我为古尔丹工作。当他的耳目开始。我就分不清谁是对的谁是错的。哪一边才是我的同胞?或许都不是?至少你就没这烦恼了。”

  卡德加看着地上的尘土一语不发。地平线的另一端,刚才那支兽人军队开始了冲锋。那方天际闪起战斗的微光,营造出虚假的黎明,照亮着瞬息万变的云层,战鼓与死亡的回响如远处的一声声闷雷。

  日子又一天天过去了。他们在废弃的哨塔和集市间穿行。此地的建筑保留得更为完整。有最近还有人住的迹象,有人类的也有兽人的,那些住户现在只怕都已化作了鬼。

  卡德加闯进了一所可能是商店的建筑。里面的货架都已搬空,壁炉里还塞着几捆木材,地下室有个小箱子里还有仅存的几个马铃薯和洋葱。无论如何,比兽人那种比铁还硬的配给品好多了。

  卡德加负责生火,迦罗娜则把一口大锅搬到外面一口井去洗。卡德加开始思考下一步的行动。麦迪文是个威胁,可能是比兽人还大的威胁。现在他还有理性吗?可能被说服吗?说服他关闭那传送门?或许已经太迟了?

  唯一的好消息是,知道了兽人的来源是那扇传送门。如果人类能够找出它,甚至关掉它,就能切断德拉诺的增援,将这个世界的兽人孤立起来了。

  外头的骚动将卡德加的思绪拉了回来。是金属的撞击声,还有人类的吼声。

  “迦罗娜,”卡德加念叨着,走出门外。

  他在井边找到了他们。一支大约十人的步兵巡逻队,身着艾泽拉斯王国的蓝色制服,手里都握着剑。其中一个护住自己流血的手臂,另两个人一左一右抓住了迦罗娜。她的长刃匕首躺在地上。卡德加在角落边迟疑了一下,队伍里的军官甩了她一个巴掌,他手上带的是锁甲手套。

  “其他人呢?”他咆哮道。半兽人的嘴角渗出了紫黑色的血。

  “放开她!”卡德加不及细想地大喊,他下意识地迅速汇集起能量,放出了一个法术。

  奥术的光辉在迦罗娜头顶爆散开来,闪着了毫无准备的人类士兵。拽着迦罗娜的两个步兵手一松,令她滑倒在地。那军官用手臂护住了眼睛。巡逻队里的其他成员也一时呆住了,让卡德加轻而易举地跑进了他们包围圈中。

  “吓人一跳啊,”迦罗娜轻轻地说,她的嘴唇有些开裂,“现在看我怎么教训他们。”

  “坐着别动,”卡德加温和地说。他转向一时被致盲的军官大声喝骂:“你就是这帮乌合之众的首领吗?”

  现在大部分步兵已经恢复了视力,他们拔剑对准了卡德加。刚才拽着迦罗娜的两人后退了几步,但仍盯死着她,看也不看卡德加。

  军官和卡德加争吵起来:“你是谁,为何要干涉军方?伙计们,把他赶走!”

  “不要动!”卡德加道,那些士兵见识过他法术的威力,仅仅向前了几步,“我是卡德加。莱恩国王之友、星界法师麦迪文是我的老师,我有要事要晋见国王陛下。马上带我们去暴风城。”

  军官嗤笑道:“你在侮辱我的智商!如果你是星界法师的徒弟,那我就是洛萨领主了。连我都知道,麦迪文从不收徒。好吧,那你这个小情人又是谁?”

  “她是……”卡德加犹豫了一下,“她是我的俘虏。我正准备将她带往暴风城问话。”

  “呵,”军官道,“好罢,小伙子,我们在广场上发现了你的俘虏,她带着武器,而你却不在视线之内。我只能说你的俘虏逃跑了。很可惜者这兽人宁可死也不愿投降。”

  “别碰她!”卡德加举起右手。烈焰在他掌心舞动。

  “你这样可是在自寻死路,”军官咆哮道,卡德加听到远处传来了沉重的马蹄声。是援军。他们会比眼前这帮人更愿意听一个半兽人和一个法师说的话吗?

  “你们犯了个严重的错误,先生们,”卡德加强装平静。

  “你最好别插手,孩子,”军官下了命令,“抓住那兽人。如果她反抗就杀掉她!”

  步兵们听从命令向两人逼近,几个人再次按住了迦罗娜。她试图挣扎,但一个人重重地踢了她一脚。

  卡德加忍着眼泪,将法术砸向军官。火球撞上了他的膝盖。军官怒嚎着栽倒在地。

  “让他们停下,”卡德加道。

  “杀了他们!”军官喊道,剧烈的疼痛令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连他一块干掉!”

  “住手!”另一个声音传来,这声音传自一副大头盔中,听起来晦暗而深沉。骑士们来到了镇上的广场。大约有二十人,卡德加的心猛地一沉。对方的人数完全不是迦罗娜能应付的。他们的指挥官全副武装,带着一顶遮着脸的头盔。

  青年学徒匆忙向前,“先生,”他说,“请让他们住手。我是星界法师麦迪文的徒弟。”

  “我认识你,”指挥官说。“退下!”他命令道,“放她走!不过要小心她。”

  卡德加咽了口唾沫:“这兽人是我的俘虏,我有一个重大消息要禀报莱恩国王。我得马上去见洛萨领主!”

  指挥官掀起了头盔上的面罩。“满足你的愿望,孩子,”洛萨道,“满足你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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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ㄗòsら啵~ 于 2013-2-2 16:36 编辑
十五
--上半部分



  暴风要塞里的会谈进展得不大顺利,而现在,他们正骑着狮鹫返回麦迪文之塔,在薄暮中,卡拉赞显得高大而空虚。窗门间没有一丝光亮。在这个没有月光的晚上,塔顶的天文台浸没在黑暗中。尽管整座高塔表面由苍白色的砖石砌成,现在却让人感到黑暗而窒息。

  昨晚他们在王宫里展开了激烈的会谈。卡德加和迦罗娜也参与了,尽管晋见国王陛下的时候,洛萨暂时保管了迦罗娜的匕首。这位国王的勇士同样也参与了会议,外加簇拥着莱恩国王的一帮顾问和朝臣。卡德加感觉不到里面有任何一个会法术的人,也许那些还没被麦迪文宰掉的的法师要不上前线去了,要不就干脆找地方躲起来了。

  至于国王本人,比他在幻象中看到的那个明显长大多了。和年轻时一样,他有着宽阔的肩膀和鲜明的五官。即使已过中年,精神状态却仍不输当年太多。在众多与会者中,他显然最为醒目,那身蓝色的长袍闪耀在人群中。他的座位边放着一顶带白翼的头盔,似乎随时准备跟随主人奔赴战场。

