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唐藏）藏剑不藏心BY小云儿的刘皇叔

小云儿的刘皇叔

是不久前的作品。
完结。
虽然一直想圆满的是策藏官配，但是这文的内容也是很执念。之所以选择了唐藏，其实我只是觉得要写个家族恩怨……
因为藏剑和唐门都属于世家性质所以就拉来配一配了……（如果对这种随意配的行为感到很厌恶的亲我只能抱歉OTZ）
虽然沿用了剑三的背景和某些人物，但到底不是十分关联，没有世界观的朋友也可以当做一般武侠观看（说到这里文中貌似有不经意黑了唐门某位爷……原谅我OTZ）
最后，感谢阅读。

小云儿的刘皇叔

藏剑不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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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的初春，是无数名人雅士不愿错过的好时节。西路上几十条画舫里，均有绵绵丝竹之声传出，宛如舞女翠纱下的纤腰，撩人地缓缓摆动。湖心一条挂着明黄布幔的画舫内，一穿着同色衣袍的男子，托腮望向窗外，双唇开阖，在说着什么。
　而话语，夹杂在绵绵乐声之中，却像隔着雾，听不真切。
　这段甜软轻浮的梦。唐西武已经连续做了好几晚。人尚还在思索梦境的意味，桐宁便推了门进来。
  唐西武接过递来的帕子，随意擦了擦脸，问道：“什么时辰了？”
  桐宁急匆匆地转过身来，焦急地劝诫：“叶二少爷已经被软禁了，既不见人，也不准人见。不如早些启程。家中事务如此繁忙，能分出这些时间来杭州一趟，已经是仁至义尽。何必再把时间白白浪费在他身上呢？”
  唐西武下意识地望向窗外，与梦中柔曼气氛极为不符的，叶光竹的话此刻在耳边炸裂般地响起。唐西武猛地将手里的帕子掷向盛满热水的铜盆，热水一下子溅湿了桐宁的裙子。
  “我问你，什么时辰了。”
  桐宁脸色惨白，踉跄着退了一步，答道：“回门主，寅时三刻了。”
  唐西武点了点头。忽然听见房外隐约传来丧乐之声，又随口问：“哪家死了人？”
  “昨夜里，叶家六小姐溺水死了。”
  唐西武一怔，遂又抬头看向窗外，微不可闻地叹息：“这个时辰出殡……”
  藏剑山庄的叶六小姐天生痴傻，在庄内庄外受了不少难听的。而唯一称得上怜惜她的，还是与她同样“痴傻”的二哥，叶光竹。可是如今，他也是被囚在庄内，连为他可怜的小妹送葬的资格也没有。
　唐习武与叶光竹的初遇，是在三年前的名剑大会上。
　
名剑大会，乃是藏剑山庄为挑选天下顶尖剑客而十年一设的盛会。
　作为彩头，藏剑山庄所铸的精品宝剑，已成为江湖上人人争夺的宝物。而观剑、品剑的剑帖，也是武林炙手可热之物。四届大会过去，“御神”、“正阳”、“碎星”、“残雪”，均已是天罡地煞兵器谱上绝顶的兵器。第五届“流风”已铸，静待群英到来。
　那时的唐西武，还是带着唐门少主的身份来参加名剑大会的无名小辈。蜀中唐门，虽说是四大世家之一，在江湖上的名声却并不好。尽管他们并没有做过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却因为家学备受争议。唐西武只以笑颜对流言。
　少年身着深蓝与绛紫为主色的衣裳，主动上前问礼。那副温和笑意，仿佛不谙阴谋杀戮的贵公子。备受轻视的叶二少爷和叶六小姐 ，竟也在这翩翩少年的问礼范围之内。
　叶光竹见了唐西武的温柔笑脸，觉得眼前的少年如温玉般令人舒适温暖。
　“在下蜀中唐门，唐西武。见过叶二少爷、叶六小姐。”
　叶二少爷明明不想在这优雅的少年前失了身份，却偏偏手足无措紧张起来，便毫无逻辑又急匆匆地蹦出一句：“我是叶光竹！”
　看见对方似乎不明情况的表情，又倏地红了脸，牵着小妹的手也不由得用力握紧。
　小妹脆生生的童音直愣愣地插进两人尴尬的气氛间，“你弄痛我了！”拼命挣扎起来。
　叶光竹猛地抱起小妹，慌慌张张地解释道：“小妹肚子饿了！我带她去吃东西，先告辞了！”说完脚步虚浮地向后堂方向飘去，“唐公子要是想看看杭州美景，来藏剑山庄找我！”
