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st good things（擅长挖坑的蛇精病回来更新十二章了。。）

一天空的雨

  十二

        如果有人问作为人的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选择是什么，我想自己的答案应该是毕业之后的第一份工作。这绝对不是什么理论家口中的外交辞令。仔细想来，这或许是你人生当中头一次可以光明正大地用一种决绝的态度去争取一些你自己想要尝试的事情并且受到绝大多数人赞同和鼓舞的经历，甚至于说“这份工作离家实在是太远了中途转车超麻烦”这样的理由都会成为冠冕堂皇的证据被接受。虽说碰壁这种事情就好像凌晨两点拨打信用卡中心的客服电话被敷衍了事一样司空见惯，然而你总是能用各式各样的理由为自己开脱。
       换句话说，当失败成为一件预料之中可以接受的事实的时候，半途而废这种一般认为的贬义词其实也并不是那么不堪入目了，有的时候五十步确实是有嘲笑一百步的资格的。
       就好像当时我们所遇到的现实，那份脱离了雪月风花，撕裂了青春年华，抛却了典雅浮夸的活生生血淋淋的现实。

       阿郎：保险推销员，见习，并且按照目前的状况发展的话不久之后容纳下阿郎这个名字的载体不是一张光鲜亮丽的名片，而是一个打上黑叉的红框。
      薇萱：快餐店愉悦打工中，对于她而言那里更像是认识新朋友的乐园，而不是谨小慎微的服务者。
      娜娜：无业游民赋闲中。
      我以及诗雯以及晨同上。
      老薛：不详。

      说来好笑，在当年我们踏进校园的那一瞬间，曾经有一种恍惚的错觉提醒着自己将来会涉入一个光鲜亮丽的行当，我们所学习的专业与新闻搭界，与传媒挂钩，与广告同气连枝，硬要说的话甚至连艺术圈都能够沾得上边，如此浮华的抬头现如今看来根本就是一场笑话，在颠簸往复的四年里我们自以为是的汲取着那些看上去好像很厉害的被称为知识的东西，然而在现实面前这份人们口中巨大的财富根本就好像马其诺防线一样硕大无朋却不堪一击，你根本无法将那些活跃在成绩单上的东西与实际应用画上等号，譬如说晨掌握了Adobe的几乎所有技能认证证书，却根本设计不出一张可以用来贴在哪怕是非法出版物性质的DM杂志尾页的一张水印。没有人告诉我们用电脑RGB成像的色彩在印成菲林之后会因为转成C、M、Y、K为原色从而导致完全预想不到的色差，并且印刷在128g铜板纸和印在70g胶版纸上会呈现出完全不一样的色泽亮度，更不会有人告诉你一本16开的杂志是并不包含出血的，如果你完完整整按照210*285的尺寸去做那么印刷出来的成品绝对会让自己被骂的狗血淋头。所有这一切知识都必须依靠你自己的失败去重新累积，然而失败总是需要付出代价，如果没有钱去赔偿那么最好的下场就是卷铺盖走人。倘若妄图用曾经傲人的成绩单去揣测自己的未来，说真的还不如依靠你傲人的身材之类的东西来得更实在一些。
        幸运的是，大学期间我的成绩单一塌糊涂。
        不幸的是，这并不会给我带来任何帮助。只是相对于晨她们来说，这种挫败感之于我并不特别值得一提。