  卡德加想起了巨魔幻象中那个鲁莽任性的莱恩,怀疑他根本就是迫切地想要亲自上阵。他的眼神流露出绝对的自信,无论战争在哪里打响,他的军队势必终将获胜,毫无疑问。卡德加不知道这份自信究竟几分是源自对星界法师的信赖,那种几乎是虔诚的信赖,相信他绝对会伸出援手。事实上,这种虔诚对在场众人来说都是那么的自然——星界法师一直在帮助暴风城,以后也一样,只要有星界法师在,暴风城将永远屹立不倒。

  御医妥善处理了迦罗娜唇上的伤,但显然对她的火气无能为力。她屡次直截了当地向国王表达她作为兽人立场上的看法,内容涉及主宰法师的心智、对白皮肤人类的看法,特别是莱恩的军队等等。语气无一不让卡德加冷汗直冒。

  “兽人是绝对的冷酷无情的,”她说,“他们决不会放弃进攻。他们还会回来的。”

  “他们连城墙的箭程都靠不近,”莱恩反对道。在卡德加看来,国王陛下似乎更欣赏迦罗娜直率的风格和笨拙的警告方式,对其警告的实质内容反不怎么在意。

  “他们连城墙的箭程都靠不近,”迦罗娜重复了一遍,“那是这一次。下次他们就能了。下下次他们甚至会攻破城墙。我想你根本没有把兽人当回事,陛下。”

  “我向你保证,我没把这事当儿戏,”莱恩道,“但我同样也对暴风城的力量充满信心。各方面的力量,从她的城墙、她的军队到她的盟友以至她的心。如果你见识过它们,你就不会对兽人的能力那么有信心了。”

  在对待星界法师的问题上,莱恩的立场同样坚定。在顾问团面前,卡德加将一切都摊开来说了,辅以迦罗娜的担保和补充发言。过去的幻象、怪异的举止、出现在卡拉赞却一度被认作幻象的萨格拉斯,以及麦迪文召唤兽人袭击艾泽拉斯的罪证。

  “曾有无数的人试图告诉我麦迪文已经疯了,如果他们每人给我一个银币,我绝对比我今天还富。”莱恩道,“他有自己的计划,小伙子。仅此而已。我都数不过来究竟有几次听到这种消息了,说他又开始发疯或是做了其他什么怪事,然后洛萨就会在这里紧张地担心他有没有少掉根头发……可结果呢,事实证明他每次都是对的。只是我们一开始理解不了。上次他不是被拉来这里捉妖,结果没几小时就搞定了?你说一个被恶魔附身的人会真的去砍他手下的脑袋吗?”

  “可这也许是他用来洗脱嫌疑的诡计呢?”迦罗娜插嘴道,“他在你市中心杀死一个恶魔,可竟没有人亲眼看见。如果那恶魔真的是他召唤的,难道他就不能杀掉它以表明自己的清白?”

  “这只是个假设,”国王嘟囔着说,“而且不可能。我并非不信任你们两个,也不想否定你们说你们看见的那些事实。甚至那些过去的‘幻象’。但我认识的麦迪文是个老狐狸,也许你们认为这是疯狂,可我相信这一切都是他某个更大的计划的一部分。他老跟我们谈起什么大计划什么命运之路什么的。”

  “很抱歉,陛下,”卡德加道,“或许星界法师是有某个更大的计划,但问题在于,在他的计划里,暴风城和艾泽拉斯真的有地位吗?”

  于是在接下去的大半夜里,莱恩国王一直在重申他在各个问题上的坚定立场——艾泽拉斯和她的盟友们,一定会消灭部落或者将他们打回老家去。至于麦迪文,一定是在埋头于他某项凡人不可以理解的大计划。暴风城一定可以抵挡住任何侵略“只要人民还拥有勇敢的心,城墙和王座就将永不沦陷。”

  洛萨虽然在场,却在大部分时候保持沉默,偶尔打断会谈问几个相关问题,等卡德加和迦罗娜告诉他答案后就会不住摇头。最后,他发话了。

  “莱恩,别让安全感蒙蔽了你!”他说,“如果不能把星界法师麦迪文算成我们的盟友,我们的实力着实要大打折扣。在对付兽人这方面上,我们确实有可能输。还是听听他们说的吧!”

  “我在听,”国王道,“我不但在用耳朵听,而且还在用心去理会。我们和麦迪文共处了那么多年,他睡着之前也是,他睡着之后也是。他一直记得他的朋友们。如果有一天大家能理解他的想法,我打赌你肯定会为我们有这样好的一个朋友感到无比荣幸。”

  最后,国王站起身来,解散了会谈,并承诺仔细考虑目前的事态。迦罗娜小声嘀咕了几句。为安全起见,洛萨给两人安排了两间没有窗户的住处,并在门外设了卫兵保护。

  可是卡德加怎么都睡不着,挫折感让他整个后半夜都不停地在房里踱步。等到睡意终于笼罩了他的时候,却传来了一阵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是洛萨,全副武装,手臂上挂着套制服。“你打算睡死在这里了?”他笑着将制服递给卡德加,“穿上,十五分钟后塔楼顶上见。动作快点,小伙子。”

  这一整套装备还包括裤子和靴子和一件外穿的蓝色战袍,绘有代表艾泽拉斯王国的雄狮图案,外带一把重剑。卡德加急急忙忙地穿上了他们,至于那把剑,他考虑再三之后将它挂在了背后。也许会派上用场吧,他想。

  塔楼顶上盘踞着六只以上的狮鹫,他们舒展着巨大的双翼,流露出迫不及待神情。洛萨已经等在那里了。迦罗娜也在,她身上也穿着类似的一套制服,包括那件艾泽拉斯的雄狮战袍,和一柄重剑。

  “别,”她劈头就说,“别做评论。”

  “这身衣服非常适合你,”他说,“和你的眼睛很相配。”

  “哼,洛萨已经说过完全相同的话了。为了说服我换上这身衣服,他可真是费尽心机,说什么你也会穿同一套制服去,还说他不想让其他人误伤了我。”

  “其他人?”卡德加扫视了一遍周围的天空。此时东方的地平线上露出了晨光,照亮了周围的天空,卡德加终于发现,不止是这里,每个塔楼的顶部竟都盘踞着六只以上的狮鹫。在初升的太阳的映衬下,它们翅膀泛出粉红色的光泽。他以前从未意识到世界上竟能有如此多驯化过的狮鹫,更何况这里还单只是暴风城。洛萨是一定联络过矮人了。他感到寒风如尖刀一般扎在他脸上。

  洛萨快步走向了狮鹫,调整了卡德加背上的剑的位置,以便他更舒适地骑乘。

  “国王陛下,”洛萨说得有些含糊,“对艾泽拉斯人民的力量和暴风城的城墙有些过于坚定的自信。但并这不妨碍有好人会私自替他解决他想错了的事。”

  “比如我们,”卡德加面作苦相。

  “比如我们,”洛萨重复了一遍。他坚定地看着卡德加:“我曾问你他怎么样,你知道。”

  “是的,”卡德加道,“而现在我告诉了你真相,至少,是我目前所了解到的那部分真相。我要说的是,我仍永远忠诚于他。”

  “我了解,”洛萨道,“因为我也永远忠诚于他。但我还是得去确认你说的是不是真的。也希望你知道,有些事如果我们非做不可,那么就必须做。”

  卡德加点点头:“你信任我,对吗?”