　唐西武好笑地看着摇摇晃晃好似要摔倒的叶光竹，心念一转，便向他的背影寄去一记意味深长的目光。
　
　叶光竹没有想到唐西武竟然真的找来。明明还在想着要以什么理由去见对方一面，那绛紫的衣角就已经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眼前了。
　原本还有些拘谨的叶光竹，在唐西武极为舒适的应答和不失风趣的接话中，渐渐打开了话匣子。两人在观渔港内的石桥上驻足。叶光竹不知从哪里变出鱼食投入水中，成群的红锦鲤像一片红色的绸缎拢上翠碧的湖水。清澈的湖水，成群的锦鲤，远处的黛山，西湖边上的美景，就已经美到让人无端端有种不祥的联想，这大片镜面般的湖水美景，几只鱼儿随意翻腾也能毁去。
　叶光竹投完食，抬手遥遥指向西边：“那边就是‘三潭映月’，只不过在庄里是看不见了。但是我们可以划船过去。”
　一旁精致的小楼边果然停了一条小木船。叶光竹兴致勃勃地跳上小船，松开栓船的绳索，拿起船橹，向唐西武招了招手：“快来！”
　唐西武仍站在石桥上，笑着摇了摇头：“天色不早了。这‘三潭映月’的美景今日是无缘得见，改日再与叶兄一同赏！今日，多谢叶兄相陪了！”
　叶光竹失落的送唐西武，直到在分别之时，约定三日后再见，才一舒愁颜。
　唐西武搭上一条小船回客栈。即使今日之时跟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叶二少爷逛了逛西湖边，但赶在比赛前一天也要来看看人家后院的意图就不必说了。唐西武轻轻敲击着船身，忽然一群青鱼从船下穿出，便想起石桥下那一大群锦鲤来。随着争食结束，鱼群四散开去，宛若裂帛。
　唐西武敲击的手指渐渐停了下来。
　
　前几轮比试都以擂台的形式。唐门的暗器机关自然是拿不上台面。唐西武掂了掂手里的剑，看看剑柄上普普通通的花纹，才将剑收入鞘中。这柄剑，只是从一家普通的铁匠铺买来的。唐西武的打算，不过是带着一把质地平平的剑，加上自己三脚猫的剑术，给天下剑客献个丑罢了。
　第一天要求在擂台上击败一位对手即可。唐西武凭着灵巧的脚下功夫轻松过关。
　而后两天，都没有遇上什么棘手的对手。其他人也瞧不起他三流的剑术，大概也认为西南蛮夷之地的人品不值得一看。倒是纯阳的某位道长占足了风头。
　
　原本与叶光竹的西湖之约，却因为叶六妹的病，改为了在医馆里聊个天。
　“小荷抱着小妹来找我，求我想想办法。我才知道她已经病了两天了。大家都嫌弃她，恨不得她早点死。”叶光竹抱紧了怀里沉沉睡去的叶六妹，“小妹有什么错？她连自己与其他人有什么不同也不知道。她那么可爱，身有残疾不是更应该得到关爱吗？”
　唐西武轻摇着纸扇，状若无意地提起：“可是我听闻，叶兄在家中也很是不受重视啊……”
　叶光竹并不为这个问题难堪，平静地说：“我一个健全人，家传剑法学不好，铸剑也无建树，作为藏剑叶家的后人的确不该。不受爹娘兄妹的重视，是我自己的错。可小妹不同，如果她头脑聪明，指不定得到多少宠爱。”
　唐西武原以为叶光竹是个笨头笨脑，天赋极差的二愣子，却没想到他竟然有这样一番看法，不由得重新打量起对方来。
　叶光竹看唐西武半天没答话，心里忐忑，怕他也对自己有成见，又解释道：“我虽然习武铸剑不在行，可这杭州城里的好景致、好味道，有趣的事物我全知道。”
　此时煎好的药被小童端了过来，叶光竹急忙接过，仿佛不知碗的烫。叶六妹忽然吭哧吭哧地咳嗽起来，叶光竹急忙将小妹扶起来，拍打后背，心疼地看着妹妹咳红的脸庞。直到一口浓痰清出，才重新把小妹抱在怀里。
　叶光竹小心地吹凉药汁，送到她嘴边。小妹不哭不闹，乖巧地喝下苦涩的汤药。一碗药喂完，叶光竹反复擦拭溢出药汁的衣袖也成了湿重的褐色。
　唐西武看着叶光竹无微不至地照顾生病的妹妹，心底深处有些许触动，眉眼之中的温柔神色渐渐变成一汪凝滞的潭水，无限幽深。
　“生在叶家，你恨吗？”
　叶光竹摇摇头：“不恨。”
　叶六妹好像睡得不安稳，叶光竹换了个姿势，怜爱地看着妹妹的睡颜，“我不知道你有什么心事。与你的才华相比，我的思考比不上你的万分之一。但是，我还是要说我自己的看法，”顿了顿，“看见妹妹可怜没人疼的时候，我还是很的。”
