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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拉然图书馆] 战火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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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8 00:25: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我们将面对一场来自三个方向的战斗。”乔纳森说道。他站在那里,指点着桌上的塞拉摩地图。此刻所有人都站在桌前,小个子的矮人们则要伸长脖子才能看见。“从港口,当然。我们很清楚那里已经有多少船了。”

“而如果我是加尔鲁什的话,我会留出一些预备队,在开战后四小时左右再把他们派上来。”奥布里补充道。

乔纳森点点头。“我们应该对此备好预案。星剑号预计什么时候回来?”

在第七舰队抵达之后不久,吉安娜坚持要派出一艘船,也就是星剑号,把城市里希望安全离开的平民送走。所有的儿童都上了船,还有很多他们的家人。其他的人决定留下来。这是他们的家;他们就像吉安娜一样爱它并希望能保卫它。棘齿城本来是最好的选择,而且船可以从那里开往荆棘谷。不幸的是,尽管经营棘齿城的地精是中立的,但考虑到部落的大军不久前刚从那个城镇经过,棘齿城对联盟难民来说太不安全了。因此,星剑号最终朝加基森开去。

“德莱尼萨满向我保证,在风元素和水元素的合作下,这趟航行会比平时快上很多。”

“或许吧,”烈拳说道。“但那艘船才走了几个小时而已。再怎么快也不能指望在明天之前看到它。”

“孩童永远都不属于战争。”提拉萨兰轻声说道。“就算这意味着我们有一艘战舰无法排上用场,把他们送去安全的地方也是正确的选择。”

“确实,年轻一代太过宝贵不能冒险牺牲。”珊蒂斯说道。“而且……平民只会碍手碍脚。”

这是一句刺耳的评价,但吉安娜和其他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事实。战斗需要能战之人全力以赴。不应该让他们担心孩子们是否会受到伤害。不把他们考虑在内不但在道德上是正确的——而且也是一个必要而聪明的决定。

“更让我担心的是北路而非西路。”乔纳森说道,把他们拉回到当前的主题上来。“我们没有发现蕨墙村有什么动向。”

“尚未发现。”罗宁嘟哝道。

“尚未。”乔纳森说。“但加尔鲁什的军队很可能会从那里经过。要么征召援兵,要么留一部分兵力在那里,等需要的时候再作增援。那里也是一个可供撤退和重整的安全处所——而我们则享受不到这样的奢侈。”

“当前沿着西边道路部署的攻城武器怎么办?”蓓恩问道。“我们可以把这些武器运回城市,部署在两处城门的位置上。”

“那恐怖图腾怎么办?”金迪问道。

“我怀疑我们是否需要担心他们。”吉安娜说。“我们现在正和部落开战,就算他们愿意向加尔鲁什提供帮助,我也不相信贝恩能够容忍。或者说,甚至加尔鲁什也不能。在玛加萨背叛凯恩就绝不可能了。”

“他们可能会利用战争的机会谋利。”温蕾萨说道。“趁机进入城市掠夺或者单纯地杀戮。”

“除非我们沦陷了。”蓓恩直截了当地说道。“否则他们不敢。”

“那就定了。”乔纳森说道。“我们把那些机械搬回来,并且——”

大厅的房门被猛地推开了。卡雷苟斯晃晃悠悠地站在门口,一只手捂着肋间。在他身后是两名卫兵,他们看上去更担心这头蓝龙的伤势而不是他未经通报就闯入会议厅的行为。

吉安娜看到卡雷克的手指间鲜血直流。她连忙起身朝他冲去,而他正开口快速地说道。

“部落已经在行动了。”他说。“他们正朝南边进军,只要几个小时就能到达这里。”吉安娜伸过一支手臂将他搂住,抬起头担忧地看着他。而他继续说着,更多地是对着吉安娜而非其他人道。“这伤并不严重。我来是为了警告你。并且提供帮助。”

“我不知道这事有任何值得蓝龙军团关心的地方。”罗宁说道。那些之前并没有认出卡雷苟斯的人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吉安娜先是对着卡雷克,然后朝聚会的众人说道。“卡雷克——在做别的事情之前,先让卫兵带你去找我们的医生和治疗者看看。等你回来的时候再和我们简单说说。”吉安娜又对其他人说道。“我们近来和蓝龙军团爆发过战争,但在座的各位,包括肯瑞托的成员们,一定都知道卡雷苟斯从未打算和年轻的种族发生争斗。他是击败死亡之翼的关键人物,坦白地说,他愿意帮助保卫塞拉摩是我们的荣幸。”

罗宁的目光从卡雷克移到吉安娜身上,然后他点了点头。“我们会善加利用的。”他只说了这一句,但已经足够了。肯瑞托的其他成员都不再窃窃私语,就连一些将军都点起了头。

“实话实说吧。”赤髻笑着说道。“除了我们所有人之外,再加上这么一头蓝色大怪兽在天上,可能会让加尔鲁什紧张不止一点点哦。”

那么就这样了。吉安娜转向卡雷克。他的伤势显然比他想让她认为的更为严重,但在大战之前这里有很多出色的治疗者。他很快就能恢复到重返战场的程度。

“会没事的,吉安娜。”他温煦地笑着,一面轻声说道。“别害怕。”

吉安娜也向他报以一笑。“只有傻瓜才会不怕,卡雷克。”她同样轻声地说道。“但我以前经历过战争,和这场战争相比,以前那些,就个人而言,让我更加……难以承受。别担心。我会保卫塞拉摩的,并且不会对自己所必须做的事情感到厌恶。”

他蓝色的眼眸中显出钦佩之色。“请原谅我。”他说。“你或许比我更久经战火考验,吉安娜女士。”

她的笑容退去了少许。“我祈祷自己从未受过考验。”她说。“但我对它也并不陌生。现在快去吧。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们再来交换情报。”当一名卫兵护送卡雷克去找牧师的时候,吉安娜转向其他人说道。“立刻送封信去暴风城。瓦里安得知道攻击即将开始。”



早在各位将军和舰队抵达之前就有的紧迫感现在更为强烈了。正如吉安娜所料,尽管这次痛苦的经历让卡雷苟斯筋疲力尽,但他很快得以治疗,并向所有人简报了他所看到的情况。多亏了他,他们如今知道了部落选择的行军路线。塞拉摩在得知这次计划中的攻击之后,立刻通知了位于城市西北边的凯旋壁垒。他们会奋勇抵抗,因而部落有可能不愿浪费它的资源、军队和精力来进攻这样一个并非预定目标的地方。凯旋壁垒勇敢的男男女女们有很大的希望对部落造成相当的损害并拖慢他们的行军速度,而自己不会遭受彻底毁灭的命运。尽管他们仍会不可避免地面临这个风险。

计划几乎立刻被编制成了命令。弩炮和其它攻城武器都被运往东边的塞拉摩城门。骑手们被派往城市北边不远的警戒岗哨,要是发现部落的话,他们就会立刻送回警报。维摩尔上尉和他的士兵们奉命尽可能阻击部落——要是他们无法办到的话,就撤回城市与其他人会合。

除非他们被部落击败,否则城门会一直保持关闭。维摩尔明白这一点。

十六艘战舰转向驶出海港。派去执行人道任务的星剑号可能无法及时返回提供帮助了。和部落的舰队一样,这些战舰都停留在自己的领海范围内——非常靠近边缘。他们等候在那里,计划着一旦战斗开始便全力摧毁部落的舰队,因而彻底地消除这个威胁。另有三艘战舰留在港内,他们是阻击海上入侵的最后防线。所有人都希望它们没有用武之地。

当第一名骑手回来的时候正值中午。

他没穿铠甲,身上只有一件沾满泥土和血迹的普通衣物,无疑是为了减轻马匹的负担。即便如此,这匹战马飞驰向城市北门的时候也喘着粗气口吐白沫。那位浑身颤抖的骑手要在大门卫兵的帮助下才能滑下马背,而那头坐骑也同样濒临崩溃的边缘。当他们尽可能轻柔地接住他的时候,他的斗篷滑到了一边。人们这才发现他衣服上的血几乎全部来自于他本人。这个深色头发蓄着胡须的骑手挣扎着说道。

“凯-凯旋壁垒陷-陷落了。”说完之后,骑手再也没了声音。

于是,就此开始。



部落的军队现在扩充了掷刃车、弩炮和投石车。这些武器上面雕着雄鹰的外形,这是联盟的武器,曾被联盟使用过。许多行军的士兵还带着另一些更为恐怖的战利品来纪念这次战斗。尤其是巨魔,他们似乎很喜欢用手指和耳朵来装饰自己。

那座名不符实的凯旋壁垒无疑曾被认为能够抵抗并削弱部落朝着塞拉摩南下的洪流。他们大大地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又大大地低估了他们的敌人。

战歌嘹亮,战鼓擂擂,再加上那些庞大战争机器——有些是部落样式,另一些则是联盟的——的吱嘎作响,共同形成了一曲独特的音乐。

部落奇袭了北方城堡,将它攻陷也得益于此。现在他们朝下一个目标进军,他们为自己的数量和力量而骄傲,因而一路南下的时候毫不掩饰地大吵大嚷。塞拉摩有的时间来作战争的准备;但它的居民们或许也是夜不能寐,担忧着部落兵临城下的梦魇。

恐惧,也是一种武器。

贫瘠之地的野兽远远地躲开他们,一些过于冒险靠近的斑马和瞪羚被猎杀来喂饱饥饿的部队。炙热的阳光此刻被长满青苔的高大树荫所遮蔽。而在通过尘泥沼泽中的狭窄道路之时,部落的庞大军队排成了一字长蛇阵。他们从树荫旅店的废墟旁经过,在一个十字路口前停了下来,前方的道路分别通往塞拉摩、泥链镇和蕨墙村。加尔鲁什在这里将他的部队分为两半。他率领一支部队朝北行军,在村里征召援军之后——更多的兽人,甚至还有食人魔,他们会从北路攻向塞拉摩。而玛科洛克率领剩下的军队沿路东进。

这两只进攻的拳头将在塞拉摩会合。他们将胜利会师,并把夹在中间的城市夷为平地。

玛科洛克和他的士兵们进入了尘泥沼泽深处的泥潭沼泽,他们沿途扯下联盟的旗帜,大笑着把它们撕碎扔进泥浆当中。前方的道路曾被塞拉摩的士兵和战争武器封锁,现在却畅通无阻,而这正如他们所料。

同样不出所料的是,这里也没有恐怖图腾出没的迹象。部落大军杀到的消息可能已经不胫而走。而这些懦弱的牛头人——他们同时遭到联盟和部落的鄙夷——都隐匿了起来。

“他们无疑已经得知我们的到来。”玛科洛克说道。“我要往前方派出一些探子,这样我们就能——”

他的话突然被一阵愤怒的吼叫声打断了。至少十头猛兽突然从沼泽里冲了出来,之前它们一直隐蔽在许多起伏的小丘之后或是低矮的树丛中。两个术士、一个法师和一个萨满倒了下去,口中的法术只来得及念出两个音节。剩下的人也陷入近距离的苦战,他们被利爪撕开皮肉,被巨颚咬断喉管。而在这些变成野兽形态的联盟德鲁伊尚未现身攻击的时候,就已有至少一打部落的战士倒地身亡,他们是被未曾发觉的敌人在背后捅了一把匕首。此刻,藏匿在泥沼中的其它动物也冲了出来,它们原本是生活于极地或者沙漠的生物,不会出现在这样阴湿的气候环境当中,但它们确实出现了,并且疯狂地攻击着部落。

战斗只持续了短短几秒钟,已有超过两打人死去或者即将断气。

“有埋伏!攻击!”玛科洛克大喊道。他应声而动,朝一头巨大的棕熊冲了过去。这头身上涂绘着标记的巨熊正在撕咬一个被遗忘者术士,而对方则疯狂地想要吸取这个德鲁伊的生命力来增强自己的法力。玛科洛克的双斧以一个巧妙的角度砍向那头巨熊喉部保护性的厚毛,几乎把那个德鲁伊的头整个砍了下来。

痛苦、狂怒和嗜血的叫喊中又增添了新的声音——那是箭矢离弦的尖啸和子弹出膛的闷响。猎人们——正是他们引导着那些蜘蛛、毒蝎、恶狼、鳄鱼和迅猛龙——现在亲自加入了战斗。玛科洛克低声咒骂着从一对地精和土狼的尸体上跳了过去。他们至死仍紧紧扭在一起,地精的利刃插进了了土狼的眼睛,而那头野兽的大口咬住了对方绿色的咽喉。玛科洛克的目光落到了一小群人身上,几个部落正在与一个孤独的敌人战斗。玛科洛克大吼一声走上前去,围在那个联盟战士身边的人群暂时散开了少许。在那中央是一个强壮的女性暗夜精灵。她拿着一把几乎令人眩目的长剑,动作快得像是个模糊的影子。一条长长的蓝色发辫随着她的动作而飞舞,看起来像是一条碧蓝的大蛇。她的脚下已有两具瘦长的尸体,而第三个血精灵也捂着肋间倒了下去。

刹那间,她停了下来与玛科洛克四目相对。她注意到了他的灰色皮肤,于是咧齿一笑,而他大吼一声朝她冲了过去。



他们已经收到了许多警讯。这并非是一次奇袭。部落即将来袭警戒岗哨,接着就是塞拉摩北门。因此当探子气喘吁吁地来到这里,同时带来了敌军数量的可靠估计时,维摩尔上尉只是点了点头。

“各就各位。”他说道。“我很荣幸在这个将被长久铭记的日子里与诸君并肩作战。”卫兵们向他敬礼,其中一些人在他看来太过年轻。大多数人此前最多只与一两个部落成员有过短暂的冲突。许多人只和恐怖图腾或是沼泽野兽交过手。现在他们已经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战鼓声,准备迎接一场真正的战斗。

马库斯·乔纳森将军曾亲自到警戒岗哨来讨论战术。“警戒岗哨”这个名字本身就意味着这是一座瞭望塔,而不是拱卫塞拉摩的外围棱堡。但如果加尔鲁什的军队打算从北面来袭的话,它就必定要成为一座壁垒。

“他们会来的。”乔纳森说过。“他们会从北面、西面和港口三面进攻。你无法力胜,只能智取。”

探子喝了一大口水,稍稍平息她的呼吸之后,再次上马朝塞拉摩驰骋而去。剩下的卫兵们在维摩尔上尉的指挥下各就各位地等待着。

他们并不用等上太久。塔顶上孤独的哨兵打着手势,他举起右臂,然后猛地向下一挥。站在维摩尔身边的侏儒叫做阿道弗斯�6�1爆械,他手中拿着一个小巧的装置。当塔上发出信号的时候,爆械冷笑着按动按钮。鼓点声突然被一阵巨大的爆炸声淹没了。黑色的烟柱蜿蜒上升,联盟的士兵发出欢呼。当爆炸声平息之后,战鼓声也沉默了。

那些炸弹被安放得非常小心,无疑干掉了许多敌人,但威胁并未消失。

“拔剑在手。”维摩尔说道。在一阵可怕的寂静中,拔剑出鞘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士兵们站在那里,绷紧身体准备战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他们只听见昆虫永不停息的嗡嗡声,海鸟的尖叫声,海浪冲刷附近海滩的哗哗声,以及他们自己不安地挪动身子时铠甲发出的吱嘎声。

接着传来一阵战吼,令卫兵们血液发凉头发直竖。战鼓再次响起,比先前距离更近了,它们的节奏也更快更为急迫。数十人,可能数百人从沼泽昏暗的阴影中冲了出来。他们全都高声尖叫,他们全都拿着巨大的武器,看上去似乎比一个披甲的人类还要沉重。

“快跑,阿道弗斯!”维摩尔朝那个被恐惧吓得一动不动的侏儒喊道。爆械跳起身来,抬头疯狂地看了维摩尔一眼,然后撒开双腿以最快速度朝塞拉摩跑去,手里还攥着引爆器。维摩尔举起长剑沉着地站在那里。

兽人、巨魔、牛头人、被遗忘者、血精灵和地精的洪流滚滚而来,当前是一个身披重甲挥舞巨斧的兽人,那把斧头似乎能自己发出嗜血的尖啸。他正对着维摩尔冲了过来。他的肩甲看上去像是用巨大的獠牙制成,从肩膀直到手套间露出一片纹有刺青的棕色皮肤。

维摩尔金色的胡须下露出一个微笑。

加尔鲁什·地狱咆哮。

维摩尔的剑刃铿地一声迎上血吼的斧柄。加尔鲁什比这个人类强壮得多,他猛地一推迫使维摩尔蹒跚后退。维摩尔及时举起长剑,刚好招架住战斧由上至下的高速劈砍。他朝着大酋长的下盘飞身扑过,顺手一拉长剑。剑刃从加尔鲁什的手臂内侧划过,令他发出一声惊讶的痛哼。

“我在这场战斗中的第一滴血。”兽人用通用语说道。“干得好,人类。你会光荣地死去。”

维摩尔往后退了几步,挥舞着手中长剑。“但你不会,”他朝兽人嘲讽道。加尔鲁什低吼一声又冲了过来。

这正是维摩尔所希望他做的。

“就是现在,爆械!”维摩尔喊道。他听到一声咆哮般的巨响,感觉自己被高高抛起,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吉安娜·普劳德摩尔:战火如潮

克里斯蒂·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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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这个精灵很厉害——玛科洛克不得不这么评价她。她脸上那道巨大的伤疤证明了她曾经历过的战斗。其他的部落成员看出他们的首领要想亲手将她杀死,于是便散开前去对付其他的敌人。先祖在上,其他的敌人还多着呢。

这个蓝头发的暗夜精灵有着难以置信的迅捷,即便她手中那把长剑已经减缓了她的速度。以兽人的标准而言,玛科洛克已经非常敏捷,而他的武器还要轻上许多,但尽管如此,那两把手斧却只能砍中空气而已。蓝头发时而在这,忽而在那,穿进杀出令他防不胜防。那把长剑不止一次砍中他的腹部,全靠身上厚重的铠甲救了他的性命。要是那把闪耀的长剑刺中躯干与手臂连接处的空隙——

他将一把手斧劈下,另一把则在头顶挥舞着。她往旁边一闪,大腿上却还是被斧刃划了一道口子。于是她哼了一声。

“哈!”玛科洛克笑道。“如果你会流血,那也就会被杀死。”

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她张嘴吼出一声只有狼人才能发出的咆哮,然后朝他直冲了过来。他举起战斧交叉挡在面前。令他震惊的是,蓝头发居然毫发无伤般跃上了他的双斧,轻松得仿佛是他自己把双手撑在一起给她提供立足点一样。她的剑尖往下刺向他的脖颈。

他在紧要关头挥动左右的战斧拧身躲开,差点让自己摔倒在地。现在她已经在他的身后了,玛科洛克转过身来准备再次开始战斗。

一声号角响起。那不是部落的军号——它听上去清越如歌。是精灵的号声。这些正和部落交战的联盟成员们立刻开始朝尚未关闭的城门跑去。蓝头发朝玛科洛克凶狠地呲牙一笑,接着当他冲过去的时候,她已经不在那里了。

玛科洛克沮丧地大吼一声,然后追了上去。



尽管看起来一片混乱,所有事情却都和计划中的一样。正如乔纳森所料,部落从三个方向同时发起进攻。战争的声音震耳欲聋令人惊恐——几乎持续不断的炮声、北方传来的爆炸声,以及西边传来的刀剑声和喊杀声。

吉安娜和金迪站在西门上方的一条拱道顶端。吉安娜内心里很想让金迪安静地待在安全的地方,但她知道这对侏儒女孩来说是一种伤害。金迪是来向她学习的,而没有比亲历战争更能学到战争的恐惧的方法了。她让侏儒紧跟在她的身边,但金迪也能近距离观看下方的激战。

当号角响起的时候,吉安娜告诉她的学徒。“准备好。按我们先前说的做,看到我一动手你也就跟着来。”金迪点点头,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吉安娜举起双手,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几十名联盟的战士尽可能快地冲向塞拉摩的安全范围。这次撤退的突然和速度为他们赢得了宝贵的几秒钟时间,但现在部落已经尾随追击而来。

而等待部落的是超过两打战争机械。

“就是现在!”吉安娜叫道。她、金迪还有其他用法术而非刀剑作战的人一起发起攻击。那些牛头人和兽人,地精和血精灵,被遗忘者和巨魔们要么浑身着火、要么被寒冰冻僵、要么浑身插满箭矢,到处都是刺耳的哭喊声。

“干得好!”吉安娜喊道。“这些战争机械能够把他们挡住一会,到时候我们再回来。跟我来!”

他们迅速跑下台阶来到城门口。几乎所有联盟守军都安全地回到了城内。有几个人落在了后面,他们被身上的伤口拖慢,或是因为搀扶着其他的伤者。

“他们来不及了!”金迪尖叫着说道,她的眼睛瞪得又圆又大。

“他们能做到的。”吉安娜说道。她祈祷自己是对的。城门随时都可能会关上。快点、快点……

最后几个人也蹒跚跑了进来,大门砰然关闭,发出一阵沉闷的回响。金迪和吉安娜冲上前去,在门上施放防御结界。托德尔·温德米尔也过来与他们一起努力施法,城门周围的空气看上去闪着微光,短暂地变成了淡蓝色。

“托德尔法师,你和金迪留在这里。留意着城门的状况。要是结界开始减弱了就强化它。”

“但是——”金迪想要反对。吉安娜转向她快速而急迫地说道。

“金迪,要是这道城门倒塌下来的话,几十个——几百个——部落将会蜂拥进城。我们必须尽可能保证它的安全。这也许是一个人所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了。你将会拯救我们所有人的生命。”这是事实。要是城门失陷,会有难以置信的巨大伤亡。

金迪点点头转身看着城门。她坚定地抿着嘴,然后展开双手,用她的法力来助肯瑞托的成员一臂之力。

吉安娜知道法师能在许多可能是意想不到的方面起到重要的作用。不仅是强化城门这样看似被动的作用,港口里的每一艘联盟战舰上都有至少一个擅长火焰的法师。正如奥布里所指出的那样,如果一个瞄的很准的火球落在船帆或是木制甲板上,就足以让整艘战舰沉没。看来他们也正是这么做的。

她转身朝蓓恩快步走去。蓓恩是最后撤回城内的人之一,吉安娜朝她跑过去的时候,她正让一名女牧师帮她处理大腿上的一道创伤。

“汇报情况?”吉安娜问道。

“完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蓓恩说道,她的笑容诚恳而残忍。“正如乔纳森预计的那样。我们干掉了几十个敌人,自己的损失却很少。现在他们又遭到火炮的迎头痛击,这应该能挡他们一阵子了。”

一阵子,吉安娜心想,但不是永远。

蓓恩继续说着,同时朝她的治疗者点头表示感谢,然后站起身来穿回铠甲。“他们当中有一个黑石兽人。他的制服表明他是库卡隆卫士的一员。他很厉害。”

“一个黑石兽人?加尔鲁什已经堕落得这么低级了?”

蓓恩耸耸肩。“我不在乎他们是绿色、棕色、灰色还是橙色,只要他们侵犯我的女士的家园,我就会杀掉他们。”

“现在还不用,但我担心很快就会了。”吉安娜说道。“我无法相信接下来不会有更多的肉搏战斗。至于现在,请去照看一下伤员吧,蓓恩。”

“是,我的女士。”

吉安娜将她的注意力转向北门。侏儒爆破专家爆械就站在城门边几尺远的地方,之前他引爆了很多放置得当的炸弹。吉安娜微笑着朝他走去。

“你的工作干得很好,爆械。”她说。

他抬起一张悲伤的脸仰视着她。“是的,”他说。“但全靠维摩尔上尉和其他人确保部落站到了正确的位置上。”

吉安娜心中一沉。“他们——他们应该撤回来的!他们知道安全的道路!”

那个白发的夺日者停下手头给城门加固的工作,看着他们俩。“维摩尔和他的士兵们留了下来。”他轻声说道。“这是一个真正的英雄行为。许多敌人都被杀死了。但他们还是会来的。”

“我的女士,”一名哨兵在拱道上叫喊道。“织歌者法师说得对。他们踏过自己人的尸体冲过来了。”

“继续强化城门!”吉安娜喊叫着冲上最近的一座拱道。部落如一道黑潮滚涌而来。桥梁已经被炸掉了,大块的碎石和尸体漂浮在水中。一些部落成员在水中游动着。另一些则像哨兵汇报的那样,爬过他们同袍的尸体继续前进。吉安娜举起双手念动咒文。

碎冰如雨般纷纷落下,一些敌人被当场杀死,其他的则身受重伤。她又飞快地一抖手腕,几个部落战士立刻被冻在了原地。接着,一个火球在冰雕般冻结的人形中爆炸开来。部落的浪潮退了下去。她以稳定的节奏重复着这些动作,每一次有条不紊的攻击都能杀死至少一打敌人。她能看到一个身影徘徊在她的攻击范围之外喊着号令,并且认出了被那兽人用作肩甲的那对独特的恶魔獠牙。

“加尔鲁什。”她轻声说道。他本不应该在杀死维摩尔的那场爆炸中幸存——但不知为何他确实做到了。他也不可能听到她的低语,但就在这时他抬起头来与她目光相会。只见他嘴边露出一丝讥笑,然后举起血吼朝她指来。



玛科洛克非常生气——因为他自己没能预料到这场伏击;也因为那些斥侯们没能提前发现;还因为联盟将军太过狡猾,在一开始就提出这样的计划。那一群潜行的盗贼、德鲁伊和猎人的野兽夺走了许多部落的生命。而近距离的战斗中伤亡更大。现在他们又遭到火炮和弩炮的射击,试图接近的攻击部队不断遭受重创。

他需要另一种战术。他吹响收兵号让他们回来。治疗者们拼命努力着照料伤员,而玛科洛克高声下达了他的命令。

“我们无法对抗他们的战争机械。”他一面说着,一面抬起一只手阻止任何愤怒的抗议。“因此我们必须消灭这些武器——或者让它们为我们所用”。你们当中擅长追踪和暗杀的人——现在出发吧。我们会吸引他们的火力。悄悄接近那些安全躲在技术武器后面的联盟蠕虫,把匕首刺进他们的肋间。然后夺取那些装备,转而向塞拉摩开火!

愤怒的抗议变成了欢呼声。玛科洛克高兴地哼了一声。这个战略不可能失败。没错,联盟的将军们很聪明。

但他也一样。

“为了部落!”他高喊道,而他们附和着他的口号:“为了部落!为了部落!为了部落!”




卡雷克从港口中的战舰上空飞过。从这个距离看去,他们就像是玩具——火炮轰鸣、火焰燃放、继而沉入水下的玩具。双方都遭受了损失;部落也同样部署了法师来烧毁敌人的船只,因而著名的第七舰队中有不止一艘战舰上绽开了金橙色的火焰。他往下俯冲,尽力用寒冷的龙息来熄灭火焰,宽下心来的船员们向他发出阵阵欢呼。他扭转身体做了一个回旋,把注意力转向部落的船只,此刻他严峻的任务是攻击而非防卫。卡雷克飞到聚在一起的三艘战舰上空,收起翅膀往下落去。他的速度飞快,令船上的炮手没能及时看到他并掉转炮口向他射击。在最后的关头,蓝龙张开巨翼,挥动尾巴猛地一击。中间那艘船的桅杆像树枝一样折断了。而当卡雷克振翅高飞的时候,他施展了一个法术,令碎冰如雨点般泼洒在甲板上,打出一连串巨大的破洞。现在船上的火炮终于鸣响了,但这时卡雷克早已飞出了射程。

他飞回城市的上空,发现已经有许多飞行部队在空中交战。卡雷克掉转方向,朝着围攻几头狮鹫的一小群部落驭风者冲了过去。



部落已经推进到了北门,战场的喧嚣中又增添了攻城锤可怕而有节奏的隆响。在桥梁被摧毁的情况下,他们如何把它运过沼泽的,这是一个谜团——有可能,吉安娜在冲向城门的时候心里想道,只不过是让几个牛头人把这个巨大的东西扛在肩上趟水过来的。

她原本打算再次顺着台阶冲上拱道,帮助已经在上面的人们尽量杀伤敌人。但有件事却让她停了下来。

城门在重击下不住震颤。

它们不该是这样。

在肯瑞托成员用强大的魔法加持下不该是这样。她心中突然产生一个可怕的想法。

砰。砰。砰。

木制的城门在重击下发生变形,而铰链和金属扣环——

它们也开始扭曲。

吉安娜猛转过身,用尽全力将一波强大的奥术能量对着塔伦�6�1织歌者直接轰了过去。

傲慢使他没能预料到这次攻击。他蹒跚后退,但很快恢复了过来。血精灵凝视着吉安娜。一时间,塔伦好像要声称自己是无辜的,但接下来他的白眉拧在了一起,冷笑着举起双手。

他像块石头一样倒了下去。蓓恩拿着长剑站在他的身后,刚才她用剑柄不雅而有效地敲昏了敌人。

“我很惊讶你没有直接杀了他。”吉安娜说道。另有两人冲上前来,准备将这个法师的手脚捆住。

“留个叛徒在手上会很有用的。”蓓恩说道。“幸运的话,我们会……劝他开口说话的。”

“我们不是血色先锋军,蓓恩。”吉安娜说道。她转身想要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城门上来,但这时已有另外两名法师上前去保护它。他们是一个人类和一个侏儒。

“我希望你不会说还要请他喝茶吧。”蓓恩说道。

“不。我要把他交给伊文凯恩队长。他会带人讯问他,这样我们就会有片刻的余闲了。”她朝押送失去知觉的血精灵的士兵们点点头,然后意识到罗宁已经走到自己的身后。

“我真不敢相信。”他低声说道。“我亲自举荐他来的。”

“我确信除你之外他还蒙骗了许多人。”

“确实。”罗宁苦涩地说。“这对艾萨斯和他的目标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你认为塔伦是单独行动的?”

“是的。”罗宁说,“因为如果我不——”

城门着火了,碎裂了,而部落一拥而入。



金迪发现自己已经累得浑身发抖,而她还有一位肯瑞托法师的协助!托德尔低下头朝她鼓励地笑了笑,他粗砺的面容十分和善。“你干得非常好。”他说。“吉安娜女士选了位出色的学徒。”

“要不是我觉得自己就要倒下去的话,我会做得更好的。”金迪嘀咕道。

“休息一下。”托德尔说道。“吃点东西。过一小会你就会觉得有劲多了,而我能顶到那个时候。”

金迪感激地点点头,蹒跚退到一边,背靠着石墙狼吞虎咽地吃了些面包和水。她想知道自己能否有一天会像托德尔或是吉安娜女士那么厉害。他们好像根本毫不费劲似的。尤其是吉安娜女士。金迪惊叹于吉安娜能够轻而易举地将前仆后继涌上来的部落尽数轰杀。当她吃喝的时候,金迪的注意力被石墙对面战场的喧嚣声吸引住了,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深陷其中。她此前并没有意识到,集中精力防护城门使她无暇四顾。发现这一点过后,她有些心神不安,于是直起身来拍拍嘴角的面包屑,跑过去继续协助托德尔。

当她靠近的城门时候,她看到门上的木材已经扭曲,猛然间面无血色。就在城外,战斗正越发激烈。

金迪,要是这道城门倒塌下来的话,几十个——几百个——部落将会蜂拥进城。我们必须尽可能保证它的安全。这也许是一个人所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情了。你将会拯救我们所有人的生命。

她加快脚步跑完了最后一段路,伸出双手念动咒语。令她感到骄傲和宽慰的是,她看到木材的弯曲逐渐减退了。

“部落突破城门了!部落突破城门了!”

在那疯狂的一瞬间,金迪心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不,城门都还好好的!接下来她明白了。显然,防卫北门的法师们并没有这么幸运。



塞拉摩很少见证过这样的暴力。部落一拥而上,就像是破堤而出的洪水。

对于部落冲进城内的情况,不管是通过最终摧毁了城门的结界、蚁附攀越了城墙还是通过空中发起袭击,这些人们都预想到了,并且有所准备。但谁也没有想到会是来自肯瑞托的高阶成员的背叛。塞拉摩城内的战斗来得太早了,准备投入肉搏战的联盟守军还没有从之前的伤势中恢复过来。

有一种说法是将军们负责站在后方运筹帷幄,而其他人负责走上前线去战斗和死亡。但现在的情形并非如此。乔纳森、赤髻、烈拳、珊蒂斯和提拉萨兰,他们个个全副武装,毫不犹豫地杀入战场。因此,部落面对的并不是刚征召的新兵,而是一群联盟最优势的战士。



卡雷苟斯在塞拉摩上空翱翔,观察着下方的战局,寻找最为需要他的地方。他看到部落涌进了城内,于是立刻开始发动攻击。他朝他们喷出一团寒霜,减缓他们的移动速度,然后拉起高度,盘旋回身进行第二次攻击。

他俯冲下去,把吉安娜抓在前爪里,带着她往上空飞去——不是为了带她脱离战斗,不,而是为她提供一个巨龙才能看到的视角。

“你最需要我到哪去?”他问道。“而你又该去哪?”

她在他的爪中彻底放松了下来。她把双手放在一只巨大的爪子上,探头往下看去,他翅膀拍动的劲风令她的长发在脸颊边狂舞着。

“北门!”她叫道。“外面还有那么人——我们必须阻止更多的人进来!卡雷克——你能去找一些树和石块来堵住入口,然后专心对付那些还在城外的部落吗?把他们赶回去?”

“我会的。”卡雷克承诺道。“那你呢?”

“把我放到堡垒的顶层。”她说。“从那里我能看到几乎所有东西,并且在攻击的同时自己也不会成为目标。”

“除了那些空中的敌人。”卡雷克向她提醒道。

“我知道有风险,但这不可避免。请快一点!”

卡雷克立刻转向塞拉摩堡垒飞去,极其温柔地将吉安娜放到它的顶层。她给了他一个充满感激的诚挚笑容。卡雷克开始往高处飞去,但她向他伸出一只手,请他暂停下来。

“卡雷克,等等!你要知道——加尔鲁什就在北门的部队当中!要是我们能够俘虏他的话——”

“那我们就能立刻结束这场战争。”他回答道。“我了解。”

“阻挡部落冲过城门——然后试着去找到加尔鲁什!”