      “所以说真的，你们都没有想过将来到底要做什么么？”咀嚼着薇萱打着员工福利大摇大摆从打工的地方带来的鸡翅，晨有些歇斯底里地问道。娜娜却对晨的局促不为所动，兴高采烈地喝着十块钱一杯买四送一的奶茶，一边不以为意地回答说家里面的意思是暂时不需要有什么太重要的抉择，反正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了。
      “……你家里面到底是干嘛的？土豪劣绅还是大资本家？”诗雯有些不解。
      “这家伙家里面是做水路运输的，听说自己有条船，常年往返在长江上下游之间。”薇萱适时给出答案。
      “……原来是将来要成为海贼王的姑娘……失敬了。”我点头称是，并且在话音未落的时候猛然低头躲过娜娜含恨扔来的薯条。
      “我觉得我终究还是要去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至少不会让我觉得自己过去的四年里面努力去学的东西完全都是笑话。”晨对于娜娜糟蹋粮食的行为视若罔闻，显然此刻已经泥足深陷在她自己那份写为妄想读作义理 的执着里面了。
      “比起这种东西我倒是觉得有更为重要的问题需要解决。”我默默地吃完盘子里的洋葱圈，抬起那张不到两百块的账单晃了晃。“谁先去把这个结掉，而且我说过，只在意过去和现在的人，必将失去未来。”
        一片尴尬的冷场，因为人均不到四十多块钱的消费带来的冷场说起来确实很尴尬，然而扪心自问，此时此刻至少我自己是没有打破这份尴尬的勇气和经济实力的。大家的目光在残羹冷炙一片狼藉的杯盘间徘徊，并且极为默契地没有看一眼彼此。时间好像上个月的账单一样在我们不知不觉的唏嘘中突然在某一个措手不及的时间以一种咄咄逼人的姿态靠近，你清楚地意识到它的存在，却对如何去回寰这件事情无能为力。
      “算了，这一摊算我的好了。”打破僵局的是诗雯，因为这句豪气冲天的话此刻这姑娘的形象一瞬间无比辉煌起来。“反正再过几天我就要去公司报道了，说起来也算是提早比你们进入有产阶级。”说着好像睥睨天下的话，但不知为什么我始终觉得她的表情并没有一点自豪。
      “这么厉害？什么样的公司？怎么都没有听你说过？”比起账单，娜娜更关心的问题显然是诗雯这段尚未为人所知的经历。
      “电视台一档栏目开设的广告公司吧，总之找了点门路加上对口的专业难度并不是很大。”诗雯淡淡地回应道，然而随即环视了一圈开口问道：“你们谁还有兴趣一起来的？听说目前公司还在招兵买马，如果是你们的话我觉得问题应该都不会太大。”
      “我还是觉得目前打工的地方蛮好，跟同事相处都很愉快。”第一个回绝的是薇萱，而晨则有些动心，想来物尽其用对于她的诱惑总是在某些方面体现得要比其他人都要更强烈一些。娜娜暂且不提，诗雯将目光对准了我：“那么你呢？有没有兴趣给个痛快话。”
      “一般说来，电视台的栏目开设都是制片人承接的，所以说如果以电视台栏目为名义注册的广告公司多少会有些奇怪。”我思忖片刻坦然说道，“况且话说回来，对于这种类型的机构我始终没有什么好感，至少我自己并不清楚可以在这样的公司里用一种什么样的角色定位而存在。”
      “所以你的回答是NO？”
      “非常明显。”
      “还真是难搞的家伙，难得有机会可以在一起工作，如果是我们三个的话，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吧？”晨信誓旦旦地感慨着说道，脸上写满了对于未来工作生涯虚无缥缈的少女幻想。
      “绝对不会有问题的只有你们两个吧？所有的烂摊子都需要我一个人去收拾这种事情这辈子再也不会出现第二次了。”我立刻毫不顾忌地针锋相对，“而且不管怎么说，我也是有自己想要从事的事业，绝对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轻浮理由就能够随便放弃的。”
      “你这种人居然也会有想要追求的事情？”娜娜抬起头用挑衅的眼光追问道。
      “不论怎么样的人，或多或少总是会有些什么追求的吧。”我用手指支住太阳穴，思忖了一下开始慢条斯理地回答：“有的人可能想要一年赚上一百万，有的人可能只是想在那个人赚到一百万以后全部偷过来据为己有，有的人可能只是希望自己每天中午都可以吃得起牛肉面。从某种程度上说，人的追求这种东西，只要你能够将它实现，那么便是最了不起的事情了。”调换了一个姿势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一点以方便自己接下来的高谈阔论，然而在侧身腾挪的一瞬间，我却发现这几个姑娘再次将关注的重点放到了什么奇葩的地方了。
      “这么符合逻辑的话居然从这么别扭的家伙嘴里说出来，不论听多少次都会觉得超奇怪啊。”
      “哪里存在过所谓的逻辑了？一般人会随随便便把偷走别人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全部偷走这种愿望么？这种程度的话根本已经可以算得上是犯罪了吧？”
      “就是就是，而且说到底，这家伙究竟是打算要做些什么啊？从头到尾根本就只是在说些漂亮话啊！”
        诸如此类刻薄的评论如利剑一般让我接下来的演讲戛然而止，并且从她们笑意盎然的表情上看这种好像花边小报副刊上不知名影评人针对最近上映的时尚大片所作出最尖锐的负面评论一样的嘲讽根本就是故意的。
      “总之，晨马上要跟诗雯打包送去广告公司，娜娜和这个家伙即将继续无所事事，我就负责每天轻松愉快地打工捎带手帮你们几个打包下午茶的点心。嗯，就这么轻松愉快地决定了。”好像总结发言似的，薇萱做出了毫无意义的声明。有的时候现实其实是一种很奇怪的东西，原本杂乱无章的东西被这么随随便便地草率拼凑了起来似乎便成为了我们习以为常的自然而然，一如我们神色匆匆遗弃掉的那些时光。我并不是很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真的已经适应了这种浑然状况下盲目的乐观与从容，虽然有的时候下意识地会觉得“这不对，有哪里是完全不正确的”，然而就好像被她们草率打断的关于我的未来的畅想一样，其实说到底我也并没有非常确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只是对于那些“我坚决不想要”的事情有着清晰的概念，而这份懵懂的时光似乎也还没有属于“我坚决不想要” 的事件清单里，所以就这么茫然地屈从于转瞬即逝的青春似乎也不是什么绝对不能接受的事情。比起这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有着更具有现实意义的事情需要我去认真面对。
        譬如说面试。