　唐西武回想起几年前，他第一次杀人时的情景。总之，之前种种设想，在刀刃没入活生生的血肉中后，都化为齑粉四散了。那一刻才知道，自己所谓的阴谋与毒辣不过是被护在安全羽翼之下，纯幼稚的幻想。父亲故意使剑的用意，在于让自己切肤感受，血与肉通过冰冷刀锋传递的极端炽热。两种截然相反的温度汇于剑柄，简直让人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法、什么样的心态，来抵御这滚滚而来的冷与热。
　脆弱的心被死亡的重锤狠狠敲打，表面层层碎裂开后，自己才看清真心：对命运的害怕、埋怨和痛恨。
　“我爹曾经说，‘你身上流着蜀中唐氏的血，将来就要挑蜀中唐氏的担。这是生来注定的，没有选择。’”
　叶光竹端详着他因为陷入某种回忆，而不经意露出的忧郁表情，想了想，说：“叶家还供我和六妹这样的废物饭菜衣物，已经是天大的恩惠了。”
　唐西武忽然笑起来。心中之事被另一人说中，而这反复在心中期待的另一人，竟然是眼前这个慈母般纯洁善良的男子。
　难不成自己也是“纯洁善良”？唐西武举起折扇掩住了嘴角一抹笑容。
　
　次日的比试上，唐西武不过随手掷出一枚迷魂钉，台下便一片嗡嗡。唐西武冷眼看着对手不断涌出鲜血的手掌，冷哼一声，抬手指尖，小桌上的茶盏应声而裂，一枚枚翠碧的小镖宛若一只只凝视的眼，钉在木桌上。
　“我蜀中唐门的暗器之术，可入得各位前辈的眼？”
　擂台上的紫衣少年，手中犹捏着一片碧绿，视线一一扫过台下人。不只是被少年突如其来的气势镇住，还是忌惮他手里的暗器，竟无一人敢出声。
　忽然眼前闪过一阵耀目的明黄，叶庄主破空而来，掠至唐西武身边，扬声道：“唐少侠好功夫！蜀中唐门的暗器机关之术，天下无人能出其右！今日有幸得见传说中的‘迷魂钉’、‘孔雀翎’二技，着实令人大开眼界！”
　叶庄主话音一落，台下一片哗然。众人震惊地打量着桌上的小镖。实在难以想象，这景致宛若女子饰物的小东西，竟是传说中‘孔雀开屏，夺命无声’的孔雀翎！
　唐西武将手中的孔雀翎收入怀中，双手抱拳，脸上尽是殷殷笑意，仿佛刚才那个杀气凛冽的人从未存在过。
　“西武献丑了。”
　唐西武这一番“献丑”，才真正让唐门暗器的威名震彻江湖。
　
　事后，叶庄主请唐西武去做客，他便欣然接受。
　上一次在叶光竹的带领之下，见识了藏剑山庄的水的温婉之美。而今站在精致庄严的楼外楼前，又感受到藏剑叶家的君子气概。无论从哪个角度，都是与家乡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世界的美。
　向叶庄主说起，自己与叶二少爷还有丁点交情时，对方笑着说：“别看光竹这幅摸样，交朋友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
　唐西武有些奇怪地看着叶庄主的笑颜，随即也附和着轻笑起来。
　“但是光竹好像脑中天生少了一根弦，习武铸剑都不在行。”
　两人又聊了几句，叶庄主便留他用饭。
　叶庄主特地让叶光竹出了席，又特地让他坐在唐西武身旁。叶光竹刚一坐定，就轻轻蹭过来：“还好坐在你旁边。”
　唐西武笑笑，端起茶杯轻呷一口，茶杯停在嘴边，问：“没有这样跟你爹吃过饭吗？”
　叶光竹瞄了一眼唐西武优雅喝茶的摸样，也急忙端起茶杯掩饰自己的紧张，“过年的时候，大家都在一起时吃过。像这样的小宴，一般是轮不上我的。”
　整个饭局上，他除了举杯、碰杯，紧张得连半句话也说不出。尴尬地坐在觥筹交错的桌边，连筷子也不敢伸远。好在一桌人谁也没去在意格格不入的叶光竹。
　饭后两人在西湖边散步。远远的，还能看见画舫上的烛光，丝竹之声也隐隐能听见。叶光竹看起来不太开心，或许是因为刚才一顿饭。唐西武也不开口，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你的家乡是什么样？如果好的话，也带我去看看。”
　叶光竹忽然转过身来，漆黑的眼瞳好似天上的星光，又好似西湖的碧波。唐西武心中微有震动，遥望着远处的灯火，回忆道：“蜀中很美，但与苏杭的美全然不同。非常自然淳朴。山高峻，水湍急。蜀中与苏杭，是一刚烈，一温婉。”
　“没有画舫吗？”
　“没有。”
　叶光竹点点头，“以后一定要去看看。”
　唐西武把某样东西放进他的手心，“名剑大会结束、回到家中处理完事务后，就来接你去蜀中一游。”