他点点头,然后飞入空中,向仍在涌入北门的部落战士再度喷出冰霜,然后朝着沼泽飞去。



在这个位置上,吉安娜有着完美的视野。她朝港口望去。看来双方的舰队势均力敌。部落和联盟都有船只着了火,她还能看到那些半浮半沉的残骸上悲哀地飘扬着双方的旗帜。西门依然在守军的控制之下,这让她对金迪涌起一阵强烈的自豪感。一些猎人、法师、术士和其他擅长远距离作战的人在城门上方的拱道上排列成行。

她转向北门,心中感到既悲伤又坚决。那么多人挤在一起近身格斗,她需要准确地选择目标,才能在击伤或者杀死敌人的同时不伤害到联盟的战友。

她的目光首先落到贝恩身上,心中感到一阵痛苦。贝恩正在和蓓恩胶着于战斗当中,而她意识到只要战场上还有其他敌人,她就没法让自己去攻击这位牛头人大族长。圣光在上,还有很多其他的目标——拿着长剑的亡灵,他们的胳膊都已经烂掉了半截;魁梧的兽人;矮小而敏捷的地精;动作如舞蹈般优美的辛多雷。

她看准了一个兽人萨满,对方身上的暗色服饰看上去更像是个术士,而非古伊尔身上那种贴近自然的怡人色泽。吉安娜念动咒语,锋利的碎冰直飞向那个萨满。它们如许多锋利的匕首般刺穿了他的黑色长袍,令他痛苦地弯下腰去。他倒在了地上,而吉安娜则遗憾却毫不停息地寻找下一个目标。



当第一块巨石落在残破的城门前方的时候,坠地的巨响令沃金警觉地意识到加尔鲁什的计划有个漏洞。很大的漏洞。

他和其他许多人都在庭院里战斗,利用他和洛阿神灵的联系来帮助他的兄弟姐妹们。一个蜿蜒扭动着发出嘶嘶声的毒蛇守卫就让几名联盟士兵无法攻击部落的成员。当巨石落下的时候,他猛转过身,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

他用自己的母语咒骂着,然后左右四顾。贝恩正在加尔鲁什身边战斗着。那个蓝头发的暗夜精灵似乎与贝恩旗鼓相当。几名联盟护卫者,包括两个铠甲非常华丽的矮人正在围攻加尔鲁什。不久之前,那头蓝龙从他们头上飞过,减慢了他们的速度,而现在,这头生物又决心要堵塞住城门。

沃金朝加尔鲁什和贝恩的方向一路杀了过去。他抬高声音,好让他们能在战场的喧嚣中听到他用兽人语发出的叫喊声。“娜头巨龙相要困住我们!”

贝恩的长耳朵往前转了转,接着这位大族长巧妙地控制着与那个精灵战斗的节奏,好让自己抽空看上一眼。他瞪大了眼睛。就在这时,那个精灵朝他扑了过来,但贝恩举起战锤将她挡了回去。她落地时一个打滚,又再次对着他冲了过来。沃金迅速指挥毒蛇守卫去攻击她,为牛头人赢得了些许时间。

“加尔鲁什!”贝恩吼道。“我们要被堵在里面了!”

加尔鲁什哼了一声,冒险往后飞快地瞥了一眼。奇怪的是,他看上去并不太过担忧。“同意。撤退,我的部落!退回到你们的战友身边!”

撤退的号声响起。这时又有一颗大树被丢到了巨石旁。一名萨满呼唤元素的帮助,使那块巨石滚动了一点距离,拓宽了那个缺口。曾经急切地想要冲进塞拉摩的部落,现在匆忙想要离去。但联盟竭尽全力想要阻止部落逃走,他们以全新的热情投入白刃战当中。部落拼命想要摧毁那道残破的城门,而联盟则以同样的迅速加固着它。

贝恩落在了后面,试图招架着那个孜孜不倦的暗夜精灵,好为他的族人赢得逃走的时间。沃金呼唤着他的巨魔们,尽管显然他们正沉醉于嗜血当中,并不愿意停止战斗。奇怪的是,加尔鲁什停了下来呼唤那些没能立刻跟上的人。

“贝恩!”他大叫道。“立刻撤退!我可不想再派支救援队来拯救你这个长毛的家伙!”

贝恩大吼一声,用他的战锤再一次猛击向那个暗夜精灵,迫使她闪到一边。然后,他飞奔着从城门不断变窄的缺口处冲了过去。



他们正在撤退!部落的战争号角低沉的歌声响彻天空。不只是攻打北门的军队退回了沼泽中,就连西门的敌人也同样快速撤往安全的地域。

吉安娜转过身,想要看看是否港口方向的敌舰也收到了同样的命令。看来确实如此——她微微颤抖着松了口气,在她眼前,部落残余的船只正航往开阔的水域。第七舰队并没有追击,这无疑是出自海军司令奥布里的命令。

吉安娜长出了一口大气。这时,一个巨大的阴影遮住了她头上的阳光。她抬起头,看到卡雷苟斯悬在天空。他往下降了一些,朝她伸出一只前爪,而她开心地爬了进去。

“我们赢了,卡雷克!”吉安娜叫道。“我们赢了!”



吉安娜·普劳德摩尔:战火如潮

克里斯蒂·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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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8 00:31:37 | 显示全部楼层
十八



“他跑了!”蓓恩厉声说道。“那个该死的叛徒织歌者!——他跑了!我得到报告一小队部落冲进来放跑了他!”

“我会带些哨兵去找他们。”珊蒂斯说道。“决不能让他们逃脱。”

“事实上,他们不可能逃脱。”温蕾萨说道。“我不会让一个血精灵暴露我们当前的情况。如果你沿着北路搜索的话,我就带一些人去西边看看。”她转向罗宁说道。“我估计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我会对你说注意安全,亲爱的,但这是句多余话。”罗宁说道。他们两人看上去都已经筋疲力尽。温蕾萨浑身浴血,幸好都不是她自己的。而罗宁看上去一阵风都能把他吹倒。但是,他们都知道自己的责任,绝不会在它面前退缩。

她扑进他的怀里,两人深情相吻,他们是相知相识的爱侣和战友,这个吻甜美异常,但他们并没有缠绵过久。

“休息一下,如果可能的话。”温蕾萨说道。罗宁哼了一声,于是她笑了笑。“我是说,如果可能的话。”

“我会尽量的。但伤员太多了,而就算我们这些不会施展治疗术来挽救灵魂的人也会缠绷带吧。”

“这就是我如此爱你的原因。”她低声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亲爱的。”珊蒂斯和她的哨兵已经从北门离去了。温蕾萨的战士们都上了坐骑等候着她,温蕾萨冲向一匹精神饱满的战马,以轻盈的优雅跳上马背。他们从西门驰骋而出,她始终没有回头看上一眼。罗宁也没指望她那么做。他的妻子已经告过别了,现在正要执行她的任务,而他也该去做自己的了。



在意识到他们真的获胜了以后,吉安娜最初的首要任务就是照顾她的人民。而这也是她向来最重要的职责。她和乔纳森已经简要谈过了。他告诉了她最新的防御形势,并向她保证第七舰队的全体水兵都会上岸来帮助照料伤员。同时,他也说了狮鹫栖木和其他防空部队的损失最为惨重。

“你认为他们会卷土重来吗?”她问道。

“值得怀疑。他们遭受了极大的伤亡,需要时间来重整旗鼓。除此之外,如果他们不止派出地面部队的话,我们还有一头巨龙可用。”

吉安娜不得不附以一笑。“那就让我们去帮助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吧。”她说道。她迅速为四周扫了一眼,看到其他将军们也在负责照看伤员。猎人们让他们的宠物在瓦砾中嗅闻着幸存者,就在吉安娜的眼前,有两个人被从成堆的碎石和木头下面拖了出来。他们受了伤,但仍然面带笑容——而且保住了性命。

当她走进急救站的时候,范沃森医生抬头看了一眼。“吉安娜女士,”他说,“请往后退三步。”

她迅速按他说的去做了,两名士兵用担架抬着第三个人从她身边跑过。急救站里挤满了人。天花板上有一个大洞,透过它能看到蔚蓝的天空,但这栋建筑看起来还很结实。“你需要什么,医生?”吉安娜问道。

“我们需要把工作扩展到庭院里去。”他说。“再叫那些经验最丰富的治疗者到这来见我。我们能够利用他们的帮助。其他人只要现在别碍事就行了。”

吉安娜轻快地点点头。范沃森伸出一只沾血的手指指着她。“而你和其他那些法师,都去找点东西吃。我不想到时候还得来照顾你。这些士兵更需要我。”

吉安娜虚弱地笑了笑。“收到。”她转身朝外面走去,路上留意着那些担着伤员匆匆跑进来的人。她用法术制造了一些面包和水,这是一个简单的法术,却能为她暂时补充点能量。尽管她现在根本不饿,却强迫自己吃了一些。

他们胜利了,吉安娜环顾四周悲哀地想到,但并非没有代价。所有的狮鹫和角鹰兽,连同它们的骑手都被杀死了。它们长着兽毛或是鸟羽的身躯躺倒在陨落的地方,被利箭刺穿或是被法术戕害,它们的栖木也被救走叛徒织歌者的部落入侵者捣毁了。但死去的并非只有这些动物而已,巨蝙蝠、龙鹰和形如狮子的双足飞龙的尸体也同样散落在塞拉摩的地面。

她看到一个矮小的身影在旅馆的遗址附近漫无目的地游荡着。吉安娜飞快地朝金迪冲了过去,为她的学徒幸免于难感到宽慰。金迪朝她转过头来,脸上的表情却令她心中一痛。

金迪脸色苍白。就连嘴唇上也毫无血色。她大张着眼睛,却几乎看不到生气。吉安娜弯下腰去,安慰地拍打着她乱糟糟的粉红色头发。

“我以为我知道……会是什么样子。”侏儒轻声说道。吉安娜简直不敢相信这个轻柔无力的声音曾经毫不在乎地与特沃什交流低俗笑话,或是当面质疑一头巨龙。

“你能读尽天下所有的藏书,金迪,但只有亲身经历过才能明白战争是什么样子。”吉安娜说道。

“你……也有同样的经历?”

吉安娜回想起,她第一次在后来被称为瘟疫之地的地方遭遇亡灵的场景。比她所希望得更为真实,她想起自己走进一间农舍,闻到了腐尸甜腻的气味,听到那个曾是活人的东西朝她蹒跚走来的尖叫。它试图攻击她,而她用火球还击,在那恶瘴的空气中又增添了肉被烧焦的气味。她烧毁了那间农舍,让更多的行尸走肉归于真正的死亡。这场战斗有所不同,但在很多方面都是一样。任何涉及到暴力、涉及到杀害与被杀害的事情都是一样,只要和她扯上了关系。即便是现在,她也感觉一阵发寒,好像有只白骨嶙峋的手在触碰着她一样,令她不由打了个寒战。

“是的。”她说。“我有过同样的经历。”

“那你……对这些东西看习惯了吗?”金迪伸开她的小短手,指着那些仍然散落在四周的尸体说道。“看到那些几个小时之前还生龙活虎的人现在……成了这样?”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变了调子。吉安娜宽慰地看到这个女孩的眼中终于涌起了泪水。能够感到悲伤,是从如此恐怖中得以恢复的第一步。

“不,不会的。”吉安娜说道。“这令人伤心,每一次都是。但是……你不再感到陌生,知道你能够继续往前走下去。你所失去的那些人们会希望你继续走下去的。你会记起如何欢笑,学会感恩和享受生活。但你永远都不会忘却。”

“我想我再也笑不起来了。”侏儒女孩说道。吉安娜几乎也要相信了。“为什么是我,女士?为什么我还活着,而他们全都死了?”

“这是一个我们永远都没法知道的答案。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让我们的生活过得更为充实,以缅怀那些不在世间的人们。确保他们死得其所。想想你的父母有多爱你,当他们得知你还活着会多么高兴。”吉安娜微微一笑,尽管其中掺着几分忧伤。“想想当我得知你还活着又会多么高兴。”

金迪抬起头探询地看着她,然后苍白的唇边露出一丝最微弱的笑容。吉安娜感到心中又放下了一块石头。金迪是个坚强的人。她会没事的。

吉安娜掰下一块面包递给金迪。“你干得很好,金迪。你让我和你的家庭感到骄傲。”

吉安娜并不确定她希望看到什么,但决不是接下来所发生的事情。金迪,那个能说会道、独立自主的金迪把面包丢在了被鲜血浸透的地上,转身朝着吉安娜,双臂环抱着她的导师,哭得好像心都碎了一样。

吉安娜注目着战后的惨况,跪了下来紧紧搂住她的学徒,她自己的蓝色眼眸中也满是哀戚。



在所有效忠于部落的种族当中,牛头人无疑是最和平的一员。他们不易发怒,长于忘却,坚定可靠。但当一个牛头人真的找到理由怒发冲冠的时候,聪明的人都不会去挡他的道。

当贝恩经过的时候,大群部落士兵连忙让到一边。

他步伐沉重、怒气冲天地走了过来,尾巴甩动着,耳朵耷拉着。他没有请求觐见大酋长。而是和他父亲之前一样,大吼着要和他见面。

“加尔鲁什!”这头通常都很冷静的公牛发出一声怒吼,这让其他交谈的人全都沉默下来,不少脑袋朝这边转了过来。大酋长就站在横跨尘泥海湾的长桥最西侧,双臂环抱眺望着塞拉摩,贝恩大步朝他走去,身后跟着哈缪尔·符文图腾,而沃金稍稍落在后面几步。当贝恩叫他名字的时候他并没有转身。贝恩不顾后果地一把抓住加尔鲁什的手臂,将这个兽人转过来面对着自己。这时库卡隆卫士们纷纷围了上来,玛科洛克冲在最前面。但在他们把这个愤怒的牛头人砍成肉泥之前,加尔鲁什摇了摇头。

贝恩把一张浸透鲜血的破布拍在加尔鲁什的脸上,朝他狂怒地吼叫着。这倒是让加尔鲁什有了反应,他甩开那张破布,朝贝恩咆哮了一声。

“加尔鲁什,这是一个年轻牛头人的鲜血。他的死是因为听从了你的命令!你的指挥!正因为你的指挥,太多的人毫无意义地倒在了这片泥浆之中!”贝恩叫道。“这东西比那些刺青更适合用来装扮你那张脸,加尔鲁什!”

玛科洛克猛地推了贝恩一把,使得这头强壮的公牛也往后踉跄退了一步。玛科洛克强有力的双手抓住贝恩的手腕用力一拧,尽管缺了两根手指,他的握力却丝毫不减。此时加尔鲁什已经擦去了脸上的血污,开口说道。“放开他,玛科洛克。”

一时间,这个黑石兽人像是要拒绝接受这一直接命令。然后,尽管他紧绷的身子显然还在抗拒,他还是放开了贝恩,往地上唾了一口退了回去。

加尔鲁什注视着贝恩,接着,令牛头人彻底难以置信的是,他居然开始笑了起来。起初是缓慢而低沉的呵笑,接着变成了洪亮的大笑,在水面上不住回响。“你这头蠢东西,”加尔鲁什仍然笑着说道。他面对着贝恩,伸出一只手指着塞拉摩说道。“我们胜利的时刻终于来临了!”

贝恩瞠目结舌。在他身后,沃金最先回过神来。“你到底在想神马啊,伙计?我们刚战败了!不只是战败——简直是一场灾难!”

“灾难。”加尔鲁什反复咀嚼着这个词,像是在品尝它的味道。“不,我不这么认为。你们都对我的等待非常生气。你们私下集会;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向我抱怨。你们不相信我的智慧。我的计划。而现在,你能告诉我,就地等待的决定为我们带来了什么样的后果吗?”

“战败?”符文图腾酸涩地吐出了这个词来。

加尔鲁什再次大笑起来,这样莫名其妙又不适时宜的笑声只是进一步激起了贝恩心中的悲伤和愤怒。他再一次想起自己失去的部众,他们的死毫无意义,只不过为了满足加尔鲁什的自负而已。但在贝恩开口说话之前,加尔鲁什抛开了那副戏谑的表情,挺起腰杆站直了身子。

“看啊,那些敢于抗拒部落大酋长的意志的人将有什么下场!”

令贝恩困惑的是,他再次伸手一指,却不是对着塞拉摩,也不是对着被缓缓下沉的部落战舰残骸挤满的海港。加尔鲁什�6�1地狱咆哮指着天空。

贝恩太专注于自己的痛苦与愤怒,因而一直都没注意到,由于一阵嗡嗡作响的风声,他们不得不叫喊着才能让对方听到自己的话。那声音越来越近,贝恩感觉好像自己的每一根骨头都在随之震动。他望向远处,看到一个巨大的飞行物,虽说现在距离码头还有一段距离,但每时每刻都在靠近。那不是一头巨龙——就像在以前的战争中所能期望看到的那样——而是一艘巨大的地精天空战舰。在它的下方,有一个巨大的球形物体牢牢绑在船体上。这个景象是如此震撼,贝恩一时间竟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看到了什么。

当明白过来之后,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加尔鲁什继续咆哮着,几乎是尖叫着好让他能听到。“我们等待着。在我的命令之下等待着。我们等到了第七军团的舰队,几乎全部兵力都来到了塞拉摩港口。我们等到了联盟最杰出的将领——包括马库斯·乔纳森和珊蒂斯·羽月——带着他们高明的战略和最优秀的士兵来援助可怜的吉安娜女士。我们等到了蓝龙军团的卡雷苟斯;等到了肯瑞托的五位成员,包括他们的领袖罗宁。战舰和士兵,法师和将军,全都云集于塞拉摩。我们还把自己送上前去,而我们的朋友塔伦·织歌者为我们削弱了城门的防御——他的忠诚得到了奖赏。当联盟专心对付我们的时候,一支小分队渗透进了塞拉摩。他们完成了两个任务——既拯救了塔伦,同时也瘫痪了联盟的防空力量。现在——我们不用再等了!”



在卡雷克看来,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方式来缅怀战死者。但有时候现实是严酷的,生者的需要得放在死者之前,这就决定了那些宽慰人心的仪式将要延后,而死者的尸体只能以悲伤的人们所不愿见到的方式草草处理。但现在并不需要乱葬坑或是焚化堆来便宜行事。人们有时间也有空间来料理死者。卡雷克与塞拉摩之战的幸存者们一起搬运着残碎的尸体,辨识他们的身份,然后将他们小心地安置在拖车里。在得到清洗后,遗体将换上干净的衣物,尽量掩盖住他们身上可怕的伤痕。以后将会举行一场正式的葬礼,死者会被安葬在城外的公墓里。

他同时沉浸于悲伤和一种肃穆的喜悦之中。他们挫败了部落的进攻。他活了下来,吉安娜也活了下来。这会——

他心中突然一紧。卡雷克蹒跚着突然停下脚步,差点把怀中抱着的遇害士兵的尸体摔倒了地上。

在战斗当中,聚焦之虹也曾在他意识的边缘一闪而过。他曾担心它落入部落之手,但它停留在南边某个地方一动不动,于是卡雷克不再予以它更多的关注,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战斗上来。

现在它动起来了。速度很快。

而它朝着西北移动。朝着塞拉摩而来。

他迅速而小心地将尸体放在拖车上,然后连忙去找吉安娜。



吉安娜正在照料重伤员。卡雷苟斯发现她站在塞拉摩堡垒外。往日士兵们与战斗大师们训练的广场上躺着一大片伤员。吉安娜走在他们中间,并将他们传送到安全的地方。几个显然不属于塞拉摩卫兵的人前来帮助她完成任务。卡雷克并不知道这些伤员会被送到哪去——也许是暴风城,或者铁炉堡,但任何一座位于联盟腹地的主要城市都比这里安全。

但正当他走过去的时候,事情有些不对劲了。传送门刚一开启便立刻崩溃了。吉安娜皱起眉头,那道独具特色的皱纹出现在她的双眉之前。“有什么东西在干扰传送门的稳定。”他听见她对助手们说道。

吉安娜转向卡雷克,疲惫的脸上带着微笑,朝他伸出一只手来。“卡雷克,我——”当她看到他的表情之后,便不再说下去了。“卡雷克,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聚焦之虹。”他说。“它朝这儿来了。现在。”卡雷克感觉到恐惧抓挠着他的后颈,但他强忍了下来。

“但怎么可能?来自部落?卡雷克,这没道理。如果是他们偷了聚焦之虹,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用上它呢?”

他摇了摇头,蓝黑色的发梢狂野地飞动着。“我不知道。”他说。而他意识到这正是他的恐惧之源。不知道,也不理解这是为什么。

她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或许这就是传送门不能运作的原因。”她说。她转向她的朋友们。“或许聚焦之虹产生了干扰——或者可能是部落发现了某种我们所不知道的鬼把戏。请……去找到罗宁,并带他到这儿来。要是两人合作的话,即便有这个禁魔力场,他和我或许也能维持传送门的畅通。”

他们点点头快步离去了。吉安娜再次转向卡雷苟斯。“它在哪?”

“我没法准确定位它。但它正朝这过来。我必须找到它。要是部落把它用作一件武器……”他不忍心再说下去了。他现在只想着把吉安娜拉进怀里,然后亲吻她,但他没有让自己这么做。

他没有让自己给她临别一吻。

吉安娜很清楚接下来将会发生什么,她连忙退后几步。卡雷苟斯一面留意着躺倒在地上的伤员,一面动作迅速地变回巨龙形态,他往上一跃而起,笔直飞上高空,然后朝着港口——以及聚焦之虹飞去。

他只能希望这还不算太晚。



罗宁正帮着其他人在瓦砾中搜寻着幸存者。这里原本是座要塞,吉安娜和其他人曾在里面谋划战略。他正漫不经心地倾听着吉安娜派去的五名助手的请求,随着他对事态的了解越来越深,心中的不安也越发强烈。如果卡雷克感觉到聚焦之虹正在靠近,那么他们的处境就比原本以为的更加危险。罗宁确信加尔鲁什和部落通过某种手段欺骗了他们所有人——包括卡雷苟斯,包括他自己——而他们也确实就是盗取了那件神器的人。一旦他们控制了这件法宝,也就有了近乎无穷的方式来利用如此强大的魔力。

一阵噪音打乱了他的思绪。起初很是微弱,接着越来越响——那是一种机械发出的呼呼风声。罗宁往上瞥了一眼,一时间他仿佛连心跳都停了下来。

一艘地精天空战舰正从东南边朝他们飞来。它独特的轮廓暴露了身份,但船体下好像还绑着什么东西,一时间隐藏在空舰的阴影中看不分明。接着那艘空舰微微改变了航向,于是罗宁看到了一缕午后日头的反光。

那是一颗法力炸弹。

血精灵制造了这种该死的东西——由纯净奥术能量驱动的炸弹。顷刻之间夺人性命。它们大小不一,但罗宁熟知的那种和一个男性人类的大小差不多。而这颗炸弹,看上去就像是用玻璃精心吹制的一样,几乎有整艘战舰那么长。如果它是由聚焦之虹驱动的话——

温蕾萨——

他在恐惧之下突然感到一阵宽慰的颤抖。温蕾萨已经去了西边。没有报告表明她正要返回塞拉摩。她将会远离爆炸的范围。他的爱妻将会安然无恙。

这取决于炸弹被放置的位置。

他转向那些还等着他答复的人。“是的,请告诉吉安娜女士,我已经感觉到了一种抑制力场正在发挥作用。这就是传送门不能运行的原因。叫她到她的魔法塔顶楼和我会合。叫她赶快。”

他们赶去传达他的口信。罗宁并没有迟疑。他飞奔向指定的会面地点,同时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这座魔法塔被各种防御性法术保护起来。在类似的攻击之下,它会是一座坚固的壁垒。它能发挥作用——但这必须建立在许多事情都完全按计划进行的基础上。

好吧。罗宁必须得确保这一点,不是吗?



法力炸弹!

卡雷克认出那个外观如此可爱的球体之后,他的脑海中一阵眩晕。那么这就是部落窃贼们的计划了!他从未想象过能做出这么大的法力炸弹。塞拉摩会被彻底夷平的。

除非它在空中就被引爆。

这是一次自杀式的冒险。在那一瞬间,卡雷克感到心中一阵尖锐的刺痛,他再也见不到他的蓝龙同胞,尤其是亲爱的克莉苟萨了;他再也见不到吉安娜·普劳德摩尔了。但他这么做正是为了吉安娜和她的人民。如果能用他的牺牲换取她的生命,这是一个简单的选择。他曾被迫眼看着安薇娜自我牺牲,只要他能有所帮助,他就决不忍心再看着自己所爱的任何人死去。

他是一头巨龙,但那艘地精飞行器将会全副武装,包括魔法和普通武器。他不但要凶狠地攻击,还必须得聪明地攻击。他花了宝贵的几秒钟时间悬停在空中,试图估算出自己将要和什么样的对手进行战斗。但他的思索突然被打断了,因为三门火炮正在朝他开火。



吉安娜对罗宁坚持要她过来感到迷惑不解,又有些气恼。需要被传送走的伤员就在这里,而不是塔上!然而她和助手们还是迅速赶了过来。罗宁正在塔顶上等着他们。他推开一扇嵌着彩色玻璃的窗户,朝天空中指了一指。吉安娜不由倒吸了一口气。

“这就是聚焦之虹?”

“是的。”罗宁说道。“它为有史以来制造过的最大一颗法力炸弹供应能量。而且还产生一个抑制力场,让所有人都无法离开。”他转身朝着她。“我能够转移它。但首先,你得帮我——我能够暂时抵消抑制力场的作用,这段时间足够让这些人去安全的地方。”

吉安娜瞥了一眼她坚定的同伴们。“当然!”

罗宁念动咒语,他全神贯注地舞动手指,然后朝吉安娜点了点头。她开始施展开启传送门的法术,但却并不明白眼前看到的一幕。她本打算把伤员直接送往暴风城,但看到的却不是那座壮观的石砌城市,而是一个小岛。散落在无尽之海中的若干小岛之一,比一块岩石好不了多少。她迷惑地转向罗宁。

“你为何改变了我的传送门方向。”

“消耗……的能量更少。”罗宁咕哝道。他的眉头满是汗珠,将红色的发绺粘在了额头上。

这个理由毫无道理。她张嘴欲言,而他厉声喝道。“别争了。只管——进去,你们所有人!”

吉安娜的同伴们依令冲进了旋转的传送门。吉安娜落在了后面。事情有些不对劲。他为什么——

然后她明白了。“你阻止不了它!你打算死在这里!”

“闭。嘴。只管进去!我必须把它拉到这里来,就在这里,才能挽救温蕾萨和珊蒂斯,还有尽……尽可能多的人。这座塔楼的墙垣充斥着魔力。我能够控制这场爆炸。别像个傻丫头似的,吉安娜。快走!”

她恐惧地看着他。“不!我不能让你这么做!你还有家室。你是肯瑞托的领袖!”

他原本为了集中精神而闭上双眼,现在猛地睁了开来,目光中同时带着狂怒与恳求。他的身体因维持传送门和抵消抑制力场的压力而颤抖着。

“而你是它的未来!”

“不!我不是!塞拉摩是我的城市。我需要留在这里保卫它!”

“吉安娜,如果你不马上走,我们都会死的,而我想要把那颗该死的炸弹拉到这里,而不是让它在城市中心爆炸的努力就会全部白费。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是吗?”

当然不是。但她不能坐视他为自己牺牲。“我不会抛下你!”吉安娜叫喊着,扭头看向那颗炸弹。“也许我们一起努力就能转移它!”在天空战舰的噪音中,她得高喊着才能让对方听见。那艘空舰现在越来越近了,而她看见在它周围有几个小小的身影在上下翻飞。

还有一个庞大的身影。

卡雷克!



卡雷克收起翅膀,像块石头般往下坠去,险险避开了来袭的炮弹。他奋力拍打着翅膀,从空舰的下方冲了上来。他的目光紧锁住那颗法力炸弹。他张开大口,想要先冻结住那个东西,然后再击碎它。这样一来,所发生的爆炸当然会杀死他,而运送炸弹的地精也是一样。但从空中落向塞拉摩的残余物只会造成轻微的损害。这座城市——以及吉安娜——将会幸免于难。

他突然感觉一阵剧痛。他摇晃着转身迎战对手——那是一个骑在巨蝙蝠身上的被遗忘者。被遗忘者的长矛击中了卡雷克前臂与身躯相结合的地方——那是少数没有鳞片保护的地方之一——并且深深地刺了进去。卡雷克的猛烈运动使得那柄长矛从被遗忘者白骨嶙峋的手里飞了出去。蓝龙凭着本能报复性地一挥尾巴,将蝙蝠连同骑手一同击飞。

此时天空战舰已经降低了高度,几门火炮朝上对准了他。卡雷克想要躲开炮击,却突然遭到好几打驭风者的攻击。一声巨大的轰鸣响起,而这一次,卡雷克没能躲过炮弹。



吉安娜看着卡雷苟斯往下坠落,不由叫出声来。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天空战舰开始释放它的货物。

她一直回想不起接下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她觉得自己既被推了一把,又被拉扯着摔进了还在旋转的传送门之中。她抗议地叫喊着,想要挣扎出来,伸着脖子朝身后看去。正好来得及看到地狱的降临。

世界突然变成纯白一片。高塔碎裂了。罗宁挺身站在那里,张开双臂不屈地怒视着他的命运,然后突然变成了紫色。刹那间,他的身影凝固了,然后炸裂成一片淡紫色的云烟。传送门旋转着关闭了,而吉安娜被牵扯着越拖越远。她看到奥术能量如一片紫色的海洋横扫塞拉摩。叫喊声冲击着她的双耳,那是彻底、绝对、深不见底的恐惧。接着,她失去了知觉。



吉安娜·普劳德摩尔:战火如潮

克里斯蒂·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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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8 00:36:15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九

贝恩是一个战士。他所见过战争的恐怖几乎超出他所能忍受的程度。他曾眼看着城镇、要塞甚至是他自己的城市雷霆崖陷入火海。他既见证过用刀剑、火焰和拳脚进行的战争,也目睹过魔法的大战,深知法术带来的杀戮和钢铁同样真切和残忍。他曾高喊着下令进攻,也曾亲自用双手取人性命。

但这……

尽管在此前的战斗中有些建筑着了火,但现在的夜空却并非被吞噬房屋和血肉的橘红色火焰映亮的黑色天幕。相反,从城市中映射出一种紫色的光晕,就如洒在雪地上的月光一般美丽。而在这怡人的辉光之上,天空中正风云变化。七色虹彩的闪电如明亮的刺矛撕开了漆黑的天空。锯齿形的光痕在天幕各处移动变幻着,刚一消失又在别的地方再次出现。他们能够听到隆隆雷鸣与噼啪电响,仿佛就连世界的构造也被一次又一次地撕裂而后重合一般。天空中流动的绚丽光辉让贝恩不适时宜地想到了他在诺森德见过的北极光,他既惊惧而又震撼,心中充满了厌恶和反感。

那柔和的紫色光辉昭示着覆盖整个塞拉摩的一层奥术能量。那颗法力炸弹料想是由血精灵提供的——他们正在和其他认为加尔鲁什做得很对的人一同欢呼——它在整座城市的上空爆炸了,不只是伤害了它的市民和建筑,更彻底地毁灭了他们。贝恩见过太多的朋友和敌人死在奥术魔法的攻击之下,因此他对眼前所见除了愤怒之外别无他想。爆炸范围的人都从内部被吹散了,因为魔法改变和重组了他们体内的每一块血肉。那些建筑也被由内至外重塑了一次。这场爆炸如此的猛烈,贝恩知道每一个生物、每一片草叶、每一捧泥土都已经归于死寂,甚至比死亡更为糟糕。

而这可怕的魔法将会残留下去。贝恩并不熟悉魔法。他并不知道这些记录了加尔鲁什蓄意暴行的怪诞紫光还会在这座被屠戮的城市周围闪耀多久。但塞拉摩肯定会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荒无人烟。

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但他并没有将它们拭去。他站在一大群欢呼的部落当中,但当他环顾四周,却看到许多被那鬼魂般的奥术光辉映亮的脸庞上,有着和他一样震惊而反感的表情。大酋长到底怎么了,他不是曾经说过。“荣耀……不管战斗如何可怕,都决不能将它遗忘”?是谁把另一个兽人克罗姆加大王扔下悬崖摔死,就因为他往无辜的德鲁伊头上扔了一颗炸弹,把那里炸得只剩一个弹坑?两件事间诡异的相似性令贝恩感到痛彻骨髓。加尔鲁什曾经谴责这样的杀戮,现在却成了亲自动手的罪犯。

“胜利!”加尔鲁什站在海峡中的岛屿最高处尖声叫道。他高举起血吼,战斧锋利的刃口反射着紫色的光辉,映照着聚在一起的部落成员。“首先,我带给了你们一场光荣的战斗并且夺取了北方城堡。然后,我控制着你们的耐心,这样我们才能打一场更为荣耀的战斗——对抗联盟所能提供的最为杰出的士兵和头脑。你们中的每一个人现在都是在战场上的老兵,你们对抗过吉安娜·普劳德摩尔,对抗过罗宁、马库斯·乔纳森将军和珊蒂斯·羽月!而为了确保我们的胜利,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魔法使用者的眼皮底下抢走了一件奥术神器,它的强大能量摧毁了整座城市!”

他指着塞拉摩,就好像站在这里的人群中还有谁没注意到这次大灭绝一般。“这就是我们铸就的结果!看啊,这就是部落的荣耀!”

