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蔓子的荞麦面 于 2012-11-25 23:31 编辑
这个世上,总有一个人的眉头,连着你的心脏。
1、
当坂田银时终于输光最后一枚硬币后,天已经全黑了。银色天然卷骂骂咧咧地往万事屋走去,想着明天该催促新吧唧和神乐去接几桩生意了。随后又想,假发那家伙已经好多天没有带着草莓牛奶来万事屋了。
说起来,能够在江户与桂小太郎重逢是银时从来都不敢想的事情,所以在它真的发生以后银时私下里用了很久的时间才平复好有些莫名的情绪。 走到万事屋的楼下时,银时就看见那个人正一本正经地将双手拢在袖中,倚在楼梯边等他。 “哟,假发,怎么站在这里吹风?”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这个人银时就会莫名觉得心情愉悦,登势婆婆的居酒屋里传来神乐的笑声。 “在等你回家。”桂走到银时面前,低头整了整衣服,一头长发遮住大半的脸,露出纤细的后颈,攘夷党首桂小太郎在早春的傍晚里仿佛一株早开的樱花。 “假发。”银时不自觉地抬起右手,真想将这个人的头发握在手心。 “不是假发是桂。”桂抬起头,那双眼睛万年如一日般的无辜,“你怎么了银时?” “啊…那个……”伸到一半的右手讪讪地摸向自己的后脑,“我说,你来是有什么事吗?怎么不带草莓牛奶来啊!” “阿银!”桂还没来得及回答,就突然从侧面扑出一个红色的身影,神乐抱住银时的胳膊,一张小脸难掩高兴与期待,“阿银!假发说今晚带我去参加女儿节的祭典!” “那种东西对夜兔族来说根本无所谓吧!神乐你就不用去了,等天气再暖和一点银桑带你去过盂兰节。” “混蛋!那根本只是个鬼节吧,你一个人去就行了,就跟着幽魂过三途川吧!” “银桑,难得过女儿节,桂先生也提出邀请了,就一起去吧,祭典什么的,就是要人多才热闹啊。”眼镜少年费力地扒开神乐盖在银时脸上的巴掌,开始打圆场。 “银时,就让leader 做一回普通的小女孩吧。”桂突然向银时伸出手,“我已经为她准备好了人偶。” “阿银你看!”神乐晃了晃抓在手中的一个小人偶。
银时有些无奈地将一头卷发挠得更乱,桂小太郎那舒展的眉头,让他不由心中一动:自从江户局势紧张以来,他已经很久没见过桂的笑容了。
“啊啊,那就去吧,说好了银桑我只有300日元哦!不可以乱买零食!”
2、
吵吵嚷嚷了一会儿,一群人终于走上了江户的街道,夜晚降临后的江户城热闹而富有世俗气息,特别容易让人感到满足。
哪怕,在这个国家的其他角落里正进行着什么风起云涌的事情。 神乐和新吧唧早已经跑入人群中看不见了,桂一路默默无言地走在银时左侧,沿途的灯火明亮,却怎么也照不亮桂小太郎刘海下的一双眼。 “假发,你没事吧?”银时忍不住开了口,那紧锁的眉头让他心中无缘由地不快。要是一晚上都跟这个不知道神游到哪里的木头游祭典还不如回家看Jump啊! “没事啊。”桂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却不打算再多说几个字。 “嘁——”银时闷闷地咂了咂嘴。 又走出一段路,桂毫无征兆地停下了脚步。 “假发?” “银时你看,这个国家还是很美丽的。” “哈?” “江户的夜晚已经如此迷人,还真想知道江户的黎明是怎样壮美的光景啊。” “你这个脑袋空空的白痴,完全不想跟你说话!”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都安安静静地走着,偶尔银时也会在团子店里停下来补充一点糖分。
小时候我们也是这么过祭典的吗?银时在吃团子的间隙偷偷想要回忆一下,身后的人群里不时传来欢声笑语。 当年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假发不是笑得最开心的那个吗。从来不会有心事的他,从来不会皱眉的他,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个愁眉苦脸的大叔的?