  洛萨痛苦地点点头:“多少年前,当我还只有你那么大的时候,我一直在照料昏睡中的麦迪文,那场昏睡夺走了他绝大部分的青春。当时我还以为那是一个梦,我发誓我曾看到另一个人站在我的面前,和我一起照料着星界法师。他的身体像是青铜铸成,眉毛的前端有一对角,烈焰构成了他的胡须。”

  “萨格拉斯,”卡德加道。

  洛萨重重地叹了口气:“我还以为是我睡着了,我还以为那只是一个梦,但有些事不是你以为的就是对的,你看,我一直忠诚于他,却从未忘记那个‘梦’。很多年以后,我才慢慢地察觉到,我窥见的是真相的一部分,从那以后,我就知道,也许注定会有这么一天。如果有可能,我们或许救得了麦迪文,但就怕黑暗已经完全根植于他的身心,那我们就不得不立刻行动了,这无疑是个可怕的行动,但同时无疑也是必要的。问题是——你准备好了吗?”

  卡德加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他感到浑身冰凉。洛萨举起手发了一个信号。其他的狮鹫编队立刻随令升空,当天际射来了第一缕曙光,它们显得是如此的激情。它们的翅膀笼罩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在前往卡拉赞的长途飞行中,卡德加身上刺骨的寒冷并没有丝毫减退。迦罗娜的狮鹫尾随在他身后,但她也没有在旅途中说一句话,任由大地在他们脚下飞逝。

  在狮鹫的双翼下,大地改变了模样。广大的农田无异于漆黑的残渣,点缀着倾覆的设施和残骸。大片的森林被连根拔起,运赴前线填充着战争机器,仅给昔日如画的风景留下巨大的伤疤。星罗棋布的深坑大张着嘴巴,地表被掀去,暴露出地下的矿脉。远处的地平线上升起了几缕烟柱,可卡德加无法断言它们是来自战场还是熔炉。就这样他们在狮鹫背上度过了整个白天,此时已是红日西沉。

  卡拉赞就像是乌木色的树影般矗立在环形山的正中,贪婪地吸收着奄奄一息的日光,却无任何回馈。塔身和空洞的窗户里没有一丝光亮。塔中那些不需要燃料的火炬也似乎都已熄灭多时。卡德加怀疑麦迪文已经逃了。

  洛萨跳下了他的狮鹫,卡德加也跟着迅速着陆,从这有翼巨兽的背部滑了下去。他刚一触地,狮鹫立即就升空了,发出一声尖厉的啸叫向北飞去。

  艾泽拉斯的英雄已经上了楼梯,他拔剑在手,绷紧了宽阔的双肩,高大的体格静静地移动,像猫一样优雅敏捷。同样,迦罗娜也在谨慎潜行,她的手探入战袍,取出了自己的长刃匕首。暴风城的重剑在卡德加背后颠来颠去,比起其它二人来,他感觉自己就像个笨拙的石傀儡。在他们身后,更多狮鹫开始着陆,放下了一批批战士。

  天文台外的露天走廊空荡荡的,里面也是一派荒废景像。仅剩的那些工具也都已经损毁,散落一地,那个被麦迪文捏碎的金制星盘,横躺在壁炉架上。看来这座塔如果真的已被废弃,那显然是匆忙决定的。

  或者它根本没被废弃。

  点燃了自带的火炬后,洛萨、迦罗娜和卡德加引领着队伍走下数之不尽的台阶。对卡德加来说,这里的墙壁曾是那么的熟悉,因为这里是他的家,这一眼望不到底的楼梯是他每日的挑战。而现在,墙上的那些火炬,那些泛出冷光的、冻结的火焰,却都已熄灭,而入侵部队举着的火炬在墙上透射出无数全副武装的影子,带给整个楼梯间一股诡异、甚至近乎梦魇的气氛。每一面墙壁后面似乎都潜藏着危险,卡德加戒备着每一扇昏暗的大门,以防其后有致命的埋伏。

  什么都没有。剧院的楼座是空的,宴会厅也是空的,会议室全无生命迹象,里面的陈设原封不动。客房还是那些客房,只是没有客人。卡德加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发现那里也没有丝毫变化。

  现在,火炬在图书馆中投下古怪的影子,令铸铁平台看上去扭曲可怖,书架则变得像一个个城垛。书籍原封不动,甚至卡德加最近作的笔记也躺在桌子上。麦迪文完全不怕他任何一本书被盗走吗?

  几张碎纸片引起了卡德加的注意,他意识到自己正位于存放史诗的那个书架前。终于有点不同了。一个被扯得粉碎的卷轴。卡德加拾起了最大的那个碎片,读了几行字,随后点点头。

  “那是什么?”洛萨道,那神情就像怕房里的书会随时活起来攻击他们。

  “《艾格文的赞歌》,”卡德加道,“一本关于他母亲的史诗。”

  洛萨嗯了一声以示了解,但卡德加却仍不甚了了。麦迪文曾来过这里,在他们逃走以后。为什么只毁了这个卷轴?出于和自己母亲交战的痛苦回忆?出于为萨格拉斯败给艾格文那决定性一战的复仇?或是仅出于一种象征,用毁掉这个卷轴,毁掉提瑞斯法守护者专用的密文来象征他的辞职,象征他对组织的最终背叛?

  卡德加冒险尝试了一个普通法术——用于侦测附近残留的魔法——结果只对周围的魔法书有反应。如果麦迪文真的曾在此施展过什么法术,他也一定将施法痕迹完美地掩盖了起来,让卡德加找不到任何线索。

  洛萨注意到卡德加在空中画符,于是等他完成后说:“你最好节省力量,以待我们找到他。”

  卡德加摇摇头,怀疑他们是否真能找到星界法师。

  结果他们却找到了莫罗斯,在最底层,在正门入口通往厨房和贮藏室的位置。他那一贯蜷缩的身体伸展在门厅的中央,弧形的血迹沿着地板一直延伸到一边墙面。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的表情却惊人地安逸。似乎连死亡也惊不起老管家内心的波澜。

  迦罗娜避进了厨房,可马上就又出来了,脸上笼罩着一层惨绿色的阴影。她举起手中的东西给卡德加看。

  一副玫瑰色的眼镜,粉碎的。库克。卡德加点了点头。

  接连出现的两具尸体似乎令部队显得更为风声鹤唳,他们走出了正门入口的大拱门,来到了塔外。他们没能找到麦迪文的任何踪迹,仅有一点点破碎的线索,只显示他来过此地。

  “他会不会另有一个巢穴?”洛萨问,“另一个藏身之处?”