就没有人看见吗?贝恩完全无法理解。这么多人,太多的人欢欣鼓舞地看着那座死寂的城市,那里面堆满了以恐怖而痛苦的方式死去的尸体。他们因为自己被诱骗入一场攻打塞拉摩的战争而欢欣鼓舞,至于加尔鲁什,他从一开始就在谋划不靠牺牲部落的生命来赢得胜利。哪一种行为更让他鄙视,贝恩并不确定。

欢呼声震耳欲聋。加尔鲁什转过身来与贝恩目光相交。他们久久地对视着,贝恩并没有把目光移开。加尔鲁什的嘴角咧出一丝讥诮。他往地上唾了一口,然后大步离去了。那汹涌的欢呼声也随他而去。

然而,玛科洛克留了下来。接着,他开始笑了起来,起初缓慢而轻柔,后来却变成一阵癫狂的大笑。贝恩灵敏的双耳中充斥着这疯狂的笑声和那些为他人受难而欢呼的声音,以及在他想象中整座城市在灭顶之灾无情降临之前痛苦的哭喊声。

他再也忍无可忍,即使自己并不情愿,甚至根本不知内情,贝恩还是对自己参与其中深感厌恶。于是,牛头人大族长贝恩·血蹄捂着耳朵转身离去,在这温暖湿润的沼泽中寻找着能令自己宽下心来的景观。



对塞拉摩的废墟来说,黎明是残酷的。

没有了夜色的遮掩,这场彻底毁灭的痕迹一览无遗。火焰大多已经熄灭,烟柱依然袅袅上升。那些在夜晚放射出虹彩光辉的奥术异象表明了现实世界和空间维度都已经被爆炸撕裂。人们甚至能瞥见来自其他世界的景象。漂浮在空中的不仅是岩石和松落的土块,甚至还有建筑的残骸和武器的碎片。尸体在空中缓缓翻动着,像是浮在水里的怪诞人偶。电闪雷鸣的声音永不停息。

加尔格审视着这座城市,因为自己参与了这场战斗而骄傲地挺起胸膛。这场光荣的战斗一定已经被谱写成史诗。他听说有人对加尔鲁什的决定颇有微词——据说主要来自于牛头人和巨魔——但总的来说,加尔格自豪地看到,他手下的兽人们和他一样对战争的结果感到高兴。

当大酋长的信使乘着小艇来到鲜血与雷霆号的时候,加尔格船长在舰桥上等候着他。那个站在小艇当中,并开始攀爬绳梯的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兽人,而是加尔鲁什帐下的库卡隆卫士之一。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加尔格的腰杆挺得更直了。

库卡隆卫士向他敬了一礼。“加尔格船长,”她说道。“我有两封信要在塞拉摩废墟迎来黎明的时刻交给你。”兽人们面面相觑,忍不住露出笑容。“一封是大酋长加尔鲁什给你的私人信件。另一封是给你的最新指示。你,船长,在部落征服卡利姆多的下一个阶段中负有关键的任务。”

加尔格高兴得两眼发光,但除了礼貌地一躬身之外,他没有作出更多的表示。“我为效忠大酋长和部落而生。”

“看来确实如此,而这样的忠诚不会受到忽视。我奉命等你读完命令之后,再带回你的答复。”

加尔格点点头,展开第二张卷轴。他的目光掠过那道简短的信息,然后就再也抑制不住高兴的心情。加尔鲁什不是个只会夸夸其谈的家伙。他兑现了摧毁塞拉摩的许诺,所用的方式如此戏剧又如此极端,令所有人、甚至他最为忠诚的追随者都为之震撼。现在停泊在塞拉摩港口的部落海军能够分散开来封锁这个大陆的每一个地方。敌人的增援不只送不到塞拉摩——也送不到洛达内尔、羽月要塞、鲁瑟兰村,或是秘蓝岛。

加尔格的第一站就是羽月要塞。而他还要派出最快的信使向奥格瑞玛通报,部落获得了超乎想象的大胜,城里将为加尔鲁什的凯旋准备一场有史以来最为盛大的庆典。

加尔格裹起卷轴自信地说道。“告诉我们的大酋长,他的命令非常清楚,舰队会立刻奉命起航。而我确信的是,当我把消息送回奥格瑞玛之后,他就算在这儿也能听到欢呼的声音。”



吉安娜恢复神志之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痛苦,尽管她完全不记得自己为何受此重创。每一滴血液、每一条肌肉和神经、每一寸皮肤都像是被冰冷的火焰灼烧着。她仍然紧闭着双眼,低声呻吟着动了动身子,却因痛苦的剧增倒抽了一口冷气。就连呼吸也疼痛难忍,而她从唇边吐出的气息似乎异样的寒冷。

她睁开双眼眨了一眨,然后坐起身来。她拂去脸上的沙土,咬紧牙关强忍痛苦,努力回想着。发生了一些……一些难以言述的可怕事情。一时间,她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愿回想起来。

一阵突来的轻风将她的长发吹到了面前。她本能地伸手想把它拂到后面。可就在这时,她突然一僵,凝视着夹在她指间的发绺。

吉安娜的头发向来都是金色。“阳光的色泽,”当她还是孩童的时候,她父亲就这么说过。

而现在它是月光的颜色。

她已经站到了回忆的边缘,突然间又不顾一切想要忘却,接着她猛然想了起来。

我的家园……我的人民……

吉安娜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她的身子猛烈地颤抖着。那些曾陪伴着她的人哪也看不到。她孑然一身……强自镇定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环顾四周。天穹倾圮。时值上午,但吉安娜却透过裂缝看到了群星。奥术异象时隐时现。在她饱噙泪水的眼中,那颜色就像是撕裂的伤口和丑陋的淤肿,在那座令人骄傲的城市废墟上空嘲弄地舞动着。

一个阴影朝她扑了过来。她眩晕欲呕,无法将目光从这恐怖的一幕上移开,也毫不关心会有什么东西落在她的身边。一个声音使她从恍惚中惊醒过来。

“吉安娜?”

这个疲惫的声音中带着伤痛、焦虑和激动。他跑了过来,她能听到他的靴子踩在沙土中吱嘎作响。

她转身对着卡雷克。透过眼中的泪水,她看到他一手捂着腰间,尽管那里并没有血迹。他脸上苍白筋疲力尽,但仍有气力朝她一瘸一拐地跑来。当跑过来的时候,他的脸上流露出对她外貌改变的反应。而她注意到了这一点。

她双腿一软,而他正来得及伸过手来将她搂在怀里。她把脸埋在他的颈弯里,双手不由自主地伸了过去紧紧地攥住他。他也紧紧抱住她,一只手放在她脑后,脸颊贴着她如今雪白的长发。无言良久,他们彼此相依,吉安娜感觉到一阵默默的宽慰。

“没了。”她嘀咕着说道。刺耳的声音中带着痛苦与震惊。“都没了。所有人,所有东西——我们战斗得如此努力、如此英勇,我们赢得了胜利,卡雷克,我们赢了……”

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他不打算用言语来安慰她。没有任何言语能够安慰的了,而她很高兴他明白这一点。

“我的国家——所有的将军们……烈拳、提拉萨兰、奥布里、罗宁,仁慈的圣光啊,罗宁。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卡雷克?为什么他要救我?我才是那个应该为此负责的人!”

现在卡雷克终于开口了,他退后几步热切地望着她。“不,”他提高声音坚定地说道。“不,吉安娜,这不是你的错。你怎么能责怪你自己呢。要说谁有错的话,那就是我——是我的龙群,都怪我们一开始就让那个该死的聚焦之虹被偷走了。那场爆炸——你无力抗衡。任何人都不能。那颗法力炸弹是由聚焦之虹充能的。我比大多数人离得都远,而它的威力仍然将我远远抛入海中。你根本无能为力——谁也不可能做得了什么。”

他们站在一起,她双手挽着他一只强健的手臂,好似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握住。也许它确实就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意识到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我得回去。”她沙哑着声音说道。“有些人……可能还活着。我或许还能做些什么。”

他瞪大了蓝色双眸。“吉安娜,不,求你了。这不安全。”

“安全?”她一下子爆发了,推开他的手臂往后退去。“安全?你和我说什么安全,卡雷克?这是——曾经是——我的国家。他们是我的人民。去看看还能做些什么是我的责任!”

“吉安娜。”卡雷克边说边恳求似的向她走过来。“那地方沾满了奥术能量。你死里逃生了,但那场爆炸已经——”

“是的。”她厉声说道,内心的痛楚远甚于身体的痛苦。“它已经对我产生了什么影响,卡雷克?”

他犹豫了片刻,然后非常镇定地说道。“你的头发变成了白色,只剩下一缕金发。你的眼睛……也同样闪着白光。”

吉安娜内心酸楚地看着他。如果爆炸的效果从表面上看已经如此明显,看不到的影响还会有什么呢?她伸手紧紧按了一会心口,好像这样就能把肆虐的痛楚挤出去一样。

卡雷克继续说道。“我知道你想做些什么,想要付诸行动。但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可做。那里已经没有幸存者了,吉安娜。你所能做的只是冒险进一步伤害自己。我们可以稍后一起回去,等安全的时候,而——”

“不是我们,卡雷克。”她苦涩地说道。他英俊的脸上露出受伤的表情,这令她更为心痛了,但现在她欢迎这样的心痛。这很痛苦,而只有她自己的痛苦才能舒缓独活的剧痛。前来塞拉摩帮助她的人全都死了,而她一个人活下来了。这感觉很好,以一种艰难而残酷的方式净化自己。“只有我,我的决定,和我对那些尸体的责任会回到那里。我会去看看我到底还能做些什么,是否还能挽救哪怕一条性命。而我要独自回去,就像我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别跟来。”

她迅速施展了一个传送法术。她听到他在身后呼喊着她的名字,却不让自己流下一滴眼泪。

这些强忍的泪水令她倍感伤痛。



吉安娜原以为她已经对将要看到的情景做好了心理准备。她错了。任何神志正常的头脑都不可能对法力炸弹在塞拉摩造成的破坏做好心理准备。

她注意到第一样东西就是魔法塔——或者说,它的遗址。那座漂亮的白色石砌建筑里曾有她包罗万象的图书馆和舒适的会客厅,现在全都没了。在它原来的位置上只有一个冒烟的大坑,这让她恐惧地回想起仍然留在希尔斯布莱德丘陵上的那个巨坑。不同的是,那个坑是一座城市拔地而起开赴战场的遗迹,这个却是罗宁绝望之下想要阻止灾难的结果,为此他付出了自己的生命。

她被死亡所环绕,被它所淹没,被它所压倒。死亡存在于成排残破不堪的建筑当中。死亡存在于她脚下的泥土当中,存在于她头顶上混乱而怪诞的天空当中。而最重要的是,死亡存在于那些保持着生前位置的尸体当中。

治疗者们瘫倒在地,手臂中还揽着伤员。骑手和马匹仍然和先前一样挨在一起。死去的士兵们武器尚未出鞘,这场袭击来得如此突然,又是如此不可避免。吉安娜梦游一般小心地走在自己被毁灭的世界之中,身边的空气中不断发出噼啪声、嘶嘶声和嗡嗡声,令她的白发无风自扬。

吉安娜以一种奇怪的冷静注意到了法力炸弹所造成的一件怪事。这里有一把梳子,那里有一支断臂,巨坑的边缘附近散落着一本书的几篇残页。她不由自主地想要把它们捡起来。其中一页纸被炸弹改变得如此彻底,她的手刚一触到便化为碎片。在军械库旁边,一名士兵倒在鲜红的血泊中……三步之外,另一名士兵漂浮在与吉安娜视线相平的高度,凝成小球的紫色液体从他铠甲的一道裂缝中往上飘起。

她的脚踩到了某个柔软的东西,于是她迅速往后一跳低头看去。那是一只老鼠,浑身闪着紫色的光辉,嘴里还叼着一块完全正常的奶酪。她的脑海中回想起卡雷克关于谁也不可能在这场爆炸中幸存的警告。就连老鼠也不能,看来……

她摇了摇头。不。不,一定有人活了下来……它不可能杀死所有人,所有东西。她带着冷酷的坚决继续前进,在断壁残垣边停下脚步倾听,希望在这破碎天穹发出的嗡嗡声与噼啪声中听到呼救的声音。她发现蓓恩倒在一个被她一击杀死的兽人身上。吉安娜在这位女战士的面前跪了下来,伸手梳理着她暗蓝色的长发,然后倒抽了一口冷气。她的发辫就像玻璃丝一样碎裂了。蓓恩临死仍是手握长剑,脸上带着熟悉的严厉表情。她虽死犹生,保卫着吉安娜和塞拉摩。

痛苦因恐惧而增强,就像一只从沉睡中复苏的肢体般开始继续活动。吉安娜将它强压了下去,继续前进。这里是亲爱的奥布里,还有马库斯·乔纳森、提拉萨兰和两位矮人。在一座残破的房顶上躺着艾登中尉的尸体,他闪亮的铠甲被爆炸变成了暗紫色。

突然间,吉安娜的头脑清醒起来,她恢复了理性,恢复了自我。

你必须停下来。卡雷克说的对。离开这里,吉安娜。你的所见已经说明无人生还。趁着为时未晚,赶快离开。

但她不能离去。她已经找到了蓓恩,她还得找到其他人。特沃什和她做了这么久的朋友——他在哪里?还有卫兵拜伦,牧师艾伦·布莱特和坚持要留下来的旅店老板詹妮——他们都在哪里?还有——

有什么东西吸引了吉安娜的目光,那个形状最初看上去像个孩子。孩子们全都被疏散到了安全的地方。是谁——

接下来她明白了。

吉安娜站在那里,几乎难以呼吸,她想移开目光却又无法做到。她缓慢而痉挛地移动着脚步,几乎是不由自主来到那具尸体面前。

金迪面朝下地躺在自己的血泊中。粉红色的头发被染成鲜红粘结在一起,吉安娜意识到她想给金迪洗个热水浴,帮她擦干净身体,换上一件新袍子——

她跪倒在地,伸手按住侏儒女孩的肩膀,想要把她翻过身来。金迪的身体碎裂成了闪亮的紫色粉末。

吉安娜尖叫起来。

她极度恐惧地尖叫着,疯狂地想要把那一堆晶莹的粉末收拢起来,那是一位聪明活泼的年轻女孩所残留的一切了。她尖叫着,带着失落,带着悲伤,带着内疚,还有最重要的是,带着愤怒。

对部落的愤怒。对加尔鲁什·地狱咆哮的愤怒,对他手下人的愤怒。对贝恩·血蹄的愤怒,他虽然警告过她,却坐视这种事情的发生。或许本来就知道将会发生这种事情。她的尖叫变成了痛苦而沙哑的呜咽,撕扯着她的喉咙。她捧起一把紫色的沙粒,想要把金迪紧紧握住,而这些沙粒却从她的指缝间流淌下来,令她哭得更厉害了。

这不是战争。这甚至算不得屠杀。这是种族绝灭,而行凶者却安坐远处。这是吉安娜所能想象的最野蛮也最懦弱的杀戮方式。

死寂的大地有一道闪光,像是某种信号。她盯着它看了一会,然后缓慢而摇晃地站起身来。她像喝醉了酒一样朝那道奇怪的闪光蹒跚走去。

那片镀银的玻璃和她的手掌差不多大。她将它捡了起来。她脑中一片混沌,起初竟没有意识到自己眼前是什么东西,接着痛楚再次袭来。这么多的回忆——安度因和她交谈时的活泼面容。瓦里安带着疤痕的脸。当她使用这面镜子的时候,卡雷克站在视野之外的角落里。罗宁——

她的余光捕捉到一些移动的身影,于是立刻转身看去,不顾理智地希望也许还有人幸存下来。

他们身材魁梧,身披甲胄,有着绿色的皮肤。他们至少有二十五人,或许超过三十个,全都是兽人。他们在残垣断壁间游荡着,其中一人把什么东西丢进一个口袋里,又向其他人说了些什么。兽人刺耳的笑声盖过了四周永不停息的爆裂声。

吉安娜紧攥双拳,其中一只手里还抓着那破镜的残片。锋利的边缘划破了她的手指和掌心,但她只是隐约地意识到手上的伤痛。

片刻之后,其中一人注意到她站在这场毁灭的中心。他咧开绿色的厚嘴唇,呲着黄色獠牙笑了起来,然后碰了碰身边的一名同伴。其中块头最大盔甲也最精良的一个兽人——显然他是这支斥侯小队的头目,懦弱的加尔鲁什无疑派他们来确认所有人全都死绝——他哼了一声,然后用口音浓重的通用语说道。

“小女人。不知你咋活下来咧。但是我们纠正错误。”

他们全都拔出了武器——战斧、阔剑、匕首,黯淡的锋刃上全都淬过毒药。吉安娜感觉自己的嘴唇也露出一丝冷笑。他们靠的更近了,起初对她意料之外的反应有些迷惑,接着他们的头目开始笑了起来。

“我们将干掉吉安娜·普劳德摩尔!”他说道。

“把她的头带给大酋长加尔鲁什!”另一个兽人说道。

加尔鲁什。

吉安娜根本不屑于回答。她丢下镜片,举起双手。法力炸弹的残留效果增强了这股奥术能量的威力,他们全都被狠狠击中,蹒跚退后,感到既震惊又虚弱。其中一个攥着匕首的兽人颤抖着手指丢下了刀子,她好不容易才能保持住平衡。而更强壮的兽人则恢复过来,再度挥舞着武器,加快步伐想要拉近距离。

吉安娜冷冷一笑。兽人们全都被冻结在半途中,他们的小腿被冰块禁锢。吉安娜的手指凌空舞动着编织出一个法术,凭空召唤出火焰的力量,将一个劈啪作响的巨大火球扔到了他们中间。由于先前奥术冲击的削弱,六个兽人当场毙命,在被火焰活活烧死的过程中发出痛苦的尖叫。另外十个被严重烧伤,因剧烈的疼痛而抽搐倒地。他们也活不了多久了。法术的效果消失了,剩下的兽人继续前进,但这一次却更为谨慎。

一道刺骨的旋风包围了他们。他们举步维艰如入泥潭。吉安娜又向其中四个兽人逐个射出火球。他们立刻倒了下去。又是一次奥术冲击,吉安娜感觉简直毫不费力,更多的兽人被杀死了。

还剩下十个。六个在垂死挣扎,四个基本没有受伤。她的指间再一次迸发出火焰,十个兽人全都倒了下去。而她释放出另一波奥术能量的冲击。

当她最终放下双手,被汗水濡湿的绺绺白发贴在脸上,他们全都不再动弹。除了一人之外。他的胸膛随着呼吸急促地起伏着,浑身抽搐,不住战栗。

吉安娜弯腰捡起那块镜片。她并没有看它。她从尸体上走了过来,来到唯一的幸存者身边,心中缓慢而坚定地涌起一阵冰冷的快意。

他连连咳嗽,黑红的血液从长着獠牙的口中喷出。他的大部分身体都被烧伤,熔化的板甲灼进了他的皮肤。这一定极其痛苦吧,吉安娜默想道。

很好。

她朝那兽人俯下身去,让自己的脸凑近他的脸,直到能闻出他喘息时恶臭的呼气。他仰视着她,圆瞪的小眼珠里满是恐惧。对吉安娜·普劳德摩尔,那个兽人之友,那个外交家的恐惧。

“你的一族都是卑鄙的懦夫。”她嘶嘶地说道。“你们不过是一群疯狗,应当被杀死的疯狗。你们唾弃怜悯?那你们就得不到怜悯。你们想要屠杀?加尔鲁什将会看到他永远无法想象的尸山血海。”

接着,她发出一声凶残的叫喊,将破碎的镜片刺进了兽人护喉与肩甲间的缝隙。鲜血喷了出来,沾满了她的手,溅上了她的脸颊。

垂死的兽人想要滚动身体,但她用双手稳住他的脑袋,强迫他在生命不断逝去的时候看着她。当他最终不再动弹,她站起身来,任由那片破镜上的碎玻璃插在兽人的喉头。

吉安娜继续冷酷地巡视着部落在塞拉摩留下的痕迹。她看到的每一样事物都令她心中冰冷的怒火更为炽烈。码头被彻底摧毁了。奇怪的是,在这里看着那些残骸,感觉比在大坑附近更为舒服,那里——

她眨了眨眼睛。尽管并不情愿,但她必须这么做。她转身走回魔法塔所在的遗址。她感到微微刺痛,这代表了奥术能量正在变强。整座城市都浸没在残留的奥术能量当中,但她意识到自己正在走向这场灾难的源头。她的心跳加速,脚步加快。她闭上双眼,然后又重新睁开。她不想往那大坑中看去,但她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

它看起来既朴实又可爱——一个闪亮的紫色宝珠,不断脉动出阵阵奥术能量。它看起来很是脆弱,却能在一场将整座城市化为灰烬的爆炸中幸存,外壳上不留一道划痕。

卡雷苟斯并没有夸大这件法宝的威力——或者说,她心头涌起一阵新的悲哀,当它落到错误的手中所能引发的暴力。她能感觉到来自这件法宝的能量如若有形一般冲击着她。她的头发直竖起来,眼睛一时也有些发眩,接着她调整了过来,同时意识自己双眸的辉光比先前更为明亮了。她果断地开始往下爬进那个大坑当中。四处看不到罗宁的遗体。看来他成功地将炸弹直接拉到了自己身边。罗宁所遗留下来的只有两个孩子,一位悲伤的寡妇——如果温蕾萨离得够远,因而在爆炸中幸存的话——以及有关于他的记忆。想到这里,吉安娜感觉口中一阵苦涩。他是为救她而死的。她不能让他就这么白白死去。

她来到了坑底。聚焦之虹至少有两个她那么大,而且肯定很重。她此刻能将它与自己一同传送到别的地方藏匿起来,但最紧迫的事情是如何让卡雷苟斯发现不了。她几乎立刻想到了解决之道。卡雷克已经开始熟悉她了,开始关心她了。吉安娜弯下腰去,将她的手放在那件神器之上,感觉到一条微弱的能量线。她冷酷地计算着,用自己最深层面的自我意识来保护这件法宝,谨记着她最强大的力量和最致命的弱点。当他想要找到聚焦之虹的时候,他却只能感应到她。她将利用卡雷克对她的感情来愚弄他。身为塞拉摩的统治者和唯一的幸存者,吉安娜·普劳德摩尔要把聚焦之虹据为己有。

部落想要战争。他们不惜用尽一切奇技淫巧也要消灭敌人。

如果他们想要战争,吉安娜就会给他们带来战争。

乐意之至。



吉安娜·普劳德摩尔:战火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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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终于,开始有所成效了。

受伤的大地还在震颤,锋利的闪电还在怒放。而狂风和海水仍然朝着日复一日致力于治愈艾泽拉斯本原的萨满们发出哀嚎和怒啸。但他们已经有了进展。

有时候,大海会自己平静一阵子。暴雨的间歇也越来越长,阴云中间或现出蓝天。而地震曾有整整三天不曾发生。

大地之环的成员们——努波顿、雷加、穆雷·大地之怒,以及其他人——都在认真关注着这些细微的征兆。就像治愈一具受伤的躯体,治愈艾泽拉斯也需要时间。但元素们会最终得以恢复——只要他们在这漫长而紧张的过程中一直付诸努力。

萨尔稳稳地站在战栗的大地之上,同时扎根于它,抽取着它的痛苦。他想象着自己的灵魂,通过与伟大生命之灵的联系,一飞冲天高高翱翔。他深吸进黏湿瘴气,将它在身体里净化之后又吁了出来。这是一项艰难的工作,费劲的工作,而且迄今为止没完没了的工作。但回报令人满意,而且这是他有生以来做过的最为快乐的事情。

大地的震颤逐渐平息,就像一个受惊的孩童逐渐安眠下来。狂风逐渐停息,但比以前更为愠怒,也更不情愿。不过暴雨已经终止。萨满们纷纷睁开眼睛回到现实中来,彼此交换着疲惫的微笑。现在是该休息的时候了。

阿格拉强健的棕色手臂挽住萨尔的胳膊,她既赞许又钦佩地看着他。“我的古伊尔现在是一块磬石而非旋风。”她说。“自从你回来之后,我们取得了极大的进展。”

他捏了捏她的手。“如果我是块磬石,那你就是托着它的坚实土壤,我的心肝。”

“我是你的伴侣,而你也是我的伴侣。”她回答道。“我们会在世事艰难的时候成为对方所需要的元素。磬石、清风、流水——或是烈火。”她眨了眨眼睛。当他与其他萨满在一起却感到心神不宁的时候,正是她帮助他走向自己的命运之路。她并不是个机敏圆滑的人。萨尔最初感到生气,后来却逐渐认识到了她的睿智。自从他回来之后,他们便形影不离——工作中如舞伴般协调,休息时快乐地彼此相伴。他又一次想起了自己对吉安娜说过的话,默默地向任何愿意聆听的神明祈祷,她也能如他一样幸福。

当他们回到营地的时候,看到一个身穿轻皮甲的年轻兽人立正等在那里,萨尔的好心情一下子不见了。那人衣服的尘土和泥点表明他是一名信使,而他阴沉的表情充分说明了他带来的是个什么样的消息。

他迅速敬了一礼。“古伊尔,”他说。“我带来了奥格瑞玛的消息。以及……来自别的地方。”

萨尔感到心头一凉。加尔鲁什做了什么?其他人也走了过来,略感兴趣地看着站在他们中的这位陌生人。萨尔考虑过私下阅读这个消息,但最终决定不那么做。消息不过就是消息而已,他现在已经不再是部落大酋长了。

他等着大地之环的其他成员来到这里,然后示意他们围拢过来。那个不幸的年轻兽人换了个姿势,显然等待着萨尔给他指示。“把你的信读给所有人听,我年轻的朋友。”萨尔轻声说道。

信使吸了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我怀着沉重的心情向你通报一件事情,对这个麻烦重重的大陆上所有关心和平的人来说,这都无疑是一场灾难——实际上,可能对整个艾泽拉斯来说都是如此。加尔鲁什集结了部落的军队,向北方城堡进军,并将它彻底夷平。然后他等了几天,好让联盟在塞拉摩构建防御。为了对抗我们的舰队和军队,塞拉摩召来了第七军团的舰队和一些著名的军事顾问,包括马库斯·乔纳森、珊蒂斯·羽月、温蕾萨·风行者和海军司令奥布里。部落英勇奋战,但还是落败——表面上如此。

“‘古伊尔,加尔鲁什为了在摧毁北方城堡的战斗中赢得胜利,利用了被奴役的熔岩巨人。而为了摧毁塞拉摩,他——’”

人群中爆发出一连串喘息声,令信使不由停了下来。这里聚集的人曾是部落和联盟的成员,在大局面前他们把个人忠诚放到了一边,但并未抛弃。而作为一个萨满,听到有人奴役元素——而且还是这种元素!——进行战争是多么可怕的事情。而“摧毁塞拉摩”几个字还回荡在空中。

“说下去。”萨尔阴沉地说道。

“‘为了摧毁塞拉摩,他从蓝龙那里窃取了一件神器,用它制造有史以来威力最大的法力炸弹。塞拉摩彻底沦陷了,变成一片奥能废墟,而我们的斥侯回报说城墙范围内无人生还。’”

无人生还。吉安娜,他的朋友,一直以来宣扬和平的声音,逝去了。萨尔发现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而阿格拉捏了捏他的手。他紧攥双拳直到感觉刺痛为止;阿格拉仍然拉住他的手,爱恋着他,支持着他,知道他心中的伤痛胜于任何刺痛。

周围响起了轻轻的抽泣声,一位德莱尼人转身向她的巨魔朋友寻求安慰。那巨魔温柔地搂着德莱尼萨满,脸上却露出狂怒的表情。所有人都震惊了,即便是那些据萨尔所知反对和平的人。如此荒唐的杀戮对部落而言毫无荣耀。而如此的轻率鲁莽必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难以置信的是,后面还有更多的内容。萨尔此刻简直说不出话来,只能以动作示意信使继续说下去。

那个年轻兽人的话音沉重而哀伤。“‘我们的舰队四散开来,围绕卡利姆多形成一道环形封锁线。联盟将无法向羽月要塞、泰达希尔,或是别的任何地方派出援兵,他们的居民也无法大规模逃离。加尔鲁什公开吹嘘要征服整个大陆,赶走或是扫清联盟的一切踪迹。我所能告诉你的唯一的光明,我的朋友,那就是云集在加尔鲁什身边的部落成员并非个个兴高采烈。我们中的一些人看到他正走上一条危险的道理,并担心部落会为此付出代价。怀着对族人的深深忧惧,保持着对你的友谊,伊崔格。’”

萨尔点点头表示理解,但他的脑海中却浮现出另一番话来。不久之前,一位女士曾这么说过,而现在她已经死了。

凡事皆有代价,古伊尔。你的知识和技能是花了代价的……加尔鲁什正在联盟和部落之间制造摩擦——在他挑事之前本来不存在的摩擦……身为萨满你有控制风的能力。但现在战争的风潮已经吹响,要是我们现在不去阻止加尔鲁什的话,许多无辜的生命都会为我们的犹豫付出代价。

许多生命已经付出了代价。当大地之环的其他成员们述说着自己的忧虑之时,萨尔只是久久地站在那里,深陷在痛苦和反省的思绪中。她还好吗?要是让别人替他来做这里的工作,能否避免这样的悲剧呢?

他也曾多日为这个问题而烦恼。现在他以理性的头脑分析审视着它,然后否定了它。吉安娜一直都坚持认为,贬低或是夸大一个人的能力都是同样愚蠢的。在对抗死亡之翼的战斗中,萨尔为另外四头守护巨龙承担了大地守护者的角色。他非常确定自己不只是有责任参与这里的治愈行动,他还知道自己能够做出更大的贡献。

通过治愈来真正改变这个世界。

他和其他萨满一样对使用熔岩巨人感到烦恼,对毫无荣誉地攻打塞拉摩,利用偷来的魔法躲在远处制造大屠杀感到悲哀。但他知道现在他不能——实际上,他们谁也不能——离开。

努波顿道出了萨尔沉重的心事。“我们正在取得成效。我们不能就此停下——我们谁也不能。”

“他下一步还会做些什么?”雷加问道。“为了自私的个人目的而奴役熔岩巨人,这可能会让我们的努力付之东流!”

“我们和塞拉里奥议会以及守护巨龙联手治愈了诺达希尔,”穆雷·大地之怒说道。“这次前所未有的合作达到了我们所希望的一切目标。随着诺达希尔重获完整,这个世界也有机会得到治愈。如果加尔鲁什能做出这种事的话,他又会对我们的世界之树做些什么呢?”