银时心烦意乱地咬下最后一个团子,回忆真是麻烦的事情。
3、
从祭典回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深夜,街上的行人陆陆续续减少,只剩下几家居酒屋还亮着忽明忽暗的灯。新吧唧在途中就回道场了,神乐已困得不行,迷迷糊糊揉着眼睛上了楼,登势婆婆的酒馆也已灯火全熄。
两个人在楼梯口站定,桂抬头望了望万事屋里透出来的一点灯光,暖暖的色调让人心安。银时直愣愣地望着桂,觉得今晚有些事情不同寻常。 “银时,这个给你。”桂从怀中掏出一只木匣,朱红色的漆被磨得有些暗淡,显是桂常年所带之物。 “这是什么?”银时有些漫不经心地接过,木匣上的雕纹繁重而华丽。 “樱花饼,红豆馅的。” “嘛,下次直接买巧克力巴菲就好了。”银时低声嘟囔了一句,将木匣收入怀中。 “甜食吃太多容易软弱。” “嘁,我的灵魂很坚强的。”望着桂那双温润的眉眼,银时似乎有些困扰地挠了挠头,银色卷毛变得更加凌乱,垂在额前的刘海遮住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柔软与温情,再看时仍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死鱼眼。
“银时。”桂再次开口,夜风吹乱他的头发,茶色的眼睛似乎有些忧郁。每天都忙于同真选组斗智斗勇的攘夷首领桂小太郎,有这么一瞬间露出少许憔悴软弱的神态,“真快啊,我在江户也已经呆了好几年了。”
说完,桂长长舒了口气,略一偏首,向面前的人展颜而笑,扫去脸上的颓色。银时有刹那间失神,好像穿越了时间的重重回廊,又看到了少年时期那偶尔露出顽皮神色的桂。 “啊咧,怎么突然这么感慨?果然是年纪大了吧。”银时晃了晃脑袋,把那张秀气好看的脸重新沉入记忆的深潭。
桂脸上那个浅浅的笑意在听到银时这么说以后,似乎以放慢了一百倍的速度慢慢消失,眼神越过银时的肩膀望向远处灯火渐暗的尽头。不去看银时那双绯红的眼睛,不能看他懒洋洋的神情,桂的胸腔里似乎有什么情感想要往外泄,不,现在依然还不是时候,我只能更用力地把那些东西压制住冷却掉。
看着桂心神不定的样子,银时很想把耳朵贴上桂的胸膛,就像桂以前曾经无数次做过的那样,他想听一听这个笨蛋到底在想些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可是他什么也没动,他似乎只是看到了一朵正在绽放的花还未绽放至全盛就渐渐枯萎——明明还只是早春时节。
“我要回长州。”桂似乎是酝酿好了情绪,再次开口时又换回了面无表情的脸,只是一向清亮平稳的声线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是因为早春的寒意,还是潜意识里自己都未曾感知到的恐惧。
“怎么突然想回长州?”银时皱了皱眉,意外地没有故意回避这个字眼,心里无来由地涌起一阵不安,“回长州做什么,你不是要攘夷倒幕的吗,怎么,想念乡下老家了?” 这个家伙一定有古怪,好端端要回长州,又不是扫墓的时候。好烦躁,心情好烦躁,一定要阻止这个笨蛋,银桑的直觉从来不会错的,这家伙回去一定会遇到什么糟糕的事情,阻止他,快阻止他。
“回去准备下个月的扫墓呢,银时。”桂似乎有些困惑地眯了眯眼,为什么银时的表情这么痛苦纠结?