  “他经常出门,”卡德加道,“有时候会出去几天,之后又毫无预兆地回来。”他突然感觉到悬在正门入口上方的阳台上出现了一丝人影——仅仅是一点点轻微的空气波动,当他仔细看去,那里又变得一无所有。

  “或许他到兽人那里去了,去领导他们,”这是勇士的一个假设。

  迦罗娜摇摇头:“他们决不会认同一个人类领袖。”

  “他不可能就这样人间蒸发了!”洛萨怒喝道。他转向部队喊道:“整队!我们撤!”

  迦罗娜不顾勇士的脾气,说:“他没有,人间蒸发。回去再搜一遍。”她像拨开海浪的小船一样往回走,径直分开了部队。

  她再度消失在了高塔张开的巨口之中。洛萨看了一眼卡德加,卡德加耸了耸肩,尾随半兽人而行。

  莫罗斯的尸体还在原位,他的血迹划出四分之一个圆弧,一直延伸到的墙边。迦罗娜按了按那堵墙,似乎想要感觉出墙后的东西。她皱起了眉头咒骂了一声,开始用手猛拍墙壁,结果把自己的手震得生痛。

  “应该在这里的,”她说。

  “什么应该在这里?”卡德加问道。

  “一扇门,”半兽人道。

  “这里从来就没有门,”卡德加道。

  “或许,这里一直有一扇门,”迦罗娜道,“只是你看不到而已。看,莫罗斯死在这里,”她用脚跺了下墙根,“然后尸体被移动了,移到了房中央,血迹拖出了一个圆弧。”

  洛萨嗯了一声表示赞同,也开始和迦罗娜一块推墙。

  卡德加看着这堵毫无异状的墙壁。他每天要经过这里五六次。这墙后除了石砖和泥土外应该什么都没有。但还是……

  “站开点,”青年法师道,“我来试试看。”

  勇士和半兽人退了开来,卡德加开始聚集能量。他以前也用过这法术,但对象是真正的门,这是他第一次试图在一扇看不见的门上施展这个法术。他开始想象那扇门,在脑海中勾勒出它的形状,想象它要怎样大小才能将莫罗斯的尸体移动四分之一个弧度,那些铰链又会设在哪里,门框又在哪里,要让它起到安全作用的话,门锁又会置于哪些位置。

  他构思出了门的大致形状,然后向着那看不见的门框放出了一小股魔法能量,试图解开那些隐藏的锁。令他半惊半喜的是,墙壁真的移动了,有一边出现了条裂缝。尽管不大,但足够说明这里出现了一扇前一刻还不存在的大门。

  “用你们的剑撬开它,”洛萨咆哮道,战士们立刻蜂拥而上。在众人的努力下,这座石门没有支撑多久。最终,随着一声隆隆地机械巨响,大门向外打开了。正好撞到了莫罗斯的尸体,门的背后,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楼梯。

  “他没有人间蒸发,”迦罗娜阴沉地说,“他还在这里,只是去了某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卡德加看着莫罗斯那被支起的尸体:“几乎没人知道。但我怀疑他还能藏到哪里。”

  他们走下了一级又一级石阶,卡德加心里慢慢升起了一种感觉。塔的地上部分诡异地被废弃了,而塔下部分明显展现出一种紧张的恐怖气氛,给人一种不祥的预兆。粗糙的墙壁和地板湿润润的,坑坑洼洼,在火炬光映照下像是在蠕动的肉块。

  卡德加很快意识到,这道楼梯是盘旋向下的,他们现在已经和刚下来的时候朝向相反了,随着他们和地表渐行渐远,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像是地上部分的倒像。

  确实如此,塔中本该是会议室的地方,这里是一个地牢,装饰着无数铁链,却没有囚犯。地上长久不用的宴会厅,这里则布满了碎石和神秘的法阵。周围的空气变得沉重而令人窒息,就和暴风城塔楼里,哈格拉和哈迦林死的地方一样。这里一定是杀死他们的恶魔被召唤的地方。

  现在他们来到了图书馆的镜像层,却发现面前铁将军把关,一扇铁边蝴蝶门挡住了通往图书馆的去路。脚下的楼梯仍在往下延伸,但入侵部队却在此驻足了,门上的奇怪的图案吸引了他们的注意。神秘的符号深深刻进了木头里,并注入了暗褐色的血,看上去就像是木头自己流出来的,这扇受伤的蝴蝶门两翼各有一个大铁环。

  “里面应该是图书馆,”卡德加道。

  洛萨点点头。他也已意识到了高塔和这个地洞的相似之处:“他的书应该都在上面了,那这里会放些什么呢?进去看看吧。”

  迦罗娜道:“他平常总是在塔顶的天文台作研究,所以他如果藏在这里,多半会在最底下。别管这里了,我们应该继续往下走。”

  但她说的太晚了。卡德加刚一摸到门板,一道火花就立刻从他的手掌心传到门上,一个信号,这是个魔法陷阱。大门猛地向内打开,展露出漆黑一片的图书馆,只给了卡德加咒骂一句的时间。

  里面简直是个狗窟。萨格拉斯根本不需要知识,因此他将这屋子变成了他的宠物间。无数怪物生存于他们自己创造出来的黑暗中,刺鼻的烟味从门口飘出。

  里面有无数双眼睛。眼睛和燃烧着烈焰的血盆大口,还有暗影和烈焰的身躯,他们咆哮着大步向前。

  卡德加在空中划起符文,集中意志汇集起能量,以图将大门重新关闭,士兵们也集体出力,死命拽着门上的两个铁环往回拉。可法术和蛮力都未告奏效。

  怪兽们发出一声声嘲笑似的狂吼,蹲下身子作势欲扑。

  卡德加举起双手,想要施放另一个法术,可洛萨却把他的手打落。

  “你这是在浪费时间和力量,”他说,“这是个圈套,目的是拖延我们。快下去找麦迪文。”

  “但它们会……”卡德加刚一开口,最靠门的那个恶魔向他们扑了过来。

  洛萨退后两步,举起手中的剑迎向空中的怪兽。这一刻,剑身中镶刻的符文忽地迸发出炫目的金光。卡德加发现那恶魔的眼睛里闪过了一丝恐惧。

  洛萨轮出的剑弧因怪物的冲势而顿了一顿,剑刃深深地切进了怪物的身体,剑尖从它背后突了出来,然后像切豆腐一样继续向前,将它前半部分切作两半。剑刃砍穿了它的头骨,完成了整个剑弧,整个过程只给了怪物片刻的尖叫时间。这恶魔焖烧的余烬不断喷射着暗影和烈焰,落在了洛萨的脚底下。

  “快走!”勇士喝道,“我们会搞定他们,然后追上来的。”

  迦罗娜紧紧拽住了卡德加的手,将他拉下了楼梯。在他们身后,战士们也一个个拔出了自己的剑,剑上地符文受到了暗影的强烈刺激,舞动着火焰的辉光。青年法师和半兽人绕下了楼道,他们身后不时传来死亡的哀嚎,有人类的,也有非人的。