萨尔审视着他的朋友们。他们的脸上流露出和他一样的犹豫。努波顿和穆雷交换了一个颜色,然后努波顿走上前来。

“我对这个消息感到愤怒和悲哀。”他说道。“不只是因为对元素的滥用,而是这所有的一切。确实,大地可能会因为被如此虐待而愤怒地反抗,甚至连诺达希尔也受到威胁。但如果为了了惩戒加尔鲁什——我并不确信如何才能达到这样的效果——而停下我们在这里的工作,我们就会面临前功尽弃的危险。古伊尔——部落曾经由你执掌,是你选择让加尔鲁什来领导它。而我们全都深知你和追求和平的吉安娜·普劳德摩尔女士之间的友谊。如果你觉得需要离开的话,我们这谁也不会质疑你。对其他人我也会说同样的话。我们在这里是出于自己的选择——因为我们受到感召。如果你不再倾听心中的感召,尽可以带着我们的祝福离去。”

萨尔久久地闭上双眼。他悲伤、震惊而又狂怒。他一心只想重披战甲,拿起毁灭之锤前往奥格瑞玛。因格罗姆·地狱咆哮之子所犯下的一切愚蠢、傲慢和毁灭的恶行来惩罚他。加尔鲁什是他的错误、他的责任,与其他任何人无关。萨尔曾试图给加尔鲁什灌输兽人的荣耀,但年轻的地狱咆哮并没有吸取他父亲的宝贵教训,而是继承了他最恶劣的错误。

但他不能离开,不能前去平息自己的痛苦。现在不能。就算吉安娜·普劳德摩尔的鬼魂立刻在他的面前现身,声张着复仇的权利,他也只能对她说不。

他抬起蓝色的眼睛看着努波顿说道。“我很悲伤。我很愤怒。但我仍然听从感召留在这里。此刻,没有什么比这个责任更为重要。”

谁也没有说话,甚至包括阿格拉。他们都知道这番话对他来说多么艰难。雷加伸手拍了拍萨尔的肩膀。

“我们不会让任何在这场恶意蓄谋的可憎事件中死去的人,不管他们是部落还是联盟,白白牺牲。让我们用行动来缅怀他们。我们回去继续工作吧。”



吉安娜传送到了暴风城的英雄谷,就在图拉扬将军的雕像面前。乔纳森将军曾在这里巡逻,但现在没有任何骑兵等候在这里欢迎新来城市的访客或是立刻向国王禀报。吉安娜抬起头,看到在死亡之翼的攻击中受损的塔楼上还搭着维修用的脚手架。

她已经把聚焦之虹安全地藏了起来,距离很近,因而卡雷苟斯会把那件法宝和她混在一起。但除此之外,她并未对接下来和瓦里安的会面做多少“准备”。她的脸颊和袍子都脏兮兮的,身上到处是细小的割伤和淤青。但她并不在乎。她现在并不想要社交宴会和晚会,不想有机会洗澡和化妆,甚至是换件干净的衣服。吉安娜是为了更为严峻和冷酷的原因而来。她在外貌上的唯一妥协就是裹了一件深色斗篷,拉低兜帽遮住自己如今只剩一绺金丝的白发。

看来暴风城已经得知关于塞拉摩的可怕消息。这座终日喧嚣熙攘的城市此刻变得拘谨而冷峻。在街道上巡逻的士兵们不再向市民们偶作点头致意,而是目的明确地迈着大步,双眼审视着快步往来的人群。金色和蓝色的鲜亮旗帜都被取下,换成了哀悼用的朴素黑幡。

吉安娜裹紧斗篷朝要塞走去。“站住!”一个威严的嗓音厉声喝道。吉安娜猛转过身,本能地想要举手施展法术,但又停了下来。这不是向她袭来的部落成员,而是一名暴风城卫兵。他拔出长剑,皱着眉头注视着她。当那卫兵与她目光相交的时候,他皱眉的表情变成了震惊。

吉安娜挤出一个微笑。“你的恪尽职守值得表扬,先生。”她说。“我是吉安娜�6�1普劳德摩尔女士,前来面见你的国王。”她稍微揭起兜帽,好让他认出她的相貌。吉安娜不记得自己曾经见过此人,但可能在过去的许多次正式来访中碰到过他。要么就是她的形象广为人知,令他能够认出她来。

片刻之后,他还剑归鞘弯腰鞠了一躬。“我很抱歉,吉安娜女士。我们听说除了城市远郊之外无人生还。感谢圣光你还活着。”

这和圣光没有关系,吉安娜想到。这全靠罗宁的自我牺牲。她仍不知道罗宁为何选择牺牲自己来保全她的性命。他是一位丈夫,一对双胞胎的父亲,还是肯瑞托的领袖。他比她更有理由活下去。吉安娜本该与她的城市一同死去。她太过轻信他人,因而没能真正保护好这座城市。

但是,对方的话毕竟出自善意。“谢谢。”她说道。

卫兵继续说道。“你看,我们正在准备战争。所有人——我们都震惊地听说——”

吉安娜再也忍不住了,她抬起一只手打断他的话。“感谢你的关心,”她说。“瓦里安正在等着我。”并非如此。他以为她死了,连同金迪、蓓恩、特沃什还有——“我知道该怎么走。”

“我相信如此,女士。要是你需要任何帮助,任何事情都行,任何一位暴风城卫兵都很荣幸为您效劳。”

他又敬了一礼然后继续巡逻去了。吉安娜继续朝要塞走去。这里的联盟旗帜也同样换成了黑幡,悬挂在瓦里安·乌瑞恩国王的巨型雕像身后的暴风要塞前。吉安娜以前见过这尊雕像,因此对它及其所站的喷泉没有多加注意。她快步走上台阶来到要塞正门,在通报姓名以后被告知瓦里安很快就会接见她。

在等待接见的空隙中,吉安娜还得去造访另一个地方。她溜过一道侧门,走进了皇家画廊。

在那头巨大的黑龙来袭之时,这地方和里面存放的艺术品受到了损害。一些雕像裂开了口,一些画作从墙上被震了下来。所有无法复原的物品都被挪走了,但剩下的绘画、雕刻和塑像还摆在这里等待修复。

吉安娜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好像她也是由石头雕成的一般。她心中涌起的情感是如此的痛楚,以至于她真的希望自己如石雕一般。然后,她双膝一软扑倒在一尊巨大的雕像面前。这尊雕像是一位骄傲的男人,他的海军帽下长发飘逸。他的髭须修剪整齐,他的目光凝视着远方。他的一只手,现在缺了两根手指,握住剑柄。另一只则叉在腰间。这尊雕像上有一道裂缝,从穿着靴子的右脚蜿蜒直上到达胸口正中。吉安娜伸出一支颤抖的手指抚摸着那只石头靴子。

“从我为自己选择道路开始,离现在不是只有区区五年吗?”她低语着说道。“我决定与陌生人结盟,与敌人,与兽人结盟,而不是你,爸爸。不是与我的血脉至亲。我说你是心胸狭隘,认为和平才是正道。你说你会永远憎恨他们,永远不会停止与他们的战斗。而我告诉你他们也和人类一样。他们应该得到一个机会。而现在你死了。我的城市也没了。”

(译注:最新的设定中大灾变发生于黑门28年,而非游戏内文本中暗示的黑门30年。)

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流下。在她脑中的一隅里,她注意到这些淡紫色的眼泪都在微微发光——液化的奥术能量。当它们溅落在雕像脚下的石头底座上时,这些眼泪化为了紫色的轻烟。

“爸爸……原谅我。原谅我放任部落发展壮大。原谅我让他们有机会屠杀这么多我们的人民。”她再次抬起目光,透过一层朦胧的淡紫色看向这尊怒气冲冲的雕像。“你是对的,爸爸。你是对的!我该听你的!现在,我知道现在已经太晚了。在付出了……这样的代价之后……我终于明白了。”

她用袖子擦了擦眼泪。“但对为你复仇来说还不算太晚。为金-金迪,为蓓恩,为特沃什,为罗宁、奥布里和所有的将军们复仇——为昨晚所有死在塞拉摩的人复仇。他们会付出代价。部落会付出代价。我会消灭加尔鲁什,你会看到的。如果可能的话,我要亲手干掉他。我要消灭他,消灭每一个该死的绿皮屠夫。我向你保证,爸爸。我不会再背叛你了。我不会再让他们残害我们的人民,永远不会。我保证,我保证……”



在回去继续等到召见之前,吉安娜花了一会功夫让自己镇定下来。但当她被引进瓦里安的住处时,前来迎接她的不是那位高大魁梧头发深黑的前角斗士,而是一个身材修长的金发男孩,这让她的镇定再次破灭了。

“吉安娜阿姨!”安度因说道,他带着宽慰的表情朝她冲了过来。“你还活着!”

他紧紧地拥抱着她。吉安娜的反应有些僵硬,他立刻感觉到了这一点,于是退后几步。当他完全注意到她被奥术能量所改变的外观时,不由瞪大了眼睛。

“你在这做什么?”她问道。语气比她原本打算的更为严厉。

“我是担心你。”他说。“当我们听说塞拉摩发生的事情……我就想到这来。我知道如果你幸免于难,就一定会来暴风城的。”

她沉默地注视着他。她能说什么呢?她要如何向这个如此幼稚的男孩讲述她所见证的真正恐怖?他是如此的无辜,对敌人的本性懵懂不觉。幼稚而懵懂,就和我一样。曾经的我……

“吉安娜!感谢圣光!”她转过身来,宽慰地看到战士王大步走进房间。瓦里安早就与兽人结下了深仇大恨。安度因还太小无法理解,但他总有一天会明白的。至于瓦里安,她知道,他现在就能理解——现在,才是最为重要的。

他身穿便服,看上去疲倦而又烦恼。但他的脸上露出欣慰之情。当看到她的外貌之时,他也同样震惊了。

吉安娜气恼地厉声说道。“我活下来的唯一原因是因为大法师罗宁把我推进了一个安全的传送门。但爆炸也对我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听到她毫不客气的语气,瓦里安眉头一挑,但他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解释,并且不再深究。“你会很高兴得知,你并非唯一的幸存者。”他说。“温蕾萨·风行者和珊蒂斯·羽月,以及她们的斥侯部队离爆炸中心的距离足够遥远,因此都活了下来。现在她们都已各自返回家园,向她们的族人通报战争的情况。”

吉安娜不愿去想成为寡妇的温蕾萨和她那对失去父亲的孩子。“我很高兴听到这个。”她说。“整个消息。哦,瓦里安,我该向你道歉的。一直以来你都是对的。我总是对你说,我们能通过某种方式与部落联络,找到实现和平的方法。但这不可能。这件事情已经证明不可能。而当我还盲目地抱着希望之时,你已经明白了这一点。我们要对部落进行报复。现在,他们全都会回到奥格瑞玛。加尔鲁什不可能不为他勇敢地战胜了联盟举行一场欢庆典礼。”

她嗓音中的悲愤令安度因有些不安。而她继续进逼,一连串话脱口而出。“街道上会流淌着烈酒,整支军队都会聚在一起。没有比这更好的时候了。”

瓦里安试图开口说道。“吉安娜——”

她飞快地说着,开始来回踱步,双手打着手势。“我们会让卡多雷派出他们的战舰和我们一起行动。我们会打他们一个彻底的措手不及。我们要杀光兽人,摧毁他们的城市。确保他们永远没法从这一击中恢复过来。我们要——”

“吉安娜。”瓦里安低沉的嗓音平稳地说道,同时他温柔地握住她的手腕,阻止了她近乎疯狂的踱步。“现在我需要你冷静下来。”

她转过头来询问地仰视着他。他居然说什么冷静?

“我相信你还不知道,部落已经围绕整个大陆建立起一道非常有效的封锁线。就算卡多雷愿意出力,他们也无法前来帮助我们。我不是说我们不会还击。我们会的。但要有策略地去做。要制定好战略。首先想清楚怎么突破封锁,然后夺回北方城堡。”

“你不知道他们对它做了什么吗?”吉安娜厉声说道。

“我知道,”瓦里安说。“但它仍是一处战略要地。在进行下一步行动之前,我们得先把它夺回来。我们还得要重建舰队。我们在塞拉摩损失惨重;从别的地方调人来填补空缺需要时间。我们需要把事情做好,不然就只是白白浪费更多的生命。”

吉安娜摇摇头。“不,要是我们这么做就来不及了。”

“要是我们不这么做就来不及了。”瓦里安说道。他的声音始终慎重而冷静。不知为什么,这让吉安娜有些生气。“我们的眼前是一场横跨两个大陆的战争。或许还要蔓延到诺森德。如果我要参加一场没有国界可言的世界大战,那我就得做得聪明点。如果我们现在冒进的话,只会反而帮到部落的忙。”

吉安娜朝安度因看了一眼。他沉默地站在那里,面色苍白两眼黯然。他不打算妨碍父王和他的朋友关于一场世界大战的讨论。于是吉安娜把注意力转回瓦里安身上。

“我这有些东西能够派上用场。”她说。“一件非常强大的武器落到了我的手中。它能够摧毁奥格瑞玛,就像部落摧毁塞拉摩那样。但我们需要现在就行动起来,趁敌人的军队愚蠢地集结在奥格瑞玛之时。如果我们不赶快的话,就会错过这个时机!”

说到后面她提高了嗓音,也意识到自己紧攥着双拳。用聚焦之虹来对付加尔鲁什和他深爱的奥格瑞玛,这非常合理。“我们能够杀光每一个绿皮狗杂——”

“吉安娜!”安度因发出一声痛苦而尖厉的叫声。吉安娜吃惊地沉默了下来。

“在塞拉摩发生的事是一场极大的悲剧。”瓦里安说道,一面温和地将吉安娜转过来看着他。“这是无可弥补的损失,是卑鄙而懦弱的行径。但我们决不能进一步去无谓地牺牲更多联盟士兵的生命。”

“就算在部落当中也会有人反对这事的。”安度因说道。“比如说,牛头人。甚至大多数兽人也都珍视荣耀。”

吉安娜摇摇头。“不,不再有了。已经太迟了,安度因。太迟了。他们所做的已经无法挽回。你没有看到——”她的声音哽噎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我们必须采取报复。而且不能久等。不然的话,谁知道万恶的加尔鲁什和部落还会犯下什么样的罪行?我们不能再有第二个塞拉摩了,瓦里安!你不明白吗?”

“我们会和他们开战的,别担心——但要以我们的方式。”

她猛地摔开他握住自己手臂的双手,往后退开几步。“我不知道你这是怎么了,瓦里安·乌瑞恩,但你已经变成了一个懦夫。而你,安度因,我很抱歉,让你成为一个盲目轻信的孩子也有我的一份过错。现在已经没有追求和平的希望;已经没有制定战略的时间。他们的末日掌握在我的手中。而你这个傻瓜却不抓住机会!”

他们一起叫喊着她的名字。真奇怪,这对父子是如此的不同,但他们恳求地走上前来的样子又是如此的相像。

她转身离他们而去。



吉安娜·普劳德摩尔:战火如潮

克里斯蒂·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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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8 00:42:56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一



卡雷克遍体鳞伤心情沉重地回到了诺森德,回到了魔枢。他曾不顾吉安娜的话跟在她的后面。部分原因是担心她的安全和神志状况,同时也因为他感应到聚焦之虹还在塞拉摩。这花了他一些时间——他只能拖着在战斗中受伤不轻的身躯飞回塞拉摩,而她直接传送过去了。

他已经看过那个巨坑以及被法力炸弹摧残过的塞拉摩。范围非常小,但他却找不到聚焦之虹。一定是有人已经找到了它。他怀疑是加尔鲁什;和聚焦之虹的威力相比,几个忠诚的部落臣民的性命根本算不了什么。他自然会派一队人来取回它。

于是他离开了卡利姆多,阴郁而艰难地往北飞去。除了一座死寂的城市默默地述说着他的失败之外,他为蓝龙军团所做的简直一事无成。意料之外但非常肯定的是,他的爱情也同样失败了。她心碎欲绝,而这正是因为他所做的——或者说没能做到的事情。他内心深处只想着随便朝哪个方向乱飞一气,但卡雷苟斯不能这么做。蓝龙们对他抱有信心。他必须告诉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并且看看他们希望他现在采取何种对策。

克莉苟萨看到他从南边飞了过来。她迅速朝他飞了过去,对他的归来表现出喜悦之情。接着,她陪伴着他一路飞往魔枢。

“你受伤了。”她担忧地说道。卡雷苟斯碧蓝色的身躯上被扯掉了许多鳞片,露出的皮肤上带着难看的淤青。他还能继续飞行,但每拍动一次翅膀都痛得厉害。

“轻伤而已。”他说。

“不对。”她回答道。“出什么事了。我们感觉到有某种可怕的事情……而你没拿回聚焦之虹。”

“这个故事我希望能只说一遍就够了。”他说道,嗓音中流露出心里最深的伤痛。“你能把龙群集合起来吗,最亲爱的克莉。”

作为回答,她往下略略一沉,和他蹭了蹭脑袋,然后遵命飞开了。他们都在等着他。卡雷苟斯越发沮丧地看到,他们的数量和他离开时相比更为减少了。不过他倒是很高兴看到纳里苟斯、特拉里苟斯、巴纳苟斯和亚拉苟萨都还在这里。

他降落到他们中间,保持着巨龙形态环顾四周。“我回来了,但我带回来的是一个坏消息。”他们静静地站着,听他讲述罗宁与肯瑞托对他的配合、吉安娜对他的配合,而他又是如何艰难地确定了聚焦之虹的位置。最后,卡雷苟斯的声音变得毫无表情,因为他无法忍受再一次的情感波动。他告诉他们,部落使用他们的法宝来对付联盟,造成了惨绝人寰的效果。

他们默默地听着。谁也没有提问,谁也没有插话。他原以为会怒气冲天,但他们却变得更加阴郁而非狂怒。他们的魔法、他们的聚焦之虹被用来制造如此蓄谋的毁灭,使得每条龙心中好像都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一样。卡雷克明白这一点。他自己心中也同样痛苦。

良久无言。最后特拉里苟斯抬起头悲哀地注目着卡雷苟斯。“我们失败了。”他说。“我们向来的职责就是确保魔法不被滥用。好好掌握它。看看我们把这项工作搞得多糟。”

“这是我的失败,特拉里苟斯。”卡雷克说道。“我是守护巨龙。我能够感应到聚焦之虹,但我没能及时找到它。”

“它是从我们大家手里被偷走的,不只是你,卡雷苟斯。我们全都必须为这令人憎恶的事件负起责任。”

“我是你的领袖,只要你还承认我的话。”卡雷克苦涩地说道,感觉嘴里像是含了一口灰。“我会尽我所能去找回它。”尽管它消失不见了——再一次。要是当它还在天空战舰上的时候我能把它毁掉就好了!

“你现在就和没开始前一样手足无措。”艾拉苟萨说道。她的话音中只有悲哀,而没有责备。即便如此这话也刺痛了他。她说中了。

“它原本在塞拉摩。”卡雷克说,“它没有在攻击中被毁。有人再次将它弄走了,我确信是部落干的。”

“我不这么想。我相信它是在吉安娜·普劳德摩尔的手上。你说过她比你先到塞拉摩,而等你到那的时候,聚焦之虹已经不见了。”

令卡雷克吃惊的并不是这句话本身,而是说话的人。这个语气温和但同样令人震惊的指责来自于克莉苟萨。她一直躲在后面静静地听着,现在却走上前来。

“吉安娜帮过我寻找它。”卡雷克辩解似的反驳道。“她甚至在那——甚至在它造成毁灭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她为什么会想把它拿走而不告诉我一声呢?”

“或许是因为她不相信你能保证它的安全。”克莉说道。她的声音或是神情中仍没有抨击之意,但卡雷克还是感觉受到了伤害。“又或许是因为她计划用它来对付部落。”

“吉安娜绝不会——”

“你不知道她会做什么,不会做什么。”克莉苟萨说道。“她是人类,卡雷克,而你不是。她的王国被从地图上彻底抹去了,就像是在上面涂了层墨水一样。她是一位强大的法师,而聚焦之虹——杀死她的人民的那件法器——在她的掌握之中。我们需要考虑这种可能并为此做好准备。如果她得到了它,我们必须找到——并且夺回它。不惜一切代价。这是我们的法宝,那些血债也要记到我们的头上。我们决不能允许它再被这样使用了。”

她的逻辑无懈可击。卡雷克还记得吉安娜从他身边传送离开的时候是何等的狂怒与悲哀。而她也显然受到了爆炸的奥术魔法影响。它让她的头发变白了,让她的眼睛闪闪发光——要是它对她的身体造成了这样的影响,对她的心灵又会如何呢?

“我会找到聚焦之虹,”他沉重地说道。“不管是谁拿了它——加尔鲁什还是吉安娜。”

克莉此刻迟疑地朝特拉里苟斯瞥了一样。“或许你最好带个小队一起去找。”

卡雷克忍住不去愤怒地反驳她。克莉一直都是个好朋友,是他精神上的姐妹,尽管他们并不是同巢出生。她并非是要通过诽谤吉安娜来伤害他;她这么做是出于担心。担心他受到自己对吉安娜·普劳德摩尔的感情所影响,因而不能尽到对龙群的责任。而且她非常了解他,知道如果真的被克莉言中并发生了什么不幸的话,卡雷克就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

“我感谢你的关心。”他说。“而我知道你这么说只是为了我们族人的利益。请相信我也是一样。我能——我必须——自己来处理这件事。”

他等候着。要是反对意见太多的话,他也会默默接受其他龙群成员的意愿。迄今为止,他显然并没有做过一件完美无缺的事情。

幸运的是,大多数蓝龙并不支持克莉的意见。卡雷克猜想这是因为他们并没有把吉安娜,区区一介人类,当成真正的威胁。克莉不这么认为,是因为她知道吉安娜的能力异乎寻常地强大。

“那就这么定了。”卡雷克说道。“我不会再辜负你们的。”

他这番话说得诚心实意,绝望地希望自己是对的。这个饱受创伤的世界承受不起他的失败了。



不算太久之前,部落的前任大酋长举行了一场欢庆典礼来迎接凯旋的将士,他们在诺森德与阿尔萨斯作战,也参与了魔枢战争。加尔鲁什清楚地记得在奥格瑞玛举行的盛大阅兵式——这出自他本人的建议。正是在这场庆典上,萨尔给予他莫大的荣誉,将他父亲的武器交给了他。而这把武器此刻就稳稳地挂在加尔鲁什宽厚的脊背上。

加尔鲁什为他在那些战争的表现而骄傲。但更让他骄傲的是在北方城堡和塞拉摩的战功。在诺森德的时候,至少有一部分战果为联盟所有。一想到这里,他的口中就充满了苦涩的憎恶。现在事情终于回到正轨。现在战争的对象换成了联盟。萨尔本有能力发动这场战争,但他太过于畏惧那个金发的女法师。结果,萨尔转而要在兽人和他们以前的压迫者之间争取“和平”。加尔鲁什决心要像格罗玛什·地狱咆哮对付恶魔那样来对付联盟。父亲通过杀死玛诺洛斯推翻了恶魔的统治和奴役,儿子也将推翻联盟以“和平”为借口施加的束缚。他相信就算是顽固的贝恩和沃金终会醒悟过来,而真正的和平——以部落的方式,鲜血铸就,鲜血保证——将会实现。

因此他下达指示,这场庆典、这场前往部落首都的凯旋仪式要让萨尔感到羞愧。不只是阅兵式和一次宴会而已。不,加尔鲁什下令要举行整整六天的庆典。竞技场里的迅猛龙角斗!搏击比赛,部落最伟大的战士们将得到重赏!一场又一场的盛宴,席间奏响战争颂歌与英雄史诗,所有的街道上都流淌着上好的兽人烈酒。

后来,当加尔鲁什和他的随员们走向奥格瑞玛城门的时候,他满意的看到成群的部落成员欢呼着不愿让他通过。他们呼唤着他的名字,声如雷鸣。加尔鲁什深深地陶醉其中,朝玛科洛克高兴地看了一眼。

“加尔鲁什!加尔鲁什!加尔鲁什!加尔鲁什!”

“他们太热爱您了,不肯就这么让您过去,我的大酋长!”玛科洛克说道,在这样的嘈杂中他得高喊着才能听见。“告诉他们您的胜利!他们希望听您亲口道来!”

加尔鲁什再次看向人群高声喊道。“你们想听听我的愿景吗?”

他原以为这不大可能,但人群吼叫得更响亮了。加尔鲁什笑容愈欢,他挥手让他们安静下来。

“我的人民们!你们作为兽人生于此时是一种幸福。当我,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即将为部落夺取整个卡利姆多。人类就像传染病一样从塞拉摩蔓延开来,而今他们都被奥术魔法的精华涤荡一清。不复存在!吉安娜·普劳德摩尔再不能用她那关于和平的甜言蜜语来削弱我们。这些话毫无作用,而现在她和她的王国都化为了尘土。但这还不够。下一个轮到暗夜精灵。长久以来他们拒绝给予我们基本的生活需求。我们将剥夺他们的生命,剥夺他们的城市,而少数被我们所饶恕的人将成为东部王国的难民。我,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将会轻松打败他们,让他们为一点点食物和容身之地卑躬屈膝,而部落将获得他们的财富。他们的城市已经被强大的部落舰队切断了援助,当我们做好入侵准备的时候,他们将会像镰刀前的麦穗一样在我们面前倒下!”

更多的欢呼,更多的笑声和掌声。接着另一阵呼喊声响起,人们在他的话鼓舞下自发地高喊道:

“联盟必亡!联盟必亡!联盟必亡!联盟必亡!”



贝恩坐在剃刀岭阴暗潮湿的旅店角落里。从门缝里透进的光线没能照亮这个地方,只是映射出大团舞动着的灰尘而已。这里的啤酒低劣食物难吃。只要往北走几里路,他原本就能享用从未品尝过的丰盛宴席。但他很乐于待在这里。

加尔鲁什禁止他的军队解散。所有部落的战士都必须留在杜隆塔尔,但大酋长并没有命令贝恩参加奥格瑞玛的盛宴。这样的“疏忽”是一种侮辱,而聪明的贝恩自然能够明白。他同样明白自己很感激这一点。他害怕要是自己被迫再听一次对加尔鲁什的欢呼——为他带给部落毫无必要的损失而欢呼,为他以最懦弱的方式进行了一场大屠杀而欢呼——他就要忍不住去挑战那个绿皮的蠢货了。而要是他真这么做,不管谁能够在决斗中获胜,部落都会成为输家。

(译注:此处疑为作者疏漏,加尔鲁什实际上是棕色皮肤的玛格汉兽人。)

在黑暗中静思的并非只有他一个人。他喝着那杯劣质啤酒朝门口望去。更多的牛头人走了进来,他们向贝恩点头致意,然后找位置坐了下来。接着,令他吃惊的是,他看到了辛多雷鲜亮的金红制服……还有被遗忘者的破衣烂衫。他心中为之一喜。还有其他人见他所见,想他所想。或许最终还有办法来阻止加尔鲁什的疯狂。在部落以付出惨痛代价而告终之前。



咸湿的海风中声响连连。自从两天前瓦里安接到塞拉摩陷落的消息之后,这声音就不曾停息,而在任务完成之前也不会停息。这是疯狂工作的声音——切割木板、锤打钢钉、修补机械。在大生产的噪音中夹杂着矮人的叫嚷声和侏儒欢快的说话声。

没有一名暴风城市民抱怨过这样的噪音,因为它意味着希望。这是联盟不屈的声音,它不会被这样一个致命而懦弱的行径打到。

布罗尔·熊皮、瓦里安和安度因站在一起,凝视着海港的方向。天刚破晓,地平线上露出的一线晨光将新造的巨舰上精心悬挂的风帆渲成粉色。

“我从没见过这么多的工人聚在一起——就连铁炉堡也没有。”安度因说道。出于他自己的要求,安度因会继续留在暴风城直到舰队起航,那时他再回去继续与德莱尼人学习。瓦里安低头朝他的儿子笑了笑,很高兴这位年轻人决定留下来。那天与吉安娜的会面令两人都震惊而烦恼。尤其是安度因,看到热爱和平的“吉安娜阿姨”如此充满仇恨令他眩晕不已。他们促膝长谈直至深夜,谈及悲哀和失落会对一个人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而战争和暴力又会如何。

安度因抬起悲哀而坚决的目光看着父王。“我知道这是一个可怖的事情,”他说。“但是……我明白我们必须去攻打部落。他们已经向我们展示了他们愿意做些什么,而我们必须阻止他们伤及更多无辜的人民。但我不想成为吉安娜那样。在这件事上不行。我们能够保卫我们的人民——但我们用不着心怀仇恨地去这么做。”

瓦里安的心中充满了骄傲。他没想到能够得到安度因的赞同,尽管还有些不大情愿。老实说,他很惊讶自己没有产生和吉安娜同样的感受,进而意识到他和曾经的自己已经大为不同了。他的心中曾经充满狂怒,心中时时天人交战。他曾经分为二身,在战斗中才合为一体。经由远古巨狼戈德林的祝福,他学会了将灵魂中的不同人格融合起来。确实,他取得了很大的进步。

或许有一天他甚至能像他的儿子一样睿智。

布罗尔是通过魔法的方式离开泰达希尔的,这对他的大多数族人而言并不可行。他带来了海上封锁的消息,事态严峻但并非意料之外。

“看到这里的建造工作我很高兴。”三人站在一起,德鲁伊开口说道。“别以为你要独自起航,瓦里安。尽管我们的许多战舰都被部落的封锁线困住了,但还有很多在别的地方。玛法里奥和泰兰德非常愿意尽力向你提供帮助。在不久的将来,你会看到数十艘造型优美的精灵战舰和你的舰队并肩作战。”

安度因转身看着德鲁伊,昂起脖子仰望着父王的这位朋友。安度因知道,布洛尔也曾不得不面对痛失、愤怒和仇恨。两位昔日的角斗士站在一起,带着遗憾而非快意谈论接下来不得不做的事。瓦里安心想,安度因看到这一幕定会深受鼓舞。圣光啊,这令他深受鼓舞。

“你不去试着突破他们的封锁吗?”安度因问道。

“不,现在我们最好通力合作,谨慎地计算必须做出的牺牲。如果目标一致,我们获胜的机会也将更大。”

安度因再次转过头看向港口里的战舰。“部落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并不知道我们已经转移了平民。他们只是……”他的声音渐渐减弱。瓦里安轻轻地握住他的手。“最简单的答案就是,部落是一群怪物,他们的作为当然也是丑陋邪恶的。对于加尔鲁什和他的库卡隆卫士,我对他们有些说法,但不想在你面前讲出来。”安度因朝他微微笑了笑。瓦里安变得严肃起来,他继续说道。“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儿子。我希望我能告诉你,为什么会有人作出如此可怕的事情。但事实上,尽管我确定许多并非联盟的人也会腹诽加尔鲁什的行为,但我并不会因此住手。”

“但是……我们不会像加尔鲁什那样战斗?”

“不,”瓦里安说。“我们不会。”

“但要是他愿意去做我们所不愿做的事……这不就意味着他会获胜吗?”

“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布罗尔说道。

“我也是。”瓦里安说。“世界已经变得……混乱不堪。我曾经历过暴力、鲜血和疯狂。但我从没想过会看到吉安娜被迫见证的可怕事件发生。”

“你……你认为她会好起来吗?从那一幕带给她的心理伤害中恢复过来?”

“我希望如此。”瓦里安只能这么说道。“我希望如此。”



吉安娜·普劳德摩尔:战火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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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吉安娜慢慢走上石阶步入门厅,此时的紫罗兰城堡显得阴沉而寂静。这地方为痛苦所笼罩。在她眼中,达拉然曾是个轻松的地方。那些图案和建筑都美丽而优雅,但不仅如此,魔法构成了这地方的一部分。可现在这里感到……有种前所未有的沉重。吉安娜带着自己的苦恼去感受它,觉得自己与那些痛失良多的人有所共鸣。

几名非常强大的法师,包括肯瑞托的领袖。还有一名叛徒,他至少要对这些苦涩的损失付上部分责任。四周空气无疑也变得凝重而悲哀。

“普劳德摩尔女士。”一个饱含痛苦的声音说道。吉安娜转过身来,心中感到一阵同情。温蕾萨孤独地站在巨大的门厅中。她身着一件干净的银蓝相间的板甲,战斗中所受的伤都已治愈或是得到处理。除了一处,吉安娜知道永远不会痊愈的伤口。

罗宁的遗孀看上去面无表情,好像她只不过是一尊会动的雕像,唯有蓝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怒火。吉安娜不由想知道,这怒火是冲着杀死她丈夫的部落,还是冲着吉安娜甚至是她自己的幸免于难。

“游侠将军温蕾萨,”吉安娜说道。“我……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温蕾萨摇摇头。“毋需言语,”她干脆地说道。“只要行动。自打我知道你生还之后,我就一直在等着你,我知道你会来的。我来是要恳求你帮助我付诸行动。你得以生还,而我的挚爱没能幸免。你、我,还有一些暗夜精灵哨兵是仅存的能为塞拉摩死难者说话的人。你此番显然是来向肯瑞托陈情的。我能问问你打算对他们说什么吗?”

吉安娜知道温蕾萨是银色盟约的领袖,这位高等精灵建立这个组织正是为了防备夺日者,那些获准加入肯瑞托的血精灵们可能的背叛行为。温蕾萨出言率直而激烈——但她在肯瑞托没有发言权。严格来说,吉安娜也没有发言权,但她是唯一能活着回来报告这场灾祸的法师——何况罗宁在引导炸弹落到自己头上的关键时刻,选择让她通过传送门逃生——她知道自己能够获得发言的机会。现在罗宁已经死了,吉安娜想起了两人之前的一段对话。他告诉她说,许多肯瑞托成员希望她选择一条和现在不同的道路,他们希望她成为同道之人。

吉安娜或许还不是肯瑞托的成员,但她确定将会和他们谈谈。

温蕾萨仍然目视着她,她脸上愤愤不平的表情无疑掩盖着痛苦和狂怒的风暴。吉安娜突然大步走向对方脱口说道。“罗宁临死之前担心两件事情。他希望能让你幸免于难——而他努力想要让我脱险。他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保住了我们的生命。”

“……什么?”

“炸弹落在那里是因为罗宁使它落向自己。罗宁用他的法力引导炸弹落向塔楼,那里被魔法结界严密地防护着,因而尽可能地减小了爆炸造成的损害。”

她掩饰的表情开始破裂。温蕾萨举起一只颤抖的手捂着嘴唇,继续听她说下去。

“他——他告诉我说,我得活下去。因为我是肯瑞托的未来,要是我不进入他努力维持开启的传送门,我俩都会送命——而他的努力也就白费了。我拒绝离开,而——他把我推了进去。温蕾萨——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了我。塞拉摩是我的城市;我应当为它而死。但最终死的却是他。我不会忘记,只要我还有口气就不会忘记,而我要尽一切努力好对得起他的牺牲。我就在那里,温蕾萨。我知道他们做了什么。而我会促使议会作出决定,以确保部落永远,永远不会再变得如此强大。不能再让任何人承受我们的痛苦了。”

温蕾萨的嘴唇露出一道颤抖的微笑。法师所能意识到的下一件事情,就是两个女人紧紧地抱在一起,吉安娜感觉到温热的眼泪流进了她的脖颈。



一个多星期以来,吉安娜第二次站在空之议院当中。这里还是老样子,如果时刻不停的变化能够称之为“老样子”的话。她脚下简朴的灰色石板还是原样,而那从夜晚到白日、从暴霖到星空不住变化的天幕也为她所熟悉。但事情已经大不相同了。吉安娜不再为这壮丽的远景而眩晕,也不再为能和六人议会交谈而倍感荣幸。现在,是五人了。她无动于衷地打量着议会剩余成员们的面孔。

尽管并非他们的正式成员,温蕾萨却面无表情地站在他们的身边。吉安娜很高兴她也获准出席。她获得了这个权利,是以失去世上最爱之人为代价的。

“在这样的场合下迎接吉安娜·普劳德摩尔女士第二次来到这里是悲哀的,但我们很高兴看到你安然无恙。”卡德加开口说道,这一次他看上去好像真的和外表一样苍老了。他的嗓音很是疲惫,沉重地倚在一根拐杖上,就连他以前那双灵动的双眼也老了许多。他的同伴们看起来也很紧张。茉德拉的双眼下有了黑圈。自律的卡莱因显然难以控制心中的怒火和痛苦。艾萨斯是夺日者的领袖,也是塔伦·织歌者的推荐者,他仍然戴着头盔因而吉安娜看不到他的面容。但他的身体语言显露出激动不安。

“感谢你们的接见。”吉安娜说道。“请原谅我的开门见山。不算太久之前,我来这里请求肯瑞托帮助保卫塞拉摩。你们同意了,对此我非常感激。对于大法师罗宁的死,我和你们一样悲切。他是一位真正的英雄。全靠他我才能幸免于难。他的这一举动令我感到羞愧,而我发誓要尽我所能向它致敬。我并不是虚张声势。我来此是请求你们加入联盟一同攻打部落。他们的军队正聚集于奥格瑞玛,欢宴狂饮来庆祝一场屠杀。如果我们现在出击的话,我们就能消灭他们,让他们再也无法行此恶事。”

“达拉然是中立的。”茉德拉说道。“我们去塞拉摩只是为了保护和建议。”

“而要是你们所做的不止如此的话。后世的地图制作师或许还能知道有塞拉摩这么个地方。”吉安娜反驳道。“罗宁付出生命来尽量阻止法力炸弹。要是当时有更多人——如果肯瑞托全力相助的话——现在他或许还能活着!”

“我……厌恶加尔鲁什的作为。”艾萨斯说道。“而且我会对手下夺日者一员造成的破坏负起责任。但攻打奥格瑞玛不是正确的回应。”

“你的夺日者不值得信任。”温蕾萨咆哮道。她恳求地看着议会的其他成员。“为什么他还在这里?他们是叛徒,全都是叛徒!我警告过你们,不能让他们加入肯瑞托!”

“人类当中出过叛徒,高等精灵、侏儒和兽人也是一样。”艾萨斯镇定地说。“我会尽我所能来弥补织歌者的背叛。我并没有忘记,当初我派遣他以示善意这个莫大的讽刺。但我们绝不能为了复仇而抛弃我们的中立立场!”