　叶光竹握着那东西，“那就约好了，西湖里的神仙们作证，”然后摊开手掌，“只不过，这是什么？”
　“暴雨梨花针。”
　叶光竹捻起掌心那几枚小小的银针，对着月光打量，“这就是暴雨梨花针？”
　唐西武拿过叶光竹手心的那几枚，又在身上一抹。几点银光闪过，左手拂过他的耳垂，然后手指抹去渗出的血珠。在月光下，圆润的耳垂上仿佛绽开一朵洁白的梨花。
　叶光竹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有一点冰凉和坚硬，“这又是什么？”
　随着他一转头，梨花又隐于黑暗。
　“梨花。约定的凭证。”
　这个月夜，梨花在叶光竹的耳垂上，不断地盛开又凋谢。早早预示了两人的情谊，就像这朵虚幻的梨花，只能在月光下一现真心。开开败败，最终不过悲剧一场。
　
　时间转眼便到了名剑大会的最后一场。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争夺“流风”的人，除了唐西武，均是用剑的名家。唐西武打量着他们的佩剑，也都是绝顶的好剑，但与放在擂台中央的“流风”相比，少了那一份无暇。
　“流风”漂亮得不像是一件兵器。就像西子湖畔，明明是文人墨客的宝地，却偏偏成了湖人杀戮的血河。
　宾客到齐，随侍鸣锣开场。叶庄主举起“流风”剑，向参加比试者示意，“此次‘流风’剑，是我藏剑山庄借鉴大食铸造工艺，结合中原技术精心铸造而成。剑尖之利举世无双，持之轻若无物，鞘中藏鞘，剑中藏剑。继承先辈，流传后世之作。取的正是‘流风余韵“之意。”
　“这最后对决定的题目，便请诸位演绎‘剑光’。”
  题目一出，宾客间就喧嚷起来。台上几人均是垂首沉思。乍一看好似要几位名家“表演”剑术，娱乐大众，侮辱了身份。实则考一考他们用剑多年，对剑术的体悟。
　“不限方法。”
  过了一刻，剑圣拓跋思南大喝一声：“我先来！”
  只见剑鞘上寒光一闪，凛冽的风潮从四方卷来，剑圣的身影瞬间隐入风尘之中。像下起了一场晴雪，破碎的剑光折射出七色光芒。剑舞到极致时，片片白雪再次粉碎，碎裂之声宛如急奏的琴筝。在时光都消陨的白芒中，急雨般的琴音与光华骤然停止，树立的白璧犹带着梅花断纹静止在空中，最后“砰”地全数散去。
  光点消失之后，台中一位中年人环抱着一把古朴的剑，发丝衣角微微起伏，眼未睁、身未动。
  剑圣拓跋思南的剑术极大地震撼了观者。剑贵为百兵之君，就当配这样华美诡丽的招式。即使是杀人的招式，即使光华染上血腥，也不过是剑式所成画卷的上的一朵遗世孑立的寒梅，傲然立于白雪之中，不沾污秽。
  其余人大多也用自己成名多年的招式来演绎。若在对决之时，这些剑招都是几步之内取敌的杀着，而现在——名剑来回破空，切割光芒，快得看不见出手，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眼前的光羽碎了又合。
  唯有七秀坊的公孙大娘以剑舞的形式来演绎剑光灿烂辉煌之美。
  此地仿佛变作大内的舞台，宫廷乐师以严肃的手法弹拨着庄严的宫调。随着沉郁恢弘的皇家旋律，大娘一招一式衬着乐点，极缓慢地舒展身体。她手握双剑，极尽舒展，带着神圣高贵的表情，双手又缓缓合拢。钟磬之声响起，速度便稍快起来。在固定的节拍上旋转，然后一剑刺出，铿锵有力，宛若不可逆的天常。旋转越来越快，剑尖一点寒芒在粉色的风旋中时隐时现。最后顺势一坐，双手持剑指向旭日东方，湖蓝的剑穗垂在微闭的双眸前。
  一曲终了，大娘起身行礼。方才傲然的神色已悉数隐去，袅袅宫乐也随风飘远。
  唐西武最后一个出场。默默观摩了几位前辈的剑法，自己能达到什么地步心里十分清楚。若要获胜，则要另辟蹊径。
  “请各位移步。”唐西武做了个“请”的姿势。
  一行人被引至观渔港旁。唐西武向侍女要来大包的鱼食，随意向水中扔去，红色的锦鲤逐渐被吸引过来。
  众人好奇地看着池中鱼，只当他是提前放弃了胜负。
  待到附近的鱼儿都聚来之后，唐西武随意的手势一变，几粒鱼食闪电般激射入鱼群中央，原本骚动的鱼群立刻齐刷刷地向鱼食的方向涌去。
  唐西武手腕一转，数粒鱼食又朝四方摄去，鱼群便跟着四散。唐西武用鱼食操纵着鱼群。只见大片的红色，在并不宽阔的池面上聚拢又分散，宛若道道剑光。鱼群游得极快，一片刚散去，一片又补上来，层层叠叠，如波浪连绵、无穷尽。鱼群散去之时，由近及远，次第减少，又像消散的剑光化作点点星芒。