说得一脸轻松啊这个混蛋!银时翻了翻白眼,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心口,伸手一摸,是那个木匣。
“那么,银时,我要告辞了。”桂站直身体,想要向银时行礼。
“假发!”银时突然出声制止了那个告别礼,这样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都拼命想要笨拙地避开让人难过的场面。“你不打算跟神乐还有新吧唧打招呼就走吗?你是打算一个人回长州吗?” “不是假发是桂。”桂伸手把被风吹到眼前的发丝理好,“今晚和leader还有新吧唧君度过了一个难忘的夜晚,就把这作为最后的告别吧。我……还会回来的。那么,银时……” “假发啊,既然你明天就要走了,再陪银桑我去喝一杯吧。”不待桂把话说完,银时就不由分说揽住桂的肩膀往路边的居酒屋走去。不管怎么样,都不想看到这个人就这样回到那么危险的地方,想要把他留下,用些小手段也不管,今后会被他修理也不管,只想先留下他。 可是,自己真的能把这个人束缚在身边吗?他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吗?用什么立场把他留住,留住他又如何呢。他还是会继续攘夷,自己还是会留在歌舞伎町,最终这个男人还是会离开自己。坂田银时明白自己从很久以前就失去这种资格了,从他独自离开战场的那一刻起,从他抛下白夜叉的身份起,他就没有资格干涉假发和攘夷的任何事了。 这种感觉还真是不妙。
4、
当几十杯清酒下肚之后,银时已经昏昏沉沉觉得自己快要吐了,嘛,假发那家伙应该已经醉得走不了路了吧。
可是此刻桂小太郎正好好地坐在他边上,神智清楚,面容平静。 “银时,你喝得太多了,就快要天亮了,我送你回家吧。” “银时,时间不早了,我要启程了。” “假…假发,你这样可是犯…犯规的啊。”银时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长桌上,卷毛脑袋枕在左臂,绯色的眼睛半睁半闭地看着桂。 “什么?” “我说…你这样是犯规的哦,假发。一个人偷偷跑回去给老师扫墓什么的……丢下我……我们……神乐可是会哭的。” “银时……” “假发啊,你可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回去,不要忘了跟老师说,我有好好贯彻我的武士道——我可是要做糖分王的男人。” “……好。”不敢开口再多说任何一个字,生怕自己的哽咽被这半醉半醒的人发觉。 四周一片静谧,酒屋老板已不知什么时候坐在角落里睡着了,屋外似乎亮起了微光,马上就要天亮了。桂一直静静地注视着银时,他知道时间不早自己该启程了,可是却一刻也不想离开。
银时,你试着拼了这一醉也想要我留下。桂举起自己的酒杯,白瓷杯里的酒浆随着主人的手有轻微的晃荡。哪怕,明知一切都是徒劳。
银时,这些年在江户,我看到了另一条通往黎明的路,那是你带我看到的。不知道我还有没有那样的幸运,可以迎着江户的黎明回到你身边。
桂仰头喝下他坐下来后的第一杯酒,真是辛辣。
抹去嘴角的酒浆,再次看了看睡得迷迷糊糊的银时,桂静静地站起身。外面马上就会是黎明,银时,我该走了。 俯下身,黑色长发拂过银时的脸,静静落在他的肩背,平日里毫无神采的眼睛此刻半闭着,桂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银时的睫毛轻轻颤着,安静的眉目让桂的心脏忽然间跳动得很快。
桂小太郎轻轻在坂田银时的唇角落下一个吻。 天边露出了第一缕晨光。 我一刻也不想离开可是时间毕竟不早了。银时,再见。
坂田银时半梦半醒间听到桂窸窸窣窣起身的声音,听到他开门的声音,木质门发出很好听的“吱呀”声。外面的晨光一点点地洒进屋里,银时更加不想睁开眼,他只是朦朦胧胧中感受到唇上的温柔,迷糊中看到那个熟悉的背影慢慢往远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固执地挥着右手告别,蓝色的和服在黎明的前夕显得有些惨淡。真是消瘦而孤独的背影,在晨曦中,有一种萧瑟的孤勇。
假发,可不要死在外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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