其他人都在点头。卡德加看上去一脸沉思,好像正在脑海中仔细思索着什么。

吉安娜简直不敢相信他们的反应,他们的犹豫。

“你们到底要怎样才能认识到部落终究会对你们反目相向?他们不懂得什么是‘中立’,就像他们不懂得什么是‘外交’或者‘正直’。他们会横扫卡利姆多,然后反攻东部王国,接着就是这里。你们拒绝阻止他们,这就意味着总有一天部落会对达拉然群起而攻之!求求你们,趁我们还有能力的时候发动攻击吧!我们曾让这座城市拔地而起——让我们现在再来一次。将它开往奥格瑞玛。当他们烂醉如泥做着征服的美梦之时从天而降!你们已经坐失了罗宁和一整座城市。当泰达希尔陷落的时候你们会行动吗?当他们焚烧世界之树的时候呢?”

“吉安娜女士,”茉德拉说道。“你经历了难以言述的恐惧。你目睹了恐怖的一幕,眼看着一位朋友为救你而死。这里没有人赞同部落的行径。但是……我们需要召开会议来决定下一步该做什么。等我们做出决定的时候会召唤你的。”

吉安娜忍住了口中的一连串反驳,她点了点头。他们会做出正确的决定。他们必须这么做。



吉安娜在英雄归来旅馆的角落里找到了温德尔和贾克西·火花。这间平日里轻快而明亮的酒馆此刻安静而肃穆;再也没有“宾至如归”的感觉。吉安娜犹豫地站在门口,不知自己是否会打扰他们的哀思,不知自己能否忍受无疑会从他们眼中看到的痛楚。他们信任地将金迪交给她,而她辜负了他们。那女孩甚至尸骨无存。

泪水刺痛了她的眼睛,她闭上双眼准备转身离去。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声音叫道。“普劳德摩尔女士?”

她略一退缩,然后转身看去。两位侏儒都离桌向她走来。他们现在看上去多么苍老啊,吉安娜心想。金迪是他们晚年所得的独女,他们称她为一个小小的“奇迹”。吉安娜说过的话又回到了耳边: 我向你们保证,我会尽可能保证她的安全。

她原本打算高谈阔论,给予金迪应有的赞扬。好让她刚刚痛失亲人的家庭得到安慰,让他们知道金迪曾经出色而勇敢地战斗,在认识她的每一人眼中都显得光彩夺目。而她是为保护别人而牺牲的。

但从吉安娜唇边脱口说出的却是。“我很抱歉,我真的,非常抱歉。”在好长一段时间里,都是火花一家在安慰着吉安娜·普劳德摩尔。他们重新坐回桌边谈起了金迪,想让大家得到进一步的治愈。

“我已经向肯瑞托请求援助。”吉安娜说道,继续谈论她的学徒只会让她更加心痛难忍。“我希望他们会加入联盟,并出兵攻打奥格瑞玛。这是为了不让其他任何人——落得像金迪一样的下场。”

温德尔朝一旁凝望了片刻,吉安娜意识到他是在聆听报时的钟响。没等她为占用他们这么长的时间而表示歉意,侏儒法师已经从座椅上滑了下来。“九点了。”

“哦,是的。”吉安娜说道,她现在想起来了。“你要点亮达拉然的所有街灯。我就不再耽误你的时间了。”

小个子的法师艰难地咽了口气,他明亮的双眼中闪着泪花。“和我一起走几圈吧。”他说,“我得到了……特许。仅此一次,但是……这很有用。”

贾克西朝他们嘘了一声,往日的神采一闪而过。“以前我都和他一起去。”她说。“我想这次你也该一起去。”

吉安娜完全摸不着头脑,但她心中仍饱受内疚和痛苦的折磨,因而非常愿意去做火花一家要求的任何事情。于是她跟着温德尔一起出门,把脚步放慢减小以免赶到了他的前边。

他走到旅馆外面,站到一盏油灯下,然后拔出一根小小的魔杖,尖头上还镶着一颗有些孩子气的五角星。接着,他用她意料之外的优雅将魔杖朝路灯一点。

一星火花从杖头飞了出来,像一只萤火虫般飞舞着。它并没有立刻点燃街头的油灯。相反,这朵闪耀的魔法火焰开始在油灯上方绘出道道线条。吉安娜的眼睛瞪大了,接着盈满泪水。

那道金光勾勒出一个侏儒女孩的形状,她梳着马尾辫欢声大笑。在绘制完成后,它一时间好像活了过来,咯咯笑着双手捂嘴,吉安娜敢发誓她听到了金迪的声音。她低下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温德尔,发现这位侏儒也是泪流满面,但他的眼中却露出慈爱的笑容。然后那些金色的线条解离开来,重新聚成一个更大的光球,直射入灯罩下面。这盏油灯亮了起来。温德尔转身朝下一盏路灯艰难地走去,吉安娜却留在原处看着温德尔·火花再一次为他被谋害的爱女献礼,让她每天晚上“活过来”那么一小会。毫无疑问,当这出悲剧被其他人淡忘之后,温德尔会被要求用通常的方式点灯。但现在而言,达拉然的每一个人都有机会看到金迪,就像吉安娜和她的父母一样——她活泼而耀眼,脸上带着快活的笑容。



不久之后,通知她返回空之议院的召唤来了。吉安娜第三次站到那个怪异但华美的房间中央,强自镇定地注视着议会众人。

“吉安娜·普劳德摩尔女士,”卡德加说道。“在告诉你我们的决定之前,请明白一点:我们全体成员都强烈谴责对塞拉摩进行的攻击。这是一桩懦弱而卑劣的行径。我们将对部落表示抗议,敦促他们不再制造类似的大规模毁灭。但现在是一个非常的时期。尤其是对我们这样能够使用、调节和掌控魔法的人来说。不久之前,我们决定向你提供专业和智慧的帮助,甚至同意帮助保卫塞拉摩。由于这个决定,我们遭到了自己人的背叛,损失了几名杰出的法师,包括我们的领袖大法师罗宁。当今世界,魔法形势恶劣,女士。没有人知道谁到底该做什么。蓝龙不再拥有守护巨龙,他们丢失了一件珍贵的神器并被用来制造毁灭。而我们甚至都没有一位领袖来领导众人或是承担责任。”

吉安娜感觉胃部一阵发寒,努力不让自己攥紧拳头。她知道他们接下来要说些什么。

“如果我们自身陷入混乱,就无法放眼整个艾泽拉斯。”卡德加说道。“我们刚开始进行重组,调查到底出了什么岔子。我们无法提供自己所不能及的帮助,女士。而我们所不能及的,正是对接下来需要发生什么事情的正确判断。你前来要求我们让所有法师全力支持联盟。你要求我们把达拉然转移到奥格瑞玛,往整座城市上空降下毁灭之雨。我们不能这么做,吉安娜。我们就是不能。我们不久前才觉得我们已经足够成熟,能够接纳部落的代表夺日者融入我们中间。而你现在要我们摧毁奥格瑞玛?这个世界将会爆发内战,而我们的介入也会使这座饱受磨难的城市陷入分裂。就算我们不会,就算达拉然和肯瑞托能够处理这样的问题,那里也还有商人、工匠、旅馆老板和旅行者这样从未参与征伐塞拉摩的平民。有点良心吧,奥格瑞玛城中还有座孤儿院啊,我的女士!我们不能——我们不会——滥杀无辜。”

吉安娜好不容易才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下来。“孤儿长大就会成为部落。”她说。“他们被教导着仇恨我们,反对我们。在那座被圣光遗忘的城市里没有无辜平民,卡德加。哪都没有无辜者。再也没有了。”

在卡德加开口之前,她施放了传送门法术。在她离开之前所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他那双年轻却又衰老的眼中充满的悲痛。



吉安娜并未走远。她的目的地是大图书馆。她来过这里,那是很久之前,当她还在达拉然学习和生活的时候。当她在一名肯瑞托图书馆员的陪同下走进大门的时候,她感觉这地方的气流轻轻擦过她的身体,然后消失不见了。多年以前,她曾施展过一个能够安全进出的识别咒;图书馆的结界依然记得她。

图书馆员尊重她想要独自阅览的请求。他和卡德加一样,用悲哀而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她不需要他的同情,但她乐于利用它来达成自己的目的。她要独自待在这个堆满了书籍和卷轴的巨大储藏室之中的目的,根本不是像她所声称的那样,出于对宁静和思考的需要。

当他的脚步声远远消失,她确信自己不会受到打扰,吉安娜把注意力转向这些书籍。这无疑是个艰巨的任务。这个房间非常巨大,而里面堆满了一个又一个高矗的书架。吉安娜的经验告诉她这里没有任何真正的顺序可言;但混乱无序的摆放方式或许能让普通的窃贼无从下手,在魔法面前却毫无效果。

她一扬右手,指尖上出现一道微光,她将这闪光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按了一会,然后伸出手去。微弱的淡紫色光晕从她手指间飞了出去,就像一缕微小的雾气升到了书架的最高处。吉安娜开始用更常规的方式来查阅书籍和卷轴的标签,而那道奥术迷雾则去寻找其它的目标。

时间逐渐流逝。吉安娜找到了许多书籍,放在过去她会乐于一连好几天蜷起来细细阅读。但她现在对它们毫无兴趣。她意志坚定目标明确,光是看了一眼标题就把它们一一抛下。这里是达拉然。它肯定在这里。

突然间,她从眼角瞥见一道闪光,于是笑着转过身来。那道小小的奥术迷雾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它在一个书架上找到了什么,那里放着一些图书馆里最珍稀的典籍,还有最危险的,要用魔法小心地封印起来的书籍。甚至还有根本看不见的。

吉安娜迅速扫视着书名。梦龙:艾泽拉斯守护巨龙秘史。死、非死、似死非死。泰坦知道的事。

第六元素:奥术增幅与操控的新概念。

她将手轻轻地放在书脊上,感觉就像在抚摸活物一般。它几乎……在她探询的手指下颤栗着。她将它抽了出来,突然间保护咒文嗡嗡作响,这本书开始闪耀着紫色光芒。袅绕的紫色烟雾组成了一个影像,令吉安娜倒吸一口冷气,几乎将书掉到了地上。

大法师安东尼达斯的影像严厉而警示地注视着她。“这不是为懒惰的双手、窥秘的双眼所准备的。”她所熟悉和爱戴的声音说道。“知识决不能失传。但它也决不能被滥用。停手吧,朋友,或许继续下去——如果你知道方法的话。”

吉安娜紧咬着嘴唇,看着安东尼达斯的影像消失不见。每一位将书籍存入大图书馆的法师都会在上面加持自己的防护咒文。这意味着是安东尼达斯发现了这本书,甚至可能是在吉安娜出生之前,并将它放到了这个书架上。从上面的积尘来看,从那以后就再没人动过它了。这是某种预示吗?她注定将会发现它?

这书还在闪光。她不知道用来简单开启它的正确暗语,因此只能采用更为麻烦的方法。她能够强行打破书上的封印,但必须动作迅速以免触发魔法警报。吉安娜坐到一张舒适的椅子里,将书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她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理清思路然后注视着自己的右手,低声念动一道破除咒。她的手突然闪耀出明亮的紫光。

现在她全神贯注地举起左手。这只手开始在她的眼前消失,只是因为那微弱的紫色光晕才依稀可辨。

这样能够奏效,但她必须非常迅速。她又吸了一口大气,然后将右手放到书上。

破。

她右手放射出的紫色光辉舞动着,如闪电般在书的表面延展开来。她能够感觉到它破除了安东尼达斯施加在这本书上的魔法封印,感觉到它不情愿地开启时的……痛苦。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当紫色闪电开始减退的一刹那,她猛地将左手按在书上。

寂。

一道闪动着亮白光辉的力场包裹住整本书籍,沉默了它所发出的魔法尖叫。她双手的闪光都已褪去,左手也逐渐显现出来。

她成功了。

吉安娜开始翻阅这本书,她的动作迅速而小心,心知这本典籍已经非常古老。这里面有各种魔法器物的图样。其中大部分吉安娜都不认识。看来很多东西都已随时间而失传,并且——

就在这了。聚焦之虹。她开始阅读,跳过了前面一段关于蓝龙如何制造这件法宝,以及用它来从事各项工作的描述。这些细节引人入胜但并非必要。她不在乎它曾做过什么。她亲眼目睹过它的威力。她只想知道现在能用它来做些什么。

……增幅。通过适当的方式来使用这件法宝,能够增强所有一切的奥术命令。笔者在此谦逊地陈述的事实,与他关于奥术本身就是一种元素的理论一致,在至少一次业经证实的场合下,聚焦之虹被用于奴役、引导和控制不同的元素生物。

吉安娜感到几乎头晕目眩。她站起身来左顾右盼,确定自己仍然独自待在这个巨大的房间里。然后,她小心地将这本书藏在自己的斗篷下,迅速出门走下台阶。在独自踏上复仇的险途之前,她在这座城市里还有另一次未完的造访。



吉安娜·普劳德摩尔:战火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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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这尊雕像是吉安娜亲自设计的。她亲自挑选了艺术家并且支付了费用。安东尼达斯如今俯视着这座他为保卫它而献身的城市。他的肖像上被施加了魔法,因而悬浮在离草皮六英尺高的地方。在这位伟人的肖像下面是一块铭牌:


大法师安东尼达斯,肯瑞托大魔导师

伟大的达拉然城再度矗立——证明它英雄儿女的坚韧和意志。你的牺牲不会白费,最亲爱的朋友。

致以爱与敬意,吉安娜·普劳德摩尔



此刻吉安娜站在柔软的草地上仰望着她的朋友。雕刻者做得非常出色,传神地描绘出了安东尼达斯既严厉又温和的表情。在他的一只手中,一颗宝珠不停地旋转着发出魔法的闪光。而安东尼达斯的另一只手则握着他著名的圣杖,亚库斯。

吉安娜仍把那本书藏在她的斗篷下面,以免被某些锐利的目光窥见。她用一只手稳住它所在的位置,厚实而安稳地裹在布料之下。

她站在恩师雕像的阴影下,脑海中毫不费力地浮现出历历往事,更重要的是,毫不痛苦。安东尼达斯非常地看好她,并且带着欢乐、热情和骄傲来教导她。她记得曾与他长时间地讨论魔法中的秘传和技巧,比如手指的位置和身体的角度。那时候,她与他都相信她能在达拉然成就斐然,甚至在肯瑞托中晋升高位。

而这座美丽的城市将成为她的家。

她嘴角温柔的微笑消失了。发生了这么多——太多——的事情。她多么希望恩师能通过某种方式穿越死亡,引导她学习这本能告诉她如何使用聚焦之虹的宝典。她希望他会祝福她的努力。他一定会的,要是他看到了她所目睹的场景的话。

有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跳起身来,差点把裹在斗篷里的书掉了出来。她在紧要关头抓紧了它,然后回过身来。

“我很抱歉,我并没想要吓到你。”卡雷苟斯说道。

她不由心怀狐疑。“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以尽可能轻松随意的语气问道。

“在我们……在你离开之后,我回到了魔枢。在那里我感觉到你来到了达拉然。”他的蓝眸郁郁寡欢。“我想我能猜到你来这的原因。”

她把目光移向一边。“我来是要向肯瑞托请求帮助。帮助我们对付部落,在他们对塞拉摩犯下如此恶行之后。但他们拒绝了。”

他犹豫了片刻然后轻声说道。“吉安娜……我也去过塞拉摩了。要是炸弹落在了城市里,我们都知道事实如此,那聚焦之虹就应该留在那里。可它不见了。”

“我猜是部落派人把它拿走了。”吉安娜说。“我和几个部落干了一架。”

“有可能。”他赞同地说道。

“你还能感应到它吗?”她问道。

“不能。但如果它被摧毁的话,我一定会知道的。因此这意味着有一位强大的法师再次将它藏匿起来不被我感知——而且这一次做得更好。而正如我们所见的悲剧性场面那样,如果它依然存在,就可能被人用来对这个世界造成巨大的伤害。”

那么……她的屏蔽法术奏效了。“那你最好快去找它。”她不愿对他撒谎,但她知道他是不会理解的。或者……要是他能理解呢?如果他去过塞拉摩……目睹过她所见的场面……或许他也有和她同样的感受。

“卡雷克——肯瑞托不肯帮我。而你曾说过会为我而战——为塞拉摩的女士而战。塞拉摩已经不复存在。但我还在这里。”她冲动地伸出手与他相握。而他紧紧地拉住她的手。“帮帮我。求你了。我们必须消灭部落。他们不会就此罢手,而你是知道的。”

她从卡雷克脸上看出了他内心中的挣扎,明白了他确实有多么深切地在乎着她。就像,她逐渐意识到,自己有多在乎他一样。但现在没时间考虑浪漫与爱情的温柔甜蜜了。只要部落仍然存在,还有能力去做这种可怕的事情,那就没有考虑爱情的余地。她需要自己所能找到的每一样武器,不去理会自己心中的欲念,吉安娜知道她必须让自己心如铁石。

“我不能这么做,吉安娜。”他说道,他的声音因痛苦而显得沙哑。“这种愤愤不平的……呃,仇恨——这不是你。我所认识的吉安娜仍会寻求和平,仍会试图去理解,即便她已经准备好保卫她的人民。我不敢相信你真的打算做出同样恐怖的行为,就像他们对塞拉摩所做的那样。没有哪个理智的头脑,没有哪颗善良的心灵会希望对别人这么做的。”

“那么,你认为我已经疯狂了么?”她声音虽轻,却带着愠怒。她把手抽了回来。

“不。”他说道。“但你陷得太深,无法明智地判断接下来应该的行动。我认为你这么做是出自痛苦和愤怒。谁也不能责怪你有此感受。但你决不能在这样头脑不清醒的情况下采取行动。我了解你,而我相信你将会后悔的。”

她眯起眼睛往后退去。“我知道你关心我,而你所说的话都是尽可能最温和的方式。但你错了。这就是我。这就是部落把我逼成的样子,当他们把那颗该死的炸弹丢进我的城市。你不想帮助我吗?你不愿倾听那些呼喊着正义的声音吗?很好。不用你来帮我。但不管你做什么,都别来挡道。”

他深深鞠了一躬,而她转身大步离去,手里紧攥着那本书——那本安东尼达斯设下结界的书,那本能帮助她令死者安息的书,那本能够给予她力量让部落尝到他们自己犯下的罪孽——对她的内心所造成的伤害。



剃刀岭旅店正在大发横财,而旅店老板格罗斯克对此并不介意。剃刀岭向来是个混乱的小镇,士兵和旅客往来匆匆从不长久逗留。奥格瑞玛的庆典还在继续,对于每时每刻都有这么多人前来饮酒进餐,格罗斯克觉得——当他和往常一样漫不经心地“清洁”着酒杯的时候——他早该从都城那边分一杯羹的了。虽说一些言谈并非都是溢美之词,嘛,那又如何呢?就算是萨尔也会有人抱怨的。人们就是喜欢发牢骚。一大堆的不满,对大酋长不满,对天气不满,对部落其他种族不满,对联盟不满,对伴侣不满——这对生意来说倒是不错。人们到吧台来的理由之一就叫做“借酒浇愁”。

因此,当他这间蹩脚的小旅馆里挤满了部落各个种族的成员之时,格罗斯克感觉生活真是好极了。

直到库卡隆卫士走进门来。

他们站在门口,魁梧的身躯挡住了光线,让这间阴暗的建筑里显得更暗了。弗兰迪斯·法雷正找了个蹩脚的借口和克兰蒂尔·血刃对饮,这时他朝门口看去。

“麻烦来了。”克兰蒂尔耳语道。

“没必要。”弗兰迪斯以同样轻柔的声音回答道。没等他的同伴意识到他要做些什么,亡灵已经挥着手欢快地打起了招呼。“玛科洛克朋友!你是来视察的吗?格罗斯克这个无赖,他卖的劣酒比夜壶里的尿还难喝,不过倒是够便宜,听说也还够劲儿。来,让我们请你喝一杯。”

库卡隆卫士看着他们的领袖,而他点了点头。“格罗斯克,”玛科洛克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我每人一杯。”他使劲拍了一下弗兰迪斯的后背,令被遗忘者差点趴倒了桌上。“在这里看到牛头人或者被遗忘者倒还在我的意料之中。”格罗斯克正忙着摆放他那些肮脏的玻璃杯和一大罐烧酒,而玛科洛克冷笑了一声。“但我不得不说,你看起来有些不合时宜。”

“哪儿的话。”克兰蒂尔眯起眼睛说道。“我还去过比这更糟的地方。”

“也许吧,也许吧。”玛科洛克说道。“但你为什么不在奥格瑞玛?”

“金属过敏。”克兰蒂尔说道。玛科洛克盯着她看了一会,然后仰头发出一阵刺耳的大笑。

“看起来你和另外几个人确实更喜欢乡下环境。”他说。“那头小公牛贝恩在哪,还有他的走狗沃金?我想和他们谈谈。”

“我有一阵子没见过他们了。”克兰蒂尔边说边将她的靴子跷到桌上。“我不怎么和牛头人混在一起。”

“真的?”玛科洛克露出迷惑的表情。“但我们有线报说你和弗拉迪斯昨天晚上就在这间旅店里跟那个牛头人与巨魔,还有其他人一起进行了密谈。而你还说过,‘加尔鲁什是个傻瓜,萨尔会回来把他一脚踢去幽暗城的,在塞拉摩使用法力炸弹是懦夫的行为。’”

“还有元素。”另一名库卡隆卫士插口道,他边说边伸手拿过酒罐把自己的杯子再次掺满。

“是的,元素——凯恩没能把握机会把他杀掉真是太糟糕了,因为萨尔绝对不会以这种残酷而无礼的方式来使用元素。”现在血精灵和被遗忘者都沉默下来。玛科洛克继续说道。“不过,如果你说你最近都没见过贝恩或者沃金,那我猜一定是那些线人搞错了。”

“很显然,”弗兰迪斯说道。“你需要一些更好的线人。”

“必须如此。”玛科洛克赞同地说道。“在我看来,你们显然都不会说出这样话来反对加尔鲁什和他的领导。”

“我很高兴你明白这一点。”弗兰迪斯说道。“谢谢你的酒。下一杯我请?”

“不了,我们最好赶紧上路,看看能不能找到沃金和贝恩,既然,对我们来说不幸的是,他们并不在这里。”玛科洛克起身点了点头。“慢慢喝吧。”

两人目送着他们离开。当库卡隆卫士走远之后,克兰蒂尔闭上眼睛吁了口气。

“真是太让人难受了。”

“确实。”弗兰迪斯说道。“一时间,我还以为会被抓起来,或者立刻遭到攻击。”

血精灵转身示意还要更多饮品,然后皱起了眉头。“真奇怪。”她说。“格罗斯克不见了。”

“什么?在人这么满的时候?他应该多雇几个人帮忙,而不是自己溜掉,让口渴的顾客们好等。”

他们目光相会。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同时起身朝门口冲去。

他们几乎成功了,然而一颗冰霜手雷将他们定在原地。三颗破片手雷完成了任务,剃刀岭旅店爆炸了。



瓦里安·乌瑞恩国王和安度因王子站在暴风要塞中一个巨大而空旷的房间中。这里被称为地图室,因为一张巨大的地图桌占据了房中的大部分空间。两个燃烧的火盆为这石室中增添了暖意。靠墙的位置陈列着各式战争武器,从短铳到长剑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三门火炮。房间角落里高高堆放着关于军事战略的书籍,但现在瓦里安和其他聚在这里的人都将他们的注意力集中在了地图之上。

聚在一起的有来自联盟各族的代表。塔卢恩大使代表德莱尼人。布罗尔代表暗夜精灵,而吉恩·格雷迈恩国王代表吉尔尼斯的狼人。与会的还有侏儒大工匠吉尔宾·梅卡托克,以及三个矮人,他们分别来自于各个矮人氏族:和善的萨尔加斯·安威玛尔,来自铜须氏族;阴沉的黑铁矮人德鲁坎,欢乐的库德兰·蛮锤。分歧被暂时放到了一边——就连德鲁坎也愿意谦恭地开口,专注地聆听。

他们全都关心着海上封锁的事,包括那些来自于东部王国的人。对于征服整个大陆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瓦里安站在那里,好像陷入沉思一般。布罗尔清了清嗓子。瓦里安抬起头,做了个手势示意布罗尔可以开口,然后又兀自思索起来。


“我所说的话代表我的族人以及,我相信,所有因为部落这一行动受难的联盟成员。”布罗尔说道。“尽管提议首先解救黑海岸听起来有些自私,我在请求之外再附加一个条件。我们有几艘战舰和精灵船员已经做好准备,一有机会就前来协助。尽管有大灾变造成的破坏,那里仍是一处海上枢纽,有着连接鲁瑟兰村和羽月要塞的航线。一旦我们解救了黑海岸,就能获得极大的优势。”

“我们的间谍报告说,部落似乎认为我们会选择羽月要塞。”格雷迈恩微笑着说道。“我会继续误导他们这么想的。你知道菲拉斯的恐怖图腾正打算向部落发起攻击吗?利用他们注意力分散的机会?对部落来说真是太糟糕了!”

房间里响起了一阵笑声。瓦里安却仍然微皱着眉头看向地图。

“据我们所知,他们认为珊蒂斯·羽月已经死了。”布罗尔说道。“他们认为征服羽月要塞不只是场军事胜利——他们把它看得更为重要,当作一种象征。当看到羽月将军身先士卒的时候,他们会非常吃惊的。”

气氛变得严肃起来。在派往援助塞拉摩的杰出战士与战术家中,只有珊蒂斯和温蕾萨得以幸存。失去了这么多的生命。尽管房间内的众人热切地想要发起反攻,阻挡部落前进的脚步,但他们仍旧满怀悲伤。

“有……有谁……去过塞拉摩吗?”吉尔宾轻声问道。

一阵尴尬的沉默。“吉安娜女士。”安度因说道。

“确实如此,”吉尔宾说。“她还活着真是幸运。说到吉安娜女士,我想她今天没在这里和我们一起制定战略,一定有个充分的理由吧。”

“吉安娜女士正在进行她自己的计划,”瓦里安终于加入了这场对话。所有的目光都朝他看了过来。“她……等不及和我们一起行动。而我无法作出判断。她面对的困难——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真正的感受,尽管我曾有过类似的伤痛。”

“决不能允许塞拉摩的悲剧再次重演。”塔卢恩说道。“不管是谁。任何理智的人都应该谴责这样的行为,立誓坚决反对它,否则就可能危及到我们与圣光之间的联系。”

四周响起赞同的低语声。瓦里安看着安度因,不知不觉地点了点头。当说起吉安娜的遭遇时,男孩的蓝眸中流露出悲伤之情,但现在他眼角微皱,露出一丝微弱的笑容。

“我同意。”瓦里安说道。“但吉安娜女士在有一件事情上或许是正确的。我花了很长时间来思考它,而且……我相信我们不该去尝试突破封锁。暂时不去。”

房间里响起一阵惊诧的抗议音,有人温雅,有人愤怒。瓦里安举起双手、“听我说。”他略微抬高了声音,以便盖过人群的喧哗而又不至于大喊大叫。其他人沉默了下来,看上去都闷闷不乐。

他继续说道。“聪明的做法是像布罗尔和吉恩建议的那样:让部落误以为我们将进攻羽月要塞的封锁线,实际上却向黑海岸进发。打破部落的封锁,解救被困的精灵舰队,然后带着更多的战舰和士兵离开。”

“聪明人会这么做。”德鲁坎怏怏地赞同道。

“我想我们应该让进攻黑海岸而非羽月要塞的这个计划‘走漏风声’。由于我们发布了一条虚假的路径,这样更容易让他们相信一些。加尔鲁什会命令他的海军主力前往那里。与此同时,我们直接航向奥格瑞玛。在加尔鲁什自己的都城中攻打他。我手下也有间谍,吉恩,他们告诉我并非所有人都乐于让地狱咆哮作他们的领袖。这……让我难以置信,但有些部落对于发生在塞拉摩的事情和我们同样震惊。我们拿下加尔鲁什,占领那座城市。混乱将会爆发,要是幸运的话,部落中的异见者会把这当成是他们起来反抗的机会。如若不然,我们仍旧扰乱并攻占了他们的首都。”

“我们的族人正在受苦,瓦里安。”布罗尔轻声说道。

瓦里安的语气缓了下来。“我知道,朋友。”他说道。“但这是一个能将野兽头颅斩下的机会。不管怎么说,部落的战舰会离开黑海岸回来救援奥格瑞玛。”

“听起来很疯狂。”吉恩低吼一声,眯起眼睛看着瓦里安说道。“不过,胆识过人又出其不意——或许能够奏效。”

“这样也能节省时间。”塔卢恩说道。“前往奥格瑞玛比去黑海岸更快。”

瓦里安环顾四周。有些人还是不大高兴,但没人出言反对。他希望自己是对的。要是加尔鲁什发现了他们的计划,或者由于别的理由,这场进攻以失败告终,他可能会失去联盟的几乎所有舰队。剩下的只有仍被困在黑海岸或是其它地方的精灵战舰。

但这个计划在他心中的正确性绝不会动摇。而这正是身为国王所必须的品质——勇于作出决定并承担责任,不管成功还是失败。



港口的战舰终于准备就绪了。还有更多的船只前来加入它们。当封锁开始之时,一些幸运的精灵和德莱尼战舰正在别的地方航行。它们的外形优雅而华美,但和更加注重实用的人类、矮人以及侏儒战舰同样坚固。就连暴风城港口也容不下这么多壮丽的巨舰,它们停满了海面,看上去仿佛一直延伸到海天相接的尽头。

码头上挤满了大群的平民。他们大部分来自暴风城,但还有许多人特地前来参与这一历史性的场合。就在大海旁边涌动着一片人海,瓦里安心想,这些聚在一起送别挚爱的人们又有多少能够得享迎接他们安全归来的喜悦呢。

天气再好不过了。碧空晴朗,和风徐徐。既能够吹动风帆,又不至于掀起巨浪。一支乐队奏响欢快而鼓舞的军乐,以及各个国家和种族的传统国歌,以提醒每一个人自己的从属身份。

他扫视着人群中的一张张面孔,在这欢庆的气氛中,瓦里安看到了肃穆的表情,甚至还有眼泪。这是真正的战争,而非一场打完就能回家吃晚饭的散兵遭遇战。他已经尽可能地做好了计划,并且将会亲自率军出征,尽管他的贵族们极力劝说他留下来。瓦里安不能将这些英雄儿女送上战场面对死亡,而自己却不和他们并肩抗敌。当他走到港口的第三层阶梯,站到暴风雄狮的巨像之下,聚集起来的人群发出一阵欢呼声。他们知道国王与他们同在。

他举起双臂大步前进,布罗尔、梅卡托克、塔卢恩和三个铁炉堡矮人伴随着他。五彩旗帜飘扬,人群发出激动的呼喊声。瓦里安放低双臂,示意他们安静下来。

“联盟的公民们,”他说道,嗓音直达每一位热切的聆听者耳中。“几天之前,部落犯下了一件蓄谋已久穷凶极恶的罪行,对此只能用战争的召唤予以回答。你们响应了召唤。你们站在我的面前,为战斗和必要时的牺牲做好了准备,这是为了恢复这个世界的正直与良善。是部落而非我们挑起了这场战争……但圣光在上,将由我们来结束它!”

人群发出一阵咆哮。他们的脸上闪耀着泪光,但却带着笑容。

“对塞拉摩的袭击简直难以言述。世间有对手,亦有寇敌;有文明之人,亦有野蛮之怪。过去我曾对此不加区别,但现在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我们的道路也更为清晰,更彰正义。在一座人口众多的城市上空引爆法力炸弹——这是一桩极其懦弱的可憎恶行——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已经清楚地证明了他的本质。既然他和他的追随者们选择去当怪物,我们也将以此来对待他们。”

他继续说道。“我们永远不会以同样的方式进行报复。因为我们做出了不同的选择。但我们将会战斗。我们将会阻止他们,令他们无法继续计划中的征服。我们将表现出联盟为之奋斗的一切美德,而我们亦将精诚团结。今天,我并非独自站在这里,还有吉恩·格雷迈恩国王在我的身边。他的人民把一个诅咒变成了一份礼物。狼人将会以你们前所未见的伟大心灵去战斗——证明他们和我们的敌人不同,他们不是可恶的怪物。如果没有和我们亲如兄弟姐妹的矮人和侏儒,没有他们的帮助,这些壮丽的战舰永远不可能及时完工,前去阻止部落吞并整个卡利姆多。卡多雷长久以来都是我们的盟友,我们此行也正是去援助他们。他们也有许多战舰等待着加入我们,而这也是为解放他们自己而战。还有德莱尼人,他们自从来到我们的世界,就代表了任何人所能想象到的正义的风向标,时刻准备着勇于为他人抛洒热血。”

他后退几步展开双手,示意人群应该向他们表达感谢之情。而他自己也是再为诚挚不过了。瓦里安第一次对这些真正的朋友和冷静的头脑如此感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除了人群感激的欢呼之外听不到别的声音。

瓦里安走回他原来的位置上。“正如人所皆知,今天我会和我们勇敢的水兵们一同出征。而我留下了一位在需要的时刻能够领导你们的人。而他在过去也曾领导过你们。”

瓦里安点点头。安度因原本站在旁边的一尊巨炮后面,此刻听到召唤走上前来。王子身穿联盟的蓝金色制服,金色的脑袋上带着一个简朴的银色头环,在他左右站着两名身穿闪亮铠甲光辉夺目的德莱尼圣骑士。尽管他的个头比他们小上很多,但他却是万众瞩目的焦点。人群用欢呼和掌声向他致意,这让安度因微微有些脸红,他还不太习惯在公众前露面。他举起双臂,促使人群安静下来,然后开口说道。

“恐怕我永远也不会成为一个乐于派遣男人和女人们投身战斗的人。”他说。“即便这么做的理由再为正当不过。部落以极其可怕的方式来对付我们,手段恶劣无法忽略。所有信奉公义和正直的人都必须反对塞拉摩发生的恐怖事件。”瓦里安专注地听着,回想起他所听闻的可怕后果,它把吉安娜从一位理性而怜悯的女性变成了一个想要——不,渴望着——暴力和复仇的人。

“如果我们现在不采取行动——如果这些联盟勇敢的士兵和水手不立刻出发的话——我们就等于宽恕了他们的恶行。我们就鼓励了,甚至是邀请他们制造更多的暴力,更多的滥杀无辜。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公开宣称他想要把联盟赶出整个卡利姆多大陆。我们决不能逆来顺受。终有一刻,就连心地最善良的人也必须说,‘不,够了’。而现在正是时候。”

一道柔和的光晕开始在他举起的双手中闪耀。它流动着覆盖了他的全身,然后直升起来浮在人群上方,令那些准备出战的人们以及爱着他们的人们沐浴其中。

“我祈祷你们带着勇气、正直和荣誉而战!我祈祷你们的武器得到你们正义之行的引导。我恳求你们牢记,当你们深陷激烈战斗之时,请拒绝让仇恨进入你们的内心。让它成为一处圣所,一座缅怀那些在悲剧中丧生的人的庙宇。时刻记住你们是为正义而战,不是为灭绝而战。为胜利,而不是复仇。而我知道,我发自全心地知道,如果你们在投身战斗的时候把这些事谨记在心,没有愤怒,也没有仇恨。他们就会为之动摇,而我们必将凯旋。祝福你们,联盟的士兵们!”