  他们在黑暗中盘旋而下,迦罗娜拿着一只火炬,另一只手握紧了她的匕首。现在卡德加注意到周围的墙壁散发着昏暗的磷光,那是一种略红的色调,就像森林中的荧光菇。环境温度也开始升高,他的前额已经渗出了汗水。

  刚赶到餐厅,卡德加的肠胃就感到一阵绞痛——他们身周的环境突然变了。这幻象发生得这么突然,就像夏季里的暴雨。

  他们现在正位于暴风城一座高塔顶部,放眼望去,城市多处陷入了火海。腾起的烟柱汇集成了黑压压的云层,遮天蔽日。城墙之外也是黑压压的一片,那是围城的兽人大军。在卡德加和迦罗娜这个视角看来,部落士兵们就像腐尸上的甲虫一样在农田里乱窜。说是农田,其实已布满了攻城炮塔和全副武装的兽人步兵,他们战旗的图案是一道病恹恹的彩虹。

  曾经的森林也不见了踪迹,取而代之的是成片的投石车,向着城内连绵不断地投放着火雨。要塞外的下城区绝大部分已经陷入了火海。正当卡德加往那看去时,外墙的某段倒塌了,绿色和蓝色的小人在墙下碎石间混战。

  “这是怎么回事……?”迦罗娜问道。

  “幻象,”卡德加简短地说,但他也不知道这是一次偶然的进攻还是星界法师所精心策划的下一步行动。

  “我告诉过国王了,我早跟他说了,但他就是不听,”迦罗娜喃喃道。她转向卡德加:“这个应该是未来的幻象吧?我们要怎么离开这儿?”

  青年法师摇了摇头:“不行,至少现在没办法。就我的经验来看,它们来去全无规律。不过偶尔会因某种刺激而中断。”

  一枚燃烧的残片,一枚由投石车放出的火弹,落进了他们所在塔楼的箭程内。卡德加甚至能感到它砸上地面、四分五裂后散发出的热气。

  迦罗娜环顾四周。“至少它们都只是兽人军队,”她苦笑着说。

  “那算是好消息吗?”一股烟柱飘进塔楼,卡德加被迫眯起了眼睛。

  “兽人部队中没有恶魔,”半兽人强调道,“如果当时麦迪文真的和他们站在一起,我们看到得情况只怕会更糟。或许我们最终还是说服了他回到我们这边。”

  “可我也没在我方部队里看到麦迪文。”卡德加道,一时忘了对方的感受,“他是死了?还是逃跑了?”

  “我们在多远的未来?”迦罗娜问。

  他们身后响起了一阵喧闹。两人从窗口的栏杆边转过身来,发现自己正位于一间皇家接待厅中,这房间现在已经被临时改成了应对此次袭击的调度室。房内的桌子上摆着暴风城的缩小模型,人形的、兽人形的玩具兵散布在它各处。莱恩国王就站在桌子前,听着接连而至的战况汇报。而他的顾问团则集体围在桌边。

  “贸易区城墙遭到炮击!”

  “下城区火势进一步蔓延!”

  “又一支大型部队在城市正门口集结。似乎是施法者组成的!”

  卡德加发现他之前遇到的那些朝臣没一个在场,取而代之的是穿着暴风城制服(和他身上的类似)的、铁青着脸的人们。桌前没有看到洛萨的身影,卡德加希望他只是在前线,带领着大军抗敌。

  莱恩的手灵巧地移动着,不知内情的人还会以为他的城市正受到某种有规律的进攻:“让第四和第五连开去贸易区。将民兵们组织成消防旅——从公共浴池取水。再安排两个班的枪兵去增援大门,在兽人即将发动进攻时突击他们。这样这次袭击就会瓦解。从金匠街调两个法师,那边已经暂时没事了吧?”

  “袭击已被瓦解,”消息很快就传回来了,“法师们都已精疲力竭了。”

  莱恩点点头:“让他们下来休息一小时。换研究院的那些新手法师暂替。不过人数要加倍,让他们千万小心。伯顿指挥官,我要你的部队去东墙。如果我是他们的话,我将在那里发动下一次进攻。”

  莱恩依次给每一位指挥官分派了职责。全程没有异议、没有讨论、没有建议。每一位战士依次点头离去。到了最后整个房间里就剩下了莱恩自己和他那座模型城,而这模型的本体,正在他的窗外燃烧。

  莱恩身体前倾,一手支在桌子上稍事休息,脸色看上去疲惫而又苍桑。他抬起头来,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说:“你可以出来汇报了。”

  迦罗娜从对面的卷帘后步出。令真实的半兽人和卡德加大吃一惊。

  未来的迦罗娜穿着她惯常的那条黑色长裤和黑色丝质衬衣,背后却披着一条印有艾泽拉斯雄狮头像的披风,双眼中流露出狂野的神情。现在的迦罗娜拽紧了卡德加的胳膊,他能感到她的指甲深深地钉进了自己的肉里。

  “坏消息,陛下,”迦罗娜走近了国王身边,“数个氏族共同参与了这次袭击,他们团结在毁灭者黑手的领导下。这次除非暴风城沦陷,他们怕是不会再互相背叛了。古尔丹的术士们将在日暮时分集结完毕,那时黑石氏族将在东墙发动下一次进攻。”卡德加在她的声音中听到了一丝颤抖。

  莱恩长叹一声道:“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我们会打退这一波的,就像之前的那几波一样。等我们撑到援军到来,就是反戈一击的时候了。就像我说过的那样——‘只要人民还拥有勇敢的心,城墙和王座就将永不沦陷’,暴风城将永远屹立不倒。”

  未来的迦罗娜点点头,卡德加注意到她那双大眼睛中泪水漫溢。“兽人的领导者们也是这样想的,”她把手伸进了长筒靴里。

  真实的卡德加和迦罗娜不约而同地惊叫了起来,未来的迦罗娜拔出了她的长刃匕首,猛的将其刺入了国王的左胸。这一切都做的那么迅捷优雅,莱恩国王脸上的表情只有惊讶和困惑。一瞬间,时间就像是停止了一般,直到莱恩的身体软了下来,挂在了她的剑刃上。

  “兽人的领导者们也是这样想的,”她继续说道,抑制不住的泪水从她脸上奔泻下来,“所以他们雇佣了一名刺客去除掉那颗‘心’,除掉王座上的那颗勇敢的心。而那个刺客,必须是你完全信任的人,必须是你会毫无戒备地与其单独见面的人。”

  莱恩、艾泽拉斯之王、暴风城之主、战士和法师们最忠实的朋友,瘫倒在了地板上。

  “我很抱歉。”迦罗娜道。

  “不!”迦罗娜尖叫道,是现在的迦罗娜,一样瘫倒在了地板上。

  他们突然又回到了镜像餐厅。国王的尸体和燃烧的暴风城一块儿消失了。半兽人的眼泪却还留着,留在了真实的迦罗娜脸上。

  “我会杀了他,”她的声音轻不可闻,“我会杀了他。他待我不错的,还愿意听我说的话,而我却会去杀他。不。”

  卡德加单膝跪在她身边:“没事的。或许那不是真的。或许那不会发生。毕竟那只是个幻象。”

  “是真的,”她说,“我亲眼看见的,我知道那是真的。”

  卡德加沉默了一会儿,回忆起了自己那个有关未来的幻象。“我们得走了,”他说。可迦罗娜摇了摇头:“在经历了那么多变故以后,我本以为自己找到了更好的归宿,本以为不用再回到兽人的阵营。可现在命运却告诉我,我将亲手毁掉那个归宿。”

  卡德加看着上下延伸的楼道。不知道上面洛萨的人和恶魔的战况如何,也不知道下面接下去将面对什么。他的脸色阴沉,深深地吸了口气。

  然后狠狠地甩了迦罗娜一个嘴巴。

  他的手掌擦到獠牙时留出了鲜血,但迦罗娜的反应更激烈。她张大了那双满是泪水的大眼睛,脸上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白痴!”她大喊着扑向卡德加,将卡德加撞倒在地,“不许再这样做!听见了吗!再这样我会杀了你!”