  对着假想的敌人不断发起攻击，剑网密织。数粒鱼食擦着水面飞向最前的几只鱼，后面的鱼竟一只只跃起，雪白的鱼肚在阳光下反射出晶莹的光芒，组成一把巨剑向敌人劈砍，溅起三寸高的水花。
  手中的鱼食仅剩几粒，悉数折断池面上得枯荷，鱼群迅速淹没了几片荷叶后，轻摇鱼鳍缓缓游走了。一池激荡的湖水渐渐平静，数片残荷浮出睡眠。
  叶庄主率先鼓掌，“这次名剑大会的头筹，由唐少侠赢得，我想诸位没有异议吧！”
  公孙大娘走上前来，赞赏地打量着唐西武，“唐少侠别出心裁。鱼儿的剑是活的剑，我们凡铁所铸的死剑如何能比血肉灵性所铸的活剑。唯有生命才能舞出至真至纯的无上剑法。我心服口服。”
　“多谢大娘夸奖。”
　唐西武抱拳向诸位行礼：西武能得胜，还要多亏了几位前辈精湛的剑术，给了西武启发。”
　唐西武接过流风，宣告着今年名剑大会的结束。看过最终比试的江湖人，无不提剑闭关。几位纯粹的剑艺开悟了许多人的灵明。或许多年后，新起后辈的绝世之剑，便是以此为原点。而那个惊才绝艳的蜀中少年，也敲响了唐门和自己的名声。属于剑术的时代，由一个不谙剑道的少年之手打开。
　
　临走之前，唐西武与叶光竹圆满了西湖之行。
　叶光竹因为即将离别而干，上船之后一直盯着窗外的西湖水色，一言不发。唐西武不知为何，不想看见他这样的神色，便拿出流风：“你看。”
　叶光竹侧过头瞥了一眼，又重新转过头去。
　“你到底有什么不满？！”唐西武忽然暴怒地大吼，“拿着天下人都想要的东西，希望你别感伤。你有什么不满？”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莫名地抚平了唐西武的焦躁，言辞间温和下来：“你别伤心。我还答应带你去蜀中游玩的。”
　叶光竹摇摇头，转过身拿起唐西武膝上的剑，拔剑出鞘。霎时船内剑光铺漫。拔到一半，却忽然合拢了剑鞘，目光灼灼地盯着唐西武：“我不是有什么不满。我只是担心。明明是你得胜，应当庆祝。我却觉得有什么事发生，而且是极不好的事。”看见唐西武的脸色微变，以为自己的话不得体，急急解释：“我的意思是，你忽然有了这么大的名衔，肯定有人觉得你名不副实，要害你！”
　“懂了，”唐西武展颜一笑，“只不过，不会那么轻易让他们得手。”
　叶光竹并没有因为唐西武的话而放轻松，“你要小心。”
　唐西武点了点头，拍拍叶光竹的手以示安慰。
　叶光竹看他只是敷衍，内心焦急却不知要怎样才能让他明白，心中的惴惴不安。只得放弃地向流风祈求保佑。
　因为叶光竹没来由的话，原本轻松的赏景，反倒气氛沉重。唐西武心想既然如此，还不如早些回客栈休息。这一趟本来就是陪陪叶光竹。既然事主毫无心情，自己也不必在这里自作多情，好言安慰了。这样一想，心下不由厌烦。觉得他怎么也像个女人似的扭扭怩怩，不识好歹。先前那些莫名的悸动，真不只是哪里出错了。
　心不在焉地听着叶光竹勉强的声音，伺机寻找机会离开。
　唐西武一脚跨出船舱，忽然听见背后传来叶光竹的声音。想着他也是可怜，便回头打算再安慰一句。
　眼所见的那个嘴角带着轻快微笑，托腮望向湖面的男子，口中却吐出与明丽笑容极为不符的怪异的话：“我这半生，一点也不开心，一点也不自由。没有什么功绩，还要给别人添麻烦。我觉得这一生不好，想重新来过。”
　只记得那时自己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匆匆说了一句告辞，留他一个人在船内。
　唐西武与桐宁骑马行在官道上，一边前行，一边回忆。
　抬头望向天际，清晨红日的光辉，无端端让人联想起那一夜的月光。大概只有那时，才是他的真心。之前冠冕堂皇的话，不过是充充叶家少爷的面子。他对命运的无力与憎恨，才是来自本心的话。可惜，自己已错过，两心交融的机会。而如今更是无力。如何为他解脱？自己尚在枷锁之中，脱不得身。
　犹记得他带着流风返乡的归途上，也是这样的晨光。心中真是豪情万丈。策马狂奔，恨不得长上一双翅膀，锦衣归乡。
　命运作弄，让人生生得见了那样的地狱。现在想起来，何尝又不是对他鲁莽草率的错失这颗真心的惩罚。
　可时光不能倒流，世上也没有后悔药。