瓦里安感觉圣光有如实质一般冲刷着他。它似乎在轻抚着他,进入了他的心灵,就像安度因说过的那样。令他感到更为镇定,更为强健,更为宁静。

他看着自己的儿子带着发自内心的热诚宣讲着,看着圣光迅速而亲切地给予他祝福。也看到了人民如何爱戴着他。

啊,我的儿子,你已经成为我们中最棒的一员了。你将会成为一位多么伟大的国王。

号角响起。是登船的时候了。到处都是离别的家庭——年老的夫妇送别成年的爱子,稚气未脱的年轻人们与爱人告别。接下来,人群缓缓地朝船舰移去。他们挥舞着手帕,交换着飞吻。

当安度因在两位圣骑士朋友的护卫下朝旗舰走来的时候,等在那里的瓦里安露出微笑。

“你说的很好,儿子。”瓦里安说道。

“我很高兴你这么想,”安度因回答。“我所说的不过是心里话而已。”

瓦里安把一只手放在孩子的肩头。“你的内心完美无暇。我由始至终都为你感到非常骄傲,安度因。”

王子的脸上露出顽皮的笑容。“你不再认为我是个哭兮兮的和平主义者了?”

“啊,这不公平。”瓦里安说道。“不,我不这么认为。我很高兴你认识到了我们这么做的必要性。”

安度因变得严肃起来。“是的。”他说。“我希望还有别的选择,但这并不可能。我—我只是很高兴你不像吉安娜那样。我也为她而祈祷过。”

他当然会的。“安度因——这是一场我们都认为不得不进行的战争——你知道我可能回不来了。”

他点点头。“我知道,父王。”

“要是我没回来——你已经能够接替我的位置了。我为你而骄傲。我知道你的统治会贤明而公正。暴风城再没有更好的国王了。”

安度因的眼中闪着泪光。“父王—我—谢谢你。我会尽我所能去做一位明君。但是……我宁愿再等上很长一段时间。”

“我也是。”瓦里安说道。他将安度因拉入怀中,有些笨拙地紧紧拥抱着男孩,他将自己的额头贴在他的额上,然后转身轻快地跑向战舰。他融入了水手的洪流之中,朝旗舰而走。

朝战争而去。



吉安娜·普劳德摩尔:战火如潮

克里斯蒂·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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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8 00:49:17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四



卡雷克心情沉重地飞行着。他非常害怕克莉苟萨对吉安娜的评价一语成谶。龙族没有读心的能力,但当他们谈到聚焦之虹的时候,吉安娜的态度非常可疑。他现在几乎已经确信,她带着那件法宝逃走了,并打算用它来以牙还牙地对付她的敌人。使这个令人不快的结论更为充分的是,聚焦之虹被再一次藏匿起来,甚至比之前更为巧妙。这是一个苦涩的想法。他想让自己相信,他在这个自己深切关怀的女人身上所看到的变化都是受到炸弹的奥术能量影响。但即便这是事实,卡雷克知道这不能解释所有的问题。

于是他返回自己的家园,回到魔枢,去和他的龙群交谈。而且……他意识到自己很想回去。

当他飞近的时候,卡雷苟斯注意到亘古至今在魔枢周围盘旋护卫的龙群不见了。这一景象令他更为悲哀。他决定先不急着降落,先去找个人谈谈,无论她会轻言安慰他,还是说几句他此刻正需要的重话。

他在她的“静心廊”找到了克莉苟萨,最初得知法宝失窃的消息时,他们就正在这里谈话。当她看到他飞来的时候,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和之前一样,她变成了人类的形态,靠在一株闪光的晶树上,尽管她身穿一件轻薄无袖的长裙,却并未感到寒冷。

他降落在悬空的平台上,变化成自己的半精灵形态,握住她伸来的小手,在她身边坐了下来。

他们并没有交谈很久。最终卡雷克说道。“我没看到巡逻的飞龙。”

克莉苟萨点点头。“现在大多数龙都离开了。”她说。“每天都会有人觉得这里不再是他或她的家园。”

卡雷克沉痛地闭上双眼。“我感觉自己很失败,克莉。”他轻声说道。“一事无成。没能当好领袖,没能找回聚焦之虹,没能保护吉安娜……甚至没能觉察到塞拉摩发生的事对她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她的蓝色双眸郁郁寡欢地看着他。“那么,在她手上了?”

“我不知道。我再也感应不到它了,真的不行。但是……我想可能是她。”

她知道这番话对他的打击,于是安慰地捏了捏他的手。“不妨这么说吧,我不认为爱上她是你的错。或者说,仍然爱着她。你有一颗善良心,但它也必须是聪明的才行。”

“你知道吗,”他突然轻率地打断道。“有些人觉得你和我很配。这样我就不会去追求错误的异性对象了。”

克莉笑了起来,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我不否认,总有一天你会成为某人的乘龙快婿,卡雷苟斯,但那人不会是我。”

“这么说我成为一头正常的龙的最后希望也没了。”

“我很高兴你能与众不同。”她说道。她眼中的深情令他心中倍感充实。他确实爱着她——但并非作为伴侣。他叹了口气,再次变得忧郁起来。“唉,克莉,我迷失了方向。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我想你非常清楚该做什么,而你也知道自己的方向。”她说。“你正站在一处交岔的路口,我亲爱的朋友。我们全都如此。不管蓝龙需要你贤良而睿智地领导他们……还是他们需要自由地寻找自己的道路,为他们自己的生活作主。我们真的需要一个比我们自己更为重要的目标吗?或许年轻的种族也有权利为他们自己的生活作主。作出他们自己的选择……并且承担后果。”

就像加尔鲁什所做的那样,卡雷克想到。就像吉安娜准备做的那样。

“改变。”他低声说道,回想起自己曾对吉安娜说过的话。 事情周而复始有起有落。没什么东西会一成不变,吉安娜。哪怕是巨龙这种长寿而理当睿智的生物也是一样。

理当。

“你会去哪?”他轻声问道,这四个字告诉了克莉苟萨他的选择。

“我还没像你那样探索过这个世界。”她说。“我听说世上还有温暖而非冰封的海洋,芬芳而非刺骨的和风。我想我应该去看看这些地方。寻找另一处静心之地。”

用不着再多说什么了。她站起身来,仿佛一直在等他亲口许她离去。他也站了起来,他们紧紧地拥抱着。

“暂且别过了,亲爱的卡雷克。”她说道。“如果你还需要我的话,到热带来找我。”

“如果你需要我的话,去你认为一头巨龙最不可能出现的地方。我一定会在那里。”

她化为原形乘风而起,展开双翼直往高处飞去,仿佛是告别一般,她在空中盘旋了一会,这才转向南边飞去。看着这一幕,卡雷克感到胸口一阵剧痛。

半个小时以后,卡雷苟斯独自站在魔枢之巅。他昔日的对手、后来的朋友特拉里苟斯是最后离开的一头蓝龙。他朝着东北方飞去。和克莉苟萨不同,这头年老的蓝龙渴望着寒冷之地的寂静,那才是蓝龙传统的家园。

没有哪头巨龙对他的决定感到惊讶;也没有谁想要责备他。变革。已经来临。世间所有的挣扎和抵抗、所有反对的声音、所有对于一成不变的希望——都是无用的。变革必将到来。而他,这个空寂王国的最后公民又将面对什么呢?他的道路又在何方呢?

所有的事情都在变化,吉安娜,不管是出于内因还是外因。有时候一个小小的改变就能决定它的差异。他曾对自己所爱的那位女人这么说过。

而且……我们也是魔法。她是这样回答的。

“是的。”他低声说道。“我们也是。”

他知道自己得做些什么了。



吉安娜尽可能地伪装好自己的身份,并以通常的旅行方式前往棘齿城,而非直接传送过去。到那之后,她从一名时运不济的旅客手中买了一头狮鹫往南飞去。她非常清楚,自己正沿着部落攻打北方城堡的路线上空飞行,而她任由这愤恨之情增添着心中的怒火。

当如今被部落占据的北方城堡废墟映入眼帘之时,吉安娜不觉喉头一梗。看到留守的部落士兵黑红相间的战旗,看到留下来组成封锁线的战船,她心中的痛楚变得冰冷起来。

她让狮鹫降到地面,小心地拿紧一个时刻不离身边的小口袋跳下坐骑。然后她在狮鹫的后臀上猛地拍了一掌。它气恼地拍打着翅膀飞走了,而吉安娜点了点头。它很快就能飞回棘齿城,会有一位新的骑手为得到它而高兴的。吉安娜现在不需要这头动物了。她面朝东方,默念了一个传送咒。片刻之后,吉安娜来到了勇士岛上。

“啊喂,小妞。”一个粗野的声音说道。和她说话的那个人类穿着裁短的马裤,敞胸的衬衫,还带着一把弯刀。“你是来和海盗们找乐子的么?”

她转过头来,闪亮的银眸看着他。“我可没空。”她说道。她近乎随意地朝那个恶棍丢了一个火球。他浑身都燃了起来,尖叫着蹒跚几步,然后倒在地上不住翻滚。

吉安娜不为所动,而是将注意力转向这家伙的同伴。他们愤怒地叫喊着冲上前来。他们不是部落——并不都是——但他们是谋财害命的凶徒,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哀悼。吉安娜冷酷地漫步在营地当中,用火焰、冰霜和奥术能量轰杀着那些想要干掉她的人。她杀死了几个人类、巨魔和矮人,还有一个食人魔。他的秃头上带着一顶小帽子,看上去颇为滑稽。

她把那些建筑冲洗一净,这样待会才能集中精神。吉安娜转身面朝北方。她的手伸进口袋里握住聚焦之虹——她仔细阅读了从达拉然图书馆偷来的典籍,利用从中获取的信息将它完美地缩小了——开始执行她的计划。



大地之环的成员个个筋疲力尽。今天元素们似乎比往常更为愤怒,尽管没有人大声说出来,但萨尔相信不只一个人怀疑他们的努力是否开始不再那么奏效。

这毫无道理。进展一直都很缓慢,确实如此,但它总是可见而持续的。疲惫的萨满们回到营地进食和休息。而大地之环的前任领袖,穆恩·大地之怒看起来尤为低落。

阿格拉微微皱眉看着那位牛头人。“这样的沉默令我感到烦恼。”她说。“我们都在想同样的事情,但没人开口说出来。走,我们去和穆恩谈谈。”

萨尔笑着摇了摇头。“我们思考问题的方式都一样,但总是你先采取行动。”

她耸耸肩。“如果你在纳格兰长大就会学到一旦发现问题就要迅速行动。”她边说边捏捏他的手,两人一起向穆恩走去。

穆恩打量着两位兽人,然后叹了口气。“我已经知道你们想说什么了。”他说。“对于我们无从进展的原因,我不知道答案。元素们非常苦恼,而且难以平静下来,再也听不清它们说些什么。”

萨尔说道。“也许我们应该——”

痛苦突然袭来,他跪倒在地紧紧抱头。

阿格拉跪在他的身边,双手扶住他的肩膀。“古伊尔,怎么了?”她叫喊道。

他动了动嘴唇,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阿格拉的脸消失了。一时间萨尔什么也看不见,然后,太多的东西突然朝他涌来。

水,蓝绿色的水,冰冷而愤怒地将他淹没。他拼命喘息,挣扎着想要吸一口气。他被高高举起,又重重落下,不住被抛来滚去。这是一道巨浪,但是——萨尔看到一双双细小而愤怒的眼睛,手臂和脑袋轮廓,以及镣铐闪烁的微光。这不是普通的海浪——萨尔落在了被奴役的元素们手中。

他并非独自一人。被困在海浪中的还有数十名乃至数百名兽人,全都在挣扎求生。除了洪水本身之外,水中的残骸也是一种危险。一只由海水形成的巨手将萨尔往下拉去,而他看到在自己的下方——

奥格瑞玛的建筑顶棚!这怎么可能?但他能看到城门,以及他听说由加尔鲁什下令搭起的铁制脚手架的残骸。

帮帮我们,那些声音耳语道。

萨尔无法呼吸。他感觉水灌进了肺里。

帮帮我们,这不是我们想做的事情!

他感觉那只由水构成的巨手颤抖地抓住他,好像在努力抵抗着什么,然后那只手松开了。萨尔猛地冲出水面,一面咳嗽一面大口吸着新鲜空气。

阻止它。否则你的人民将会死去,我们会杀掉他们并因此而悲伤。我们会永远生活在奴役之下。

萨尔清醒过来,仍然咳着嗽问道。“在哪?”

出现在他脑海中的不是言语而是一幅画面:北贫瘠之地的海岸外有一座小岛。这里距离奥格瑞玛很远,但对毗邻每一处海岸的海洋来说,出发点在哪并不重要。

“古伊尔,”一个亲爱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古伊尔!”

溺水的尸体与被毁的城市,这可怕的一幕从他眼前消失了。萨尔眨眨眼睛,看到阿格拉的脸孔而非之前的幻象令他突然一阵宽慰——这是必然的。她笑着摸了摸他的脸颊。

“你看到了什么,我的朋友?”穆恩问道。现在其他人也围了过来。萨尔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但穆恩将他按了下去。“躺下再说——然后起来吃点东西。”

萨尔点点头。“当然,你说的对,穆恩。”他说道。“元素让我看到了一个幻象。这或许能够解释为何它们突然变得如此苦恼。”萨尔迅速而简要地复述了他所看到的场景,同时并没有遗漏重要的细节。

“你知道这座岛吗?”努波顿问道。

“是的。”他说。“那是勇士岛,位于杜隆塔尔的南边。”

萨满们面面相觑。“如果元素们如此强烈地呼唤帮助,那我们必须作出回应。”穆恩说道。

但努波顿摇了摇头。“不,”他说。“如果它们希望得到我们所有人的援助,我们就都会看到那个幻象。它们知道我们不能离开这里。但是……它们确实需要帮助。”

萨尔缓缓地点着头。阿格拉面带痛苦但依然顺从。“它们跟我说了。”他说。“只跟我。因此,我才是必须响应它们的呼唤,前去阻止这场对我们人民的屠杀的人。阿格拉,亲爱的,你知道我很愿意有你相伴身边,但是……”

她咧嘴一笑。“这是你的任务,古伊尔。”她说。“要是有谁敢在我面前说你不能胜任的话,我会揍他的。”

他虚弱地笑了笑。确实“胜任”。能够解放数百个被奴役的水元素,好让它们不去摧毁整座城市?他希望如此。元素们是睿智的,他信任它们的选择。萨尔站起身来拥抱着他的爱侣,然后走向他的小帐篷收拾行装。



沃金已经受够了。

当他听说剃刀岭酒店发生的“意外”之时,他把它当做一个标志。他再不会让自己的族人去冒更多“意外”的危险了。长久以来,他都喜爱和信任着萨尔,而当那个兽人让他继续留在部落时,他也同意了。这个决定也同样是出自谨慎,尽管加尔鲁什用强迫他的人民搬进贫民窟的方式来羞辱了他。现在巨魔们都住在回音群岛上,心里总是惴惴不安。

但或许是该退出的时候了。或者说至少该这么打算了。加尔鲁什和“忠诚的”部落——那些聚在奥格瑞玛的酒馆里痛饮,而不是前去剃刀岭的人——还在为他们卑劣的行径自鸣得意。库卡隆卫士,至少是那个污秽的玛科洛克已经明确表示,他们对最终胜利深信不疑,乐于私下甚至公开干掉那些敢于出言反对加尔鲁什的人。

在萨尔的统治下,部落曾有恩于巨魔。但是现在——过去的两场战斗中沃金已经损失了许多出色的战士。而这就是他得到的回报?不。是时候回家了,既然近在咫尺,至少该暂时回家看看。是时候深入冥想,聆听洛阿神灵要说些什么了。他记得以前对加尔鲁什说过的话,叫那兽人在统治期间要时时留心背后——当他的末日到来之时,大酋长将会知道到底是谁杀了他。

看来他的决定是正确的。没等到达回音群岛,他就遇到了一只独木舟。站在船尾的萨满举着双手,而船下的水流也比正常情况下更快一些;他正在借助元素的力量带着他尽快来到领袖身边。

沃金等不及让这艘船靠到身边。他请求洛阿神的帮助,将他的喊声传向对面。“怎么了,伙计?出神马事了?”

那萨满做出了回答,焦急的海风将他的声音传进了沃金的长耳当中。“联盟!祂们来咯!祂们来咯很多人!”



加尔鲁什怒吼一声,将他的酒杯重重地摔在桌子上。“联盟?在这里?我们有情报说他们正在向黑海岸集结!”

那个负责向大酋长报信的可怜巨魔略一畏缩,尽管杯子并非朝他丢过来的。“那我就吥知道了,大酋长,但祂们肯定正在接近刃拳海湾。有好几十艘战舰。妳想要我们怎么做?”

加尔鲁什几乎立刻从爆发的怒气中恢复过来。“叫贝恩派德鲁伊前去我们封锁的每一处港口。我们的舰队需要立刻改变航向。而北方城堡——命令他们立刻过来,所有的船!赶快!”

接下来,加尔鲁什的脸上露出一道令那个巨魔信使感到困惑的奸笑。“所有的法师……叫他们都来见我。不管在黑海岸还是刃拳海湾,我的计划都会同样奏效。”



舰队航近卡利姆多大陆之时,瓦里安正站在海上雄狮号的甲板上。德莱尼萨满们请求了风和海浪的帮助,顺风顺水使得舰队以最快速度穿过大洋。现在他们距离刃拳海湾的岸边不过几英里而已。瓦里安是联盟大军的统帅,但并非海上雄狮号的船长,于是他留意不去干涉特尔妲·石拳的工作。实际上,这是一件轻松的任务——特尔妲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尽管她个头矮小,当她高声下达命令的时候,所有的水手都要跳起身来。

瓦里安大步走到她的身边,海风溅起的浪花沾湿了他们的头发,她把一个望远镜递给了他。“这是你朝那海湾看的第一眼。”她说。

瓦里安把镜筒放到他的右眼前。码头上只有一艘船,尽管他知道通往奥格瑞玛的道路会有一场苦战。“看起来港口里那艘船是地精造的。”

“这意味着只要一炮打准,那东西就会整个炸上天去。”特尔妲冷笑道。

瓦里安感到一丝不安。这是拉喀什的遗产,它增强了所有的感官,包括通常五感之外的第六感。他转身迎着轻快的海风,吸了吸鼻子,然后把望远镜举到眼旁。只有海洋与天空,现出不同的蓝色。

他慢慢地转向各个方向。碧海、蓝天……

并非蓝色的东西出现了,地平线上有一块小小的斑点。

“在那,”瓦里安指着南面喊道。“敌舰!”

不知为什么,加尔鲁什料到了他的行动。

“全体注意,战斗就位!”特尔妲大声喊叫着,和她的个头比起来这声音有些太过响亮了。所有人都马上行动起来,训练有素的水兵迅速冲向炮位。法师们攀上帆索,以便更好地瞄准目标,他们投出的致命火球能够对木制的风帆战舰造成灾难性的破坏。萨满们则冲到船舷边,比其他任何人都更加置身于险地,而他们也正通过展现自己的不畏凶险来请求元素的帮助。

号声响起,由东航来的战舰一艘接着一艘回转方向,准备迎战来自南面的威胁。瓦里安也亲自攀上帆索,一手将望远镜举到眼旁。

几艘战舰正坚定地朝他们开来,但部落的兵力处于极大的劣势。瓦里安点了点头。他不知道加尔鲁什是如何得知的——或许一艘远洋渔船发现了联盟的舰队,匆忙赶回来拉响警报——但这已经不再重要了。真正重要的是部落的注意力仍在封锁线上,现在它只能倾其所有来对付联盟。而这并不算多。

“吉安娜。”他低声说道,一面迅速回到甲板上。“你至少说对了一件事。或许我们能在此时此刻做个了断。”

起初,气氛有些欣喜若狂。显然部落轻信了联盟间谍散布的虚假信息,它的海军正忙于守卫那些并不会受到攻击的海岸。而来自北方城堡的几艘战舰比练习的靶船好不了多少。平静而安宁,甚至有些无聊的刃拳海湾此刻突然变成了海上战场。

瓦里安不顾自己的安全,再次爬上帆索眺望着洋面。他能看到区区三四艘战舰,以最快的速度朝他航行过来。它们的风帆也被劲风鼓起;部落拥有萨满的历史远早于联盟,他们无疑也在全力以赴。

“左满舵!”特尔妲高喊道。战舰猛地往左一荡,转而面对来自南边的威胁。瓦里安紧紧抓住潮湿的缆绳,一时间。他差点——差点——为那些即将被联盟击沉的战舰上的水手感到遗憾了。

“开火!”

海上雄狮号在所有火炮朝着敌人一同齐射的巨响中震动着。一些炮弹溅入水中没能造成伤害,但大多数都精准地击中了目标——领头的那艘敌舰。部落战舰的舷侧几乎完全坍塌了,于是响起一阵欢呼声。

然而木料开始自动修复。看来除了老练的萨满之外,这艘船上还有能干的德鲁伊。瓦里安咒骂着迅速往下爬了几步,然后跳到了甲板上。

“术士,准备战斗!”他高喊道。征召这些与恶魔往来的人为联盟而战总是令人有些不安。但他们的某些法术——以及他们所奴役的某些生物——具有无可否认的功效。他们迅速冲到船舷边,黑色、紫色或是其他暗色的长袍随风飘扬。他们召唤出自己的恶魔爪牙,然后步调一致地举起手臂施展他们刺耳的法术。

火焰从天而降,在那艘已经受创的战舰上坚定地蔓延开来。被称为小鬼的小恶魔尖声大笑着跳上敌舰,朝四面八方扔着火球。实际上,他们似乎把自己造成的破坏当成了一种额外的奖赏。

“法师!”瓦里安紧盯着部落战舰叫道。巨大的火球加入了持续不断的致命火雨当中。大炮再次发出轰鸣,敌舰再也无法承受。它从中裂为两段。瓦里安满意地看到许多部落的士兵疯狂地跳进海湾的水中。还有更多人与战舰一同沉了下去。

得胜的海上雄狮号慢慢转过航向。萨满们调整着风向,使战舰驶向下一个目标。“干掉一艘,还有三艘!”特尔妲欢喜地叫道。“来啊,小伙儿们、姑娘们!到日落的时候,我们将在奥格瑞玛共进晚餐!”

就在这时,一片灰幕朝着战舰落了下来。

瓦里安咒骂了一声。这是萨满的法术。但术士们已经采取行动,派出他们闪亮的绿色魔眼到这片魔法迷雾之外去侦察。其中一位女性人类过来向瓦里安禀告,她有着一头垂落过肩的漂亮银发,但看起来却非常年轻。“陛下——他们正在深海中干些什么。海水在猛烈地翻腾着。我不太确定将要发生什么事情。”

更多的炮声响起。但这一次,瓦里安不知道是哪艘船在开火,而又是哪艘船在遭受攻击。接着传来一阵可怕的碎裂声——这不是战舰被炮火击沉的声音,而是某种前所未闻的恐怖事物,虽然无法看到,但它就在那里。瓦里安突然明白过来,即便部落的数量处于绝对劣势,它的军队也比他所预计的远为危险。



吉安娜·普劳德摩尔:战火如潮

克里斯蒂·戈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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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8 00:51:20 | 显示全部楼层
二十五



这需要时间——吉安娜并不想花费这么多的时间,但她需要面面俱到。安东尼达斯曾教过她这一点。如果你匆匆忙忙地去学习或者使用法术,就有什么都不会发生的风险——这是最好的情况——最差的情况就是造成一场灾难。“这就和带着一把你从未使用过的武器上战场一样危险。”他曾说过这样的话来警告她。

因此她坐在勇士岛的一座小丘上,把偷来的典籍中关于聚焦之虹的所有内容全都重读了一遍。她想到了卡雷克展示给她的魔法,它是多么的合乎逻辑,多么的精准无误。如这本书上所说,奥术能量与元素如此相似,因而从魔法的涵义和作用上来讲,可能也算是一种元素。吉安娜边读边心不在焉地抚摸着聚焦之虹的表面,即便在骄阳之下它也冰冷如初。

她已经用这件法宝来做了几项试验,并全都获得了成功。它被缩小后的新外形证明了这一点。她将它恢复到原来的尺寸然后开始别的试验。她几乎不眠不休,只吃些魔法制造的食物。在付出了两天的耐心之后,吉安娜为她在这里所取得的成功而鼓舞,终于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周全。她眯起眼睛远远看着部落开始调动停在北方城堡的大部分战舰。吉安娜料想它们将会航向奥格瑞玛。这个想法让她心生快意。

对,回家去吧。她想道。

她转身面对着海洋。带着咸味的海风吹乱了她的白发。吉安娜集中注意力,将双手放在聚焦之虹上。如果她对这件法宝的作用原理理解正确的话,它是奥术能量的导体——而在正确的人手中,更是一件倍增器。她感觉到一阵冰冷的刺痛。突然间,它的表面发出一声轻微的爆裂声,就像一颗眼睛般张了开来。

吉安娜倒吸了一口冷气,但并没有中断和它的联系。只要她还引导着魔法的流动,它就会完全听命于她。伴随着一阵强烈的闪光,一道光柱从聚焦之虹射向海面。

吉安娜把一手按在聚焦之虹上,抬起另一只手以熟练的动作施展了一个法术。

以前,这个法术只能制造出一个元素。而现在转眼间就出现了十个。整整十个受锢的水元素闪着微光站在海面上,它们的眼睛光芒四射,手臂的位置套着镣铐。

吉安娜笑了起来。然后她制造了更多。还要更多,直到她几乎看不见未被附魔的水体为止。通常情况下她无法做到这样的事情,即便能够,到这时候也会筋疲力尽浑身颤抖了。但是,她现在感觉和刚开始一样强健。聚焦之虹为她完成了所有的工作。怪不得部落会觊觎这件法宝,也怪不得卡雷克会对它的失窃如此担心。

一时间,吉安娜神游他处。蓝龙的形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两种形态在她看来都同样俊美。她回忆起他的宽仁和他的欢笑。当他亲吻着她的手,她的心跳也几乎为之一顿。

但片刻之后,吉安娜便严肃地将自己的注意力转回到水元素上来。此刻她的世界中已经没有欢笑与宽仁的余地。只要还有一个兽人活着就不行。

她只是心念转动,手指一弹,就把自己分神时有些涣散的几个水元素重塑成形。现在开始结合吧。

她没有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法术。据她所知这种法术根本就不存在。但聚焦之虹好像不受这些琐碎规则的限制。吉安娜把注意力集中到她的目标上来,以不学自通的方式舞动着手指。

而聚焦之虹——以及元素们——依令而行。

它们开始融合在一起,数以千计的元素。它们没有完全失去自己的形体,而是变化成更为强大的形态的一部分。吉安娜笑了起来。看到自己的成功令她心跳加速,她令它们进一步聚合在一起。原本是在海面上舞动的数千个独立的元素生物,现在变成了一道巨浪。

一道浪潮。

它变得越来越高,越来越宽。吉安娜高举双手,驱使浪头不断抬升。在这道水幕之墙上,她仍能看到独个元素的眼睛和带着魔法镣铐的手臂。但它们不会分开。只要她将它们聚在一起。

她不慌不忙。浪潮最终的目的地离这儿的距离不算近。吉安娜要想成功的话,就会需要很多元素,并且保持着对它们的紧密控制。终于,她就快准备好了。只要再来一点,把高度再加十英尺,或者二十英尺——

“吉安娜!”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带着喜悦和痛苦喊道。

海潮微微一晃,吉安娜转过身来,一只手仍紧紧放在聚焦之虹上。

“萨尔!”吉安娜朝他喊了回去。她刻意不使用他的“真名”。“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脸上的快乐消失了。“我很高兴你还活着,我的老朋友。但我被召唤到此是为了……阻止你。”

老朋友,他这么叫她。那是他们过去的关系,不是吗?并肩共事的朋友,他们一同阻止战争,一同挽救生命,不管是部落还是联盟的生命。

但他们不再是朋友了。

他大步向她走来,毁灭之锤还挂在背上,他恳求地展开双臂。“我看到了一个幻象——奥格瑞玛遭到一股海啸的袭击。一股发源于此地的海啸。因此我应元素的请求到这来了,来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在我的所有梦境与恐惧之中,我从未想过你还活着——而且还是这场可怕灾难的主使。求求你,吉安娜——释放它们。放它们走吧。”

“我不能。”吉安娜声音沙哑地说道。“我必须这么做,萨尔。”

“我已经听说了发生在塞拉摩的事情。”萨尔边说边向她慢慢走来。“以这么野蛮的方式杀死这么多人,我和你一样感到悲哀。部落对塞拉摩犯下了暴行,但用同样的方式来报复奥格瑞玛——这不会令任何人死而复生。这只会夺走更多的无辜生命。”

“你感到悲哀?”她咆哮道。“塞拉摩的毁灭都是因为你,萨尔!你让加尔鲁什来领导部落!我恳求你回去解除他的权力。我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做出可怕的事情,而他已经做了。这或许是加尔鲁什的所为——但应该被责怪的,给他权力这么做的人是你!”

萨尔猛地停下脚步,为她的话所震惊。

“那就——责怪我吧,吉安娜。先祖在上,我也同样自责。但不要通过杀戮我的人民来为塞拉摩的沦陷复仇!”

“人民?”吉安娜回答道。“我甚至都不能再这么称呼他们。他们不是人民。他们是怪物。而你也是一样!我父亲是对的——直到整座城市的人民都惨遭屠戮之后,我才明白了这一点。我对兽人的本性视而不见,而这都是因为你!你欺骗了我,令我相信兽人不是嗜血的野兽,和平终将到来。但这都是谎话。这是战争,萨尔,战争造成伤害。战争是丑恶的。但这是你们挑起的!你的部落毁灭了塞拉摩,此刻还在封锁着卡利姆多的联盟城市。所有的居民都被挟为人质,成为受攻击的对象。啊,就在我们站在这里之时,瓦里安正在率军打破封锁。当我完成我的任务之后,我会前去帮他。那时我们再来看看,到底谁会成为谁的人质!但首先——我要摧毁这座以奥格瑞姆�6�1毁灭之锤为名的城市,就在这片以你父亲为名的土地上!”

“吉安娜!不,求你了,别这样!”

吉安娜笑着将手腕一翻,施放了这道巨大的浪潮。

数以百计被役使的水元素发出惊天动地的可怕吼声,浪潮滚滚望北而去。



“不!”萨尔叫喊道。他绝望地伸出双臂,默默地祈求道。空气之灵啊,拦住它们吧!别让它们被用来杀戮这么多的无辜生命。

他把手伸进口袋,握住代表元素的小雕像。它们的精华化为了一个闪亮而脉动的镜像。这样一个图腾出现在他的脚下,在他的呼唤之下空气之灵欣然而至,突然卷起的狂风围绕在翻滚的巨浪周围,努力想要阻挡这道海啸。

吉安娜低吼着做了个手势。元素们发出痛苦的尖啸,被驱使着试图挣脱强风的束缚。萨尔哼了一声,发现自己的身体在重压之下不住颤抖。吉安娜是一个强大的法师,但她不应该强到能够对抗他的程度——尤其是在元素们决心反抗她的时候。萨尔从未见过聚焦之虹,但他知道它的样子。它曾经被用来引导强大的湍流之针,将艾泽拉斯魔网中的奥术能量吸往魔枢;它曾经被用来为一只五头多彩龙赋予生命。而现在它处于一名高阶法师的控制之下。

萨尔难过地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把事情搞反了。问题不在于吉安娜现在是否比他更强;而是他到底能不能抵挡她的力量。

“吉安娜。”他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里溜了出来。“你的痛苦是正当的。加尔鲁什犯下了暴行。但这不该用孩子们的生命来偿还!”