  卡德加四脚朝天,迦罗娜骑在他身上。他甚至没看到她的匕首是何时拔出来的,但它毕竟已经架到他脖子上。

  “你杀不了我,”他试图摆出一幅讽刺的笑脸,“我曾在幻象中看过我自己的未来。我同样相信那是真的。既然如此,你现在肯定杀不了我。同理,你也一样。”

  迦罗娜茫然地站起身来,很快想到了要点:“如果说我将刺杀国王……”

  “就代表你将活着走出这里,”卡德加道,“我也一样。”

  “但如果我们想错了怎么办,”迦罗娜道,“如果幻象最终被证明是错的……”

  卡德加以手支地,从地上站起:“那你毕竟可以安心地死去,知道自己将绝无可能杀死艾泽拉斯之王。”

  迦罗娜坐在地上,发了好一会愣,思考着各种可能。最后她说,“给我搭把手。我们得继续前进了。”

  他们继续盘旋而下,穿过一层层镜像层,终于到达了塔顶,到达了麦迪文的天文台和巢穴。楼道不再向下延伸,而是横向伸展为微红色的地板,铺满了冷却的黑曜石地砖,黑暗,反射着脚底地板下漂浮着的谜样火焰。卡德加本能地往回跳,但双脚似乎被钉住了一般。那些火焰确实有温度,但却没给人闷热的感觉。

  在这个巨型洞穴的中心,摆放着些简单的铁质家具。一个带凳子的工作台,几把椅子,一排柜子。给人以一种异样的熟悉感,卡德加立刻意识到,这是麦迪文工作间的原样拷贝。

  在这些铁质家具间矗立着星界法师高大的身形。卡德加紧张地盯着那个人,关注着他的举止、他的气魄,希望能从中找出一丝痕迹,能让自己相信这不是真正的麦迪文,不是那个他所了解的、他所信赖的麦迪文,不是那个永远对他坦诚以待的、永远激励着他的老人。卡德加试图找出任何能证明面前这个人是冒牌货的东西。

  可是没有。那正是那个他所认识的麦迪文。

  “你好,年轻的信赖,” 星界法师微笑着说,他的胡须燃烧着烈焰。

  “你好,大使小姐。我等你们很久了。”



THE LAST GUARDIAN
Jeff Grubb
麦德三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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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ooooooooooooo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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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 16:36:38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五
--下半部分



卡德加恢复了呼吸,但是气息艰难而急促。他的关节在燃烧,肌肉酸痛不已。籍着黑曜石地板的反射,他看清了自己的面容……

那正是那个和自己对视的、幻象中的老人。阴沉、疲倦的双眼旁围绕着无数皱纹和灰白的头发。连他的胡须也都变得一片苍白。

  卡德加的心冷了。他的青春和魔力已经全被夺走,他再也没有活着走出这里的自信了。

  “还真是戏剧性呢,”麦迪文转过身来看着卡德加,“附身在人体内的一个负面影响是,我人性的部分总会不时地流露出来。去结交朋友,去救助人民。这让日后我要干掉他们时遇到了不少麻烦。你知道吗?当我杀死莫罗斯和库克时,我都快哭出来了。这就是我要躲到这里来修养的原因。但就像任何事情一样,习惯就好。一旦你习惯了它,你就可以像陌生人一样杀你的朋友了。”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他的肩膀松了下来,翠绿的双眼中闪烁着睿智和某种危险。看上去比平常的麦迪文还要平常。看上去充满自信。看上去轻松自在。却让人感受到无边的恐惧和魔鬼般的疯狂。“现在,你马上就要去死了,年轻的信赖,”星界法师道,“看来,你的信赖终究还是放错了地方啊。”麦迪文举起了闪耀着能量的手掌。

  他的右边传来了一声沙哑的喊叫。“麦迪文!”是洛萨,艾泽拉斯的英雄。

  麦迪文向他望去,他的脸色似乎柔和了下来,手掌中的能量却仍在燃烧。“安度因。洛萨?”他说,“老朋友,你怎么也来了?”

  “快住手吧,麦德,”洛萨道,卡德加能听到勇士声音中夹杂着的痛苦,“趁一切都还能挽回之前住手吧,我不想和你为敌。”

  “我也不想,老朋友,”麦迪文将那只手对准了他,“你根本不了解我做了些什么。那是些残酷的事,可我非做不可。我不想和你为敌。放下武器吧,朋友,不要再插手这件事了。”

  麦迪文手中的能量向勇士激射而出,将他沐浴在了星光之中。

  “你想帮助我,对不对,老朋友,”麦迪文的脸上又一次浮现出了残酷的笑容,“你想成为我的奴隶。来啊,帮我处置掉这孩子。我们就又可以像从前那样做朋友了。”

  洛萨周围闪烁着的星光退去了,勇士拖着缓慢而又坚实的步伐向前走了一步,两步,三步,最后高举起符文宝剑开始冲锋。意外的是,他诅咒着冲向了麦迪文,而非卡德加。话语中饱含着悲痛和泪水。

  麦迪文吃了一惊,但很快反应了过来。他退后一步,闪开了洛萨的第一剑。勇士止住了惯性,将剑锋抽回做了一个格挡动作,又将麦迪文逼退一步。接着举剑过肩一记重劈,麦迪文被逼退了第三步。

  可现在麦迪文已经完全恢复了过来,洛萨的下一击砍中了一面蓝色的能量盾,金色的剑刃溅出了火花,完全没有对麦迪文造成任何伤害。洛萨试着上挑、直刺、平砍、重劈。次次都被这面护盾挡掉。

  麦迪文咆哮了一声,再次举起一只鹰爪般的手,无边的法力在他手掌间跃动。只听得洛萨一声惨叫,他的全身衣服闪燃了起来,将他吞噬在了烈焰之中。麦迪文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然后大手一挥,将洛萨的躯体像垃圾一般扔了出去。