　唐西武拉紧缰绳，伫立在原地，遥望着不远处的山头，等待日出。
　
　刚走进院里，一阵浓腥的血味扑鼻。血液的味道还很新鲜，只是为何会有如此浓烈的气味……到底发生了什么？唐西武向血味深处跑去。
　只见正中的家住座椅上，坐着的是他二叔。而他手中提着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他脚下是众多亲人的尸骸。
　“爹！”唐西武立即拿出腰间的机弩对准唐傲侠，“二叔……！”
　座椅上的人提起人头，丢到唐西武脚边，“你们父子都很好！你爹在逆战之中还能伤我这么多人手，你竟然也能在名剑大会上拔得头筹！既然上天都要帮着你们天罗一脉……”唐傲侠低低地笑了起来，忽然身影模糊，欺身上前想夺取流风，“那就用你引以为傲的‘流风’，了结天罗之血！”
　唐西武双手持弩，两人距离太近，唐傲侠几乎是一个呼吸就逼近了唐西武的腰侧，根本来不及回援。但‘流风’乃是三尺二寸的长剑。这样近的距离，仍是自己的弩箭更快！
　唐西武冷静地扣下机簧，弩箭命入唐傲侠的后脑。几乎同时，另一支弩箭又洞穿了他得脊柱。原本已经摸到流风的手不甘地垂下，整个人因为脊柱断裂，以极诡异的姿势跪在唐西武脚边。唐西武左手食指与中指间还夹着一枚孔雀翎。
　在千钧一发之际，唐西武迅速换成右手持弩，接下孔雀翎后立即扣下机簧。而接下孔雀翎的代价，则是双手血流不止，麻痹不能动。若不是以内劲减缓了镖行的速度，这双指已经废了。
　“少爷。”一侧的尸堆里缓缓站起一个浑身是血的女子。
　唐西武唤了一声：“桐宁。”
　桐宁是唐西武少时的教习侍女，也是唐门的管事大侍女。在门内很有几分地位，武艺也得到门主指点，非一般弟子可比。
　唐西武垂头看着脚边爹的人头和二叔的尸体，机弩“哐”地掉落在地。
　桐宁跪在血泊中，双手捧着掌门令牌和一枚精致的铜钥匙，恭声：“第二代门门主唐傲天传位于长子唐西武。唐门信物在此，唐门上下务潜听之！违者跪死！”
　桐宁高亢嘹亮的声音回响在死寂的厅堂内。满地的死尸已不同的惨状横在地中央，四处染满鲜血，机关暗器散落一地。让人有一种万人伏拜的错觉。
　在这人间修罗场里，唯有正中的门柱金椅没有染上半丝血腥，暗色的金芒静静流淌，宛若一只无情的眸注视着下一位继任者。唐西武站在血海中央，天地旋转，不知该驱动哪一种感情来接受眼前的事实。僵硬地抬头看向这里唯一的活人，期待着她说些什么，让眼前的惨景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而她却像一个死人一样跪着。
　“你身上流着蜀中唐氏的血，将来要挑蜀中唐氏的担。这是生来注定的，没有选择。只有踩着更多败者的尸骸，让能让你，让唐门脱出蜀中一隅禁锢，才有机会去逐鹿天下。到那时，杀一个人，还是一百个人对你来说就是同样的感觉，甚至与宰杀一头牲畜无异。敌人的血只会让你的刀更锋利。你没有停下前进脚步的理由，你的心慈手软只会毁了你自己。只有不断成长、不断掠夺、不断征服，才能满足欲望，才能保护你所想保护的。不要害怕双手染满鲜血，作为下一任唐门家主，你没有选择！”
　唐西武面无表情地看着脚下父亲的头颅，回想起，初次杀人的那个夜晚父亲对他的教诲。眼神一暗，抬脚跨过唐傲天的头颅，唐傲侠的尸骸，缓缓走向桐宁。
　
　唐西武抬头看着喷薄而出的红日，侧过身对桐宁说：“来这一趟杭州，真是回想起很多不愉快的往事。”
　桐宁并不会回答，只是默默催促：“抓紧赶路吧，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
　唐西武自嘲地笑笑，加紧马腹，先桐宁一步策马向远方奔驰而去。
　
　在肃清家门的日子里，又一次回想起身在杭州的时光。如果当时留下，就什么都不知道，就什么也不会发生，就能在西湖馨香柔软的臂弯里永远做着美梦。而一切甜美，已随着梦醒变成了冰冷残酷的现实。
　那个约定，则变成了过往的封印，需要无限的力量去开启。
　三年后，再次踏上杭州这片温柔的土地。在西湖边的小亭里听妓子唱曲，对折眼前气喘吁吁，明黄衣袍的男子，云淡风轻地吐出残酷的话语：
　“我的配件，不小心落到护理。可否帮个忙，捡上来？”