       说来好笑，认真说起来，似乎我对于面试这件事情有着超乎自己想象的游刃有余。这份莫名其妙的从容感并不是因为关于我个人如何优秀，只是仅仅出于我对于未来的那份迷惑。如上所述，其实我并没有非常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做一份什么非常明确的事情，“长大之后成为医生然后再也不用担心病历上的东西看不懂了”或者“以后一定要成为老师因为不论什么样偷偷摸摸躲在课桌底下翻阅H小说的花招早就已经用过无数遍了完全是小意思绝对不可能被糊弄过去啊”这样理想从小到大说真的根本一次就没有出现在我的思考中。我曾经思考过为什么那不勒斯会突然从冠军球队沦落到降级区，思考过江山社稷图和乖离剑谁的威力更大，思考过要在认识第几天的时候用什么样的遣词用语跟右手边第三排的漂亮姑娘搭讪，甚至思考过加入APEC组织对于当前媒介管控力度的各方面影响，却惟独没有思考过自己未来想要从事什么样的职业。在过去，我总是认为这种不找边际的问题不仅不具备现实意义，而且似乎也颇为无趣。在一个你连下一次模拟考要考哪几本书的知识点都猜测不透的学生时代去妄自揣摩十几二十年后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而自己终究要何去何从这件事情不论发生在谁的身上都是非常值得嘲笑的事情，那个时候或许你能够准确地预测出的未来只剩下“因为数学考试从来没有超过40分所以长大之后绝对不会去做数学老师”这样的否命题。因而至于我来说，未来似乎总是遥不可及的。然而当这份遥不可及的未来突然在不知不觉之间潜伏到了自己的身旁，老实说，这份惊讶感确实是有点奇怪的。
       并不是说因为它的仓促和突如其来而感到奇怪，而是这份仓促和突如其来并没有让我感觉到兴奋或是恐惧。当这份理所当然的未来来到我眼前，我的感觉仅仅只是好像发现外卖的小哥把番茄酱错拿成了甜辣酱这种程度的惊讶而已。没有丝毫的紧张或是迫不及待，因而在面对各式各样的面试邀请时，坦率地说，我是真的非常坦然的，坦然到了一种事不关己的程度。某种程度上我会觉得，在某些时刻因为某些突如其来的原因我会去做一些力所能及但是毫无兴趣的事情这种事是命中注定的，因而对于一切尚未发生的此时，我所需要做的仅仅只是被命名为追寻的等待而已。
       于是在这种干劲全无的状态下，经过一段时间的奔波，在那年九月的第一天我跟一家自己根本不知道它的主营业务的广告公司草率签约，开始了传说中朝九晚五的作息。说真的，这感觉瞎透了。虽然对于工作我从来没有过什么遥不可及的期待，叱咤职场翻云覆雨这样的念头也根本无从说起，然而至少在我看来，所谓的工作并不应该是每天被要求埋头写各式稿件然后统统被弃之不用，理由是他们经过慎重考虑之后觉得这个项目还是外包出去比较实惠。在最初上岗的一个星期内我完成了三个广告片拍摄方案和脚本，两份商业计划以及一份网站改版条框，然后第二个星期人事部门的负责人跟我约谈，告诉我公司因为资金问题无法开展之前面试时承诺交由我去做的项目，但是通过一个星期的工作感觉我的文字处理水平尚可，因此希望能够接受减薪担当经理助理的岗位调动。对于这个要求我真的无话可说，因为基本上我觉得自己大脑有点短路。
       当然不是因为公司这份幽默感十足的调岗要求，而是阿郎告诉我，教师节要到了，他想要来跟我们一起做一段视频寄给当年的班主任留作纪念。此时我的脑海里只有两个问题在不断徘徊驱之不散：阿郎居然还活着以及我们的班主任到底是谁。

PS：原本的计划是在新年的第一天里去把老坑填起来，然后慢慢慢慢恢复更新之后再果断坑掉去把《枪火》的那个坑填起来，然后互相之间继续永无止境毫无节操地坑下去，然后因为这个念头无比兴奋的我在新年的第一天里毅然决然地宿醉了，所以更新的日子放在了今天，我表示毫无压力。

PS的PS：突然发现还有近10万字的存稿是一件令人无比畅快的事情，这意味着我可以继续随心所欲的挖坑不填了=。=

PS的PS的PS：不知道还有木有人记得我这个擅长挖坑的蛇精病。。。。总之在未来的一年里，我会继续毫无节操地挖坑挖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