  “轻。而。易。举,”麦迪文抛出了这几个字,转过身来,看着卡德加刚才在的地方。

  ——但他不在。麦迪文惊觉卡德加已经到了他的右后方,可他转身看时已经迟了。洛萨配给卡德加的剑已经刺进了星界法师的左胸。剑上符文闪耀着前所未有的强光,犹如当空的烈日。

  “没看住猎物可不是个好习惯,” 不再年轻的青年法师道。

  这一刻时间就像是静止了一般,斗大的汗珠从麦迪文额头上滴下。

  “还是演变成这样了啊,” 星界法师道,“我还以为你不会用剑呢,年轻的信赖。”

  “我想,”卡德加艰难地喘息着,音调听起来像是个刚学会说话的人,“你人性的那部分,麦迪文,不顾你的计划,去结交朋友,救助人民,善待周围的一切。作为一个后备计划,以防你最终还是陷入了疯狂。一旦这样,你的朋友,我们,将会制止你,并替你打破那个你没能挣脱的轮回。”

  麦迪文辛苦地叹息了一声,他的表情柔和了下来。“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任何人,”他说,“我只是想拥有自己的人生。”说着,他痉挛地举起了他的手,掌心间汇集着魔光,准备像对付迦罗娜那样紊乱卡德加的意识。

  但卡德加不给他这个机会。稍微犹豫了一下后,卡德加压上了全身的力量,将薄薄的符文剑刃从麦迪文的肋骨间送了进去,直插心脏。

  麦迪文脸上的表情十分诧异,甚至是震惊。但他仍张开了嘴,挣扎着想要说些什么。

  卡德加手上的剑已没至剑柄,剑尖从法师身后的法袍中露了出来。法师跪倒在地,卡德加也和他一块跌倒,但双手仍紧紧在扣在剑上。老法师艰难地吸了口气,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谢谢你,”他说,“我已经尽力对抗他了……”

  然后,主宰法师的脸开始变形,胡须彻底化成了烈焰,眉毛前方伸出了一对羊角。随着麦迪文的死去,萨格拉斯终于完全现出了原形。卡德加感到他手上的剑柄传来了一股热量,麦迪文的体内在燃烧,火焰正将他转化成一种暗影和烈焰的存在。

  在重伤跪地的星界法师身后,卡德加看到一片焦黑的洛萨又一次站了起来。勇士浑身冒着烟,蹒跚向前。他举起手中的符文宝剑,砍出了一记有力的横扫。

  宝剑砍中麦迪文的脖颈时爆发出烈日般的眩光,将主宰法师的头利索地切了下来。一气呵成。

  这举动就像是拔开了汽水瓶塞,麦迪文体内的一切东西全从他脖子上的切口中泄露了出来,一股能量和光明的洪流、暗影和火焰、浓烟和怒气,像火山爆发一样喷出,直溅到这个地下室的天花板,然后了无痕迹地消失了,就像未曾存在过一样。卡德加感觉这股沸腾的能量似乎勾勒出了一张脸,那是一张额头长角的恶魔脸孔,正挣扎着发出无比绝望的哀嚎。

  当一切都结束时,剩下的只有星界法师的一层皮和衣物。他体内的一切已被恶魔之火蚕食殆尽,而他的身体裂开以后,剩下的部分再也无法维持他的形体了。

  洛萨用他的剑尖挑开了地上曾属于麦迪文的碎屑和血肉,然后说:“我们得走了。”

  卡德加四处一看。却没有迦罗娜的任何踪迹。星界法师头上的血肉已经彻底蒸发,留下的只有一颗闪耀着红白色光芒的头骨。

  前学徒摇了摇头:“我要留下来处理一些事情。”

  洛萨不以为然:“这世界上最大的威胁或许已被我们除掉了,但明显还有另一件事要做。我们必须击退兽人,并关闭那扇传送门。”

  卡德加又回想起了那个幻象——燃烧的暴风城和莱恩的死。还有有关他自己的那个幻象——用他现在这副苍老的躯体和潮水般的兽人决战。但他却不想告诉洛萨,于是简单地说:“我必须掩埋了麦迪文的遗体,还得找到迦罗娜,她应该不会跑太远。”

  洛萨表示同意,然后蹒跚地走向了门口。出门前他转过身来说:“或许这根本无济于事,你知道。我们试图改变它,可它只是一个更大的轮回中的一环。”

  卡德加缓缓地点了点头:“我明白。这一切只是一个注定的轮回。可我希望我们最终还是打破了它。”

  洛萨离开了。卡德加收集起了星界法师所有可称为尸体的部分。又在兽栏里找到了一个木盒和一把铁铲。将那颗头骨和碎皮以及那本被扯烂了的《艾格文的赞歌》一同装进了盒子,埋在了塔下的墓场里。或许等时机成熟他会回来立座纪念碑,但眼下这段时间还不方便公开主宰法师的墓地位置。将星界法师掩埋完毕以后,他又在土堆旁掘了两个新坑,一边一个,葬下了莫罗斯和库克。

  干完这些,他长出了一口气,举头望着高塔。白砖砌成的卡拉赞,艾泽拉斯最强大的法师、提瑞斯法议会最后的守护者的住所傲视着他。在他身后,东方露出了鱼肚白,太阳似乎正准备向塔顶进发。

  可另一样东西抓住了他的目光,在空旷阴森的正门入口之上,在那个能俯瞰群山的阳台中出现了一丝闪动,有如梦幻一般。卡德加长出了一口气,对着那个幽灵般的闯入者、那个从第一天起就在那里,关注着他一举一动的闯入者点了点头。

  “现在,我能看见你了,你知道。”他大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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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 16:37:37 | 显示全部楼层
终章



  未来的闯入者站在阳台上俯视着过去。他看着年迈的年轻人。

  “你是从什么时候起,可以看见我的?”闯入者问道。

  “刚来这里那天,”卡德加道,“我就曾感觉到一点你的存在。你在那儿呆多久了?”

  “大半夜而已,”披着破斗篷的闯入者道,“这里已经将近黎明了。”

  “我这边也是,”前学徒道,“或许这正是我们能交谈的一大因素吧……你是个幻象,但和我以前见过的那些完全不同。我们能看到彼此甚至能互相交流。你代表未来还是过去?”

  “未来……”闯入者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你和我认识的那个人完全不像……你比他年轻多了,也沉稳多了,但我还是能认出你来……”卡德加转过身去,看着那三个新隆起的土堆——两大一小的三个墓,“不可思议,我还以为我刚把你埋了哪……”

  “事实如此,”闯入者道,“至少可以说,你把我最糟的那部分埋了。”

  “也就是说你回来了。好吧,是将来,你会回来的……”卡德加道,“反正对卡拉赞来说没有区别,对吧?”

  闯入者点点头:“从某种意义上讲,我以前从未来过这里。”

  “那可真令人遗憾,”卡德加道,“那未来的你究竟是什么?星界法师?守护者?魔王?”