她转过头来看着他,银发中带着一绺金黄。她可怕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他,然后张开五指把手往前一推。萨尔被某种闪耀着紫白色光芒的东西撞得往后飞了出去。眼前的世界一时间失去了色彩,接着他喘着大气倒在了沙土中。尽管浑身发抖,他还是强迫自己站起身来,引导自己的力量去阻挡那道浪潮。

这下攻击并不是要打断他对元素的控制。这下攻击是想要他的命。萨尔可不能让自己也这么做,现在不能,对吉安娜不能。她一直是位弥足珍贵的朋友,往后也可能还是。这样一来,他就比她多了一层束缚。

萨尔再次请求空气之灵的帮助。一阵近乎于飓风的狂风愤怒地吹向吉安娜,令得法师蹒跚后退摔倒在地。她的手被从聚焦之虹上拉开,口中的咒语也被一阵旋风堵住。

萨尔利用这关键的几秒钟时间,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到那高矗的水墙之上。流水之灵啊,抗拒这道役使你的法术吧。借助我的力量,用它来——

他听到了背后的声音,感觉到了背后的炽热。他悲哀地将祈求的对象从流水之灵转向烈火之灵。萨尔飞快地转过身来,举起双手尽量防护自己不受迎面而来的那个巨大火球所伤。烈火之灵愤怒而痛苦,一时间萨尔担心它不会及时听从他的祈求。他抛出三个水球围绕自己飞快地旋转,提供防护的同时也给予他力量。当他准备好面对那炽烈的灼热和痛苦之时,萨尔忍不住闭上了眼睛。幸而在最后的关头,那颗旋转的巨大火球似乎碎裂开来,火焰朝四周散射开来,只有很少一部分击中了萨满,但也烧焦了他的衣袍,灼痛了他的皮肉。

“我不会让你阻止我的!”吉安娜大喊道。她手脚并用爬向聚焦之虹。没等萨尔作出反应,驱散那些在重压下不住呻吟的元素,法师已经将一只手擂在那件法宝之上,再次加强了她的法术。而她的另一只手号令似地弯起手指。萨尔震惊地看到剩下的两颗水球脱离了绕他旋转的防护轨道。它们越变越大,突然冒出来的“手臂”上出现了一副魔法镣铐,然后加入了它们的同类当中——现在,它们效命于吉安娜了。他意识到这件法宝不只是让她自己的法术更为强力——它还能让她控制他的法术。

“你看到了吗,萨尔?你明白自己在对抗什么了吗?”

“我看到了,吉安娜!”萨尔喊道。他强化了自己的图腾,集中力量阻挡那道浪潮。但愿他的话能打动她……“我看到你心碎神伤。别让自己也成为加尔鲁什对塞拉摩的暴行的受害者。我能帮你!”

“帮我?或许你帮的是加尔鲁什!我怎么知道你和他不是一伙的?或许这就是你长久以来的计划!”

这番控诉让萨尔大吃一惊,他的法术也为之一顿。翻腾的水元素组成的巨浪往前推进了好几码远。萨尔要全力以赴才能勉强再次控制住它。

一根巨大的火柱凭空出现,狂怒地旋转着卷起黄沙朝萨尔涌来。他知道自己无力驱散这片火焰,而他几乎所有力量都被用来阻挡那道巨浪。

那道巨浪——

流水之灵啊,请让我在你之上行走,接纳我吧!

他转过身来,从沙滩冲向水面,如履平地般飞奔起来。兽人直冲向那道矗立的巨浪,想利用吉安娜自己的法术来对抗她,正如她利用他的法术那样。当冲到那道微微颤动的水墙面前时,他向元素发出请求。于是他像一块石头般沉入海中,而在他的头顶上,吉安娜的火柱迎面撞上了她自己的浪潮。

火焰立刻熄灭了,而巨浪也遭到严重的削弱。萨尔潜在水中,躲过了上面的翻滚的混乱,然后奋力游上海滩。当他从海水中冲出来的时候,看到吉安娜正疯狂地试图修复那道浪潮,她制造了更多的元素,迫使它们融合在一起。

萨尔请求生命之灵的帮助,召唤出两头灵魂兽——这些幽灵狼看上去透明而略带朦胧,但它们和实体的同类一样危险。他以前也召唤过这样的造物,但此刻得益于生命之灵的甘愿帮助,这些幽灵狼比平时更为强大。它们发出一声颤抖的长啸,两头鬼魂般的生物朝吉安娜扑去,试图让她无法集中精力完成她那可怕的任务。

“你只是在拖延不可阻挡的潮流。”吉安娜唾骂道。她做了个手势,紫白色的奥术能量突然在她身边炸开。幽灵狼发出痛苦的嗥叫,返回了它们被萨尔召唤前所在的位面。“你无法打倒我。只要我还拥有聚焦之虹。它——”她的愤怒突然间变成了痛苦。“你不明白。你不曾见过。你不知道它做过什么——对塞拉摩,对我……”

她的痛苦比愤怒更让萨尔难以面对。她像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想要伤害那些伤害过她的人。不仅如此,她想要伤害每一个曾带给过她希望的人。萨尔心中满是同情,但他的决心一刻也不曾动摇。

“你是对的。”他说,这句话让她惊讶地看着他。“我不在现场。但我能看出它对你造成的伤害。加尔鲁什对你造成的伤害。去和加尔鲁什战斗吧。我不会拦着你。但不要让无辜的人——孩子们,吉安娜!——替他偿还血债!否则的话,你不只杀害了他们,也毁掉了未来。”

“在塞拉摩痛苦地死去的人们没有未来。”吉安娜反驳道。“为什么兽人就该有,他们就该没有?金迪没有,特沃什没有,那些善良而正直的人全都没有?”接着,她近乎是自言自语地说道。“为什么就该有未来呢?”

潮水倾泻而下。

萨尔弓起脊背高举双手,用尽全力想要阻挡海潮。他的肌肉开始痉挛,他的肺拼命吸进空气。

它在中途停了下来,在巨大的压力之前颤动着,就和萨尔自己一样。浪潮翻腾,空气与流水在进行着一场两种元素都并不情愿的斗争。萨尔现在脑中一片空白,他无力开口,无力动弹,也无力保护自己。他能感觉到流水挣扎着想要挣脱束缚,而空气则极力试图阻拦它。

而他只能任由站在几码之外的那个女人摆布——他曾经称她为“朋友”,而现在她却要成为死神的化身。

“解除风力,萨尔!”吉安娜喊道。她的一只手仍放在聚焦之虹上,另一只手则抽了回来。奥术能量在她身边旋动着,掀起她的长袍和银发。“否则我会就地杀死你,到时候你照样会失败的!”

“动手吧!”萨尔喘息着说道。“杀了我吧!抛弃一切曾经带给过你正直和怜悯的东西!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允许这道浪潮毁灭奥格瑞玛!”

一时间,他觉得吉安娜的决心有所动摇。然后,她的表情变得坚毅起来。

“那好吧。”她低声说道,将能量汇聚在手中。

一道阴影落到两人头上,没等他们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头巨大的爬行动物落在了沙滩上。他巨大的蓝色身躯挡在兽人和人类之间,然后高声叫道。“吉安娜!别!”

萨尔简直不敢相信,卡雷苟斯——在这里!他是怎么找到他们的?他立刻回答了自己的问题。这头蓝龙一直在寻找聚焦之虹。现在他的追寻到达了终点——卡雷苟斯找到了它和它凶狠的女主人。萨尔现在有一位盟友了——而兽人继续将他的全部力量用来阻挡这道汹涌的浪潮。



当卡雷克落在她面前之时,吉安娜为之一怔。“让开,卡雷克。”她怒吼着,试图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这不是你的战斗!”

他变成了半精灵形态,仍然挡在她和萨尔之间。“它是。”他说道。“你看,聚焦之虹并非为你所有。它属于蓝龙军团。它被人偷走了,被用来做了一些懦弱而恐怖的事情。我不能,我不会让那样的事情重演。”

“这不是懦弱!”吉安娜叫道。“这是正义!你回到过塞拉摩,卡雷克。你知道那里的惨况。你不像我,你不认识他们。但蓓恩、特沃什还有金-金迪——他们也是你的朋友!她尸骨无存,只剩一捧沙子,卡雷克。沙子!”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都变了。他没有和她动手,尽管她仍然摆出攻击的架势,尽管她的手仍然放在聚焦之虹上。

“我也失去过所爱之人。”他说。“我至少能够理解你的些许痛苦。”卡雷克朝她走了一步,祈求地伸出手来。

“站住!不许动!”奥术能量再次在她身边劈啪作响。“你根本不明白我心中的任何感受!”

“你就这么确定吗?”卡雷克停了下来但并没有后退。“告诉我,这是否听起来很熟悉。首先是难以理解。自责,马后炮,还有麻木,因为你没法一次接受所有的事情。你只能一次接受一点,就像将漆黑的灯罩拉开一道小缝。每一次你都会深感震惊,因为你意识到,一而再再而三地意识到,你再也见不到那个挚爱的人了。然后是愤怒。出离愤怒。想要去伤害那些伤害过你的东西。杀死那些杀了他们的东西。但你知道吗,吉安娜?这么做毫无用处!就算你水淹奥格瑞玛,金迪也不会在塞拉摩等着你。特沃什也不会再去照料他的草药园子。蓓恩也不会边磨剑边高兴地瞪着你。他们谁也不会再回来了。”

吉安娜的心脏痛苦地抽搐起来。但这话听不得,因为他所说的该死的一切听起来都如此正确。她不能同意他的话,因为那意味着她只能放弃自己的怒火。

“这样他们就有人陪了。”她争辩道。

“那你最好和他们一起去。”卡雷克不依不饶地说道。“因为要是你这么做了的话,就再不能为你自己活下去了。因为,吉安娜——我所说的这一切,我都曾感受过。这感觉是如此的深切而强烈,我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的心还能继续跳动。我知道这种感受。而且……我也知道你能够得到治愈。或许来得很慢,或许要经历好几个阶段,但你终归会好起来的。除非你做了一些让你自己永远无法恢复的事情。相信我——要是你把这道浪潮淹向奥格瑞玛,你就和那些你声称要哀悼的人一样死去了。”

“我确实在哀悼他们!”吉安娜尖叫道。“是的!我简直难以呼吸,卡雷克。我难以入眠。当我回想起他们的时候,总是看到他们的面孔,然后是他们的尸体。部落必须血债血偿!”

“但不是通过你的手,吉安娜,不是以这种方式。”这个声音来自于萨尔而非卡雷苟斯。吉安娜扭头怒气冲冲地看着他。“正义和复仇。你必须看到两者之间的差异,否则你就背叛了那些爱你的人。”

“加尔鲁什——”

“加尔鲁什是个窃贼,懦夫和刽子手。”萨尔镇定地说道。“而你正在做和他一样的事情——正好用的是毁灭塞拉摩的那件法宝。这就是你所希望的?真的吗?想被这样载入史册,好让你自己的人民也对你另眼相看?”

吉安娜如受重击般踉跄退后。不,他是个兽人。他和其他兽人没什么区别。她的父亲是对的。萨尔想要迷惑她。她猛地摇了摇头。

“我在做我所认为是正确的事情!”她叫喊道。

“就像阿尔萨斯一样,当他把斯坦索姆屠戮殆尽的时候。”卡雷克说道。吉安娜惊骇而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却像没注意一样继续说道。“而他在杀死那些人的时候至少还没有心怀恨意。这就是你想要的后果吗,吉安娜·普劳德摩尔?成为另一个加尔鲁什,另一个阿尔萨斯?”

吉安娜双腿一软倒在了沙地上,她的手仍放在聚焦之虹上。她的脑海中天旋地转,朦胧而痛苦。

阿尔萨斯——

我不能眼看着你这样做。

在乞求他回心转意之后,她曾对他这么说过。她和乌瑟尔一起离开了,为阿尔萨斯变成的样子而哭泣。她缓缓转动脖子,好像她的头重愈千钧一般,注视着放在聚焦之虹上的那只手。如此简单的一样东西,竟具有如此强大的能量,造成了如此强烈的痛苦。她想起它的能量曾被用来激活一只五头巨怪克洛玛图斯。用来将所有的奥术能量导向魔枢。用来制造屠杀无辜少女的法力炸弹、

用来摧毁奥格瑞玛——

她回想起在阿克蒙德摧毁达拉然之前,阿尔萨斯对安东尼达斯的嘲弄。想起她年迈的恩师在紫色烟雾中浮现:“这不是为懒惰的双手、窥秘的双眼所准备的。知识决不能失传。但它也决不能被滥用。停手吧,朋友,或许继续下去——如果你知道方法的话。”

她渴望得到正当的理由,因而把他的出现当成了邀请——虽说她是强行破除了魔法的封印。但实际上并如此。

继续下去——如果你知道方向的话。(译注:此处为双关语,既可以理解为“方法”,也可以是“方向”。)

但她并不知道方向。她一度陷入迷失,盲目乱闯。总之,他的短暂现身是一个警告,而不是点头赞同。在她心中,吉安娜知道安东尼达斯会对她打算做的事情作何反应。想到这一点,她心如刀绞。

她放在聚焦之虹上的手攥成了拳头。

吉安娜慢慢站起身来,仰起满是泪痕的脸颊看向卡雷克,然后看着萨尔。

“由于他的所为,加尔鲁什与我不共戴天——部落也是一样,只要他还是他们的大酋长。我有数以百计的元素可供役使。而我将会用上它们。”

萨尔和卡雷克都紧张起来。

吉安娜艰难地咽了口气,哽塞着喉咙说道。“我将用它们来为联盟而战。保护我的人民。我不会摧毁整座城市,因为我不是加尔鲁什。我不会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因为我不是阿尔萨斯。我是我自己的主宰。”

说完之后,那道浪潮分崩离析。它不再是一座高高矗立的水墙,而是数以百计的水元素。它们在海面上随波晃荡,等待着吉安娜的命令。

“你有权向部落开战,吉安娜。”萨尔说道。“但你手上所沾的鲜血,将是属于那些战士,而不是孩童。将来,你的内心会为这个决定感到高兴的。”

“你不再了解我的内心了,萨尔。”她说道。“我不是刽子手——但我也不会再不惜代价地呼唤和平。没有了你的部落是危险的,必须时时教训他们——打败他们。然后,或许会有和平。但不是在此之前。”

尽管她话是这么说的,在看到萨尔脸上悲伤的表情之后,她还是感到心中一痛。在塞拉摩和北方城堡失去的生命并不是唯一的牺牲品。他们多年的友谊,彼此珍重、彼此捍卫的友谊也付之东流。要过上很长、很长的时间——如果还会的话——她才能将萨尔再次称之为“朋友”。而她知道,他也明白这一点。

“即将来临的战争将会动摇这个世界,就像大灾变那样,但以另一种方式。”萨尔说道。“我曾立誓要治愈这个世界。现在我该回大漩涡去了。吉安娜女士,我宁愿我们能以另一种方式分道扬镳。”

“我也是。”吉安娜真心地说道。“但这个愿望毫无意义。”

萨尔深深鞠了一躬。他召唤出一头幽灵狼,然后爬到了它的背上。萨满和这头神秘的生物离去了,在他们脚下海洋如同实地一般。吉安娜和卡雷苟斯沉默地目送着他远去。最后,吉安娜转向蓝龙说道。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蓝龙军团的卡雷苟斯。”她轻声问道。

“我将把吉安娜女士送到她希望去的任何地方。”他回答道。

“我要去寻找联盟舰队交战的地方。”她说。“但首先……我……我想去看一眼奥格瑞玛。”



吉安娜·普劳德摩尔:战火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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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当加尔鲁什听完那个巨魔的所有汇报之后,他骑着自己的凶暴狼以最快速度前往刃拳海湾。战舰尚未抵达,因此他强征了那艘似乎一直停泊在港口的地精船只,这让那个绿色皮肤的小个子船长既惊又喜。这艘船载着加尔鲁什、玛科洛克和其他许多人一起,咔哒咔哒地前去与来自北方城堡的战舰会合。

并非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行动,但幸运的是联盟舰队还在射程之外。“加快航速!”加尔鲁什下令道。但船上并没有能让海洋听命的萨满。加尔鲁什急切想要靠上一艘战船,跳上甲板开始斩杀联盟,但他却做不到。现在还做不到。当联盟迅速而凶横地击毁了第一艘勇敢的部落战舰时,加尔鲁什发出一声沮丧的咆哮。他眼看着它往下沉没,炸成两截燃起烈火,心中充满了炽烈的愤怒。

尽管加尔鲁什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他很快恢复过来。虽说部落的舰队散布在卡利姆多各地,但它的秘密武器可以在任何地方使用。尽管数量上处于绝对劣势,但他知道自己很快就能报仇雪恨。

地精船只勇敢地朝联盟舰队开了过去。加尔鲁什看到几艘联盟船只突然被笼罩在迷雾当中,于是笑了起来。“让他们心怀恐惧吧。”他对玛科洛克说道。“让他们因猜不透我们的举动而感到恐惧吧——直到他们看到我们的真正力量。”

“要是我能在瓦里安自己的船上与他交战就好了。”玛科洛克低吼道。“不该让他死得干净,或是死得光荣。”

“他只配眼看着其他追随他的人在绝望中死去,而自己却苟活下来。”加尔鲁什赞同地说道。一些联盟战舰成功地逃脱了迷雾,或者是在它的影响范围之外。此刻他们正在猛烈地围攻剩下的三艘部落战舰。然而地精舰船终于靠上了碎骨者号,加尔鲁什和其他人轻松地跳上了甲板。大酋长显得异常镇静,好像早已料到似的。

“召唤它们。”他对船长说道。那个巨魔叫喊起来,很快“召唤它们!召唤它们!”的喊声就传达到了各艘船上。战斗还在继续进行,空气中弥漫着炮火的硝烟。几乎每一艘战舰的甲板上,部落的战士都在流血牺牲,被足有人类前臂大小的碎木块刺穿。治疗者们跑来跑去,在避免自己受伤的同时尽可能照料伤员。

洋面本已被猛烈的炮火、萨满的法术以及战斗中留下的残骸扰动不息,而现在愈发热切地翻滚起来。白浪如沸,接着有什么东西从深海中迸发出来。

当那怪物袭向那艘不幸的联盟战舰时,船员们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巨大的触手在那艘巨舰周围如鞭子般舞动着,然后将它攫住,好似一个深情的拥抱。北海海怪——这正是那怪物的名字——开始用力收紧触手的缠绕,使那艘战舰碎裂开来。

加尔鲁什仰头大笑。

其它的怪物也从冰冷的海洋之心升起,遭受奴役使它们变得愤怒而凶暴,却无法朝主人倾泻怒火,只能把怒气转向联盟的战舰。它们伸出触手抓攫和摇晃着船只,有时还投掷出扯下的碎块。联盟各族的士兵惊声尖叫着从破碎的战舰上坠入翻滚的海水,继而被海怪一一吞噬。

“来啊,玛科洛克!”加尔鲁什叫道。“我们去亲手宰几个联盟。海怪是强大的武器,但我不愿看到所有的敌人都只是葬身鱼腹!”

“我一如既往追随着你,我的大酋长。”玛科洛克说道。前方不远处有一艘联盟战舰暂时躲过了海怪的抓攫,并试图以右舷火力炮击其中一头海怪。它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这项任务之上,因此没有向剩余的部落战舰开火,而是与他们并舷航行。

“船长,送我们过去!”他叫喊道。“我渴望着联盟的鲜血!”

船长乐意效劳,他不安地瞥了一眼那些正半潜在水中翻江倒海的蓝黑色怪物,然后靠上联盟海上雄狮号战舰的左舷。一些船员尖叫着发出警报,但大部分的人注意力都集中在右舷上。尽管他们身材魁梧肌肉发达,两个兽人却以不相称的优雅跳过舷帮,开始进行激烈的战斗。

玛科洛克刚跳上海上雄狮号的甲板便顺手一挥武器。一位德莱尼牧师太专注于救治受伤的船员,因而尚未意识到威胁来临便被一下放倒。血吼咏哦着它那可怕的杀戮之歌斩下一头狼人毛茸茸的头颅,宣告着加尔鲁什的大驾光临。兽人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身后,于是飞转过身挥动血吼架住一把巨斧。那个阴森逼近的地狱卫士咧开一口黄牙,凶狠的灰色面孔上现出冷笑。

加尔鲁什笑了起来。“我的父亲斩杀过一头比你大得多的恶魔。”他嗤笑道。

地狱卫士还以一笑,他用阴暗而凶险声音隆隆说道。“趁你还活着乐个够吧。”

两把战斧铿然相击。那个地狱卫士魁梧而强壮,但加尔鲁什被家族荣耀所激励。他想起自己的父亲曾与史上最强之一的深渊领主玛诺洛斯战斗过,也想起了他自己棕色肩膀上那对用作纪念的獠牙。当血吼击中地狱卫士灰色的身躯之时,恶魔的笑声戛然而止,开始皱起眉头。又是一记猛击,接着再来一下,地狱卫士残碎的尸体重重摔倒在了甲板上。

“大酋长!”玛科洛克叫喊道。他的斧刃上淌着鲜血,脚下至少有四具尸体。“在你背后!”

他转过身来,刚好来得及举起血吼迎战向他冲来的对手,这个高大的黑发人类有着不可思议的速度,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巨剑——萨拉迈尼。瓦里安发出一声响亮的怒嗥,听起来更像是那位由他继承其名号的远古狼魂而非一介凡人。加尔鲁什痛哼一声,他的手臂中剑流血,多亏他及时招架才没留下更深的伤口。他猛力一推使瓦里安踉跄退后,但萨拉迈尼再次劈下。

“多亏先祖庇佑!”加尔鲁什叫道。“我知道你今天死定了,但我不知道自己有这个运气亲手干掉你!”

“我很吃惊你还有胆量来挑战我。”瓦里安咆哮道。“自从我们上次见面,你变得愈发怯懦了。先是猛犸人,然后是元素,接着是让海怪来为你完成肮脏的工作。当你丢下法力炸弹的时候跑去躲起来了吗?我相信你一定保持在安全距离之外吧!”

血吼再次吟唱,朝着下盘一挥砍向瓦里安的双腿。人类高高跃起在空中一个转身,却差点被顺势跟进的加尔鲁什用血吼砍下他的脑袋。

“和我们上次见面相比,你的速度变慢了。”加尔鲁什讥笑道。“你老了,瓦里安。或许你该让你那哭鼻子的小鬼来当国王。当海怪把你强大的舰队变成一堆木柴之后,我会向暴风城进军。我要抓住你那宝贝儿子,把他铐在链子上送到奥格瑞玛去游街示众!”

他以为暴风城国王会勃然大怒,在爆发的怒火之下狂暴而非精明地战斗。令他吃惊的是,瓦里安只是笑了笑,闪过斧头的挥击,衡量着他的下一步动作。“安度因会令你吃惊的。”他说。“就算是和平爱好者也鄙视懦夫。”

加尔鲁什突然厌倦了这种嘲讽。“我们之前交过三次手。”加尔鲁什咆哮道。“三次实在是太多了。这回你死定了——所有你所爱的人都是一样。”加尔鲁什挥舞着血吼冲了过去,而瓦里安轻快地闪开了。加尔鲁什追了上去,忘记了所有的计谋和战略,心中只剩下这个敌人和他即将来临的死亡。两人贴身肉搏,彼此的脸庞相距咫尺,却都被突然抛在了空中。

加尔鲁什四肢乱晃,全凭着意志紧握住手中的血吼。他重重地摔在甲板上,又突然往下滑去。他听到一声断裂的巨响,接着朝向蔚蓝的海面摔了下去。现在他身上的铠甲帮了倒忙,令他像石头一样沉了下去,而海上雄狮号的碎片则有把他压到海底的危险。

加尔鲁什倔强地拒绝接受死亡的定局。他仍然紧攥着父亲的武器,利用随波逐流缓缓沉落的残骸一点点往上爬去。他的肺里像着了火一样,但他还是朝着亮光继续前进,直到最后他冲出水面猛烈地咳嗽着,大口喘息着新鲜空气。

一双手向他伸来,把他拉出水面,帮着他攀上顺着一艘战舰——他不知道是哪一艘——的侧舷垂下的绳梯。他仍然握住血吼,奋力攀登直到蹒跚登上甲板。

“大酋长!”是玛科洛克,他还活着。两人紧紧握住对方的手臂。

“瓦-瓦里安。”加尔鲁什喘息道。“他怎么样了?”

“我不知道。”玛科洛克说道。“但你看啊!”

加尔鲁什还在咳着海水,他转头朝着玛科洛克手指的方向看去,心中充满了骄傲。

他目力所及之处,联盟战舰都已残破、起火或是在绝望地同海怪战斗。海水中飘满了数十艘战舰的残骸。加尔鲁什仰起头发出胜利的吼叫声、

“看看部落的力量吧!”他叫喊道。“四艘船对抗数十艘!而我们还赢得了胜利!为了部落!为了部落!”



卡雷苟斯将吉安娜温柔地握住右前爪中,而她紧抱着聚焦之虹。他们往北飞去。吉安娜并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迫切地想要看到部落的首都,但卡雷克显然信任她内心的变化,因而不曾出言反对。她是想亲眼看到那里的确还有无辜的平民,以便确定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吗?还是想看看加尔鲁什在哪里,好把他轰杀至渣?对此她并不能确定。

在他们的下方,受到束缚的水元素们顺从地紧紧跟随巨龙迅捷的飞行。她能够任意召唤和解散它们;而卡雷克也没有要回聚焦之虹的意思。他对吉安娜的信任不言而喻又不可动摇,对此,吉安娜有着超乎他想象的感激之情。

他们继续前进,路经回音群岛和恰如其名的流亡海岸,吉安娜在那里召唤了一些愤怒而失控的元素加入它们同类的行列。而那座废墟尽管老旧却让她感到悲哀和愤怒,她希望自己能知道瓦里安率领联盟发起进攻的路线。

(译注:此处系指提拉加德城堡的废墟,这座城堡由戴林·普劳德摩尔建造,大灾变前是库尔提拉斯后续部队的主要据点,在当前游戏版本中由北卫军士兵镇守。海岸上的“愤怒而失控的元素”为大灾变的产物,详见任务“突袭海滩”。)

当他们到达刃拳海湾时,吉安娜倒吸了一口冷气,震惊而恐惧地瞪大了眼睛。联盟的舰队——她原以为它会去进攻羽月要塞或是黑海岸的封锁线,但它在这里。就在此地……并受到攻击。

我差点就摧毁了这支舰队,她心想道。要是我送出那道海啸……我就会把奥格瑞玛连同整支联盟舰队一同毁灭。

她感到一阵反胃,心里对萨尔和卡雷苟斯有所感激。但现在并不是晕头转向的时候。她必须采取行动。因为这支舰队并不是只受到部落战舰的攻击——看起来加尔鲁什召唤了海怪来为他击毁联盟的舰队。就像他曾在北方城堡使用熔岩巨人,在塞拉摩使用法力炸弹那样,他再一次采用了懦弱而暴虐的方式——强迫自然或者魔法神器服从于他。

“飞近点!”她朝卡雷苟斯喊道。卡雷克收起翅膀往下一潜,在几乎要碰到水面的时候才及时展开。他迅速地掠过海面。吉安娜一手抱住聚焦之虹,另一只手舞动着手指,低声念动咒语。



瓦里安的眼睛被海水刺痛,他拂开遮在眼前的一大把湿透的头发,紧紧攀在一艘战舰的残骸上——他并不知道到底是哪一艘——试图判明当前的形势。

这么多船沉没了,成为海怪愤怒之拥的牺牲品。他无助地看着水手们冒出海面,游向海岸或是友舰,却被一根突然伸出的黏滑油亮的触手拖进了那怪物饥饿的喉咙里。

他不知道特尔妲怎么样了,还有那个白发的术士,事实上包括海上雄狮号的任何一位勇敢的船员。对此他感到一阵苦涩的歉意。但并非完全如此。他知道,正如他无助地看到过,他们中的一些人已经死于非命。他只能希望加尔鲁什和那个魁梧的黑石兽人也和这些善良的人们一同葬身于某只海怪的腹中。

还有些完好无损的战舰在向海怪们开火。但是圣光啊,这些受诅咒的东西太多了,而每一只都带来了如此的恐怖。尖叫声和木材的断裂声响彻四周。他意识到自己几乎被恐慌和绝望所压倒,于是无情地驱走这些没用的感觉。它们现在帮不了他,就连愤怒也帮不了他。他跳上另一艘船的残骸,目光投向一艘残存的战舰。他或许会被自己麾下一艘战舰的流弹击中,或是沦为一头海怪的点心。但他孤身一人,并未引起那些巨大怪物的注意。他凭着坚定的意志游向那艘叫做海洋女士号的船,然后双手拢在嘴边大声喊起来。

一头从甲板上跑过的狼人听到了他的声音,于是转动着灵敏的耳朵,大步跑过来趴在船舷上,朝他挥舞着一只有力的狼爪。“陛下!我们会派人——”

“撤退!马上!”瓦里安喊道。要是他们留下来继续和海怪战斗,曾经强大的联盟舰队就会只剩下一张阵亡名单和一群悲哀的家眷。“这是我的命令!撤退,全体撤退!”

“我们会派——”

“不!我会游到岸边,其他人也都会这么做的。”瓦里安叫喊道。“带着所有的船趁早撤退到安全的地方!”

那狼人看上去有些受挫,不高兴地耷拉着耳朵,但还是点了点头。片刻之后,海洋女士号开始缓慢地掉头航往港口——朝着东方,返回暴风城。

但海怪们不肯善罢甘休。瓦里安眼睁睁地看着海怪尾随逃亡的战舰而去。部落总归还是要大获全胜。

瓦里安弓起背发出一声原始的嗥叫,声音中饱含狂怒与悲哀。这不可能——不应该——发生!只有四艘船而已!但加尔鲁什却再次获胜。

瓦里安不会像他对那个狼人保证的那样,悄悄溜回岸边,苟活以求来日再战。要是舰队能够幸免于难的话,他倒是会那么做。但是现在——现在什么都没了。希望没了。只剩下光荣的死亡,在此之前杀死尽可能多的敌人。将要葬身海怪之腹的,不会只有联盟而已。

他还佩着萨拉迈尼,此刻他拔剑出鞘紧握在手。瓦里安环顾四周,寻找着任何像自己一样落难到了某艘船舶残骸上的部落战士。在那里——那有一个浑身湿透的牛头人攀附在一块看上去像是船体一部分的大块弧形木料上。他想要爬到木块的顶部,却没能成功。瓦里安低吼一声跳了过去,像猫一样灵巧地落在那块漂浮的残骸上,将他的剑猛地刺下。鲜血喷了出来,飞溅在他的身上,令他口中残留的咸味里又添了几分铜腥味。

一个。

暴风城国王寻找着下一个目标。就在这时,一片阴影从他头上掠过,他抬起头来,那轮廓是——

一头龙?

他周围的海水往上涌起,呈现出一定的形状。这个蓝绿色的东西随着浪头上下起伏,有着一个小脑袋、一对凶恶的眼睛和一双戴着镣铐的手臂。一个水元素——不,不,数以百计舞动的水元素突然出现在海面上。

它们猛扑向正在攻击联盟舰队的海怪。一头怪物已经浮出海面,现出它毫无神采的眼睛。在数十个水元素坚决的进攻之下,它发出一声令人恐惧的可怕尖啸。一只触手疯狂地拍打着水面,发出震耳欲聋的爆响,令瓦里安不由跳起身来。瓦里安意识到他在水下会比水上更为安全,于是深吸一口大气潜入水中。

这是一幕令人震惊的景象。巨大无朋的海怪胡乱地挥舞着粗大的触手,体型更小的元素们则团团围住这头海怪,如字面所说将它撕成碎片。海水被染成了暗红色,看上去有种不合时宜的美感。另一头海怪也在挣扎求生。它迟钝的大脑无疑感到惊讶多过恐惧,不明白竟然有东西敢于向它发起进攻。还有另一只海怪浮在水面,两只肢体在身边迅速摆动着。

瓦里安的肺部开始感到灼痛,于是他使劲往上游去。当他冲出水面大口吸着空气时,突然被一把抓住拖到空中。他开始挣扎,但一个熟悉的声音朝他喊道。

“瓦里安!”

这是自然——那些水元素……他在蓝龙的抓握中转过头来,看到她在那头巨兽的另一只前爪中。她的白发随风飞扬,而她的眼中仍然带着奇怪的奥术光辉。但她有些不同了——她的脸上带着悲痛和无奈,还有一种此前不曾有的宁静。

她指着下方,而他朝着眼前的场景摇了摇头。一艘部落的战舰也没有,尽管此刻他能看到有许多船在岸边集结,准备迎击幸存下来的掉队士兵。海怪——所有八头——已经不再成其为威胁。它们巨大的尸体漂浮在海面上,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瓦里安感觉到心中一痛,许多战舰都被这些怪诞的生物摧毁了,但还有许多幸存。

从这个高度看去,那些水元素显得非常渺小。它们仍然服从吉安娜的意志,等待着给它们的新指令。

“你攻击了海怪,”瓦里安说道。“而不是奥格瑞玛。”

“对,”吉安娜说。“不是奥格瑞玛。”

他微微一笑。“你拯救了舰队,吉安娜。谢谢你。至于现在,这头善良的龙最好能把我送到我麾下的一艘船上去——前往北方城堡!”



吉安娜·普劳德摩尔:战火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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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残存的联盟舰队顺利地开进了商旅海岸。看来加尔鲁什确实对攻击刃拳海湾的行动猝不及防,和舰队交战的四艘船无疑都是从北方城堡调来的。没有海怪在手,部落已经无力对抗联盟舰队,尽管它已受重创。

但这并不意味着部落会束手就擒。他们有时间通知那些驻扎在北方城堡的士兵,而迎接瓦里安麾下战船的,是雷鸣般的炮声和投来的巨石。

“还击!”瓦里安下令道。在他的命令下,联盟战舰以齐射的炮弹向海滩还击。

瓦里安看到卡雷苟斯从上空飞近。那头巨龙往下俯冲的时候,瓦里安看到吉安娜坐在他宽厚的蓝色脊背上。卡雷苟斯张开巨口喷吐出蓝色的霜雾,火炮的齐射突然停了下来。

投石车和弩炮还在继续攻击。瓦里安冲到船舷边,从望远镜里看了过去。他笑了起来。加尔鲁什向来骄矜自大。他只留了很少一点士兵来守卫这处战略要地,自信他对卡利姆多各港口城市的封锁能够打败联盟。

当他看到一些部落士兵把小艇推到海里并爬进里面去的时候,瓦里安不由眨了眨眼睛。起初他以为他们想要逃走——接着他意识到他们正对着最近的一艘船划了过来。

“圣光啊,”他低声说道。“他们是想登船作战!”