　叶光竹远远地看见唐西武坐在一群香软中间。走近后，细细打量一别三年的古人。脸上还是初见时明媚温柔的笑容，而那柄响锤却再也不会敲击自己的心房。唐门之事也听说了，原本忐忑要怎样才能安慰遭受灾难的友人。但真正面对面时，方才明白过来，眼前的故人已再不会留给旁人忧郁爱上的脸庞了。
　西湖水微凉，好在那柄剑就斜斜插在不深的淤泥里。叶光竹快速游去，手触到剑柄后楞了一下，憋住一口气浮出水面。
　是流风。虽然在逐渐上没有什么造诣，但自家兵器的手感还是知道的。叶光竹慢慢走向亭子，耳边是名妓柳依依缠绵悱恻的琵琶曲和其他妓子的笑声。
　唐西武只说多谢，任由流风被身旁大胆的妓子拿去。
　两人都不说话，一旁的妓子叶感到气氛微妙，安静下来，用扇子遮掩着笑声交谈。唯有另一侧的柳依依仿佛对眼前之事毫无兴趣，自顾自地拨弄着琵琶。
　叶光竹不自觉地想摘下耳垂上的东西，却忘了那东西摘不下来。双手尴尬地垂下，“好久不见。如果想看看杭州的 ，就来藏剑山庄找我。”说完就走了。
　叶光竹走后，一众妓子也被遣散。一位穿着红纱的女子凑近怀抱琵琶的柳依依，耳语：“那两位到底是来干啥呀？”
　柳依依拉开两人见的距离，淡淡：“男人间的事情，我怎么会懂。”
　女子低声骂了句“你不懂还有谁懂”，便扭着腰跟上前面一群人。
　柳依依停下来回头望了一眼，唐西武仍孤身坐在那里。叹息一声，拨了拨弦，三两声清透的声响夹杂在微寒的春风里，转眼便被吹散了。
　唐西武倚在柱边，不知从怀里拿出什么，随意朝水里一丢。巨大的水花冲天而起，水帘散去，唐西武浑身也湿了个透。
　他也不明，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既没打算带叶光竹毁去，也没打算自己留下；既没有生意可做，也不用杀什么人。若说是来见叶光竹的，他们才见面不到一刻，说了两句话便散了。想到叶光竹摘下梨花的举动，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这答案不是自己想要的，而自己想要什么样的答案，却也不清楚。只觉得叶光竹要再坚持一下，说不定就有改变。自己回带着他去蜀中，或者是自己留下来陪他。
　最终谁有也没有坚持，谁有没有胆量剖出真心。一切都结束了，从梦境与现实的夹缝中彻底醒来。一切都结束了。
　唐西武拿起流风，搭上一艘小船回到客栈。睡梦中仍依依不舍地梦到那人。醒来之后，桐宁说那人扫了藏剑的面子，被软禁在庄里，催促自己赶快启程。
　也就是这个时候，叶六妹新丧的消息被一并告知。
　
　回到蜀中没多久，叶光竹的死讯传来。唐西武算了算，叶六妹才死了两个多月。
　放下手中新制的机弩，抬头望向窗外衣角澄澈的夜空，银月高挂，月下之人却已魂归太虚。自己亲手种下得梨花，随着逝去的人而永远凋谢了。
　
　山庄内挂着白绸，往日一片灿灿明黄的景象没有了，剑炉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也消失了。明明是翠意盎然的夏日，却像覆了一层白雪。
　灵堂内，少林来的高僧和纯阳的道人都在念经超度亡魂。香炉里插着三根高香，香烟袅袅。快马加鞭地赶来，头七已满，堂内只有侍奉叶六妹的小荷。叶六妹死后，小荷转去死后一直没有侍者的叶二少。没想到，新主子这么快也跟着去了。
　唐西武举着三支香，向叶光竹的灵位三鞠躬。
　“唐门主也来悼念少爷吗？”
　唐西武把香插进香炉里，“我是他的朋友。朋友死了也不来悼念吗？”
　小荷脸色苍白，几乎与一身缟素融为一体：“小荷却认为是您害死了少爷和小姐。您是罪人，为什么也要来呢？”
　“少爷死钱曾经说，这个世界再也不想看见了。希望死了之后把他得灵魂远远地送走，再也不要来这个地方受罪了。”
　“逼少爷说出这样的话的人是谁呢？”
　唐西武对着咄咄逼人的侍女，却不生气，看着一旁的僧人和道士，“就是因为这个，这些人才没走吗？”
　“您不懂我的意思吗？我请您离开！”
　“可是，我明明听他说过‘我这半生，一点也不开心，一点也不自由。没有什么功绩，还要给别人添麻烦。我觉得这一生不好，想重新来过。’”
　唐西武看着光竹的灵位，静静地露出一抹忧郁哀伤的笑容。
　西湖上的画舫里，明黄衣袍的男子托腮望向湖面，带着轻快的微笑。
　
　END
　2012.10.04/12:24 R
　