  “别紧张,如今的我,是比以前这三个身份更超然的存在,”闯入者道,“这得感谢你们今天的行动。是你们使我彻底摆脱了萨格拉斯的纠缠。让现在的我,得以亲手对付这位燃烧军团的主宰。谢谢你。没有牺牲就没有成功。”

  “牺牲……”卡德加痛苦地念出这个词,“那告诉我,未来的幻影。我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吗?暴风城注定会沦陷?莱恩国王也注定要被迦罗娜刺杀?我也会拖着这把老骨头死去,死在某个异位面的大地上吗?”

  阳台上的存在沉默了好长一会儿,卡德加还怕这是他消失的前兆。但最后他说话了:“自守护者诞生之前,议会就存在了。而自议会存在以来,这些事就注定都要上演。数千年前的那个决定,锁定了你我的命运。它是一个更大轮回中的一环,那个将我们束缚诸中的,命运的轮回。”

  卡德加仰起头。太阳已经快升到塔半身了。“也许……一开始就不该有什么守护者……如果我们注定要为此付出这诸多的代价……”

  “我也这么想,”闯入者道,随着清晨的阳光愈来愈烈,他的身影也渐渐淡去,“但是在这个时代,你的这个时代,我们仍必须扮演好自己的角色,仍要继续付出代价。然而,一旦有了机会,我们将可以重新开始……”

  说完这些,闯入者完全消失了,他最后的一块影像碎片,在一股魔法乱流的影响下回到了未来。

  卡德加摇了摇他苍老的脑袋,看着那三个新坟。洛萨手下的幸存者已经带他们的死伤人员回暴风城去了。可哪里都找不见迦罗娜,连她是否仍在塔中都无法确定。于是卡德加放弃了把整座塔再搜一遍的想法。他决定还是先回塔里,把所有有价值的书和能带走的设备统统带走,并在余下的东西上设下符文结界。然后,他也将离开这里,追随洛萨,投入战斗中去。

  他丢下手中的铁铲,慢慢踱回了业已废弃的卡拉赞要塞,也许以后,他永远也不会再回到这里了。

  闯入者说完最后一句话,一阵微风吹过,卷起的几把叶子扯碎了幻象。年迈的青年像阳光下的晨雾一般消融了,而年轻的老人目送着他消失。

  麦迪文的脸上流下了一行泪水。如此惨烈牺牲,如此沉重的痛苦。全是为了贯彻守护者的体系,而后,又要付出那么多的牺牲来打破这个体系,打破禁锢这个世界的枷锁。带给这个世界真正的和平。

  而如今,尽管还有最后一丝威胁。但已无人需要作更多的牺牲。现在他必须吸收这块地方的能量——如果他想在即将来临的,与燃烧军团的最终决战中获胜的话。

  太阳越升越高,几乎到了他的阳台的高度。他必须得尽快行动了。

  他举起一只手,塔顶的云层开始幻化作漩涡状。它们开始慢慢旋转,越转越快,直到塔的上部完全包围在了飓风之中。

  现在,他沉下心来,开始念诵真言。语气中包含着同等的忏悔和愤怒,这些话在他第一次失去生命后就深藏在他心底里。他向他的整个前半生诉求,善良的和邪恶的。索取他们的力量,并乐意接受那与之俱来的责任,补偿他前半生所作所为的责任。

  包围着卡拉赞的飓风怒号着,可高塔用沉默拒绝了他的要求。他重新念了一遍咒语,两次,三次,嘹亮的呼喊声回荡在他创造出的旋风之中。慢慢地,高塔极不情愿地舍弃了它的秘密。

  无尽的力量从高塔的石砖和泥灰中蒸腾析出,在狂风的引导下涌向塔基,涌向麦迪文。所有的幻象都从塔的构造中剥离了出来,形成一个个气泡,汇集成一股股洪流,盘旋而下。萨格拉斯战败的场景,与其张牙舞爪的万千恶魔部众一起,坠向了麦迪文的体内。还有他和艾格文决战的场景、在异域红日下卡德加奋战的场景。麦迪文在古尔丹眼前现身的场景,三个贵族青年笨拙作战的场景,当然还有摩洛斯打碎了库克珍藏的水晶的场景。全灌入了他的体内。这些幻象勾起了他无数的回忆,而这些回忆意味着责任。意味着拥有者必须避免它们,纠正它们,不能让它们发生第二次。

  地下镜塔之中幻象和能量也同样挥发了出来,从高塔之下的深渊中升起。麦迪文在午夜召唤出的无数恶魔,那些被放出去对付离真相过近的议会的恶魔,还有莱恩的死和燃烧着的暴风城。统统从地下喷涌而出,为站在阳台上的法师所吞噬。

  所有的碎片,所有历史片断,无论是公之于世的还是无人知晓的,从卡拉赞盘旋而下,从其地下城袅袅升起,犹如潮水一般涌进那个曾一度被称为提瑞斯法最后的守护者的人的身体里。整个过程中的痛苦无疑是剧烈的,但麦迪文咬紧牙关承受了它们,像接受能量一样接受了它们带来的苦乐参半的回忆。

  最后那个影像,静静地立于阳台之下。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脚边躺着只帆布背包,手上拽着封肯瑞托红封信件,心中满是悸动和希望。他迟疑地走向正门入口之时,成为了最后消失的那个幻象,魔法能量在他脚下升腾,包围了他,包围了这个往日的残片,带着他绕着高塔盘旋而上,将他在半空分解,让其中的力量湮没在了前星界法师的体内。看着卡德加最后一块碎片飘进了自己的身体,麦迪文的眼角泪光隐隐。

  麦迪文将双掌交叠,紧贴在胸前,控制住刚取得的全部力量。卡拉赞之塔现在真的只是一座普普通通的石塔了,一座位于偏远山区之中的,再也无人问津的高塔。现在,这片奇异空间中的能量已经全转移到了他的身上,还有那份与之俱来的责任……这一次,一定要善用它们。

  “现在,就让我们重新开始吧……”麦迪文道。

  说完,他化作了一只乌鸦,飞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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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 16:38:05 | 显示全部楼层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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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 16:39:52 | 显示全部楼层
感谢麦德三世等人的翻译以及seraphwf等人的收集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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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2-2 16:43:02 | 显示全部楼层
麦德三世译注:

-黑暗之门历3年,麦迪文于卡拉赞被他的好友安度因·洛萨和唯一弟子卡德加刺杀。
-黑暗之门历4年,莱恩·乌瑞恩于暴风要塞被他最信任的密探、半兽人迦罗娜刺杀。
-黑暗之门历6年,安度因·洛萨于黑石塔和部落大酋长奥格瑞姆·毁灭之锤谈判,被后者伏击而死。

这三位好朋友的传奇至此告一段落。

麦迪文的继承人卡德加和洛萨的继承人图拉扬一起前往了德拉诺,意图彻底铲除兽人的威胁,结果被困在了那个世界,后者下落不明。联盟夺回了暴风城,莱恩之子瓦里安·乌瑞恩成为新的国王,但是在一次秘密出访时被劫持,至今下落不明。




最后一段话因此书出版甚早,可以无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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