这是一场自杀行动。当这些巨魔、兽人和牛头人挥动武器,用刺耳的兽人语不屈地叫骂时,他不由得钦佩他们的凶器。他们的弓箭和法术并非全然无效——瓦里安看到几个联盟水手咽喉中箭倒在了甲板上,还有的人当场燃烧起来。一发火矢引燃了船帆,烧死了一名暗夜精灵水手。但蓝龙的巨大阴影又飞了过来,它冰冷的吐息熄灭了火焰。

接着,数十个水元素毫无征兆地立刻成型了。他们冲向那些小艇,轻易地弄翻了它们,戴着镣铐的手臂抓住敌人,高兴地将这些挣扎的部落成员拖到深处溺毙。其它的元素则涌上海岸,对着攻击者冲了过去。示警的尖叫声四下响起,瓦里安看到几个兽人和巨魔逃走了。但大多数人都坚守岗位,不屈地咆哮着死战到底,最终倒在了箭矢、炮火和法术之下。

久久的沉静之后,联盟的战舰上响起一片欢呼声。瓦里安咧嘴一笑,让他们享受再次胜利的喜悦,然后高声喊道。“登陆!联盟的军旗将再次飘扬在北方城堡上空!”

小艇被放到水上,里面坐满了欢喜的男女船员。瓦里安朝自己皱皱眉头,接着往上空看去。卡雷克正在他们头顶上盘旋。瓦里安使劲挥动手臂,然后朝海滩上指去。巨龙颔首表示认同。瓦里安自己也迅速跳进一艘小艇,令里面的船员们感到惊讶而光荣。

瓦里安刚到岸边就灵巧地跳出小艇。卡雷克已经降落在地变为人形。吉安娜站在他的身边。瓦里安大步朝两人走去,分别与他们握手。

“今天,你们两位为拯救联盟贡献了两次力量。”他说。“我们在卡利姆多夺回了一座失陷的据点。”

“我很高兴能帮上忙。”吉安娜简略地说道。“现在怎么办?”

“加尔鲁什知道会发生什么。”瓦里安边说边朝她邪邪一笑。吉安娜看起来有些困惑。“我已经公开表明将会率领舰队突破各处封锁。在吃了败仗又丢了北方城堡之后,加尔鲁什将会收缩战线。这意味着我们用不着牺牲更多联盟将士的生命就夺回了港口。”他变得严肃起来。“我们也遭受重创。”他说。“要不是你及时赶到,那些海怪就会全歼整支舰队。而失去了塞拉摩、北方城堡和这支舰队以后……”他摇了摇头。“我真不愿去想联盟将会面临何等结果。”

现在吉安娜看起来有些不安。“对于之前我对你和安度因说过的话……”她说道。但瓦里安抬起一只手。

“我或许是,”他自嘲地说。“最没有资格说别人被愤怒或是复仇的欲望冲昏头脑的人了。而安度因一直都在为你祈祷。我会很乐意告诉他,他的祈祷得到了回应。”

“谢谢你。”吉安娜真诚地说。

“那你们呢?下一步怎么办?”瓦里安询问道。他看着两人,而卡雷克转头看着吉安娜。

“塞拉摩。”她轻声说道。

瓦里安点点头。“等我们清理完这边之后,我会派一艘船去塞拉摩。去……料理后事。”

吉安娜只是点了点头。“我很感激。他们理当得此待遇。”她抬头看向卡雷苟斯。“我们走吧。”



尽管加尔鲁什催动座狼一路狂奔,他还是看到联盟的旗帜在北方城堡上空迎风招展。他盛怒之下猛一拉缰绳停住坐骑,仰起头发出一声愤怒的尖叫。玛科洛克、贝恩和沃金都明智地不去劝说他冷静下来。

“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加尔鲁什质问道,他棕黄色的小眼睛挨个盯着他们。“我们占尽优势!我摧毁塞拉摩来挫败他们的斗志。我封锁港口来困住他们的人民。我派遣熔岩巨人甚至是深海怪物来对付他们,结果却还是这样!”

贝恩手下的一名长行者快步朝他们跑来,接着他放慢脚步,显然并不情愿前来通报那众所周知的坏消息。贝恩点头示意他应当继续。那个牛头人跪在加尔鲁什面前——但小心翼翼地离了一段距离。

“大酋长,我带来了北方城堡的消息。”这位长行者说道。

“我能看到北方城堡的消息。”加尔鲁什指着远处那面蓝白相间的战旗厉声喝道。

牛头人继续说道。“我们还打听到了别的消息。”加尔鲁什明显地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挥手示意信使继续说下去。“瓦里安打算率领舰队前去突破各处封锁。联盟还剩下足够多的战舰能够威胁到我们占据的各处港口。我们的情报似乎证实了这个计划。”

加尔鲁什跳下座狼,那头动物耷拉着耳朵往后退了几步。他伸手一把抓住长行者的手臂。“什么情报?”他质问道。

“加尔鲁什。”贝恩用充满警告的声音说道。“放开我的长行者。如果他不用担心说出真相会遭致攻击的话,他会更容易开口的。”

加尔鲁什投向贝恩的目光好像能刺穿铠甲,但大酋长还是明白了话中的道理,于是放开; 长行者的手臂。“什么情报?”他又问了一遍。

“从刃拳海湾飞出的德鲁伊报告说联盟舰队正前去打破封锁。”

一时间贝恩几乎有些可怜加尔鲁什了。兽人的狂怒转变为显而易见的痛苦,他垂头丧气,好像所有的生命和热情都突然被抽走了一样。最终,他对玛科洛克说道。“下令全线撤退。我们目前的状况不能冒险多线作战。”

玛科洛克小心地做出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回答道。“如大酋长所命。”他踢了踢胯下座狼,前去和另外几名库卡隆卫士交谈。当玛科洛克传达消息的时候,他们不住往身后瞥去。

“我对你带来的消息表示感谢。”贝恩对长行者说道。“去吃点东西,包扎一下伤口。”那牛头人鞠了一躬,感激地依令离去了。贝恩转向加尔鲁什说道。“我得称赞你一声,大酋长。”

加尔鲁什斜瞥着他。“为什么?”

“因为你认识到了这条道路的愚蠢。这是一场欠缺考虑的战争,我很高兴你转变了——”

“我不会做出任何‘转变’,牛头人,而你踩过红线了。”加尔鲁什用警告的语气说道。“你长着这么一对大耳朵,却还是听不懂该听的话。我不打算结束这场战争,而是要让它扩大升级。这次撤退是为了重整旗鼓,是对战略的重新考虑——而不是在联盟的‘力量’面前投降!”

贝恩极力掩饰他的惊愕。而他身边的沃金也是一样。

“我们还需要更多的工作。”加尔鲁什说道。他转身踱着步子,双手攥成拳头又放松开来。玛科洛克已经吩咐完毕,他走了回来,以立正的站姿听着加尔鲁什继续说道。“更多的战舰。更多的武器。更多听命于我们的元素、怪兽和恶魔。还需要征召更多的士兵。不管男女老少——他们全都能献身于部落的荣耀。”

他的精神显然振奋起来,眺望着远方,放眼于未来,而不是显然意味着毁灭和灾难的现在。“我考虑的范围太小了——这正是问题所在。现在的目标不再是夺取卡利姆多。而是彻底打垮联盟!把他们的污迹从艾泽拉斯的表面抹去!把暴风城连同乌瑞恩一起烧成白地!这次战争不再是为了控制一块大陆,而是为了征服整个世界。我们能够做到;因为我们是部落!只要我们计划得当,意志专注,内心强大而忠实,胜利就必将属于我们!”

“加尔鲁什·地狱咆哮,”贝恩平静地说道。“我现在要和我的勇士们一起返回莫高雷。和我响应部落大酋长的召唤而出兵时相比,他们的人数已经少了许多。我对部落忠诚无二,这一点你无从否认。但记住一点:我为真正的部落而战,而不是无必要地使用下流手段的人。决不能再有第二次塞拉摩事件——要是你还希望得到贝恩·血蹄援助的话!”

加尔鲁什眯着眼睛盯着贝恩,微微露出一种令贝恩无法理解的傻笑。“知道了。”他说。

当贝恩拉起科多兽缰绳的时候,他朝沃金瞥了一眼。巨魔悲哀地看着他,几乎难以察觉地摇了摇头。贝恩微一颔首。他理解沃金的想法。正如贝恩自己的想法一样——沃金需要保护自己的人民不受加尔鲁什的怒火伤害。

一场世界大战。

贝恩一路往西,朝着家园的方向,朝着他所挚爱的莫高雷那起伏平原上的静谧而去。他无从判断加尔鲁什到底是因为权力而疯狂……还是单纯疯了而已。



自从她个人的那场大灾变到现在,吉安娜心里想道,已经过了多久呢?她已经忘记了计算时日,但确信度过的日子不算太多;两个星期已经绰绰有余了。不到两个星期之前,她还在为萨尔无意废黜加尔鲁什感到心烦意乱坐立不安。不到两个星期之前,她还在和金迪一起吃着美味的糕点,最大的烦恼就是想到她的学徒在书籍上留下了糖霜的污渍。

她像一把宝剑,经历了无情而有效的淬火——从痛苦的火焰中被投入憎恨与复仇的森寒之中。她被重塑、重铸和重锻,如是再三。但现在她已如精钢般坚韧,不会因悲伤、痛苦或是狂怒而破碎断裂。再也不会了。

她并非独自传送回塞拉摩,而是坐在一头蓝龙宽阔的脊背上。卡雷克降落在城市郊外,那片他们曾手握着手一起散步和交谈的沙滩上。他伏低身子好让她更容易地滑到地面。

他变成半精灵形态走在她的身边。“吉安娜,”他说。“现在回心转意还不算晚。”

她摇了摇头。“不,我没事,卡雷克。我只是……得来看看。用我自己的眼睛——它们比以前更为清晰了。”

它们确实更为清晰了,从字面上还是喻义上来说都是这样。深深毒害着她的奥术能量已经褪去。她的头发除了一绺金丝之外都是纯白;这个损害永远都无法消除了。但她的眼睛不再发出奇怪的白色光辉。塞拉摩废墟上的奥术残留也已经消散。吉安娜能够安全地——至少,对肉体来说是安全的——回到这座被毁灭的城市。

他们攀上小丘来到路边。地上没有尸体。炸弹落下之前,人们有足够的时间走海路前来收殓维摩尔和其他英勇保卫城市的战士们的遗体,虽说尚未来得及安葬他们。而部落似乎也带走了他们的死者。尽管闪耀的奥术能量已经消散,被撕裂的天空却依然如故。即便在白天也随处可见魔法留下的扭曲光带,依稀透见来自其他世界的景观。吉安娜先是凝视着那伤痕累累的天穹,然后是洞开的城门,艰难地咽了口气。

一只温暖的手伸过来与她相握。卡雷克的动作是试探性的,如果她不愿意的话,他会缩回手去。但她没有。他们慢步走进了这座死亡之城。

吉安娜此前曾见过一次毁灭的惨况,因而多少有些心理准备。尽管并不陌生,但这仍是一场可怖的悲剧。当她看着那些死去的人们,感觉内心一次又一次地被撕成两半。被奥术重组或毁坏的建筑仍然排列成行。但至少土地已经开始恢复;她再也感觉不到从脚底传来的那种异样。

一阵冷风吹过,令她打了个哆嗦。她好奇地转向造出这阵清风的卡雷克;接下来她明白了,也一种哀伤的感激油然而生。这阵清冽的寒风驱散了这么多尸体散发的恶臭。

“不-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躺在这里。”吉安娜说道,她发现自己的声音颤抖起来。

“不会的。”卡雷克迅速安慰她道。“现在这里已经安全了,我们能够为他们举行一个合适的告别仪式。”他并没有说“葬礼”。并非所有的死者都还有遗体可葬。那些曾经怪诞地悬浮在空中的尸体在重力的作用下已经更为自然地躺在了地上。

她第一次来时所看到的那些散落的物品大多被人收走了。她心中涌起一阵怒意,却又迅速将它抑制下去。部落已经被暂时击败了。加尔鲁什制造了一场可耻的毁灭。但她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愤怒和憎恨,而是为了观察和哀悼。

她踩到了一个半埋在地里的东西,不由脚下微微一滑。阳光映照在一个银质的金属物体上。吉安娜弯下腰把那把武器从土里挖出来,而当她这么做的时候,心中充满了惊奇与近乎于敬畏之情。她拿起这件美丽而古老的武器,尘土从它的表面纷纷落下,仿佛过于卑贱不配玷污它的光辉。它看上去就像新铸之日那样崭新。她虔诚地将它握在手中。这把武器曾先后在一位人类王子和一位牛头人大族长的触碰下闪耀着光辉,但它并没有对吉安娜作出回应。

“恐惧破除者,”她惊奇地摇着头低声说道,“我真不敢相信。”

“它很可爱。”卡雷克注视着这把锤子说道。“要是我没弄错的话,它像是由矮人铸造的。”

“没错。”吉安娜回答。“麦格尼·铜须把它交给了安度因,而他又把它送给了——给了贝恩�6�1血蹄。”

卡雷克挑起一支蓝色的眉毛。“这里面的故事哪天可得说给我听听。”

“等哪天吧,”吉安娜赞同地说,但并没有补充道。但不是今天,“能偶然发现它真是奇怪。”

“倒也不算太奇怪。”卡雷克说。“这显然是把魔法武器。它希望你找到它。”

“这样我就能把它还给安度因了。”她说道,心中对事情的结局感到悲伤。他们三人曾经抱有如此的希望。这个希望却被加尔鲁什和法力炸弹的恐怖彻底打破,就像在风暴中触礁的帆船。“它给了我一个和安度因交谈的借口。好让我——道歉。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我说了些难听的话。我很后悔。我非常的……后悔。”她将这把美丽的武器紧紧别在腰带上,然后朝卡雷克点点头,表明她准备好了继续前进。

他们手牵着手,沉默而恭敬地继续走着。接下来,吉安娜的心中又是一阵抽搐。这里是蓓恩的尸体,就在吉安娜之前找到她的地方。还有奥布里,马库斯……

“他们的遗体,”她说。“它们看起来……”

“不曾改变。”卡雷克说道。“奥术能量已经从他们身上消散了。”他没再说下去;他用不着说下去。吉安娜已经明白过来,要是她打算轻抚蓓恩的暗蓝色头发,它不会像玻璃丝一样碎裂了。这次不会。

她突然感到一阵悲痛。“啊,卡雷克……要是我没碰过金迪……”

“我们会收殓她的残余,吉安娜,温柔而充满爱意地去做。”卡雷克开口打断了她的自责。“据我所知,她的父母已经找到一种温馨的方式来悼念她。”

吉安娜痛不欲生,她爆发出一阵悲痛而无助的尖叫声。而没等她明白过来,卡雷苟斯已经将她拥在怀中。他的双臂温暖而有力地紧抱着她。她把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抽泣着,而他像对小孩子一样安慰地摇晃着她。当她的悲痛从痛苦的抽泣变成无声的流泪时,吉安娜意识到自己能听见两个声音:耳边是卡雷克沉稳的心跳声,以及他温柔而低沉的声音……哼着歌谣。

吉安娜听不懂这种语言,但她也用不着听懂。这温柔而哀伤的调子像是某种挽歌——用来哀悼死者的歌谣。这首歌可能早在卡雷苟斯出生之前就已经存在,那时或许连守护巨龙都尚未诞生。正如新的一天总会在在黎明开始,而随着夕阳西沉而落幕。没什么会比死亡更为古老……除了生命。

卡雷克的声音和他的外貌一样优美,歌声直闯入她的灵魂,令她感到宁静。她感觉到他的双唇压住她的白发。这个吻饱含爱意却又温柔体贴,是一种不求回报的安慰举动。尽管如此,即便是在这个悲哀的地方,吉安娜感觉心里扑通直跳。在经历了漫长如同永恒的时刻之后——她阴郁的心变得又冷又硬,像块钻石一样藏在胸中——它终于又苏醒过来。此刻,它如春日的草种般穿破冬天的冰雪努力向着光明和温暖萌发。

吉安娜感到既安全又甜蜜,她想起了与萨尔作为朋友的最后一段谈话。

那你……需要治愈吗?吉安娜曾这么问道。

我们谁都需要,不管自己是否清楚这一点。萨尔是这么回答的。哪怕我们的身体没有受到创伤,光是简单的生活就会让我们心倦神伤。一位能与我们相知相伴的爱侣——那真的是天赐之礼,吉安娜·普劳德摩尔……不管你身在何处,不管你将去何方,至少我觉得有位人生佳侣常伴左右是要甜美许多。

卡雷克帮助她治愈自己,并不只是简单的生活带来的伤痛而已。他见过了她最好的一面和最坏的一面。当她迷失在痛苦与愤怒中时,他能够使她找回真正的自我。他会成为她的生活伴侣吗,就像阿格拉之于萨尔那样?她无法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但现在吉安娜已经知道:没有任何事情是确定不变的。变化之风亘古不息。

但此刻她已心满意足。她仰起头看着他。他俯视着她,一手梳弄着她残留的那绺金发。

“罗宁。”吉安娜说道。

他点点头。当他们分开的时候,空气的流动使吉安娜感到一阵寒意,但她的手能感觉到卡雷克手上的温暖。他们缓慢而恭敬地朝那座巨坑走去。吉安娜有些畏缩地回想起大法师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将她推进了传送门,高塔轰然倒塌,紫色的灰烬无疑迅速被风吹扬到艾泽拉斯的每一处角落。

“他并没有白白牺牲。”卡雷克提醒吉安娜说道。“要不是塔楼的魔法结界抵消了炸弹的一部分威力,造成的后果会严重得多。”

“他想要拯救温蕾萨。”吉安娜说道。“他想让她活下来……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失去母亲,尽管他们失去了自己的……”她一时间说不出剩下几个字来,于是又道。“他到这来……是应我的要求。”她转身面向卡雷克。“就在不久之前,我还在内心中苦苦挣扎。我感到与世界格格不入。我努力想要推动和平,但好像根本没人在乎它。”

“你现在还在乎吗?”卡雷克问道。

她思考了一会,脑袋歪向一边,深深皱着眉头。“我并不是再也不在乎了。我在乎它。我和之前不同了——我的心中不再燃烧着复仇的怒火。但是……我也不再是那个强烈渴望着让部落与联盟和谐共处的女人。和谐……不可达成。只要加尔鲁什还领导着部落。他犯下的罪行就决定了绝不可能。我不再相信和平是唯一的答案。这意味着……我不知道自己的归宿。”

他弯起了眉毛。“实际上,我想你可能知道。”

吉安娜疑惑地看向他,然后意识到他是对的。

她想要回家。定居在一个她被培育成长的庇护所,一个她在追随自己的命运时不情愿地离开的地方。吉安娜想起卡雷克说过的话,事情周而复始有起有落。或许她已经回到了原点。

“达拉然。”她说。“肯瑞托。我曾经在那里勤勉地刻苦训练。现在我应该回到那里,以一种以前不曾有过的方式。”她再一次看着那些断壁残垣。“罗宁也这么认为。他保住了我的性命。他还告诉我说,他认为我是肯瑞托的未来。我至少应该给他们一个婉拒的机会。”

“即使没有他们的帮助,你也靠个人努力变得极其强大。”卡雷克说道。“我认为能得到你是他们的幸运——而我相信他们也会为自己如此考虑的。持有类似观点的并非只有罗宁一人。”

“那你呢,卡雷克?”她做好了心理准备,等着他说他将会离开她返回魔枢。毕竟,他是蓝龙军团的领袖。那里容不下年轻种族的一员。

“我想……要是你不反对的话……我愿意陪你去达拉然。”她忍不住心中的喜悦。而他看到这一幕笑了起来,眼中蕴着温暖的爱意。“我猜你不会反对吧?”

“不,我……我非常愿意。但蓝龙们怎么办?”

他的笑容黯淡了。“龙群已经解散了。”他说。“我们现在各自独立了。我感觉我们欠肯瑞托一大笔债,为的是我们在这世上糟糕的管理工作。而我愿意去做那个至少能够开始偿还债务的人。”他斜着嘴笑了笑。“他们已经允许过一头巨龙加入肯瑞托,尽管许多人并不知道克拉苏斯的真实身份。你认为我有这个机会吗?”他问道。接着,他以不太确定的语气补充道。“和他们在一起……和你在一起?”

变化,吉安娜想到。它带来痛苦,也带来喜悦,任谁也无从逃避。只要选择去做,我们就全都是自己心中的凤凰。自灰烬之中,浴火重生。

她走上前去,仰起脸颊作出回答。带着她意料之中的温柔和深情,蓝龙军团的卡雷苟斯用自己温暖的双手捧起她的脸颊,探询地看着她的眼眸,然后他俯下身去亲吻着吉安娜·普劳德摩尔女士……一位法师。



吉安娜·普劳德摩尔:战火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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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3-1-18 00:59:01 | 显示全部楼层
尾声



当吉安娜和卡雷苟斯来到达拉然求见议会的时候,她本以为会遭到拒绝,或是约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然而接待他们的法师向吉安娜和卡雷克保证议会将要接见他们。立刻。没过多久,吉安娜和卡雷克就来到了不停变换着的空之议院。卡雷克忍不住东张西望,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惊奇。

“议会欢迎蓝龙军团的卡雷苟斯和吉安娜·普劳德摩尔女士。”卡德加说道,他的声音苍老却洪亮。“自从我们上次在此见到你,已是世事变迁,女士。你和你的朋友今天为何来见我们?”

“有很多原因。”吉安娜说。“首先……我要向你们大家道歉。这件东西并不归我所有。”她拿出那本使她能够使用聚焦之虹的典籍。“我拿走它的时候没有——”她摇了摇头。“不,我并不讳言。我偷了他,而且我强行打开了上面的封印,为的是用一件可怕的武器来对付我的敌人。”

“但你并没有使用那件武器,对吗?”卡德加问道。“除非我的消息提供者一反常态地玩忽职守,奥格瑞玛仍然矗立在原地——而加尔鲁什羞愧难当地在格罗玛什堡垒里生着闷气。”

“我没用它来对付奥格瑞玛,这部分倒是真的。”吉安娜说道。“卡雷苟斯和萨尔使我恢复了理智。但我确实用它来保卫了联盟舰队。我现在把这本书还给你,而我已经把聚焦之虹还给了卡雷苟斯。”

“而我,”卡雷克出人意料地说道。“愿意把聚焦之虹捐赠给肯瑞托。”

房间里响起一阵低语声。就连吉安娜也震惊了。“卡雷克——那一直是蓝龙军团的财宝啊。”

“蓝龙军团已经散伙了,”卡雷克说道。“没人留下来保护这件财宝。我们没能保证它的安全,这是我的耻辱。而我并不认为自己是一位合适的守护者。请——你们会收下它吗?我知道达拉然有很多价值连城的神器。我想不到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茉德拉走上前来接过被盗的典籍和聚焦之虹,并向卡雷苟斯微微一躬。“你担心他人的安危胜过自己,卡雷苟斯。我们明白了。”

卡莱因站直了身子,双臂环抱注视着吉安娜。“吉安娜·普劳德摩尔女士,”他说。“你到这来不只是为了还本书吧。”

“不,”她说。“我是……我谦卑地请求你们批准我成为肯瑞托的见习成员。”

议会本该感到惊讶,毕竟她已经离开了这么多年,但他们并没有表现出来。卡德加做了个手势,另外四人朝他走了过去。他们用耳语轻声交谈着。吉安娜礼貌地背过身去,好让他们尽可能在私下讨论。卡雷克伸过手来与她相握。

“我曾叫你不要担心,但看起来没什么用。”他说。

她微微一笑,然后说道。“我……我并不确定要是被他们拒绝的话,我自己还能做些什么。尽管我不再打算摧毁奥格瑞玛——而我很高兴如此——我仍然相信加尔鲁什需要被赶下大酋长之位。这并不能算是中立。”

“你本领高强又聪明能干,还有一颗善良的心,吉安娜。”卡雷克温柔地说。“像你这样的人总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普劳德摩尔女士?”

这是卡德加的声音,吉安娜心跳加速转过身来。“我们必须拒绝你成为这一光荣团体之见习成员的要求。”

吉安娜感到一阵强烈的失望,甚至比她意料中的更为强烈。“我明白。”她轻声说道。“我的行为不可原谅。”

卡德加继续说道。“但是,它们可以被弥补。而且,如果你是肯瑞托的领袖,再当见习成员就不大合适了,对吗?”

“什么?”她脱口发出一声惊呼,这举动更像是个小女孩,而非如她今日这般的成年女子。“但我还——我甚至还没……”她说不出话来,只能默默地注视着他。

“罗宁牺牲了自己的生命来救你,吉安娜女士。他告诉过你,你是肯瑞托的未来。”

她点点头。“在我看来这毫无道理,我甚至都不是其中一员。”

“当他再三强调这一点的时候,我们也觉得毫无道理。”茉德拉说道。“但温蕾萨在他的桌子里找到一个匣子,一面装着克里奥斯特拉兹本人交给他的一些预言卷轴。”

吉安娜和卡雷苟斯面面相觑。“那么……其中一张提到我了?”

“没提名字。”卡德加说道。他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卷轴递给吉安娜。“请大声读出来吧。”

吉安娜用颤抖的双手接过卷轴,用发抖的声音读道:

朱红去,银白立,良金美玉伊人喜,豪门女,谦和煦,悲戚化决意。惜。惜。惜。

碧玉黯,明钻璨,肯瑞托主新人担,家国残,王女乱,擂鼓向征战。叹。叹。叹。

战火如潮需谨记,岸堤溃时悔莫及。


它说中了。罗宁之后就是吉安娜·普劳德摩尔女士。她的金发变成了银色,而她那双碧玉般的眼眸一时间如钻石般闪耀着白光。她确实既谦和又悲戚,并且以她自己的方式进入了战争的姿态。她震惊地看着卡德加。

“但是——就因为这个而选择我——”

“不只是因为这个。你一直都很强大,我的女士。不仅是你的力量,也包括你的人格。”艾萨斯·夺日者出人意料地说道。“即便受到了考验与磨练。当面对难以想象的恐怖和不可思议的诱惑之时——而且你自己可能也受到了法力炸弹的影响——你仍然选择了一条公平与正义之路,而不是复仇与黑暗之路。你必须承认,再不会有什么东西能如此地诱惑你了。而我并不认为在场的任何一人,要是他或她处在你的位置,能够做到更好。实际上……我们可能连这一半都做不到。”

“你误会了。”她说。“我是靠着别人的帮助才没有变成……某种可怕的东西。要不是卡雷苟斯的话,我做不到这一点。”

“那好啊,”卡德加朝着蓝龙说道。“我们最好确保他时刻伴你左右。你已经向我们展示了你关于聚焦之虹的想法,相信我们能够保管好它。那你愿意自己也成为肯瑞托的一员吗,卡雷苟斯?看来你的存在会对大法师普劳德摩尔有所裨益。当然,前提是她接受我们的邀请。”

就这样,肯瑞托有了第二位龙族成员,而惊讶未消的吉安娜·普劳德摩尔成为它的领袖。



当授位仪式完成之后,新晋大法师暨肯瑞托领袖回到了塞拉摩。瓦里安信守承诺,从北方城堡派了一艘船前来恭敬地收殓遗骸甚至是紫色的沙砾。在城外建起了一座巨大的墓园,它的规模令人感到震惊而肃穆。这对吉安娜来说有些艰难,但并不像她所担心的那么严重;早些时候她已经和卡雷苟斯一起悼念过了。

现在她主持着另一场悼念仪式,尽管她全心希望这仪式用不着举行。这是达拉然的一个可爱的傍晚,天空中五彩缤纷但正在逐渐转暗,恰好合得上这场仪式的哀戚氛围。

今天,他们将一起哀悼罗宁。

他的孩子们都在那里,一左一右站在母亲的身边。这对双胞胎男孩有着父亲火红色的头发,眼睛与修长的体型则来自他们的母亲。吉安娜知道他们不久前刚庆祝过生日。她很高兴罗宁能与他们分享这一时光。早出生几分钟的吉拉玛尔看起来更为坚忍。而弟弟加拉丁则颤抖着下唇。两人的半精灵眼眸中都蕴着泪光。尽管这样正式的场合下,他们都穿着华美的长袍,但颜色并不相同。吉拉玛尔穿着银色图案的靛蓝色长袍,而加拉丁选择了暗绿色和金色。

他们的母亲穿着一套长裙而非日常的铠甲。有的人会惊讶地发现这套服装并非黑色,甚至都不是传统的色调。温蕾萨·风行者是一位骄傲而美丽的女性,她与这位脾气火爆但性格善良的大法师的婚姻充满了热情与奉献。此刻,她决定颂扬他生命中的活力而非终结。因此她身穿一件飘逸的红色裙装,看起来更适合参加舞会而非葬礼。她双目无泪,温蕾萨早已哀悼过她的爱人。看到她的样子,吉安娜既感到心痛又满怀钦佩。罗宁的孩子尽管失去了父亲,却有一位能抚养他们成长的母亲。

这么多人聚集在紫罗兰城堡。吉安娜怀疑几乎每一个能够出席的肯瑞托成员都来了。他们为什么不来呢?罗宁当之无愧。

“不算太久以前,”吉安娜说道。“肯瑞托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选择罗宁来作为它的领袖。他不守传统直言不讳——既冲动又固执。他极具幽默感,深爱着自己的朋友和家庭。”她朝那对双胞胎微微一笑,他们都在微微抽噎着,但还是颤抖着做出了回应。她又对六人议会的其他成员说道。“他把达拉然带上了一个新的方向,领导着肯瑞托度过了一场艰难的战争,而对方是被选来引导和控制魔法的守护巨龙。他是因保护和帮助他人而死,正如他生前一直所做的那样。”

她几乎说不下去了,于是停下来好让自己略作平静。“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把我推进一个传送门——挽救了我的生命,而他却牺牲了自己。他相信我会是肯瑞托的未来。而正因为你们都同意他的看法,我今天才能站在这里。我可以继承他的职责,却永远代替不了他。”

她的目光掠过着这片由紫色长袍组成的人海,当看到火花一家时,她心里微微一痛。“变革之风猛烈刮起;艾泽拉斯濒临战火。肯瑞托可以成为风暴平静的中心,如果我们选择去做的话。我们能够畅谈理性,而世界的其它部分都正在陷入疯狂。我们记得自己的本领和知识,但其他人也是一样。我最终回到了家园,回到了达拉然,尽管我在这里的道路陌生而曲折。我离开了很久,而我很高兴能够回来,带着我从爱与痛当中所学到的一切。尽管我为近来自己的一些行为而懊悔,但我并不后悔它对我带来的改变。现在该让这座浮空的城市扎地生根了。我会虚心求教,询问你们的建议。我会光明正大,以罗宁作为榜样。我会这么做的——但我仍然坚信,我知道在座许多人也是一样,只要加尔鲁什·地狱咆哮还是部落的大酋长,这个世界就永远不得安宁。至于如何调解这些职责和信念之间的矛盾,我并不清楚。但我相信它们定能共容。”她想起了那个预言,于是微微一笑。“某个非常睿智的人似乎也这么认为。”

她高举双臂指向天空。“虽然没有骨灰可供抛洒,我的朋友。但你的精神会永垂不朽。在你勇敢的妻子心中,在你俊俏的儿子眼中,在肯瑞托的智慧之中。”

吉安娜开始舞动手指。在她身边,六人议会的其它成员和卡雷苟斯也一同照做,聚集在场的法师们全都照做。吉安娜回想起她和卡雷克的一段对话,现在看来恍若隔世。当奥术能量在她手中聚成一颗淡紫色的小球时,她再次微笑起来。

“这是一种韵律、一种周期。这是——一种模式。”她将手指穿过那颗奥术魔法的小珠。它碎裂而后重组,变成一串旋转的符号、标记和数字。“所有的事情都在变化,不管是出于内因还是外因。这就是魔法的本质。而我们也是魔法。”

她抬起手掌让那颗小珠往上飘去。它与数十枚同伴相会,接着是上百枚,甚至连找不到位置来参加悼念仪式的达拉然居民也能参与这个告别礼。光点持续上升,在愈发黯淡的暮色中犹如紫色的萤火虫一般。尽管所发生的一切——尽管有着塞拉摩的悲剧和她几乎应当为之负责的灾难,尽管有着失去罗宁的悲哀——吉安娜感觉自己的内心也与它们一同飞扬。

一切都在改变,她心想道。我,萨尔,加尔鲁什,瓦里安……艾泽拉斯。

一只温柔的手拥住她的双手,她抬头朝卡雷苟斯笑了笑。她已经为即将到来的变化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叮。叮。叮。滋……

一个矮人站在铁炉堡的大锻炉区奋力工作,他赤裸着上身,汗流浃背的身躯上映着火光。大锻炉一直都在燃烧,但它很少像今天这样使用。在这地下世界里不分白昼,而将要完成的工作也永不停息。山雨欲来,狂风满楼。联盟必须有所准备。矮人把完工的武器放在一边,双手按在后背上伸了伸腰,有些畏缩地听到咔哒一声。他拿起水袋喝了一口,擦了擦红色的胡须,又开始继续工作。

暴风城正在建造新的战舰。设计师们不断优化着每一艘船的建造工作,使得造舰的速度越来越快。圣光在上,联盟需要这些战舰。加尔鲁什一时失察,但不能指望他下次还是这样。部落的舰队尽管撤退,却依然完好无损;而联盟的情况大不一样。瓦里安久久地站在港口旁,眺望着那里的工作场面,然后朝要塞走去。

他还得规划一场战争。



加尔鲁什在格罗玛什堡垒里来回踱步。命令已经张贴下去:

所有肢体健全的部落成员注意!大酋长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已经向所有公民发布动员令!所有成年的男性和女性!你们将接受训练,在一场我们必将胜利的战争中与联盟作战!儿童和其他不能服役的人——你们将协助制造武器,满足战士们的各种需要!任何逃避责任的人会被库卡隆卫士以叛国罪名逮捕。

为了部落!


过去几个月来在奥格瑞玛进行的活动增添了上千倍。火把不分日夜地燃烧着,库卡隆卫士正在召集征来的壮丁。

加尔鲁什·地狱咆哮独自站在格罗玛什堡垒当中。在他面前的一张桌子上摊着东部王国的地图,烛火的光辉将它映亮。加尔鲁什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用拇指摩挲着它的刀尖。他的目光闪过那段文字:

暴风城

然后他把匕首高举过头,齐柄插在风字的正中央。

“我会眼看着你的城市在你四周熊熊燃烧,瓦里安·乌瑞恩。”他低声说着,露出獠牙咧嘴一笑。“毕竟……这场战争只能有一个胜利者。”



吉安娜·普劳德摩尔:战火如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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