常清静

先马克，等下慢慢看。
然后，杭州在唐代好像是叫钱塘的吧？

沈易眠

感觉策藏总是略虐,但是唐藏也真的很萌就对了

小云儿的刘皇叔

常清静 发表于 2013-1-25 0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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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马克，等下慢慢看。
然后，杭州在唐代好像是叫钱塘的吧？

OTZ这种BUG原谅我！！！……！！！

常清静

小云儿的刘皇叔 发表于 2013-1-25 15: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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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TZ这种BUG原谅我！！！……！！！

查了点资料，唔。

唐代，置杭州郡，旋改余杭郡，治所在钱唐。因避国号讳，于武德四年（621年）改“钱唐”为“钱塘”。太宗时属江南道，天宝元年（742年）复名余杭郡，属江南东道。乾元元年（758年）又改为杭州，归浙江西道节度，州治在钱塘，辖钱塘、盐官、富阳、新城、余杭、临安、于潜、唐山八县。

如果非要纠结细节可以对照渣三年代表，不过也无所谓 摸摸

未寻回最初

唔。太头疼了。

小云儿的刘皇叔

未寻回最初 发表于 2013-01-27 13:16: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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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太头疼了。

肿么？来自: iPhone客户端

莫问葬情

先马克……
过段时间再来看= =

小云儿的刘皇叔

莫问葬情 发表于 2013-01-28 00:2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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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马克……
过段时间再来看= =

亲要记得回来TAT ~来自: iPhone客户端